他们离开以后,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说话,迈内黑特也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突然觉得有些麻木,浑身充满了猪肉的味道。

吃饱饭后,我昏昏欲睡,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迷惑不解,就像瘀伤突然变得温和起来一样,我原谅了母亲。还有些蜡烛在燃烧着,金色的烛光倒映在我金色的高脚杯里,我想到这些光曾经是在蜜房里,并且我很快就被这可爱的想法迷惑住了,因为母亲曾经跟我说过蜡是从蜂窝里提取出来的。我看着烛光里的父母,尤其是美丽的母亲,从未见过她像今晚这样展现出多面的自己。我再次溜进他们的意识里,感觉自己的心智变得和五十岁的人一样成熟,而且非常愤世嫉俗,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优越性。如果是在家里,我肯定会对今晚机智圆滑的母亲发笑。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母亲跟父亲说话既没有耐心,也不尊重他,她的个人情绪总会成为我们整个家庭的情绪。她的冷笑话,和所有黑人奴隶的一样,曾让我感觉天气热得难受。我一直认为她有能力改变天气,在炙热而漫长的下午,如果她的冷笑话很恶毒的话,连明媚的阳光也会被破坏。我还记得在一个闷人的午后,因为她说了一个冷笑话,西山上空突然就浮现出一朵乌云。

如果迈内黑特在场的话,她会展现出自己的另外一面,她会变得很娴静,就像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我也不再是她的儿子,反而更像她的小弟弟。我们两人都很崇拜迈内黑特,至少在那晚我看到他们俩在一起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看到她今晚的大胆和放肆,我很害怕,虽然她倾其所有来养育我,但她现在的野心很大,她想得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法老离开很久了,家人开始躁动起来,看见他那空空的座位,今晚的兴致似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他又回来了,但是语调很奇怪,我能听出其中的不愉快,但他却表现得很开心,比之前还开心。

他还用手向仆人们示意,然后四个叙利亚人为我们呈上礼物。

父亲收到了一个银质的靠枕,迈内黑特收到了一个象牙雕刻的小玩偶:一个身披亚麻布的男人,只要按它的屁股,浅黄色的阴茎就会伸出来。父亲情不自禁地大笑,因为它的龟头还被涂成了红色。

母亲收到的是一个用彩色玻璃制成的蚱蜢,头上镶了两颗宝石雕刻的小眼睛,可以移动。现在散发出一股非常清新的香味。

“不要打开!”普塔-内穆-霍特普对她说,“省着用吧,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不用这么浪费。请你留着,下次再用。噢,可爱的小家伙!”他说话时用手做了个手势,好像已经把我忘记了。但他肯定没有,因为他让仆人给我呈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两块“天堂的黑铜”,我高兴得忘乎所以,只顾着玩弄那两块黑铜,它们相互吸引着,比我第一次玩弄它们时还好玩。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哪一根在上哪一根在下了,只知道有股力量吸引着我的手。普塔-内穆-霍特普看着迈内黑特说:“请将其奥妙之处说给我听听。”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东西,”迈内黑特说,“这不是一块可以吸引小纸片的琥珀,也不是一只眼睛镶在另一只上面的小饰品。它确实有很强的吸引力。”

“一根金属棒对另一根有欲望,你能想象得出来吗?”法老问。

“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种欲望,而是万物相吸的引力。”

我能听到法老提问时声音里充满了好奇:“你从哪里发现这种引力的?在河里?还是在天上?”

“在时间通道里。我这样说可能有些放肆了。”曾祖父小声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别人可能会说是在打结或抽筋的时候看到的。亲爱的医生,你是想说在时间的炎症里看到的吗?”

我真想对法老大声喊叫:“不要嘲笑我的曾祖父,不然我们每个人都会受到伤害。”但我没有勇气。

迈内黑特像无声的石头一样充满力量,只有在大家都看着他的时候,他才说:“我在想这样的吸引力应该不是对过去的召唤,而是对未来的呼唤。”

普塔-内穆-霍特普用豹尾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很好,”他说,“非常好。我们每个人肯定都对荷鲁斯或多或少有所了解。我们应该去寻找真相,因为我会说:做事要凭前车之鉴。”他点点头,呼了口气,我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晚宴到此结束。

仆人们把我们引出房间,我们站在大理石台阶上,周围有很多喷泉和棕榈树,遮住了整个院子,院子里摆设了很多可供倚靠的椅榻。在近处,我们可以看见耸立的大理石柱子,像正面看到的神庙一样庄严,再远点,能看见许多宫殿和院子,还能看见一条河。我专心地看着远方的景物,没注意到仆人们正端着东西一个个地走上来,这是许多封装好的小盒子,他们把这些盒子放在看台上,有序地摆好后,法老点了点头。我已经充分地了解普塔-内穆-霍特普,知道很快就有好东西在他面前打开。

最后一支火把熄灭了,八个黑人分别站在八只盖着的笼子旁边,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彼此的脸。现在普塔-内穆-霍特普一声令下,笼子动了起来。

慢慢地,有东西在黑暗中发光,这就是法老准备的惊喜。每只笼子都盖着透明的亚麻布,在布下面,有星星般淡淡的光点来回移动,每一只笼子里都有许多个光点。我们高兴地看着,然后鼓起掌来。捉成百上千只萤火虫是多么困难啊!母亲看着这些萤火虫,表情柔和、爱意深深。我们已经被黑暗中金色的星星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