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有了变化。阿洛伊斯的忧郁情绪减轻了。看不到小阿洛伊斯在身边。克拉拉自告奋勇地建议,把他送到斯皮塔尔去,到了那里他可以跟着她的父亲约翰·波尔茨尔一起干活,因为他年纪也大了,家里正需要一个帮手。看得出来,小阿洛伊斯也赞成换个地方住住。他父亲心情的郁闷,加上越来越多的高压手段造成的无声的威胁,就像儿子脑海里浮现的一个拳头。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阿洛伊斯的马车由一个雇来的人赶着,载着这个十四岁的孩子前往林茨。然后他要乘火车到威特腊,再从那里搭上经过斯皮塔尔的马车。这孩子走了,一片预示不祥的乌云就此退去。

到了九月,学校开学,阿迪和安格拉到菲希拉姆上学,安格拉四年级,那是十二岁的孩子能上的最高的年级,而六岁的阿迪上的是一年级。

开学后的最初一段时间正是阳光明媚、天气和煦的九月份。他与姐姐一块儿翻过山、踩过草地,心情非常舒畅。危险只有一个——一头在圈起来的牧场里吃草的成年公牛。公牛心情的好坏决定了他们是绕着牧场走还是大着胆子横穿而过。大多数的日子里他们不敢横穿。

没多久阿迪就知道,在安格拉害怕的时候去羞辱她是很不聪明的。她知道怎样报复他。她老是告诉他说,他人很臭。有时说他有口臭,有时说他有体臭。

她可能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在他怦怦直跳的胸口刺得有多深,但是这些话确实把他深深刺痛了,而且是很有道理的。这些话没有说错。他真有体臭——硫黄的气味和很明显的物质腐败的气味。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趁早说一说。这种怪味道一直是困扰我们的对象的问题之一。短棍们感觉敏锐地发现了这样的线索。

在安格拉看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每回他惹了她,她就会对他说他很臭。她也不是真讨厌。臭味她并不在乎,她已经习惯了馊牛奶和马粪的气味,一阵风吹来邻家农场猪圈的气息,甚至还会使她真伤心起来——可怜的死去的罗莎!

“你现在又在哭什么?”阿迪问道,“你说我身上臭,要哭的是我。”

“哦,住嘴。我可不是为你哭。”

这就是说她在想罗莎,他真为她难过。这倒不是说他很喜欢大肥猪(事实上,安格拉这么喜欢这头畜生他还有些嫉妒),而是因为他喜欢他的姐姐。她对他好的时候多。而且,在只有一间教室的学校里,他是全校成绩最好的男生,而她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女生。

根据天气情况和邻近农场对农忙帮工的急需程度,来上学的人有时候还不满四十个男生女生,有时候会少至三十个,甚至二十五个,但教室里的座位还是分四个年级;因此,每一个孩子,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从六岁到十二岁,都可以听所有其他年级上的课。这样上课也是每天都发生的事。因为学校只有一名老师,一位中年女教师,她叫弗洛琳·维尔纳,有一个大鼻子,戴一副眼镜。

阿迪没过多久就听懂了四个年级所有的课。他的德国历史入门知识就是从听高年级即四年级课得来的,因为在四年级,安格拉和其他学生正在听查理大帝的丰功伟绩。一个小时以后,在一年级的课上,弗洛琳·维尔纳就要阿迪和其他一年级学生回答,哪一张动物图片应该和她举起来的大卡片上写的字连起来。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很奇妙——所有那些组成一个词语的扭动的字母。起先,那些图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是没过多久,看图画就变得跟猜谜语一样无聊。到了他把看图识字变成可解的题目,他只需留心不重犯同一个错误。其实,他很快就厌倦了,要等他班上的其他人跟上来。然后,他已经等不及三年级的课了,因为他们在学习地理。授课内容是哈布斯堡王朝的疆域,正如弗洛琳·维尔纳经常说的那样,即伟大的哈布斯堡帝国。假如老师允许,他早就会对那些找不到地图上的地方的笨蛋大声说出来——他早就看到了。布劳瑙和林茨是首先吸引他注意的地方。还有帕骚,就在多瑙河的对岸。

所以,他六岁的时候就津津有味地在听八岁、十岁、十二岁孩子的课了,同时他也为安格拉是她班上最聪明的学生感到高兴。每当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他都可以看到弗洛琳·维尔纳赞许的眼光,而且他们还是最整洁的弟弟和姐姐。那都是克拉拉的功劳,这样的仪表也有助于增加弗洛琳·维尔纳对他们的好感。

然而,干干净净的衣着也迫使他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远离其他的男孩子。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要挑战他摔跤的蛮横的学生。

“你疯了吗?”他这样回答,“我衣服很干净,把衣服弄脏我妈妈会杀了我的。”在帕骚住的时候,每天的打仗游戏练就的嗓门使他有信心遏制别人。不过那个男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假如阿迪可以和小阿洛伊斯待在一起,遇上这么个也叫克劳斯的傻瓜有什么好怕的?惹得他心烦的倒是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