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人们所说的,当我见到这位施洗者时,他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小小的骆驼皮。他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比任何来访者都要黑。那是一个瘦瘦的有着细长胡须的男子。

我还听说,他坚信酒和肉会助长人们体内的恶魔,所以他只吃野生的蜂蜜、蝗虫和穷人家吃的最差的食物。然而,据说这些蝗虫能让那些带着不坚定信仰念头来找约翰的人变成虔诚的信仰者,而那些野生蜂蜜则能让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暖。他说起以赛亚的那些话时人们能感受到他温暖的声音:“高高低低的要改为平坦,崎崎岖岖的必成为平原。”

然而我也被告知,那些蝗虫让他在精神上对自己更加严厉,他会这样迎接那些忏悔者:“蛇蝎之人的后代,是谁提醒过你们要从愤怒中脱离出来?”

这些人会问:“我们应该怎么做?”约翰施洗者会回答:“让那些有两件外套的人把一件外套分给一件都没有的人吧。”然后他还总是说起那个即将要来的人比他强大得多。

当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庞时,我太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了。因为我知道,他在我们中的时间不长了。而我知道这些就好像我能听到头顶翅膀扇动的声音一样。

我加入一大群人里,这样就能在约翰看见我之前凝视他,也能看着这些朝圣者受洗,然后分开。我一直这样躲着,把自己藏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即使是在这孤寂的沙漠中,他也看不到我。当其他人都离开了,石头因为太阳的照射而变得滚烫,我才走向前。他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眼睛比天空还明亮,比月亮还皎洁。他稀疏的胡须很长,耳旁的头发都纠缠在了一起,脸颊边的毛发也一样,还有蝗虫的一只翅膀和一只脚被他的胡须缠住。我很疑惑,为什么一个施洗者,每天要清洗自己那么多遍,还会有这样的残留物在脸上呢。不过,这没有任何不适当的地方,他的脸就像一道沟壑,小小的生物都可以生存在里面。

他看着我说:“你是我的堂弟。”然后又说:“我早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你怎么会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呼吸声就像旷野里吹过的一阵风一样孤独。他说:“我被告知在这里等你,我真的很累了,你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我感觉离他那么近,并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恶——我从来没有为别人付出过那么多。我本该认为这有贬低自己的意味,但是作为一个人,我很骄傲,因为我的罪孽并不深重。我可能会是个木匠师傅,三十岁,但在他面前我感到自己很年轻,很谦逊,而且显得很无知。我搜寻着自己体内的恶魔,只回忆起了对我母亲的不尊敬以及夜晚与情欲的斗争。也许还有在评判别人时说过的一些不够友善的妄语。

“嗯,”他说,“你仍可以忏悔,我们的罪恶往往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当我进入水中时,约翰走到了我身后,借助沙漠中狮子的力量,他一手捏住了我的鼻子,又用另一只手按住我的额头,不断地把我按进水中。在空中与水中快速地变换不能呼吸的时候,我倒吸了一口气,吞下了好多水。然而,在这个瞬间,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我的生活被永远地改变了。

圣灵真的是以鸽子的形状靠近我们的吗?当我从水中出来的时候,鸽子停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觉得就好像我所丢失的东西又重新回来了一样,我再次和我在一起了——那个贫穷却善良的人。然后,我感受到了更多,我看到了天国。天堂打开了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灵魂。

我听到从天堂传来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在我造出你之前,我就知道你了。”此时,害怕与喜悦同时侵袭了我,而且是以比我所知道的大得多的力度。我抬起脸对着天堂感慨:“耶和华,我的神!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上帝说话了,就像他曾对耶利米先知说的那样。我听到:“不要说‘我是一个孩子’,因为你将要去我要送你去的所有地方。”当鸽子的嘴碰到我的嘴唇时,我觉得就好像是上帝的手指轻压了我的嘴唇。我听到他的话,全身的骨头都在燃烧,就像我十二岁时的那场高烧一样。

现在,约翰从我的头上收回了他的手。我们站在河边,鸽子飞走了。我跟约翰互相说了一小会儿话,我很快就会说这段故事。但是当我离开的时候,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离开的那一刻,他开始歌唱,不过是对着约旦河而不是我。这棕色河水的味道仍然留在我的嘴里,沙漠里的沙尘进入了我的鼻孔,我开始了返回拿撒勒镇的长长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