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在邸园工作后,只剩下不多的时间分给缝纫行列或其他的活动团体;而且甚至连海瑟林顿小姐都了解这一点。她很肯定我所从事的工作,她认为女人应该尝试在商业及大众事务的舞台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苏菲姨妈当然也很高兴。

“这就就是你所需的,”她说。“我对克里斯派的感谢真的无法表达。”

每当我把佃户的事仔细告诉她时,她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她喜欢詹姆士.波林,而且也陆续有好几次都会请他来家里喝茶。

事实上,当人们看到我和詹姆士在一起时,他们会相互地交换眼光;我猜得出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常常去找泰玛莉丝,但她并不真的欢迎我去,我想事情并不太顺利,而她却不愿告诉我出了什么错;我也常常到格林多牧场,宝宝活泼健康,很明显地丹尼尔和瑞琪儿都很喜欢她。

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下午,通常除非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否则我就可以放假休息;离上次拜访佛萝拉.莲已有好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决定今天再过去看她。

我往小屋的后方走去。没有人在花园,婴儿车依然在佛萝拉平时坐的木椅旁,但里面却空无一物;接下来我注意到后门的门是开着的,所以我猜她大概进屋里做些什么事吧!

我走到门口,并喊道:“有人在吗?”

就在这么喊时,佛萝拉带着娃娃出来了,令我惊讶的是佳斯顿.马奇蒙也和她在一起。

“哈罗,”佛萝拉说。“你好久没来了。”

“你有客人……”

佳斯顿.马奇蒙向我敬了个礼。“我正好路过,”他说。“我和莲小姐聊了一下,她带我到她照顾那小宝贝的婴儿房去。”

佛萝拉面带笑容地看着手上的娃娃。

我的惊讶一定很明显。看到她对佳斯顿这么友善,并还邀他进来屋内,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我是在先后拜访她多次后,才享有这特权的。

佛萝拉把娃娃放在婴儿车里,然后就坐下来,而我和佳斯顿则各自坐在她两旁。

“你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佳斯顿对我说。

“的确很意外。”

“我对邸园内的人、事、物都很感兴趣,毕竟我已是圣奥比家族的一员了。”

他谈话的态度里夹带着侮慢,我心里想着。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继续道。

“你好久没来了。”佛萝拉重复地说。

“现在我已有了工作,所以没什么时间来。”我解释道。

“海曼小姐是个很不寻常的女士,”佳斯顿插了进来。“她是在时代尖端的人。她站出来证明一些早在几年前我们就该学习的事,这位小姐和男人一样能干——甚至更好。”

佛萝拉看起来一脸模糊的样子。

“他又感冒了,从来没真正痊愈过,我带他上去拿药给他吃,是草药偏方吔!你会好起来的,小宝贝。”

佳斯顿扬起眉毛看着我,好像很高兴看到这景象般。知道这么多有关他的事之后,我对他的轻视一直往上升。

“莲小姐把楼上的婴儿室布置得真美。”他说。

我想这不可能会是他第一次来看她的。我猜他一定和我一样专程来看她的,然后在谈话中说服她;宝宝身体不适,需要服药。于是她便上楼,而他则也跟着上去。

“莲小姐能带我上去婴儿室真好,”佳斯顿继续。“谢谢老天,不用再搞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海曼小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墙上那几只凶相横生的鸟?”

看到他眼中突然闪烁着强烈的好奇神情,我感到一股冷酷的寒气灌入全身。

这些鸟对我有某种特别的作用力,使我想起那首古诗——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

“那个七鹊图,”佛萝拉说。“露西帮我装框裱起来的;它是在告诉大家:有一个秘密……绝对不能说。”

“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吗?”佳斯顿问。

她一脸恐惧地看着他。

“你知道,”他兴奋地说。“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们,这样一来一定很好玩,对吧?我们是不会说出来的,别担心。”

佛萝拉开始发抖了。

我低声地对他说:“你吓着她了。”

“抱歉,”他喃喃地说。“今天的天气真好,是适合坐在花园的好日子。”

我看得出他有多伤她的心,她连坐都坐不稳了。

我说:“我们该走了,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我继续对佛萝拉说。“我敢说,你姊姊一定快回来了。”

佳斯顿一直盯着我看。

我平静地重复说:“对,我想我们该走了。”

佛萝拉点头。她看着婴儿车里的娃娃,开始一前一后地推着它;然后她站了起来把它推往小屋的方向。

“再见。”我说。

她轻声低语,连头都不回地说:“再见。”

“啐!”我们离开时他说:“她可真生气。”

“她的精神错乱,你不该提起那些鸟的。”

“是她先提起的,她带我上去并指给我看,那时候她并不在意。”

“像她这种情况的人,你必须要很小心。”

“她真的……处在另一个世界,把洋娃娃当成婴儿!它应该是克里斯派吧?这简直是疯狂不可理喻。想想看那位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首领,而她居然能把他看成一个瓷娃娃。”

“她曾是他的保姆,而她依然……生活在那段日子里。”

“她的姊姊真可怜。”

“她们都很满意有对方相伴,而克里斯派也对她们很好。”

“你在怪我把事情弄乱吗?”

“哦!的确是你提起那些秘密之类的事造成的。”

“我在想如果她能让自己解脱……谈谈有关秘密的事……我想那是因为在她心里的一个结……或者是编结的那条线。”

“我认为最好是别理她……顺着她的意……假装那洋娃娃就是个婴儿;这就是她姊姊的方法,而克里斯派也是如此。他们知道怎么做对她最好,她失常时她姊姊也正好在场,而克里斯派……呃,他认识她很久了。”

“我猜,在他心目中她是他亲爱的保姆。”

“不是佛萝拉。他才几个月大时,她就无法照顾他了,然后就由露西接手照顾他。”

“这故事真奇怪,不是吗?不过倒是挺有趣的。我的本意只不过是想让这个老小姐快乐些罢了,如今倒是对这些事感到很有兴趣。”

“你是想在这里待下来吗?”

“关于这点,我亲爱的弗雷德莉卡小姐,可说是上帝给我的恩赐。”

我很高兴终于回到山梨之屋,他看我走回家后便往圣奥比邸园去。


有天早上吃早餐时,苏菲姨妈告诉我:“盖瑞.西湖回家了。”

“谁是盖瑞.西湖?”我问。这名字好像在那儿听过似的。

“你知道西湖家的嘛,他们在卡里斯路有幢房子。”

“那盖瑞呢?”

“他是他们的儿子。几年前离开了家,好像是二十年……不,不只,大约二十六年前,应该是吧!当初他还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小伙子,突然就决定要移民到澳洲;不,不是澳洲,是纽西兰,因为他在那边有个朋友。”

“不知道马里特夫妇在澳洲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他们最近应该会写信回来吧,到时那封信一定会四处传阅的。我敢说他们一定过得很好,他们俩都很勤奋工作。”

我到办公室时,詹姆士开口第一件事就是:“西湖夫妇的儿子回来了。”

“苏菲姨妈也说了些有关他的事,叫盖瑞是吧?你认识他吗?”

“天啊!当然不认识,他走时我想我还没出世呢!不过哈普葛林的村民都还记得他,现在正热烈地讨论着他的归巢呢!我正好要到那个方向去修理一些东西,我想可以到西湖家坐坐,顺便看看这个年轻人,你要不要和我去?”

我迟疑了一会儿,知道人们正为我们俩频繁地成对进出已在交头接耳了。我非常喜欢詹姆士,但却不愿意和他名字相连,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过他是否知道这些闲话,并也因而觉得很不安?

我说:“这个理由正当吗?”

“反正,这是让你和西湖夫人见面的好机会,她丈夫是我们雇用的建筑工人之一——他现在只能做兼差的了。那附近的地产总是有做不完的工程,我想听听盖瑞的看法。”

所以,我就和詹姆士出去了。

西湖之家虽小,但却整理得有条不紊,花园也是经过细心照顾的,那真是愉快的早晨。

西湖夫人拿出她自己酿的接骨木果子酒,我见到盖瑞——一个开朗的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和一个年纪与我相当的女儿回乡。

她们说这是她们第一次来英国。盖瑞则解释到当年他是如何在邸园流血流汗、辛勤地工作;就在他满十七岁的生日一过,他便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心前往纽西兰。离乡背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认为只有在新的国家,他才能有更好的机会出头;他先前已有个朋友到那边去,而他们也都一直有通信保持连络,所以他才决定到那里。

回想起近些年,他的眉头不自主地皱了起来。

“我想这个决定非常正确。”我说。

“的确,虽然一开始并不容易。不过有很多年轻人都想到那里去,所以移民的设备也就多样化了。我是搭三等舱去的,听起来满简陋,但当一个人才十七岁时,满心兴奋之时,哪会在乎这些!在那里有个朋友等着接我,他比我大十岁,结果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西湖老人笑着看着他的儿子。“当初你和那个女孩处得可真好,”她说。“你那时候离开对谁都有好处。”

“是的,”她的丈夫说。“可怜的女孩,你走后她就变得很奇怪了。”

“妈,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哎,我认为事情在这之前就开始不对劲了。不过,儿子,你那时也的确是个小帅哥。”

盖瑞看起来很不安。

“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他说。“嗯……克里斯派.圣奥比先生好吗?”

“非常好。”我说。

“身体很健壮吧?”

“没听过他有什么病痛过,詹姆士你听过吗?”我问。

“从来没有听过。”

“我想他一定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我完全同意,这是最贴切的形容诃。”詹姆士说。“你不觉得吗?”他问我。

“一点也不为过,百分之百赞成。”我回答。

“高大、挺拔,声音宏亮、气势非凡。”盖瑞低喃地说着。

“百分之百正确。”盖瑞看起来好像很满意般地大笑着。

西湖老人拿了些饼干来搭配酒。“这简直像个庆祝会嘛!”詹姆士说。

“哈,波林先生,”西湖老先生说。“我们不是每天都有个儿子从纽西兰回家看我们的!”

这真是个有趣的早上。


我正往佛萝拉家走去,当我离小屋不远时,很惶恐地,我碰见了佳斯顿.马奇蒙。

“午安,”他开心地大叫,“我猜得出你要去哪里,我还以为自己是孤孤单单的呢!”

“我了解。”我毫无情绪地说。

“我想她一定很喜欢别人去看她,她总是一副期待的样子,我真为这个老小姐感到惋惜。”

“我不认为她姊姊喜欢别人来打扰她们。”

“这就是你都选在她离去时来访的原因吗?‘猫一离开……’人们是这么说的吧?”他真的激怒了我;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盖瑞.西湖正跨出大门。他也来小屋探望她,这真是太奇怪了。

“哈罗!”他说。

我回应他的问候,然后转向佳斯顿.马奇蒙,说:“这位是盖瑞.西湖先生。”

“我知道了,”佳斯顿说。“能回到自己的国家和家人见面,感觉一定很棒。”

“的确很好。”盖瑞说。

“你很快就要走了吗?”我问。

“明天。我很高兴能回到这里,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结束的前兆,哎!”

佳斯顿说:“我敢说你很快就又会再回来的。”

“太远了,而且这些旅费是我多年的积蓄存下来的。”

“那么,祝你好运了。”佳斯顿说。

“一路顺风。”我又加了一句。

他离开我们走回去了。

我一看到佛萝拉,立刻知道有什么事不太对劲,她的双眼张得大大的,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佛萝拉!”我大喊。“发生什么事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并左右地摇着她的头。

“告诉我,佛萝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瞪着手上的娃娃。“这不是……这不是……这不过是个洋娃娃。”她喃喃自语着。

突然间,她把娃娃丢掉,那瓷器娃娃的笑脸毫无生命地微笑着,落在婴儿车里。

我真不敢相信,佛萝拉回到现实世界来了。

周围的一切事物好像都静止不动了。我注意到佛萝拉痛苦的脸,及佳斯顿热切的好奇。

“为什么?”他对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改变了这一切?”

我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制止他发问,我看到露西正走向花园来。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大喊着。

“这只不过是个洋娃娃。”佛萝拉可怜兮兮地说。

露西的眼里充满了恐惧之情,她的双唇抖动着好像是在祈祷般。她挽着佛萝拉的手。

“进来吧,亲爱的,”她说。“没事了,一切都没变。”

“这是洋娃娃。”佛萝拉轻轻地说。

“你刚刚是在做梦。”露西说。

“只是一场梦?”佛萝拉轻轻地说。“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露西回过头看着我们。

“我带她进去了,”她静静地说。“我会让她静下来的,她的情绪常常起伏不定。”

她和佛萝拉进去小屋里,留下我和佳斯顿目视着她们离开。

我说:“好了,我们该走了。”

我们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

“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说。

“露西姊姊看来并不喜欢看到这种情形。”

“她很担心佛萝拉,这可真是个沉重的责任啊!”

“她先前还有个访客,”佳斯顿说,“我想这件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不知道我们的殖民地前卫拓荒者对她说了些什么?”

佛萝拉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脑子里飘来飘去的,所以几天后我决定去看她。去的时候露西正好也在家。

“你能来真好。”她说。

佛萝拉在花园,旁边的婴儿车里依然摆着那个娃娃。

“她现在已经好了,亲爱的,你说是吗?”露西对她说。

佛萝拉点点头。她正前后地推动着婴儿车。

“这样摇他比较容易入睡,这招比什么都管用。”她说道。

看来一切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露西陪我走到大门。

“她复原了。”她说。我心里想着“复原”这个形容词用法好像不怎么恰当;有那么一刻的时间,佛萝拉回到现实的世界来,这怎么会是件坏事呢?

“她以前也曾像这样子过,”露西告诉我。“这对她没好处,事后的影响很大,她会变得兴奋过度、会做恶梦。我拿了些医生给的药让她服用,她才能平静下来。”

“有好一会儿时间,她看起来像是梦醒了,能真正地看清周遭的人事物。”

“不,并不全是这样。现在这样对她最好了,她真的高兴多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挑起这一切。”我暗示道。

露西耸耸肩膀。

我继续说:“我怀疑这件事和盖瑞.西湖有关?”

露西几乎惊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我只是这么怀疑着,因为他来看过她;我们看到他时,他正好走出来。”

“哦,不。他已经离开这里至少二十七年以上了。”

“我真心希望她能平安没事。”

“谢谢你,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带着一颗严肃的心走回家。


看到泰玛莉丝使我觉得沮丧;我猜得出从克里斯派和我谈过后,她活得越来越痛苦了,而我也一直试着赢得她的信心。我对佳斯顿.马奇蒙的反感更深了,且他对佛萝拉这么感兴趣也令我很不安;他似乎以折磨她为乐,而他去探望她的事实也一直困扰着我。

这一次泰玛莉丝对我的防备心已没先前那么重了,我看得出她才刚哭过,她一定是了解一直假装幸福快乐是徒劳无功,没有用的。

“泰玛莉丝,”我说。“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也许会有帮助的。”

“什么也帮不了的。”

“是关于佳斯顿的事吗?”

她点头。

“你们俩个吵架了吗?”

她大哭。“我们常常吵架,他如今一点也不殷勤了。”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每件事都不对劲。他说我是个傻瓜,他比较喜欢瑞琪儿;他说她很傻但有自知之明,我也很傻但却不自觉,这是我们俩唯一的不同处。克里斯派恨他,而他也恨克里斯派,我想他也恨我。他的脾气火爆,但我曾把他想得那么迷人……”

“可怜的泰玛莉丝!”

“我不知该怎么办,我想克里斯派会想申请离婚的。”

“用什么立场?你不能突然决定离婚,就只因为你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地爱他。”

“私通,我认为。”

“有什么证据?”

“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些。他说我们结婚前,他和瑞琪儿是爱人关系;他说他宁愿娶她为妻。我知道他娶我是因为这一切的关系,他认为我很富有;当然了,我是有些资产,而他想把它占为已有。他很妒嫉克里斯派,他说我哥哥不懂得如何享受生活。”

“我猜他懂吧……让别人活得不快乐……欺骗,说谎。”

我心里一直想着有关他提到瑞琪儿的事。如果这件事被发现的话呢?那么这将是格林多家快乐的终点站,他们俩最珍爱的小丹妮儿怎么办?如果他把这一切都破坏了,我会受不了的。但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能,否则他丑陋的私生活就会曝光——勾引良家少女!

“克里斯派想了几个方法要摆脱他。他的话从头到尾都是骗人的,甚至他的名字,而且他根本没有房地产。他只是一个胆小的投机份子,噢,佛莱迪,我觉得好丢脸。”

“呃,我想你不是唯一被他玩弄于手掌心的人,他是那么地能言善道。”

“他酒喝得太凶了,这是在他露出马脚后我发现的。他谈了好多瑞琪儿的事,他说只要他愿意,他能使她抛下一切,跟他到海角天涯。”

“胡说八道!”

“我知道。但我认为有关他们俩的事是真的,我知道她对他很感兴趣。”

我说:“瑞琪儿如今已是个快乐的已婚女性,且还有了个孩子;我相信如果他想占她便宜,她一定会蔑视他的。”

“当然了,她一向是个甜美的小妻子;关于那孩子……我想当时她一定已经对丹尼尔很有好感了。”

这话题不能再谈下去了,我必须制止。我很快地说:“你打算怎么办?泰玛莉丝。”

“我也不知道,我想克里斯派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他一向很聪明,而且也早已开始行动了,我不认为他能容忍和佳斯顿共处一室。佳斯顿依然在蛊惑我母亲,他谄媚地称赞她美丽得有如豆蔻少女般;她是站在他那边的,不过这也帮不上他的忙。我相信克里斯派不久就会有所行动了。”

我想着克里斯派,认为该告诉他泰玛莉丝已向我透露部分的情况。

当他到达办公室时,我逮到机会便告诉他。

“很好,”他说。“你能在一点时到雌狐狸等我一起午餐吗?”

我告诉他,我会去的。


我把泰玛莉丝告诉我的,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他。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问。

“能摆脱他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是不会为了让我们好过而离开这里的。唯一的方法是离婚,这虽然不能令人全然满意,但我看不出还有其他可行的办法。”

“用什么立场?”

“私通,我大胆地说。从我们对他的认识看来,我相信在某个角落里,一定可以找到证据的。”

不要是瑞琪儿,我心里想着。这对他们的打击一定很大,况且她那时还未结婚,这条路千万不可行。不过如果他们开始进行调查,那么这件事一定会事迹败露的。瑞琪儿的幸福绝不能被牺牲。

“你确定他是那种滥交的人吗?”我问。

“非常确定。事实上我一直派人监视他,这是非常机密的,他完全不知情;如果他有什么可疑之处……那么,他会被警告的。”

“你认为会找出什么来吗?”

“他太鲁莽、太轻率了。虽然他盯着关键机会的眼光很锐利,但在某些方面他有可能变得很愚蠢。他和泰玛莉丝结婚,是因为她可提供他一个舒适的生活,这点他是如愿以偿了;但,继续假扮亲爱的丈夫形象,却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是很聪明,但却还不够聪明。佛莱迪,我一定要把他赶出家门,我真高兴泰玛莉丝开始向你透露了;她很少和我谈话,而即使我们聊天时她也都保留着克制的态度。你可以让我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和感觉,我们必须常常见面。”

他非常温和地对着我笑,我感到自己好似被快乐推向无尽的天际,这种反应每当他表现出对我有意时都会出现。

“你和波林依然相处得很融洽吗?”他问。

“是的,他和善,也很热心。”

“佛莱迪,你知道我对你特别感兴趣吗?”

“在古塚树林事件后,是的,这点我已理解。”我不可抗拒地又加了一句:“虽然在这之前你很难得注意到我。”

“哦,你一来到圣奥比邸园上课时我就注意到你了。”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第一次看到你的情景。”我说。

“真的?”他说。

“那时就在楼梯口,我正和泰玛莉丝及瑞琪儿在那里;我们从上面下来,而你正要上楼去。你简短地点了个头就上楼了,而就在听得到的距离里,你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我记得你是说:‘这个没特色的小孩子是谁……’”

“不,我没这么说。”他说。

“这是真的。”

“这是个痛苦的回忆吧?”

“非常痛苦。苏菲姨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使我的伤口复原。”

“我很抱歉,但我还是不相信。我真正的意思是:‘那个有趣的小孩子是谁?’”

“一个人在十三岁时还被称为是小孩子是很伤人的,而没特色是更大的侮辱。”

“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唉,我相信自己的确没特色。”

“我记得你总是编两个辫子,很严肃,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

“而你则有一副尖牙利嘴。”

“相信我,我真的很抱歉。这真是太傻…太愚笨了,我当时该看得出你是个非常吸引人的小淑女的。最没特色,平白无奇的人,通常最后都成了大美人;你知道的,丑小鸭长大后也变成天鹅了。”

“不需要为这件事找台阶下,我当时的确没特色;但你知道吗?自从那之后,我开始对自己的外表感兴趣了。所以,你瞧,最后的结局变得很完美,你帮了我一个忙。”

他把手伸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他说。

我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但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看来像是改变主意了。

“那么这算是个协定了,”他说。“我们以后要常见面。你把发现的事情告诉我,然后我们再想看看有没有可以解决的方法。”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下邸园的事;由于我对邸园已有很深的认识,所以他显得相当地满意,且也很开心。我们要分开时,他说:“我很担心泰玛莉丝,但我们会找出解决之道的,至少我们在一起时很快乐。”


我常常跑到格林多牧场去。丹妮儿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我对她非常感兴趣。瑞琪儿也很快乐,我想她已成功地从过去走出来了,而这最主要得归功于丹妮儿,因为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她身上。

哎,可惜这幸福无法持久。

我和克里斯派在雌狐狸谈后不久去看瑞琪儿,结果了解到事情也不平顺。

“佛莱迪,”瑞琪儿说。“他来过这里了,佳斯顿来过这里了。”

“他来这里干嘛?”

“他说希望我们能再次成为好朋友。”

“真无礼!”

“哦,佛莱迪,事情变得这么糟,我好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你曾爱过我的,记得吗?’我叫他走开,我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他好恐怖,试着想用手抱我,我吓死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来找我,一个仆人把他带到起居室,而我正巧也在那里,我还以为他不会走呢!”

“你把这件事告诉丹尼尔了吗?”

“嗯,他非常生气。我想如果让他再见到他,他一定会把他杀了的;丹尼尔不常生气,不过这一次他真的火大了。哦,我真希望佳斯顿永远都不会再来,如果他……”

“他伤不了你的。”

“我是在担心丹妮儿。”

“他猜到了吗?”

“嗯。当初怀孕时我有把孩子的事告诉他,但那时他并不在乎……一心只想到绝不能使这件事破坏了他对泰玛莉丝的计划。”

“如今他已伤不了你了,瑞琪儿。”

“搞不好他会告诉大家丹妮儿是他的孩子,这么一来丑闻一定会四处流窜,到时对她一定会造成大的影响的,人们一定会传上好几年的。哦,佛莱迪,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不会有事的,他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她抱着我。“我好怕,真的好怕。”

我没告诉她,其实我也很害怕。


我真的好恨那个男人!不管他走到哪里,总会闹得鸡犬不宁。我以为当丹尼尔接受并珍惜那孩子时,一切的问题就已解决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出佳斯顿对他们的伤害有多大,我对他越来越反感了。如果他能离开就好了!只要他能离开!他太喜欢圣奥比邸园那豪华的生活了,他计划安排和泰玛莉丝结婚,然后在此定居——他是毫无离去的意愿的;他会为了留下来而奋斗的,只要他能得到自己所要的,他是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的。

局势有了新发展,也为邻近居民引起了一阵波动。哈里.甘特来发现佳斯顿.马奇蒙很留意他的女儿希拉,那女孩连十六岁都还不到,哈里.丹特来在花园里的柴房内逮到他们俩。

哈里很清楚佳斯顿对他的女儿有什么企图,这使哈里相当愤怒,声称要把那男人杀了,佳斯顿试着为自己申辩,但哈里已到房里拿了一把猎枪——他专门用来射兔子的——出来。

佳斯顿幸运地逃开了,而哈里则对空射击以警告他,若再胆敢接近希拉,这将会是他的下场。邻居们都听到了枪击的声音,且也都目睹了现场的情况。

如今人们开始谈论圣奥比家族的是非了。当初他们浪漫地逃到格兰塔葛林,但结果却引发了这件事,克里斯派先生一定在想办法把这家伙摆脱掉。

瑞琪儿的恐惧一天比一天大,她无法承受那个丑闻伤及她祥和的家,佳斯顿.马奇蒙是不会在乎的,只要他认为是对自己有益的,他会毫不留情地去伤害别人。

有天下午,当克里斯派知道詹姆士.波林不在办公室后,他马上就过来找我。

“事情已日渐恶化了,”他说。“我们真的非摆脱这家伙不可。”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我问。

他摇摇头。

“他四处玩弄女人,所以要找出对他不利的证据或许并不难。”

我为瑞琪儿颤抖了一下,我想告诉他:千万别牵涉到瑞琪儿,因为这对她很重要。但,没有她的准许,我什么话也不能说,否则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

他坐在桌子尾端,双脚不停地摆动着,两眼注意着前方,皱着眉头,神情充满了绝望的挫折感。我完全能了解他的心情,因为我也和他有同感。

“你说你已派人暗中监视他了。”我说。

“是的。但只是和希拉调情并不能证明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进来。”克里斯派叫道。

邸园的一个工人走了进来。

“我刚刚路过小屋时,露西小姐把我叫住,”他口吃地说。“她要我来告诉你,先生,立刻到那里去,发生一些事了。”

他跑出去,跳上他的马。

“我跟你去,”我说。“也许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当我进到小屋里时,佛萝拉和露西及克里斯派正好在厨房里。

佛萝拉看起来狂乱不已,而露西则一次又一次地说:“没事了,佛萝拉,没事了。”

克里斯派也试着安抚她,但佛萝拉却无法平静下来。

她哭着说:“他把宝宝夺走,他抢走宝宝,他会伤害宝宝的,他说如果我不把……如果我不把……”

“别哭了,”克里斯派说。“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她摇着头说:“没有,没有过去。他说:‘说出来……说出来……然后我就会把宝宝还给你。’”

“所以你告诉他了。”露西毫无声调地说。

“不再是个秘密了,绝对不能说……但,宝宝……他会伤害宝宝的。”

我直觉地立刻知道她指的是谁,当然是佳斯顿了,我不是有好几次都在这里看他吗?他一直对佛萝拉很感兴趣,非常地感兴趣……并下定决心要揭发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确定是找到关键要点了。噢,可怜的佛萝拉!她曾把七鹊图指给他看,就如她当初带我上楼一样,而他却下决心要逼她把秘密说出。

我真怀疑他为什么会对佛萝拉的疯言疯语感兴趣呢?为什么他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呢?

露西把佛萝拉带回房间,克里斯派跟在后面帮忙;而既然帮不上忙,我只好离开了。

那一整天我的心思全被这些事占领了,而那天晚上则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到自己正无助地躺在古塚树林的空地上,杜利恩先生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我大声喊救命,树林间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响;突然间逼近我的不再是杜利恩先生,而是那几只鹊鸟,它们停在树枝上邪恶地看着我;我满心恐惧地不知所措,就有如杜利恩先生带给我的威胁一样……

我惊慌地醒了过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混乱的傻梦罢了。我怎会被几只鸟搞得心神不宁,吓成这样呢?

在这之后,我想去看看佛萝拉怎么样,但我想自己大概不会受到欢迎吧!我希望克里斯派能来办公室,但他没有。我很庆幸詹姆士没发现我心不在焉。

隔天早上我们吃早餐时,邮差来看我们——通常如果他的时间充裕,莉莉都会在厨房为他冲一杯咖啡——而今天她则带他来见我们。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里面充满了恐惧及兴奋,我猜想一定是坏消息。

“汤姆刚刚才告诉我,”她说,“佳斯顿在圣奥比邸园的灌木栽植地里被发现中枪身亡。”

我觉得自己几乎快晕倒了。

“是的,”汤姆接下去说。“他今天早上被发现在灌木栽植地里;你知道,就在邸园后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园丁在那里发现到他,看来一定是昨晚发生的。”

“这下可麻烦了。”莉莉说。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我听到自己口吃地说。

“关于这点,”汤姆说。“警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所以,果真出事了。想要除掉他的人有很多个;而我非常害怕,怕犯下这谋杀罪的凶手会是我认识的人。

第一个浮现在我脑子里的人是:丹尼尔。我无法相信像他这么温和的人会是杀人凶手;这个想法让我无法承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将为瑞琪儿的幸福划下句号。

哈里.甘特来?他曾拿枪威胁佳斯顿.马奇蒙,而且事实上,他还开枪射击。

泰玛莉丝?她后来也开始恨他了,他欺骗她、屈辱她,她是个捉摸不定、轻率鲁莽的人,而最重要的是她最恨受到屈辱。

克里斯派恨他,也曾不只一次地说想要摆脱他。他对每个人都构成威胁,他甚至去干扰可怜的佛萝拉,不论走到哪里,他都能使周围的人不快乐。

不是克里斯派,我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否则这将是最令我无法承受的。

第一次,我开始面对自己对他的感觉;当我最初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深深地被他吸引了;而那个不幸的伤口会那么痛,也是因为他是烙下这个印的人。古塚树林事件?唉,那件事对我们俩都有很深刻的影响。对我而言,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将杜利恩先生丢出去的神情;也忘不了他柔情地转向我,温柔地抱我离开的情景。我是多么喜爱在雌狐狸共度午餐的那些时光?我曾试着欺骗自己,否认自己有多么盼望他能在办公室出现。

但,我们之间有个不明的障碍横在那里,有时我看到他态度温和地走向我——我能想像他一定很在乎我——然后一下子又换上了冷漠的面孔。或许我爱上他了,但有时我觉得自己并不完全认识他这个人,虽然他的冷漠不只是针对我,对每个人也都是如此。他狂热地致力于邸园的事物,我想这是可了解的,而且也是很大的责任。这其中好像有什么埋在他心里,像是有什么秘密似的。

秘密!四处都是秘密;这一切都和采访莲家小屋,及那幅牵绊人的七鹊图有关,我甚至还梦到它呢!

苏菲姨妈对佳斯顿.马奇蒙的死并没多说些什么;不过哈普葛林所有的村民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话题的。

到底是谁杀了佳斯顿.马奇蒙?这个问题悬挂在每个人的口上,空气中凝结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希望之气,每个人都相信真相不久就会大白。

莉莉很确定是哈里.甘特来做案的。

“自从他逮到佳斯顿和希拉在一起时,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她说。“我保证。如果你问我,我的答案是非他莫属。反正他是罪有应得,而这也正好给了他一个教训。”

“我希望可怜的哈里没涉入这淌浑水。”苏菲姨妈说。“这是谋杀,不管你是用什么角度来看。我知道他很急躁,但我怀疑面对这么无情的手段,他会躺在那里等死,他一定会察觉的。不,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他过去结怨的人,我想他一定有仇人的。”

苏菲姨妈很冷静,她的想法使我不禁为克里斯派担心了起来,她也许比我更能了解我心里的感受;她非常了解克里斯派一直很恨佳斯顿.马奇蒙,并一直希望能将他赶出圣奥比邸园的大门。我情愿把凶手想成是佳斯顿以前的仇人。


接下来的几天,警察成了哈普葛林的常客。由于哈里.甘特来曾脱口威胁,所以也被侦讯了好几次,不过他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他帮邻居粉刷油漆一直到九点,而那是佳斯顿中弹身亡的时刻;之后那邻居和哈里回到甘特来家;他们一起喝啤酒,吃希拉所做的三明治,玩扑克牌直到半夜才散去。

他们认为佳斯顿死亡的时间约在晚上十点半至十一点间,所以哈里.甘特来就如他们所说的“清白”。

我去看瑞琪儿。我很高兴她和佳斯顿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受到外界的质疑了,这个秘密只有我、丹尼尔、泰玛莉丝知道。

她看到我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会来的。”她说。

“我早就想来了……但,我不确定……”

“佛莱迪,你不会认为是丹尼尔干的吧?”

我沉默不语。

“不是他,”她突然激动地说。“他下午就回来了,一直待在家里直到隔天早上,杰克也在,他可以作证。”

“哦,瑞琪儿,我一直在担心。”

“我也是……如果我不知道丹尼尔在这段时间内一直待在家里。事发时间不是在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吗?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死去……就在这时候。”

“丹尼尔怎么可能会涉入其中?”我说。“佳斯顿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没有人知道它可能会构成一个动机。”

“不能让他们知道,佛莱迪,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没有人知道你和佳斯顿的事,除了我们和……唔……泰玛莉丝。”

她满脸恐惧地看着我。

“他告诉她的,”我说,然后很快地接下去。“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她不会要别人知道当他追求她时,同时也和你做爱。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苏菲姨妈认为可能是他过去的仇人下的毒手,像他这种人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一定有很多仇人,连在这里这么短的时间内,他都能树立那么多敌人。”

“哦,佛莱迪,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很高兴他不会再出现了,否则永远也不会有太平日子可过。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能了解你的感受,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把你和这件事牵扯在一起。”

她双手环住我,抱着我。

“我真高兴你在这里,佛莱迪,我真高兴你是我的朋友。丹尼尔常常说你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每当我想起……”

“别再想那件事了,把它忘了吧!现在已无关紧要了,你已经自由了,我只是想确定丹尼尔没有……”

“他没有。我发誓那段时间他一直在这里。”

我真的好想相信她,当我和她在一起时我相信她;但离开后,我想丹尼尔一定很恨他,因为瑞琪儿曾经爱过他,而他所珍爱的孩子也不是他的,更过分的是,佳斯顿还曾来这里恫吓过他们的幸福。

他是无辜的,她发誓他是无辜的。但我脑子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呃,她当然会这么发誓,不是吗?


我去看泰玛莉丝。他们告诉我她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麻烦你告诉她我来了,好吗?”我说。“只要她想见我,我随时都愿意来。”

仆人上楼时,我在那里徘徊了一会儿;当她匆匆下来时,我正打算离去。

“马奇蒙太太说愿意和你见面,海曼小姐。”她摇着头,看着我说:“可怜的小姐,警察又来烦她了,她无法承受这一切。”

“我知道那种情况,”我说。“除非她准许,否则我不会待太久的。”

泰玛莉丝躺在床上,她虽然穿戴整齐,但长发却散在肩上,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你来了,佛莱迪。”她说。

“我早就想来了,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想和任何人见面,刚才我几乎放弃离去了呢!”

“我不想看到其他的人,但我想和你谈。”

我在床缘坐了下来。

“很可怕,不是吗?”她继续说。

我点头表示赞同。

“真不敢相信我再也见不到他了,真不敢相信他死了。警察来过这里,一连串地问了好多问题,他们也对克里斯派……我母亲……及一些仆人做过了面谈。我母亲非常不快乐,她真的很喜欢他。”

“泰玛莉丝,你有什么感受?”

她两眼直视着前方,我注意到她的双唇垂了下来,满脸郁郁寡欢,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说:“我知道这不该说,但也只有对你才能如此坦白。我很高兴。真的,我恨他。”

我大吃一惊,她则苦笑着。“我当然没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否则他们会怀疑是我做的。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有好几次我的确有这个想法。”

“快别这样说,泰玛莉丝!”

“这很不明智,不是吗?事实上,他们几乎怀疑上我了……虽然他们没明确地说出。我一直是个糟糕透顶的大傻瓜,佛莱迪,但这不正是你眼中的我吗?我一直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而当他告诉我心里除了我以外,绝对没有任何人时,他却还持续地和瑞琪儿交往。”

“泰玛莉丝,求求你别这样说;想想看这会对她和丹尼尔造成多大的伤害,况且还有个孩子呢!”

“但,这是事实啊!”她说。

“听我说,他活在世上时曾造成了很多伤害,如今他已经死了,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结束!那这些纠缠不清的警察呢?”

“那也是不可避免的,别忘了这是件谋杀案。警察到底对你说些什么?”

“哦,他们是很有礼貌;其中一个很温和地和我谈,而另一个则在他的小手册做笔录。我把我们的婚姻及简短的恋爱过程告诉他们。他们知道他在这里用的是假名,他们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显然地他惹了一些麻烦……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哦,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屈辱。”

“别太在意这个,很多人也常得忍受这个,况且你还这么年轻。”

“所有的报纸将会大肆宣传,真不知到底是谁干的;他们说佳斯顿遇害时,哈里.甘特来正和邻居在一块儿,当时我一直在这里,克里斯派也是;有一段时间,我怀疑是克里斯派……”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向来都非常理智的。”

“我想也是,但他确实也很恨他;不管怎么说,事发当时他的确是在这里。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的,警察会把真相公诸于世,不是吗?”

“我敢说他们会的,他们通常都是如此。”

“我很高兴你能来,佛莱迪,我好想和你谈。这不会持续太久吧?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到时候我就自由了。”

“泰玛莉丝,我希望一切都能平顺。”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让我好过多了,我猜你是要把你那一套老哲理搬出来了。‘事情总会拨云见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将会是新的开始,我必须忘记这一切;而我一直反覆告诉自己的一句话是:我自由了。”

是的,我的心里想着。你能从他手掌心逃出算是非常幸运的了,佳斯顿.马奇蒙的死,一定为这世上的许多人带来很多快乐的。


隔天早上当邮差送信来时,也顺道带来了最新消息。

莉莉带他进来时,我们正在吃早餐。

“圣奥比邸园有了新的发展,”他告诉我们。“他们正在灌木栽植地进行挖掘。”

“为什么?”苏菲姨妈问。

“不要问我,卡汀汉小姐,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警察已经到那里去了。”

“这到底意义何在?”苏菲姨妈喃喃自语地说道。“他们是不是想挖出什么东西?”

“想必我们不久就可以知道了。”

他走后我们继续地谈论这件事,而詹姆斯.波林看到我后所说的第一件事是:“你听说了吗?有人在进行搜证及调查的工作。”

“他们正在挖掘圣奥比邸园。我们吃早餐时,邮差进来向我们报告最新的发展。”

“这真令人受不了。”

“这件事一定和谋杀案有关,真不知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谣言四处奔窜,到哪里都可看到一群希望能一睹凶杀现场的陌生人。”

“我真希望那个人从没来过这里。”

“我敢说你不是唯一有这想法的人;很奇怪的,这么多年来哈普葛林一直很平静,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有可怜的杜利恩之死,私奔事件,这个男人的出现,以及现在的谋杀事件。”

如果我把古塚树林发生的事告诉詹姆士,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我希望克里斯派能平安没事。”詹姆士说。

“你是什么意思?”我害怕地问他。

他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心里想着:他怀疑是克里斯派做的。我又忆起当时克里斯派在古塚树林的情景——他抓起杜利恩先生的眼神;事后我对他说:“你可能会把他打死的”时,他回答说这并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他对佳斯顿.马奇蒙是否也有相同的看法呢?

那天回到家时我很高兴苏菲姨妈正在等着我,她说有要紧的事要告诉我;在她说之前,我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们到底在灌木栽植地挖到什么东西了?

但,她竟然说:“克里斯派来过了,他想和你见面,说是有要紧的事。”

“什么时候?”我赶紧问道。

她看了看壁炉台上的时钟。“大约三十分钟前。”

“在哪里?”

“他会来这里的,他知道你回家的时间,他说他会再回来,你可以和他在起居室谈。”

我说:“灌木栽植地的进展如何?”

“我也不知道。”

“他们还在挖掘吗?”

“没有,他们停止了。呃,他很快就会来了,他说要私下和你谈。”

我洗了个澡,梳好头发,等着他。然后我听到他的马蹄声,不久苏菲姨妈把他带到起居室来。

“你要不要来杯葡萄酒?”苏菲姨妈问。

“不用了,谢谢。”克里斯派说。

“好吧,如果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就在附近。”

她留下我们俩个后,他来到我的面前,握着我的双手。

我说:“求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放开我的手,然后我们俩都坐下来。

他平静地说:“他们找到那把枪了。它被埋在灌木栽植地里,离陈尸地点不远的地方。毫无疑问地,这把枪一定是作案的凶器。”

“他们怎么会想到从那边着手?”

“他们注意到那块地不久前曾被翻动过。”

“这对案情有帮助吗?”

“那把枪证明是属于圣奥比邸园的。”

我恐惧地盯着他的脸。

“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有人从枪枝贮藏室拿了这把枪,利用它来作案,事后不但没将它放回原处,反而把它埋在灌木栽植地里。”

“为何要这么做呢?”

他耸耸肩。

“他们认为是圣奥比邸园的人做的吗?”我问。

“这只是目前的推论罢了。”

“真是疑云重重。”

“他们对这个论点有何看法?”

“我不知道,直到找到真正的凶手,否则每个人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嫌疑犯。如今可确定的是,那个人曾进到邸园里过。”

“所以‘过去曾结过怨的仇人’这个想法就不合情理了。”

“过去曾结过怨的仇人?”

“哦,这是苏菲姨妈提出来的。她认为像佳斯顿.马奇蒙这种人,不管到哪里都一定会和人结仇,她想有可能是其中的哪个仇人追上他,然后对他下毒手的。”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理论,我希望这会是真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摇摇头。

“你担心吗?”我问。

“是的。这条线索把邸园扣得更紧;但,到底为什么这个人拿了枪后,却把它埋了……而且还不是很俐落?这种做法太奇怪了。”

“或许他们能找出答案来吧!”

他转向我说:“我好久以前就想和你谈了,也许这是适当的好时机,但我无法再等下去了。”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一定早就知道我对你非常地感兴趣。”

“你是说,经过那件可怕的事之后……”

“那也算是。不过在那之前,打从一开始……”

“当你注意到一个没特色的小孩子?”

“你必须原谅我,并把它也忘了。弗雷德莉卡,我爱你,我要你嫁给我。”

我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现在的时机不宜,”他继续说。“但是我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了,有几次我都几乎脱口而出,感到在光阴的追逐中,我们已浪费了好多时间了。”他探索的眼光看着我。“你愿意继续听我说下去吗?”

“是的,”我热切地说。“我愿意。”

“这是否表示……”

“表示我想继续听你说。”

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我面前,用手紧紧地抱着我。尽管有多么地恐惧和怀疑,我的心里依然充满了快乐。

他热切地吻着我,甚至可称得上是狂烈。

我被这么丰富的情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般;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这件事就和其他的事一般出乎人意料之外。

“我一直很害怕面对自己的感觉,”他说。“过去曾发生过的事对人的影响可真大,不是吗?它会腐化你所有的思想,但如今……”

“我们坐下来谈吧!”我说。

“先告诉我,你在乎我吗?”

“我当然在乎你。”

“这样我就高兴了。虽然……我很高兴,我们会在一起的,不论有任何困难,我们都能一起面对。”

“我现在很困惑。”

“但你知道我的感受!”

“我不能确定。当我提到要离去时,你却把我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能让你走。”

“我也不想走。”

“但你却有这个计划。”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一直都很自大吧?”

“冷漠、极不友善。”

“那是一种自卫。”他突然笑了出来。“如今……所有的事都还朦朦的……”

“或许,”我说。“就是因为这些事。”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再也不能隐藏自己的真情了,弗雷德莉卡,你的名字既庄严又高贵。”

“的确,我也常这么认为。我母亲很以家族为荣,所以帮我取了这个名字,我们家族里曾有好几位弗雷德利克受后人尊敬——将军、政客等。她倒宁愿我是个男的,不过这么一来我就是:没特色的弗雷德利克。”

我们为什么一直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呢?感觉上好像我们试着把什么可怕的事撇在一边,避开不谈。我一直记得他对杜利恩先生的愤怒,及狂暴之气;和当他提到佳斯顿,及想摆脱他的欲望时的态度。他选择这个时间,在这混乱不清的一刻,当凶器被发现在他的灌木栽植地时,居然向我求婚。

我必须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而我最希望的是:你也能爱我。虽然我无法相信你会爱上我。我并不吸引人,比不上……”他的脸色一沉,恐惧又爬上我心头。

我说:“克里斯派,我爱你,我要嫁给你,我要让我们俩的关系永远能完美无缺,我要知道所有和你相关的事,我不要让任何秘密阻隔在我们俩中间。”

我注意到他开口前,有一丝迟疑及停顿。“当然了,我也希望如此。”

他的背后保留了某件事。我在心里默祷,希望他没涉入这件恐怖的事;如果他真的有,我会承受不住的。

看样子,他好像在恳求我除了谈论我们的爱之外,什么话都不要说;除了表达我们对彼此的爱之外,他要求我把其他的事都放到一边。

他几乎恳求地说:“你能在乎我,并也能关心邸园的事令我感到很开心。”他不悦地挥着手说:“这一切……麻烦……很快就会结束的,他们会找出犯案的凶手,然后我们就会忘了这件事。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亲爱的,你改变了我,你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我曾是那么地忧郁,我对美好的事物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我要让你了解……有关我第一次的婚姻状况。”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对我的影响却很深……促使我变成如此的原因,直到我爱上你之后,我才从过去的阴影中逃出。你必须了解,否则我一辈子也平静不下来。”

他紧握着我的手,然后继续说:“当时我年纪很轻,还不足十九岁,正在上大学:有一天村里来了一群艺术表演者,她是其中之一,那时她一定有二十五岁了吧!但她坚称自己才二十一岁。我去看那场表演……是音乐喜剧……歌舞剧之类的,她是合唱团员,位置就在第一排,那时我心想她真美丽。我观赏了首晚的演出……然后接下来……我送花给她,然后她准许我和她见面,我完完全全地迷恋着她。”

“这种事发生在很多年轻人身上。”

“不能以此充当愚笨的藉口。”

“当然不能。但却可安慰你,让你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你总是会替我找理由,不是吗?”

“我想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所爱的人这么做的。”

他把我拉向他,然后吻我。

“我真高兴已对你表白我的心意!我真不敢相信你也爱我,你将会一辈子照顾我。”

“你是个强壮的男人,应该是由你来照顾我。”

“我会尽全力照顾你的……那……在我虚弱的时候,你必须守在我身旁。”

“我随时听候你的差遣。”我告诉他。

当他抱紧我,亲吻我的头发时,有一会儿的时间,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你还没说完。”我提醒他。

他立刻冷静了下来。

“我觉得很惭愧,但你必须了解我只要……”他迟疑了下来,我又再次感到恐惧涌上我的心头。

“我要知道一切的事,克里斯派。”我急切地说。“拜托你别隐藏任何事,我会了解的……不管那是什么。”

短暂的犹豫再次出现。

“那时,”他继续说。“不顾我朋友的反对,我娶了她,放弃了学业。反正我有这一大片的邸园,而且对邸园的事物也一直都很热中,我以为会就此安定下来。凯萨琳……我不认为这是她的真名……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真实,一切都是假造的。凯萨琳.卡菲尔厌倦了邸园的生活,她不愿意住在乡下,我当时既痛苦又失望。很快地我更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可怕的错误;当一个人看到自己十九岁还像个傻子般,是件很丢脸的事;有时它会使你的生命变得……残缺不全,对我而言的确如此,直到你出现后,我才开始有了转变。”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克里斯派。”

“我不想为自己找藉口;但除了露西.莲外,没有人是真正地关心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地上了凯萨琳的当,她非常善于伪装。我的父母对我和泰玛莉丝都不感兴趣,他们是那么沉迷于自己的生活中,而我们却不被包括在内。露西一直对我很好。”

“你也一直对她很好。”

“我这么做也是自然的。”

“你把她……和她妹妹照顾得相当好。”

“凯萨琳离开后,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那种感觉真叫人无法形容。”

“我可以了解。”

“你听说过那个意外事件了。当时我被通知去指认她,她伤得很重,幸好有那只我在婚后送她的戒指为证,否则我也不敢确认;那戒子好几年来一直属于圣奥比家族的,上面有雕刻精巧的标章,现在我依然保有它。还有一件里面绣有她名字简写的羽毛披肩,这段插曲才算是真正结束。”

“所以你必须把它忘了。”

“现在我可以了。你爱我的这个事实已经使我恢复了自信。”

我笑着说:“我一直相信这是你最不缺少的一个条件。事实上……”

“我很自大,这点我们都同意。”

“呃,或许吧!”

“亲爱的,和我在一起不需要拘泥你的用辞,我要你把最真实的感受说出来。”

“我也对你有相同的要求。”我回应他,再一次地,那疑惧不安又浮现出来。

“我有邸园,”他继续说。“我彻底地放弃了我自己,你无法想像邸园是如何帮我度过这段时间的。”

“我完全能了解。”

“这结局太完美了,我们将会结婚……只要这件事一结束。”

“我希望很快就结束。詹姆士说村里四处都是好奇的陌生人,想来目睹谋杀现场。”

“哦,詹姆士。”他专注地看着我。“詹姆士可想而知是个好伙伴。”

“我知道。”

“他很喜欢你。我可以老实向你招认,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很嫉妒他。”

“没有这个必要的。”

“人们总是说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我相信的,总有一天会有哪个幸运的女孩能获得这份荣幸。”

“你对他有任何强烈的感觉吗?”

“我喜欢他。”

“喜欢可以提升至更强烈的情感。不过,现在那个提升已有了我这个阻碍,所以不用担心,你会发现我是那种很需要安全感的人。”

“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这点。”

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脚边,紧紧地把我靠在他身上抱着,使我看不到他的脸。

“好了,”他说。“解释已结束了,你知道我的过去并且依然要嫁给我,我高兴地想在这里跳舞,但你已有和我跳舞的经验了,而且也知道你对此的评价并不高。”

“如果是以跳舞能力来做评估的话,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轻声地说。

他的脸贴着我的,而那股疑惧依然强行介入我们俩之间;如果没有那些不安,我将会有多么快乐啊!

我说:“苏菲姨妈一定开始好奇了,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当然了,我要让大家都知道。”

苏菲姨妈走了进来。

“我们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我说。“克里斯派和我决定要结婚了。”

她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的光采。

她吻了我,然后再吻克里斯派。

“上天保佑你们俩,”她说。“我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你们俩早该可以做这个决定了!”


克里斯派走后,苏菲姨妈和我坐在起居室里聊天。

她告诉我,她有多么地快乐。

“我一直认为克里斯派有很多优点,”她说。“当我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时,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是还替你找了这份工作吗?那是一个好讯号,这件事让我开怀了很久。当然了,他有他第一次悲惨的婚姻,那时他还好年轻,生命里最可悲的一件事之一就是:当你年轻时意气风发、自命不凡;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却发现自己只是个无知的傻子。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些都会成为你的经验,至少当你摔得很重时,心里就会有警惕。佛莱迪,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高兴,你将会一直待在这里——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是最圆满的结局了,我一直害怕哪一天你将离我而去。”

我把他们在灌木栽植地找到的东西告诉她,她瞬间变得相当严肃,我察觉她脸上的喜悦已消失无踪了。

“一把枪枝贮藏室里的枪!”她大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知道。”

“照这样看来,开枪的凶手可能是圣奥比邸园的人。”

“那个人可以进入邸园里,把枪拿出来。”

“看来那个人一定对邸园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有很多人都符合这个条件。”

“但,为什么要把它埋了?为什么不放回原位?”

“这件事疑点很多。哦,我真希望这个讨人厌的事情能马上结束。”

“除非他们把凶手找出来,否则是没完没了的。”

她神色不安地看着我。

我想对她大喊:不是克里斯派做的,他一直待在屋子里;而且人们也不会只因不喜欢自己的妹夫,就开枪把他打死!

我可以看到苏菲姨妈的脑子里正奔窜着那些想法。为什么克里斯派会选在这个时间要我和他结婚呢?


那是传讯的日子。克里斯派和我并没有公开宣布我们结婚的消息,我们认为这不是理想的好时机,而苏菲姨妈也赞成这主意。

哈普葛林四处都充满了悬疑的气氛,在圣奥比邸园的挖掘成果已上了报纸的头条新闻,被广泛地拿来讨论,我可以想像各种鬼怪的推论都出笼了,我们每个人其实都非常紧张。

早上我到办公室时,看到詹姆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件事太可怕了,”他说。“我受不了看到那些观光客在那里徘徊,他们都想要到灌木栽植地看看。我希望他们能找到那个凶手,然后早早把事情解决。”

“这么一来必会引来更多的人群,”我提醒他。“况且还有个审判呢!”

“我真希望这里没有人涉入其中,”他不安地说。“可怜的马奇蒙夫人!这件事对她而言一定是项很大的考验。”

“她一直待在邸园里,”我说。“这件事一定令她感到很伤心。”

“传讯时她将得到场,当然了——还有可怜的哈里.甘特来;其中的——一些仆人,以备临时所需。不知道这对邸园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会有什么影响呢?”

“我在想,如果他们永远都找不到凶手,那一定会造成很大的不便。我常常想拥有自己的一块天地,刚开始面积小小的就好了,我自己的牧场,我是说……一个自己可管理的地方,能够当自己的主人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我想也是。”

“刚开始用租的,或许总有一天能买下它。”他充满憧憬地看着我。

“目前,”我说。“你在这里的表现相当好。噢,真不知道传讯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真希望他们没发现埋在灌木栽植地的那把枪。”

“我希望凶手是我们不认识的人,”我说。“希望是他过去结仇的冤家。”

“这点倒是很可疑,不过倒不失为最佳的解决之道。”

我整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那天我尽早赶回家。

苏菲姨妈和我一样急切地想知道初判结果,我确定克里斯派知道我紧张的心情,并会立刻来山梨之屋的。

他来了。

“初判结果,”他告诉我们。“果真是谋杀,与某个或某些还没露出真面目的人,发生冲突而被杀害。”

“否则还会是什么?”苏菲姨妈说。

“现在呢?”我问。

“警察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忙着搜证,”克里斯派说。“我们每个人在台上都度过了一段繁重而累人的时间,可怜的泰玛莉丝是最沮丧的了。目前的局势对哈里.甘特来很有利;虽然他曾威胁过马奇蒙并也开了枪——对空发射,而且现场还有许多人亲眼目睹;但当然了,那发致命的射击并不是来自他的枪。马奇蒙一直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但不能以此做为理由,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把他杀了。我们没听到下文,因为这把枪已掀起很大的波动,看来范围已缩小到附近居民了。他们问了我很多关于这把枪,和枪枝贮藏室的问题,我们现在已不常使用那些枪了,以前邸园内常有射击活动。最奇怪的一点是:有人拿了这把枪然后把它埋了。但是,如果那个人能进到邸园里拿枪,把它放回去不是更容易吗?”

“这指出那个人能够进入邸园,但却不住在那里。”我说,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他微笑地看着我,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我相信他们也有此同感,”他说。“我不怀疑,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是非,恐怕我们还没见识到这件事最糟的一面,不过至少传讯已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