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薇拉离开之后,一切都很糟糕。她还没有出门,倒霉的事情就已经开始了。对于这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有一条动物的尾巴。在我的身边躺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不要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恨红头发的女人。我指的是那些故意把头发染成红色的女人。她们要么很年轻,在做什么令人厌恶的生态远足,要么是年纪大了,想最终显示一下她们的女性。总的来说,这种人实在是令人厌恶。这时躺在我身边的就是这么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她在她的这间很小的房间里养了大约八百只猫。到处都散乱地放着椽用线钩出的桌布之类的肮脏不堪的什物。我离开了那儿。我的钱也不翼而飞了。丢钱的事是等我回到供开车的旅行者住宿的旅馆时才发现的。旅馆的账还没有结。于是,我便在这天晚上逃跑了。我背着一个双肩包,沿着一条该死的马路往前走。在美国佬的国度里,人们在夜间看到一个像我这样背着双肩包的人在路上行走时,是不会停车的。OK,我比较冷静地想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你既没有钱买东西,也没有钱飞回去。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也不会什么正儿八经的手艺。现在是夜里,你独自一人,这是因为你最亲爱的已经不再是你最亲爱的缘故。你不知道到哪儿去睡觉,更不知道到哪儿去吃饭。好吧,让我们来想想积极的东西:你是在一个有着无穷无尽可能性的国度里。这听起来很好听。然后,当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一家难以形容的小酒店。这些美国佬,他们有的尽是一些鬼东西。美国佬本身看上去很像他们的小酒店,很像他们吃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用更多的话来形容他们。我进了这家小酒店,无所事事地站在那儿。我没钱买喝的东西。这儿又出现了那么一个女人。她瘦骨嶙峋,头发油腻腻的,看上去样子怪怪的。她神色紧张,神经有些错乱。于是,我朝这个女人走去,和她搭话:嘿,你好吗?我还说了一些诸如此类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紧紧地抓住我的一只手臂,好像要把我的肉抠下来似的。她把我拉出去,说有人在追捕她,等等。她说,她不敢回家,因为那些人已经在她家里等着她。我想,好吧,我的妈。不错。家这个字听起来很亲切。家就意味着床和四壁等诸如此类的东西。于是,我跟她回家。她抓着我的手臂,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胡言乱语。她本来应该是个相当漂亮的姑娘。我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是像一条丧家之犬那样到处乱窜的话,她会是一个漂亮姑娘的。她的房间就像她本人一样杂乱无章。美国佬的家里大概都是这般模样的。我想说的是,在我们那儿,有些人自称是疯子,而他们的家布置得如同家居杂志上刊登的照片。而这儿的疯子,他们的家看上去也和他们本人一个模样。当我站在她那间小房间里时,我发现,这儿的情形我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是在有关吸毒者的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到处都是空的麦当劳包装盒和空瓶子。一张肮脏的床垫和一些干枯了的花。接着,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想到了杰弗里·达默,我最喜欢的杀人狂。他也总是把人引到他的家里,然后把他们吃掉。我现在不就是在美国,在这个发明杀人狂的国度里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往下想,那个姑娘又走进屋里。她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另一只手里也拿着一个杯子。她坐在床垫上,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她太瘦了,肯定不会是杀人狂。我把那杯东西喝了下去。这是一种廉价的劣等酒,味道有点儿苦。不过,我还是喝了,因为她也在喝。她不再发抖。现在她的样子很镇静,她微笑着望着我。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一味地喝,直到感到难受为止。然后,我所坐的椅子突然摇晃起来。我摔了下来。我感到很难受,但是却吐不出来。我也无法动弹,几乎无法思想。仅能作的一点儿思考被分割成一份一份的。然后,我又想到了杰弗里·达默。我问自己,他想在我的脑子里干什么?那个姑娘站在我的身边俯视着我。我迷迷糊糊地看见她在看我。我没怎么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浑身软弱无力。那个姑娘在我身边跪了下来,在我的脑袋上不知干了些什么。我只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那位姑娘一直在作一种应答祈祷。然后,突然出现了一道裂口,我还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我迷迷糊糊地、我仍然是迷迷糊糊地看见那姑娘的手里拿着一件血淋淋的东西。当我那像棉花一样的脑子突然明白她手里拿的竟然是我的头皮时,我才开始感到疼痛。

(皮特的记录到这儿突然中断了。)黑尔格和星期五离开了嘈杂的广场,离开了人群。一拐进小巷,他们俩便越靠越拢。在狭窄的小巷子里,他们俩的肌肤有了接触。当尽是些老房子的小巷慢慢变宽时,他们悠闲地并肩而行。他们心情激动地朝着一个公园,朝着蓝色的天光走去。走够了,他们俩便一起倒在可以当床的地上,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一个人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们俩一直望着树梢,直到能听到树叶的心跳为止。他们俩的手也紧紧地靠在一起。一只手轻轻地触摸着另一只手。然后,黑尔格的身体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似的。他们俩的手不再急促不安,而是紧紧地握在一起。一股巨大的躁动从另一个人的手上经过黑尔格的手臂,传遍他的全身,一直传到他身体的内部,传到他以为没有生命的地方。这使他变得焦躁不安。不过,他们无法在光天化日下过多地宜泄自己的感情。夜幕降临了,这时他们不得不站起采,因为夜晚很凉。他们俩的手松开了,又重新碰在一起,从对方的手臂上一直滑到对方的身体上。红色的月亮从环礁湖上升起,犹如一只肉瘤、一个预示着威胁的告诫者。然而,对于他们俩来说,月亮却只意味着爱情。以后的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最后这两个家伙倒在黑尔格的床上,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性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