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一整晚不断地忆起那间她和拉美西斯生平第一次在那儿做爱的茅草小屋。他们把爱情偷藏于此,不想未来,只贪婪地享受那片刻的情欲。

伊瑟从不期望当上埃及的皇后,那样的责任超出她所能,惟有妮菲塔莉有能力承担。但是怎么能够忘掉拉美西斯,忘掉那纠缠心头的爱情呢?当他出兵作战时,她真是担心死了。她失魂落魄,不想化妆,衣着随便,而且不穿鞋。

只要他一回国,这份不安便会自然消失。伊瑟仔细修饰过的美貌足以让世上最麻木的男人动心,假如他能看她一眼。她心惊胆跳,忐忑不安地站在王宫里那条从拉美西斯的办公室通往私人起居室的回廊上。当他出现时,她会走上前去……不,她真想逃开。

假如把他惹烦了,她将被撵到乡下去,永无机会再见到他。世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处罚吗?

当国王出现时,伊瑟双腿颤抖。她没有逃跑的力气,眼光亦离不开威仪如神的拉美西斯。

“你来这里做什么,伊瑟?”

“我想告诉你……我又替你添了一个儿子。”

“孩子的奶妈已经抱给我看过了,梅汉卜塔长得真好。”

“我爱他和凯一样多。”

“我深信不疑。”

“对你,我依然如一块任你耕耘的田地,一片任你悠游的海洋……你还希望有其他的儿子吗,拉美西斯?”

“皇儿学院会给我。”

“告诉我你心里想要的……我的灵魂和身体属于你。”

“你错了,伊瑟,没有人可以占据另一个人。”

“然而,我的确属于你,如一只离巢的小雌鸟,你可以将我一把抓进你的掌心,缺少你的热情,我会枯萎。”

“我爱妮菲塔莉,伊瑟。”

“妮菲塔莉是皇后,我是另一个女人,你不能用另一种方式爱我吗?”

“和她一起,我将建造一个世界。惟有大皇后可以分享这份秘密。”

“你允许我……留在宫里吗?”

伊瑟的声音几近有气无力,拉美西斯的回答攸关她的未来。

“留在这里教育凯、梅汉卜塔和我的女儿梅丽妲蒙。”

那个隶属于佣兵团的克里特岛人,听候赛哈马纳指挥,在中埃及那座信仰一神教的埃赫那顿法老废城近郊进行搜查工作。旧海盗和他的上司一样,他已习惯埃及的生活及其物质环境。尽管他想念大海,但他可借小快艇邀游尼罗河以自我纾解,从闪躲河中湍急和出其不意的陷阱中自我陶醉。即使是经验老到的水手,面对这样的湍流、浅滩和一群群暴怒的河马,也得敬畏三分。

克里特岛人把被杀害的金发少女画像拿给几百名村民看过,但是毫无结果。说真的,他根本在敷衍了事,他认为受害者应该是拉美西斯城或孟斐斯城的人。赛哈马纳派遣的密使遍布全国各地,期望其中一名能替他找到可靠的线索,而这个克里特岛人却时运不佳。他只注意享受四季分明的平静乡村生活,反正他得不到赛哈马纳所承诺的那笔奖金,但是还得一丝不苟地执行任务,他很庆幸能在暖烘烘的客栈待上几个小时。再搜查两三天,便可以返回拉美西斯城了,虽一无所获,但旅途愉快。

克里特岛人端坐在一张桌子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名为客人斟酒的女服务生。她笑脸迎人,调皮伶俐,主动挑衅客人。于是这位旧海盗便想试试自己的运气。

他抓住她的衣袖。“我喜欢你,小甜心。”

“你是谁?”

“一个男人。”

她放声大笑。“全都自以为了不起!”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哦,是啊……怎么做?”

“用我自己的方法。”

“你们讲的话都一样。”

“我以行动证明。”

女服务生用一根指头按在他的嘴上。

“小心点儿,我不喜欢人家吹牛,我的胃口很大……”

“正好,那正是我最大的缺点。”

“你几乎让我开始做梦了,男人。”

“假如我们就此行动呢?”

“你当我是谁?”

“是你自己:一个想和一名大胆男人做爱的漂亮少女。”

“你在哪里出生?”

“在克里特岛。”

“你老实吗?”

“在爱情方面,我的付出会和我所接受的一样多。”

夜半时分,他们在谷仓碰面。他和她都觉得不需要开场白,两人马上热情地投入,征战几回之后才终于心满意足,肩并肩地躺着。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说,“你的脸孔让我想起那个我在找的人。”

“谁?”

克里特岛人将那名金发少女的画像拿给她看。

“我认识她。”女服务生说。

“她住在这里吗?”

“她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在那座废城外围,靠近沙漠。好几个月以前我在市集上见过她。”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没跟她说过话。”

“她一个人住吗?”

“不,有个老先生跟她住在一起,一名至今依然相信那位该死法老的谎言的巫师,没有人敢接近他。”

和此地其他村庄大异其趣,这个小城一点也不迷人。房舍破旧,建筑龟裂,壁画斑驳,花园成为一片废墟……谁会想住在这里呢?克里特岛人走在那条堆满垃圾的主要街道上。

一扇门板咿呀作响。

有个小女生快步跑开,手上抱着一个破布娃娃。孩子踉跄跌倒,克里特岛人一手抓起她。

“巫师住在哪里?”

小女孩努力挣脱。

“你不讲的话,我就抢走你的玩具。”

她用手指着一间窗户上有木栏杆、大门紧闭的矮房子。克里特岛人放开小女孩之后,冲向那间破房子,一把撞开大门。

一个方形房问,地面坚硬,阴暗无比。草席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警察,”克里特岛人说,“不用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这名少女是谁?”

赛哈马纳的属下把那张画像拿给老人看。

“丽妲……我的小丽妲……她自认是那个信仰异端神教的家庭成员……然后他就把她带走了。”

“你在说谁?”

“一个外国人……一个偷走丽妲灵魂的外国巫师。”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又回来了……我很确定他躲在墓穴里。”

突然,老者的头部歪向一边,还在喘气,但已无法开口说话。

克里特岛人吓死了。

荒凉阴暗的古墓入口像极了地狱门。想要拿它当避难所,难道不需要有魔鬼般的勇气吗?或许那名老者说谎,但是惟有他可以探知真相。如果运气不差,他将可亲手逮捕谋杀丽妲的嫌犯,把他带回拉美西斯城,领取奖赏。

尽管好运当头,克里特岛人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宁愿在外作战,在海上痛击海盗,公开斗殴……因为进入这些古墓令他心灰意冷,但他并不却步。

爬过一个陡峭的斜坡之后,他进入第一个墓穴。平顶很高,墙上画着一些朝拜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的民众。这名警察慢慢地走到墓穴底端,但是既不见木乃伊尸首,也不见人迹。没有任何鬼影子纠缠他。

安心之后,克里特岛人窥探第二个墓穴。和第一个一样,希望落空。那些石块的品质很差,都已风化龟裂,那些雕像更是禁不起时间考验。蝙蝠受到惊吓,四散逃窜。

尽管明知那个提供消息给他的老人可能撒谎,这名赛哈马纳的密使依然决定在离开此地前再探访两个或三个大墓穴。

里面一片死寂,毫无生气。

走过俯看高原、太阳城建筑其上的悬崖,他进入阿吞大祭司梅黎瑞的墓穴。壁上浮雕刻刀精细,克里特岛人赞叹那对在太阳光环下明亮耀眼的皇家夫妇。

在他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在这名警察转身之前,巫师欧费尔已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