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重约十五公斤的纯银镶金花瓶和水壶、几张超过三公担的纯金纯银供桌、一条长六十五米,贴满金饰的黎巴嫩松树船、一些装饰圆柱的金锁片、四百公斤重的青天石、八百公斤的绿松石,这些,还有其他许多不可数计的,就是拉美西斯向底比斯和拉美西斯城神庙献祭的供礼,感谢神明让他战胜利比亚人,拯救埃及免受侵害。

在拉美西斯执政的第四十五年,在努比亚的杰弗胡森又诞生了一座新卜塔神庙,赛大武将此地一座老旧神坛岩洞改建成庙宇。国王亲自莅临为这问小阿布辛拜勒主持启用典礼,大阿布辛拜勒神庙亦建筑于一座砂岩山之内。那儿,如同其他许多庙宇神殿,耸立着君王的俄赛里斯大神像。

结束庆典之后,拉美西斯和赛大武一起凝视尼罗河上的日落。

“你成了孜孜不倦的建筑师了,赛大武?”

“模范来自上级,陛下。努比亚热情如火,得将此火引向神庙的基石内。这不就是你对后代的呼吁吗?之后,我们便可安息了!我们短暂的生命是努力工作的轨迹,这也是我们长生不老的不二法门。”

“在新职务上,可曾遇过困难?”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你执政期间,你弭平了战争。与赫梯共缔和平盟约、为努比亚创造和平、化解在利比亚的暴戾……这些杰作真可媲美伟大的建筑,可算是你今世最辉煌的功绩之一。相信亚侠在天国也会为此雀跃欢喜!”

“我时常忆起舍身救人的赛哈马纳,为了救我,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你身旁所有的亲信都会如此做的,陛下。既然你是我们面对冥世的发言人,我们会不这样做吗?”

执政首年,拉美西斯于底比斯御花园里亲手种下的那棵无花果已长成大树,枝丫浓密荫人。拉美西斯坐在树阴下,细心倾听女儿为他演奏诗琴,山雀亦和声欢唱。

每日,埃及各地神庙,祭司以圣湖之水净身,以法老之名行祭;每日,大小供品被送往各庙宇,祭拜神祗后再分食给香客;每日,玄灵神力被唤起后,玛亚特女神便对国王说:“你住在我内,我以香露水滋补你,你的双眼就是玛亚特。”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女儿将诗琴放在无花果树下。

“你是埃及的皇后,梅丽妲蒙。”

“当你如此说时,陛下,表示你正准备扰乱我原本平静的生活。”

“我年岁已高,梅丽妲蒙。巴肯负责繁忙兴盛的卡纳克,他一天的工作量远比上班时数还多。你,我的好女儿,请当我百万年神殿的守门人。因为此庙的神迹才让你母亲和我战胜邪恶,让礼仪和节庆按时举行,让拉美西斯神庙的神力永续发光。”

梅丽妲蒙亲吻国王的手背。

“父王……你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

“还好,无人能躲过死亡的阴影。”

“法孝们不都战胜了它?尽管它苦心折磨你,你依然克服了,我甚至认为你彦。”

“它还有最后的法宝,梅丽妲蒙。”

“不,陛下,死亡已失去歼灭你的机会了。今天,在埃及各大建筑物上随处可见你的大名,而且你声名远播,拉美西斯永不会死亡。”

利比亚叛徒已遭彻底消灭,再建和平,拉美西斯的威名亦蒸蒸日上,然而亚眉尼的办公桌上却堆满比已往更令人烦躁的棘手公文。连总司令梅汉卜塔和大祭司凯,都无法为这些让机要秘书伤透脑筋的无解问题献计。首相本人亦明示毫无对策。该向谁诉说,除了拉美西斯,还有谁呢?

“我并无意责备陛下四处旅游,”亚眉尼说,“但是,每当你远离首都时,敌军总趁机东山再起。”

“国内的安定繁荣出现危机了吗?”

“我常想,连大型建筑物都经不起芝麻错误所导致的毁坏。更遑论我的工作都只是些日常的疑难杂症,非什么丰功伟业。”

“你可否长话短说?”

“我收到一封上埃及苏默努市长的抱怨信,提到那日为地方解渴的圣井干涸了,而当地神职人员对此灾难皆束手无策。”

“你派专家实地勘察了吗?”

“你认为我工作失职?连技术人员也无功而返。面对这口顽固水井和一群愤怒居民,我深觉无能为力!”

几个家庭主妇聚集在一条灌溉苏默努市内农田的运河边。午后,她们前来此地清洗衣物,距离这些洗衣妇稍远处,有条水源保护河川。她们东聊西扯,交换心声,散播街坊传闻,无情地品头论足。全城最长舌的当属布绿芮特,一位细木工匠的美丽妻子。

“假如水井枯了,”她说,“我们就得搬离此城。”

“不可能!”一位女仆反驳,“我全家几代都住在这里,除了苏默努,我绝不让我的孩子在别处长大。”

“缺少井水,你又能怎么办?”

“祭司们总该有办法!”

“他们都失败了。连其中道法最高明的都无法为我们消灾解祸。”

一位又瞎又跛的老者走向这群妇女。

“我好渴……请给我水喝,求求你们。”

布绿芮特凶狠地回答:“少烦我们,懒鬼!自己去赚钱,便有水喝。”

“时运不济,我病痛缠身,而且……”

“听多了。走开,否则用石头砸你!”

瞎子敲着地往后退,大家再度高谈阔论。

“对我,你们愿意给水喝吗?”

洗衣妇全转过身去,被这个问话的六十多岁老人所吸引。光凭其仪态,便可看出是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大人,”布绿芮特说,“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为何你们要赶走那个可怜的人?”

“因为他一文不值,而且不断地骚扰我们。”

“你们可记得玛亚特戒律:‘勿嘲笑瞎子,勿捉弄矮子,别伤害跛子,因为我们大家,无论健全或残障,皆生活在苍天之下。但愿人人受到尊重和关怀。’”

家庭主妇个个羞愧内疚,眼睑低垂,惟有布绿芮特不服气。

“您是谁,竟敢用此语气教训我们?”

“埃及的法老。”

布绿芮特耳瞪口呆,急忙躲进女伴群中。

“因为你们以轻视卑鄙的态度对待这位不幸人士,所以苏默努的大水井才会发生灾难。这是我在此生活了几天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布绿芮特匍匐在拉美西斯跟前。“改变态度足以拯救水井吗?”

“你们激怒了井中水神,我必须设法安抚他。”

当坐拥皇冠的人面鳄鱼身索贝克神的巨大雕像从苏默努生命殿堂的雕刻工坊运出来时,全城居民争先恐后想一睹其尊容。一队石匠在湿土上滚动圆梁,雕像被缓慢移至中井,拉美西斯正在此等候,他亲自诵经祈求索贝克鳄鱼神将环绕大地的原始海洋,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嫩”浮现地面。

随后国王命令石匠将水神送入井底,他将在那儿完成救人使命。

从明天起,这口苏默努水井将再次为城内居民注满琼浆玉液,他们则将设宴感谢神明,席间那名瞎子先生和木匠的妻子将毗邻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