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又一天。

疑云重重的一天,历经两个月秘密谨慎的调查之后,赛哈马纳已使出浑身解数:派遣最精明的属下,最有经验的佣兵,负责跟踪亚眉尼,搜查其住处,一切不着痕迹。撒丁巨人耳提面命:假如他们被人识破,他将一概否认;假如他们给他惹了麻烦,他会亲手除掉他们。但他也提出奖赏鼓励:额外的休假和高级醇酒。

要亚眉尼离开他的办公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前往法尤姆省视查反倒提供了赛哈马纳一个意外的机会,可惜搜查结果一无所获。不仅在他那间几乎从未住过的公务宿舍,连保险箱、书架和柜子后头,都不见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藏匿走私物品。亚眉尼依然日以继夜地工作,胃口极佳,睡眠极少。至于访宾的身份,都是中央单位的行政官员,书记员经常召见他们,询问账目,激励工作士气。

听完赛哈马纳负面的报告之后,赛大武自忖是否做了场白日梦,但是莲花和他一样,的确亲耳听见那位船长透露了亚眉尼的名字。实在无法去除脑中这个噩梦。

赛哈马纳本打算解散调查队,因为属下个个变得急躁不安,不断地出错。

但就在这蠢动不安的一天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中午刚过,亚眉尼独自在会客室里接见一名来路不明的访客:一位不修边幅、独眼、粗暴和满脸皱纹的家伙。

赛哈马纳派遣一名佣兵尾随他至拉美西斯城港边,不费吹灰之力即认出他的身份:一名货轮船长。

“你确定?”赛大武问赛哈马纳。

“那家伙载了一些瓶罐货品往南航去。由此可见。”

亚眉尼竟然是走私集团的主脑人物,比谁都清楚行政组织的亚眉尼,反倒利用职权,为己图利……而且情况可能更糟。

“亚眉尼必定忍耐了一段时间,”赛哈马纳指出,“但是终究不得不与其他共犯联络。”

“我真不敢想像。”

“对不起,赛大武。我、我必须向拉美西斯禀报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消息。”

哈度西勒帝王写信给埃及法老王:

忘了你的不满,放松你的手臂,让我们一起呼吸生命的芬芳。事实上,你是塞特神之子,他把赫梯子民的国度交给你,依你所愿,向你进贡。他们不都已经臣服于你跟前了吗?

拉美西斯把信递给亚眉尼。

“你自己看……语气大不如前!”

“和平的支持者战胜了他,蒲菟海琶皇后的影响亦功不可没。陛下,现在就只等你起草一份正式邀请函,恭请赫梯公主荣任埃及大皇后。”

“替我写几句动听的官话,我将在信尾盖上大印。亚侠总算死而无憾,因为他的毕生杰作终于大功告成了。”

“我马上回办公室去写信。”

“不必了,亚眉尼,在这里写就行了。坐在我的椅子上,趁现在还有一点阳光。”

国王的机要秘书浑身不自在。

“我……坐在法老王的椅子上……千万不可!”

“你不敢?”

“当然,我不敢!在我之前早有人因犯此大错遭天打雷劈!”

“上阳台去吧。”

“但是……这封信……”

“可以稍后再写。”

全城的景色令人陶醉。壮丽平静,拉美西斯大帝的首都已安然入眠。

“这份我们等待已久的和平,亚眉尼,不就在这里,在我们眼前?随时随地都应以品尝珍果般的心情释怀享受,度量它的真正价值。可惜人类好似受不了和平,想尽办法摧毁它。你知道为什么吗,亚眉尼?”

“我……我不知道,陛下。”

“你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没有时间。况且法老王在此,可以解答任何问题。”

“赛哈马纳都告诉我了。”拉美西斯透露。

“告诉你了……什么事情?”

“一个不速之客的造访,在你的办公室。”

亚眉尼面无惧色。

“哪一位?”

“你自己告诉我吧?”

书记员想了一想。

“我想是那位没有事先订约、强行闯入的货轮船长。我平时当然不可能接见这种人!他提到几位码头工人和送货不准时,语无伦次……在一位警卫的帮忙下,我将他赶出办公室。”

“你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吗?”

“也是最后一次!但是……为什么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拉美西斯的眼神忽而锐利如塞特之眼,君王两眼发光,可刺透晚霞。

“你曾对我说过谎吗,亚眉尼?”

“从来没有,陛下!以后也绝不会对你说谎。我以法老王的生命,对天发誓!”

在接下来冗长的几秒钟里,亚眉尼屏气凝神。他知道拉美西斯正在评断他,准备做出结论。

法老将右手摆在他的肩上,亚眉尼立即感受到他温和的回应。

“我对你有信心,亚眉尼。”

“他们控告我什么?”

“策划非法走私神庙供品,图利一己。”

亚眉尼当头棒喝。“我,我图利一己?”

“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和平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但是仍应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赛大武与亚眉尼握手言和,赛哈马纳含糊致歉。

“当然,假如连法老本人都认定你清白无辜!”

“你们……你们竟然以为我非法走私?”国王的机要秘书脸色阴沉,静观这一切。

“我出卖了我们的友谊,”赛大武承认,“因为我当时心里只记挂着拉美西斯的安危。”

“在这种情况下,”亚眉尼认为,“你做得没错。一旦你心生其他疑虑,请重新调查。保护法老王的人身安全是我们首要的任务。”

“有人企图破坏亚眉尼在陛下眼中的忠诚形象,”赛哈马纳说,“赛大武所破获的非法集团中的某个人。”

“我想知道整个过程。”亚眉尼要求。

赛大武和赛哈马纳道出他们的调查过程。

“该集团的首脑人物以我为挡箭牌,”亚眉尼下结论,“并且利用那位被赛大武的眼镜蛇啮咬而亡的货轮船长为窃贼的替死鬼。散布不实信息,他把罪犯身份转嫁到我身上和我的单位。然后,只需打发另一位船长前来拜会我,便可轻易说服你们相信我非法走私。一旦把我除掉,便可瘫痪整个国家的行政系统。”

拉美西斯打破沉默。

“诬赖我的朋友,等于侮辱我国家的政府。有人利用埃及与赫梯关系紧张之际,趁机打击埃及。这不是一桩单纯的走私案,而是大规模的非法行为,应立即逮捕那个害群之马。”

“回头去找那位前来拜会我的船长。”亚眉尼建议。

“我来负责,”赛哈马纳说,“一定要叫这个家伙带我们去揪出他的幕后指使者。”

“我将随时支援赛哈马纳,”赛大武提议,“我该补偿对亚眉尼的伤害。”

“别出差错,”拉美西斯要求,“我要见到幕后的主谋。”

“假如是巫里泰舒博呢?”赛哈马纳说,“我相信他一心只想报复。”

“不可能,”亚眉尼反驳,“他根本不清楚埃及的行政系统,不可能策划非法走私活动。”

巫里泰舒博坚决阻挠拉美西斯和哈度西勒之女的婚事,那位将他驱逐于权力核心之外的帝王……国王不排除赛哈马纳的假设。

“一定是巫里泰舒博指派某人如此做。”赛哈马纳肯定。

“停止讨论,”拉美西斯下令,“立即展开调查。你,亚眉尼,你改到皇宫旁的大厅办公。”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被怀疑贪污,所以应该列入观察。如此一来,罪犯便会误以为他的计谋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