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你迟迟不动身呢?”哈度西勒问亚侠。

“因为我希望您能够回心转意。”

身裹红黑相间的羊毛大衣,头戴呢帽,赫梯国的主人受不了城门外那阵阵呼啸而过的寒流。同样身披大斗篷,埃及的外交部长依然感觉冷冽刺骨。

“不可能,亚侠。”

“您宁为一个女人无端地掀起一场战争?特洛伊之战是个前车之鉴。为何非逼迫你我双方成为杀戮战场的奴隶不可呢?皇后的任务应是创造生命,而非死亡。”

“你的论点真是精彩极了,可惜太埃及化了!赫梯人民绝不允许我低声下气。假如我向拉美西斯妥协,我的王位恐将不保。”“谁敢威胁您。”

“倘若因我的行为举止让赫梯军队蒙受侮辱,恐怕我也无法再苟延残喘了。我们是一个好战的民族,亚侠,下一位取代我的暴君比起我来将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向你保证。”

“拉美西斯深信您的统治能够历久不衰,陛下。”

“我还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以最珍贵的东西——拉美西斯的生命向您保证。”

两个男人在眺望首府,竖满岗哨的城垣巡查道上踱了几步。环顾四周,全城皆兵。

“难道您不厌战吗,陛下?”

“军人令我厌烦,但是缺少他们,赫梯必将亡国。”

“埃及从不好战,它宁愿选择友爱和建立神庙。卡叠什之役不早成过往云烟了吗?”

“别为难我,亚侠,难道还要我表明宁愿生为埃及人嘛!”

“任何一场埃及和赫梯间的新冲突都将是场浩劫,削弱你我两国的实力,壮大亚述。请同意让令爱成为拉美西斯的外交官夫人,而伊瑟仍为埃及大皇后的事实吧。”

“我已后退无路了,亚侠。”

拉美西斯大帝的外交部长凝视着下城,城中心便是雷公神和太阳女神庙。

“人类是邪恶和危险的动物,”他说,“他们终将血溅大地,自灭九族。当他们闭门自残时,任何道理都无法劝退他们。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因为人类同渐疏远神明,”哈度西勒回答,“当人与神断绝所有的联系之后,惟有那些狂热崇拜凌虐蝼蚁众生的暴君的信徒得以苟活。”

“真巧,陛下……您这番话,让我不得不承认我这一生都是为创造天地和谐的玛亚特而战,仿若世上其他一切全都微不足道。”

“否则,你怎么可能成为拉美西斯的朋友?”

冷风萧萧,寒意加深。

“还是进去吧,亚侠。”

“这简直太愚蠢了,陛下。”

“这的确是我的决定,可惜你我无力改变。但愿赫梯和埃及众神为我等祈福,显现奇迹。”

拉美西斯城的河港码头边万头攒动。当日,几艘来自孟斐斯、底比斯和南部城市的货轮在此卸货。港边的市集,平日热闹非凡,这一天更是喧嚣不已。那些承租较佳摊位的贩售商——其中大部分是善于经商的女贩——早准备好要趁机大赚一笔。

巫里泰舒博和达妮特手挽着手,随着闲散的人群四处浏览,瞧一瞧布料,看一看凉鞋、高级木盒以及一些其他有趣的东西。拉美西斯城的居民倾巢而出,美艳的腓尼基女人以生硬的微笑和数不尽的熟人打招呼,对于赫梯王子的男性气概无人不侧目注视。满意极了,巫里泰舒博发现赛哈马纳的警察队不再跟踪他。在埃及,骚扰一位好公民等于犯罪,巫里泰舒博一定会上诉抗议的。

“我可以……买点东西吗?”腓尼基女人怯声地问。

“当然啦,亲爱的,你大可随心所欲。”

达妮特立即疯狂采购,借以舒缓平日焦虑不安的心情。这对夫妻一摊逛过一摊,来到哈依亚的摊位前。叙利亚商人向他们推荐锡杯、瘦长的大理石花瓶和深受仕女们喜爱的五彩玻璃香水瓶。当达妮特和哈依亚的一位助手正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时,哈依亚走近巫里泰舒博。

“来自哈图沙的大好消息,由亚侠主导的谈判彻底失败了。赫梯帝王不愿放弃他的要求。”

“那么谈判可说是完全被迫中止了?”

“亚侠已返回埃及。哈度西勒给拉美西斯的回答是一把帝王发誓手刃法老王的铁制匕首。”

巫里泰舒博静默不语许久。

“今晚,你亲自将我妻子选购的物品送来。”

强壮的赛大武每日都有新的发现。

到底莲花,他美丽的努比亚妻子,如何能够长生不老呢?她既不涂脂也不抹粉,这名女巫师魅力不减当年,连她的丈夫都难以抗拒。和她在一起,爱情是一场惊奇不断的迷人游戏。

赛大武亲吻莲花的酥胸。

突然间,她全身战栗。

“你没听到有个怪声音?”

“是你的心跳声,比平常快……”

赛大武的热情令莲花激动兴奋,她一心只想与他分享这醉人的情欲。

这名不速之客裹足不前。当她走进实验室时,原本期待这对夫妻不在家。然而即使身处拉美西斯城,赛大武和莲花依然不愿随便远离那些装着眼镜蛇和响尾蛇毒液的瓶瓶罐罐。经过皇家御医长的同意,他们将继续自己的研究,可望发明新药或改良旧药。大宴小酌和交际应酬引不起他们的兴趣——叫人如何偏爱那永无止境的闲扯胜于研究这些致命但亦能救命的毒液呢?

呻吟和喘息声让访客安了心,这两个爱侣全心投入,根本无视她的存在。现在只要她不自乱阵脚,小心翼翼地偷走一瓶毒液即可。但是要选择哪一瓶呢?多此一举的问题,随便一瓶不都可以吗?它们的成分原始,况且未经处理,效力十分惊人。

一步、两步、三步……赤裸的双脚滑过地砖。只差一米,这位不速之客就可进入禁区的中心点了。

突然间,有个东西往上蹿。

这名女子惊吓之余,停下脚步。黑暗中她认出是一条前后晃动的跟镜蛇。女窃贼因为惊恐过度,连喊叫的力量都没有。本能告诉她应马上往后退,她蹑手蹑脚,悄悄地移动。

她觉得好像已经跑了几个小时之久,等她远离视线之后,那条看家的眼镜蛇重新进入梦乡。

亚眉尼重数纸莎草纸:四十二张,每个省份一张。依据运河和水池的多寡,各省结果迥异,得力于中古帝国法老王所开凿的大片湖泊,法尤姆省,早已拥有各式树种,领先群雄。依据拉美西斯的法令,埃及各地应广植柳树,各神庙实验室得以萃取其树皮提炼止痛药剂,供医疗人员使用。

这份额外的工作令亚眉尼大为不快,且其下属还应担保后果,但是法老王的指示不容置疑。幸亏,他身为国王的机要秘书到底不必为战事烦恼!梅汉卜塔表现杰出,从未曾到他办公室自怨自艾。

亚眉尼抱着成堆的公文,拦下君王,他正准备前往阿蒙神庙举行晚祷。

“陛下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除非是紧急事件。”

“好,我不勉强……”

“你有备而来,什么事让你惶恐不安?”

“伊瑟来问过我一些事情。”

“她开始过问国事?”

“她不希望成为我国与赫梯开战的导火线。我得向你承认,她的真诚令我动容。”

“就算伊瑟能以其魅力令你折服,难道埃及王国就不再有危险了?”

“真的,陛下,大皇后真的担心成为新战端的祸源。”

“这问题已经解决了,亚眉尼。只要我们对赫梯稍微让步,之前的奋斗都将功亏一篑。罢黜大皇后无疑是引狼入室。伊瑟不必为此悲剧负任何责任,惟一的罪魁祸首就是哈度西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