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哈马纳猛敲警卫室的四壁。一块石板应声而下。

“怎么,失踪了?”

“失踪了,报告长官。”负责监视赫梯王子巫里泰舒博的那名士兵坦承。

高大的撒丁人一把攫起属下的双肩,这名可怜的家伙,尽管身材魁梧,却有快被捣碎的感觉。

“你存心愚弄我?”

“没有,长官,我向您发誓没有!”

“那么,他是从你眼前逃跑的啰?”

“他混入人群脱逃。”

“为什么不挨家挨户地搜查?”

“巫里泰舒博有行动的自由,长官!我们没有理由出动警察围捕他。法官可依据我们干涉别人的自由而提起公诉。”

赛哈马纳如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大发雷霆,然后松开他的属下。这个混蛋言之有理。

“有何吩咐吗,长官?”

“加强保护法老。谁要敢失职,我必让他饱尝严重的后果!”

听训的拉美西斯警卫队成员对此要求不敢掉以轻心。一旦惹火了长官,这名旧海盗可是言出必行。

为了宣泄怒气,赛哈马纳连续朝一个木制靶心射出一串短刀。巫里泰舒博的失踪准没好兆头。这个赫梯人满心怨恨,将运用他重新获得的自由,不惜一切代价对付埃及的主人。但是何时,又将以何种方式呢?

拉美西斯由亚侠陪同,亲自主持外宾馆的开幕仪式,在场各国使节云集。亚侠以他千锤百炼的才华,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谈话中“和平”、“敦亲睦邻”、“经济合作”等名词时而出现。随后,仪式在豪华的晚宴中结束,为好客的拉美西斯城成为近东地区的首都作见证。

拉美西斯继承了他父亲塞提善于窥探人心的本领,尽管亚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拉美西斯知道其实他的朋友焦虑不安,而此烦恼与君王所预测的那场暴风雨有关。

典礼一结束,两人便离开会场。

“你的演讲总结真是太精彩了,亚侠。”

“职务所需,陛下。此一创举将使你更受人民爱戴。”

“赫梯大使对我的信有何反应?”

“反应极好。”

“但是哈度西勒另有所求,不是吗?”

“是有可能。”

“外交使节已不在场,亚侠。我要知道实情。”

“好吧。假如你不接受哈度西勒的条件,那么就准备开战。”

“简直是要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根本就不想知道那些条件是什么。”

“请听我说!我们为和平,你和我,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所以不应让它毁于一旦。”

“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吧。”

“你知道哈度西勒和他的妻子蒲菟海琶有一个女儿。据说是位美艳绝伦、聪明伶俐的少妇。”

“幸亏如此。”

“哈度西勒愿意加强巩固和平。根据他的看法,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难道……?”

“你早就听出弦外之音了。为了缔造永久的和平,哈度西勒不仅要求你娶其女为妻,而且要册立她为大皇后。”

“你忘了伊瑟已接替这个职位了吗?”

“对赫梯人而言,这种细节并不重要。妇女必须服从丈夫,假如他休了她,她也只能默认。”

“我们在埃及,亚侠,不是在某个野蛮国度。你要我休掉伊瑟,娶一位赫梯女人,那个我最痛恨的敌人的女儿?”

“现在他却是你最好的盟友。”亚侠纠正说。

“这样的要求太荒谬无理了!”

“表面上的确是,实际上,也并非无利可图。”

“我小能这样羞辱伊瑟。”

“你和一般人的丈夫不同,埃及的兴盛已胜过你个人的感情。”

“你该不会是交往过太多的女人,而变得厚颜无耻了吧?”

“我承认,我不懂‘忠诚’二字,但是以上都是我身兼外交部长和老友的看法。”

“不必征求我儿子凯和梅汉卜塔的意见,我可以料得到他们的回答。”

“谁会责备他们爱护其母伊瑟的心理呢?和平或战争……这就是你所面临的选择。”

“邀亚眉尼共进晚餐,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也可以昕听赛大武的看法,他刚从努比亚回来。”

“终于有件令人开心的消息!”

迷恋努比亚的蛇虺巫师赛大武,眼光独到的外交官亚侠,戮力忠诚的书记员亚眉尼……只差摩西就可以重新组织孟斐斯求学时代的学生社团了。多年以前,他们曾经共享温馨的友谊,追寻真权力的本质。

拉美西斯的御厨使出浑身解数:肉汁韭葱藤瓜丁、烤百里香小羊排配无花果泥、淹渍腰花、羊乳酪、角豆汁糖衣蜂蜜蛋糕。为了庆祝这次的重逢,拉美西斯让人取出塞提执政第三年时所贮藏的红酒,酒气芳香令赛大武心醉神迷。

“塞提高明当之无愧!”这位眼镜蛇之友高喊,他身穿缀满无数口袋、浸过防毒解药的羚羊皮长袍。当一代王朝能够创建丰功伟业,是因为他蒙神祝佑。

“在穿着方面,”亚侠批评,“你一点儿也没长进。”

“的确。”亚眉尼附和说。

“你这个书记员,胃大如牛!什么是你吃不胖的秘诀?”

“为国服务。”

“你对我开发努比亚有何指教吗?”

“假如真是那样的话,我早起草反对报告书了。”

“等你们唇枪舌剑完,”亚侠插嘴,“我们或许就可以进人正题了。”

“只有摩西一人缺席,”拉美西斯若有所思地说,“他人在哪呢,亚侠?”

“他继续浪迹沙漠,随时准备应战——他永远也到不了那块福地。”

“摩西误入歧途,但那条路可以让他达到目的。”

“和你一样,”亚眉尼坦承,“我也怀念他,但怎么能够忘掉我们的犹太朋友曾背叛埃及呢?”

“不要活在过去的记忆里,”赛大武一针见血地说,“对我,一个失去联络的朋友再也不是朋友了。”

“你会排斥他吗,假如他愿意公开承认错误?”拉美西斯问。

“当一个人做事超越了某些底线,就再也不可能回头。要求原谅是弱者的托词。”

“幸亏,”亚侠说,“拉美西斯没有把我国的外交重任委托于你。”

“与蛇共舞,没有中庸之道。毒清不是救命,就是要命。”

“摩西不是今天的主题。”亚眉尼说。

“今天我之所以在此,”赛大武解释,“完全是因为莲花,多亏了她的预感天赋,她要我提高警觉。拉美两斯有危险,不是吗?”

法老王没有否认。赛大武转向亚眉尼:“别吃蛋糕了,快点把话说清楚!”

“但是……没有啊!我觉得一切正常。”

“你呢,亚侠?”

外交部长将指头在柠檬水里搓洗了一下。

“哈度西勒提出了一项意外的要求:要拉美西斯娶他的女儿。”

“这算什么难题?”赛大武打趣地说,“这种和番联姻过去一直很盛行,而且结果也满幸福。这个赫梯女人顶多只是个新添的次妃罢了!”

“现在,问题显然复杂多了。”

“这名公主长得很丑吗?”

“赫梯国王希望他的女儿成为皇室大皇后。”

赛大武气急败坏。

“也就是说……我们的老敌人逼迫拉美西斯休掉伊瑟!”

“你这样说太唐突了点,”亚侠认为,“但也不无道理。”

“我仇视赫梯人,”赛大武边说边干掉一杯酒,“伊瑟虽不及妮菲塔莉,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此下场。”

“这一次,”亚眉尼气愤地说,“我同意你的看法。”

“你们太感情用事了,”亚侠说,“现在事关和平。”

“赫梯人不该将他们的法律强加在我们身上!”赛大武反驳。

“他们不再是我们的仇敌。”外交部长提醒说。

“你错了!哈度西勒和他们的同谋永远也不会放弃占领埃及的野心。”

“是你太离题了。赫梯帝王希望和平,但是附带几个条件。为何要断然拒绝呢?”

“我只相信直觉。”

“我,”亚眉尼说,“我想通了。我一点也不欣赏伊瑟,但是她现在是埃及皇后,是妮菲塔莉过世后,由拉美西斯挑选的皇室大妻子。任何人,哪怕是赫梯国王,也无权反对她。”

“荒谬的想法!”亚侠批评,“你们想让成千上万的埃及人去送死,血染北方的附庸国,并且陷国家于动荡不安吗?”

亚眉尼和赛大武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拉美西斯。

“我自会做决定。”法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