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

有两个人在海边走着。

海浪翻腾,岸边的岩礁上不时溅起破碎的浪花。

其中一人坐到了岩石上。另外一人站在他的身旁。

“已经完了,完蛋了。”

坐下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站着的人默默地望着大海。

“龙野装疯卖傻躲进了精神病院,铃木硬挺着什么也不说,我该怎么办呢?”

坐着的人把满是哭相的脸转向了站着的人。

坐者的是兵库地检检事正森本博文。森本显得很憔悴。自五月十日出走至今已是第十八天。这些天,他一直过着逃亡生活。他已经完全失去代表地方检察厅的检事正的威严,倒象个罪犯。由于担惊受怕,他的皮肤灰黑,眼睛失神,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别这么无精打彩的,你要是这个样子,可就完蛋了。”

站着看海的人低声说。

他是律师家中正晴。

“那你看怎么办,岛田和平泉已被杀了,我们不能这样等死啊……”

森本取出一支香烟,拿打火机的手一个劲地哆嗦。

“听说关东地检特搜部已经开始行动了。”

点着香烟后,森本接着讲道。

“鹿儿岛县警的清村警视正正在追踪。十六年前的那场恶梦早晚要暴露,也许除了自杀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森本走投无路,想到了自杀。

出走至今已经十八天了,无论是对地检还是对家人,他都没有说要去哪儿,去干什么。因为每年有二十天的连休,所以目前还不至于被解职,如果失踪五十天,并能说出理由,也不会丢掉现职。

然而,找不到什么理由,如果说出是因为害怕被杀而出逃的,那么必须交待可能被杀的原因。

如果打算回去的话,只能在今明两天之内。现在回去还能找出补救的办法。然而他可不想回去。回去事儿也不会完,只能战战兢兢地等杀人凶手来找他。

“自杀?”家中嘟哝道,“这是官员们的坏习惯。走投无路就想到自杀。”他的口气里包含着责备。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呀。”

“总之,是你随意的行动要了你的命。没有叫你去袭击寒川,你干什么去招惹他。这下可好,让清村那家伙嗅到了杀害岛田和平泉的凶手在养蜂人当中。现在清村正在查找这人的姓名。如果清村把寒川逮了起来,一切就全完了。这都是你的责任。”

家中咆哮着。

恐惧促使森本袭击了寒川。如果事先制订了周密的计划,有充分把握地采取袭击行动倒也罢了。但森本却是在因恐惧而失去理智的情况上,一时冲动采取行动的。结果不但没有杀掉对方,反而差一点送了自己的命。他仅仅逃了回来也好,偏偏又把露营车给烧了。寒川也没法处理烧毁的露营车。

结果就等于将肇事者告诉给清村。

家中甚至想到要勒死森本。

如果他不干蠢事,清村是很难找出凶犯的。寒川杀死了岛田和平泉,说明他并没有要把十六年前的遗案公诸于世的打算。寒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唯一的方式是暗杀。

如果他采取这种办法,我们也有对策,即杀掉寒川。现在,森本却昏头昏脑地演出了一场类似孩子游戏般的袭击闹剧,反而为自己掘出一个逃不脱的坟墓。

“……”

森本没有作答。

他卷缩着,眼睛望着脚下。

“我想能杀了他。除了杀死他,别无办法。所以就……”

森本博文抬起了头。

“就凭你,能杀死他!”

家中正晴顶了他一句。

“可是你又不想采取行动。北陆地检的铃木、北海道地检的龙野都是一样。寒川这家伙跟着花期走,杀死了岛田和平泉以后,继续北上,下一个要杀的目标就是我了。”

“也许是我,我不是也住在神户吗?”

家中叼起一根香烟。

“不管是谁,反正你没有采取行动的打算,所以我被逼无奈,就……”

“混蛋!你我都在警察的监视之下,动弹不得。弄不好,就把清村引了过来。你要是不瞎逃,保持以往的镇静多好。”

家中早就叮嘱过森本以及另外两人,万不可轻举妄动,可森本却偏偏象屁股着了火似的逃了起来。太不懂事理了。裁决别人时声色俱厉,但轮到自己就不知所措了,成了瞎子,举止行为颠乱,就象发了臆病的小鸟。这就是没有经过社会风浪磨砺的检查官们的弱点。

不光是森本,北海道地检的龙野检事正也因极度恐惧而以精神疲劳为由,自己要求住进了精神病院。

警察的眼睛盯住了活着的这四个人。森本的出走,龙野精神的反常,只能进一步加深警察的怀疑。

只有北陆地检的铃木检事正还泰然自若,但这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坚强。铃木在学生时代曾学过空手道,达到了二级水平。他只不过是凭着这一点,色厉内荏地豁了出去。

一旦他这点功夫也不管用,便也会狂呼乱叫地仓惶出逃。

结果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也没有。家中感到了绝望。

“是我把事情弄糟了,对不起。”

从没对谁低过头的森本,这回也认了错。

“一切都完了。我打算自杀。也许清村今天就逮捕了寒川,末日到了。十六年前若不是干那种蠢事……”

声音凄惨,听起来象是来自阴间。

“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了。”

家中捡起一块小石头,说不上是发泄他的愤恨还是摆脱心中的恐惧,用力将石头投向翻腾的波涛。

“如果听我的,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你还能回到地检去上班。”

“你打算怎么办?清村他……”

森本抬起了失去血色的脸。

“清村这个蠢货,能让他算计了?”

家中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大海。

尽管家中也感到深深的绝望,但他不同于那几个检察官。当律师的家中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熟知黑社会的路子,争强好胜而且资产颇丰。他可不想受森本这样的草包连累而丢掉性命。

“告诉我,怎么办。”

森本用期待的目光看者家中。

“杀掉寒川夫妇,一定要赶在他被清村逮捕之前。”

“但不知他们去哪儿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和你们检事不一样。”

寒川正幸在九洲的柑子岳去向不明。遭森本袭击、露营车被烧,这些都有可能成为警察追究身份的诱因。除了警察之外,他还担心仇人还会再次突然袭击。他放弃养蜂业,偷偷地潜伏了起来。

家中命令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雇来的调查员调查寒川的行踪。这些调查人员都是可信赖、有能力的人,会抢在警察之前搞到寒川的情况。只要能在警察之前查出寒川的潜伏地,就会找到转败为胜的时机。

“但是,杀死寒川还得有你的帮助。”

家中用冷酷的目光扫了一眼森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