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兴高采烈,因拉美西斯没有被任命为努比亚王!王子将留在孟斐斯,继续负责一个荣誉性质的工作。这名年轻女子懂得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将拉美西斯网进她的感情陷阱里;他愈反抗,就愈吸引她。

尽管她的父母坚持要她给谢纳一个肯定的答复,伊瑟的眼中却只有拉美西斯。从努比亚回来之后,这个男人变得更英俊更有男子气概,他更魁梧,匀称的身材更加健壮了。天生的贵族气质,加上比大部分的男人高出一头,他看起来仿佛天下无敌。

分享他的生命、情感、愿望……是多么具有传奇色彩!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阻挡伊瑟嫁给拉美西斯。

人事命令宣布后几天,她前往王子家,虽然太早的拜访并不适宜。现在,消沉应该消失了,伊瑟将会是安慰他的最佳人选。

亚眉尼恭敬地接待她。她不懂王子怎么会信任一个体弱多病和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埋在写字板里,不懂得享受生命乐趣的男人呢?她迟早会说服她未来的丈夫摆脱他,换上一个比较健康的人。拉美西斯这样的人不可能对如此平凡的人感到满意。

“告诉你的主人我来了。”

“对不起,他不在。”

“要离开多久?”

“我不清楚。”

“他去哪里了?”

“我不清楚。”

“你耍我?”

“我不敢。”

“那么,解释清楚!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早上法老王来找他,拉美西斯坐上法老的马车,他们往码头的方向去了。”

国王谷,智者称它为“伟大的草原”,法老光辉的灵魂死而复生的天堂,它藏在肃静的矿脉里。从底比斯西海岸下船便到了这个神圣的地方,它的入口处日夜有警卫防守。法老和他的儿子循着一条高耸峭壁边的羊肠曲径而行。金字塔尖似的山峰女神馨门,俯视着国王谷,保护着这位沉默女神。

拉美西斯手脚发软。

为什么父亲要带他到这个只有在位的法老和负责挖凿法老永久住处的工匠可以进入的神秘地方呢?因为墓地里囤积着大批的宝藏,弓箭手警卫可是见人就射,无须警告任何身份不明的人。任何盗墓的企图,都将被视为危害国家安全的重罪,都会受死刑审判。人们还说这里有手拿砍刀的守护神出没其间,随时会砍倒无法回答他们问题的冒失鬼。

当然,塞提可以镇定人心,但是拉美西斯宁愿在努比亚战斗十次,也不愿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旅行。他的力量和他的骁勇一点也救不了他。他觉得手无寸铁,轻易地便会成为他无法抵御的不明力量的囊中物。

连根草也没有,没有鸟,没有虫……国王谷似乎摒弃所有生物,只有那惟一可以永远证明死亡胜利的石头。塞提的马车愈往前行,可怕的高墙就愈靠近,空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远离人类世界的感觉则令人毛骨悚然。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路,还有一扇通向岩石的门,路两边站着武装的士兵。马车停了下来,塞提和拉美西斯走下来。卫兵向他们行礼致敬,他们认得陛下,他每隔一段时间,便来查看自己墓穴的工程进度,亲自向雕刻师傅口授他希望见到的被刻在墓地墙壁上的象形文字的内容。

穿过那扇门后,拉美西斯差点儿窒息。

那片“伟大的草原”是个高温的熔炉,看不到任何地平线,而赭色峭壁的顶端只有蔚蓝的天空,山峰女神馨门营造了一种几近绝对的肃静,以保护法老灵魂的安息和平静。害怕被头晕目眩所取代,在国王谷光线的照射下,王子觉得既被低低地压下去又被高高地抬起来。一个可笑的小人物面对这个地方的神秘和伟大,他所见到的是一块以哺育代替毁灭的冥土。

塞提带领儿子走向一道石制正门,他推开那金色雪松木的大门,走上一道通向一个小房间的陡坡,房间的中央安置着一座石棺。国王点燃无烟的火把,墙上富丽堂皇和十全十美的装饰令拉美西斯目眩。金色、红色、蓝色和黑色的饰物闪闪耀眼,王子在象征黑暗恶魔和光明杀手的巨蛇阿波菲斯前流连忘返。他欣赏那艘由灵感直觉西亚神所导航的太阳船,只有这位神明能够在黑暗里认清正确的方向;他迷恋那个被人身隼首的何露斯、人身犬首的阿努比斯,还有在天堂迎接正义的宇宙真理玛亚特所吸引的法老,那个国王很年轻,英气逼人,戴着传统的头饰和一串黄金大项链,围着一条金色缠腰布。其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吸引王子注意的细节,当然包括一篇论及冥土世界的谜一般的文章,但是塞提并没有让他的好奇心完全满足,就命令他在石棺前俯伏跪拜。

“在这里安息的国王和你的名字一样,拉美西斯。他是本朝的开国君主。这位长者抛弃平静的生活,为埃及政府奉献了他最后的气力。他心力交瘁,执政不满十年,但是他证明了他王冠上的荣耀:‘那个在两块土地问确实服从玛亚特的人,神圣的光明将他带到世界,稳重是神圣光明的力量,依造物者定律所铨叙的。’这就是这个充满智慧和谦虚的男人,我们的祖先。我们应该尊敬他,让他打开我们的视野;崇敬他,光大他的名字并且纪念他。因为祖先都在我们面前,我们应该跟随他们的脚步。”

王子再度感受到开朝先祖的神灵显现。石棺上的文字写着“生命的赐予者”,像柔和的阳光般,散发出一股触手可及的精气。

“站起来,拉美西斯,你的第一站旅行已经结束了。”

到处都是金字塔,其中最雄伟的是法老吉萨的那一座,它那些巨大的阶梯形成了一座可以直上云霄的云梯。在父亲的带领下,拉美西斯探访了另一个墓穴——无垠的萨卡拉,那儿盖了一些古王国时期的法老和他们忠仆的永久居所。

塞提走向沙漠高原的边缘,从那儿可以看到棕榈树林、田地和尼罗河。那里,超过一公里远的地方,以生砖块建造的大墓茔绵延不绝,长约五十米,四周看起来像皇宫的外观。那些墓茔高度超过五米,涂着鲜丽和令人愉悦的色彩。

其中一座令拉美西斯瞠目结舌,因为其四周装饰着向外突出的三百个烧焙土制成的野牛头型,配上真的牛角,它们将墓穴变成一支无敌的军队,任何邪恶势力都无法侵犯它。

“葬在此地的法老叫吉德,”塞提说,“是永恒的意思。他的四周环绕着第一王朝的其他国王,我们最远古的祖先。他们首先在这片土地上实行玛亚特之法,并且赋予其安抚混沌秩序的能力,所有的统治者都应该根深蒂固地坚守在他们生长的土地上。你还记得你对抗过的那头野牛吗?它就是在此地出生的,我们文明的起源之地,力量就是在此地递嬗重生。”

拉美西斯在每个牛头前驻足观看,没有一个有同样的表情。当他看完这些奇妙的雕像后,与塞提重新登七马车。

他们向北行驶了一段,然后骑马行进在两旁有绿色田埂的小路上,直到一个小镇才停下来。法老和他儿子的到访引起了一阵轰动。小镇地处尼罗河三角洲的偏僻角落,这样意外的贵宾到访简直是个奇迹,然而,当地的居民似乎非常熟悉国王。维持秩序的部队以温和的方式处理这种场面,塞提和拉美西斯进入一座处于黑暗中的小神庙,他们面对面地在石板上坐下。

“你听过阿瓦瑞斯这个名字吗?”

“谁没听过!就是那个在西克索占领下被当成首都的魔城。”

“你现在就在阿瓦瑞斯。”

拉美西斯震惊不已。“但是……它不是被毁掉了吗?”

“谁能摧毁神圣呢?这里由负责雷电和暴风雨的神祗塞特统治,我的名字就是由他所赋予。”

拉美西斯吓死了。他觉得仿佛塞提的一个小动作或一个眼神就能够使他粉身碎骨,是什么理由让父亲带自己到这个被诅咒过的地方来呢?

“你害怕了,很好,只有自大和愚蠢的人不懂得害怕。从这份恐惧当中可以衍生出一种制服它的力量,这就是塞特。塞特是由暴风雨、宇宙雷霆和闪电这些无法被取代的个性之王所投胎转世的法老。他将国家带向毁灭,让人民走向不幸。但是你有能力对抗塞特吗?”

一道光线从神庙的屋顶射进来,照亮一座直立的人形雕像,他拥有一张忧愁的长脸和两只大耳朵:塞特恐怖的脸从黑暗中浮现!

拉美西斯站起来,走向雕像。

他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墙后,只好停下来,第二次还是同样的失败,但是第三次他通过了障碍。雕像的红色双眼闪闪发光,像两个火球,拉美西斯承受着塞特的注视,虽然他感觉灼热,好似有一条滚烫的舌头环绕着他的身体。疼痛清晰强烈,但是他挺住了,不,他在塞特面前决不退缩,即使他面临被毁灭的危险。

这是决定性的一刻,一场他不能失败的不平等决斗。火红的眼睛从眼眶中射出,一团火苗捆住拉美西斯,他的脑袋被烧毁了,他的心脏爆裂了,但是他仍屹立不动,挑战塞特,将其抛得远远地,丢到神庙的最尽头。

暴风雨袭来,一阵倾盆大雨浇向阿瓦瑞斯,冰雹敲打着神庙的墙壁。赤色的火焰消退了,塞特回到黑暗里。他是惟一没有后嗣的法老,但是塞提法老——他在世间的传人——认为自己的儿子应该是个有才能的,能传承塞特的人。

“你的第三站旅行结束了。”塞提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