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不情愿地离开布衡,越过第二道瀑布。一座水坝筑起了边城要塞的安全屏障,部队进入确定已被安抚的库什国,那里仍住满体型强健的努比亚人,他们的骁勇是家喻户晓的。到萨伊岛的旅程历时很短,岛上矗立着努比亚王的第二居所——沙亚特的边城要塞。在下游几公里处,拉美西斯发现了另一座岛——阿玛哈,它的原始秀丽征服了拉美西斯。假如命运对他微笑,他会央求他的父亲在此建造一座小神庙以纪念努比亚的壮丽。

在沙亚特,到处充斥着逃离伊兰富庶高原而落人暴徒手中的难民。陶醉在自我胜利中的缺少忧患意识的努比亚王,只派了几名迅速即被击溃的老兵作战,有两个部落的暴民已越过了第三道瀑布向北前进。

沙亚特首先被占领。

塞提命令属下发布警报。每个枪眼安置一名弓箭手,塔顶由几名前哨防守,壕沟的暗处及高耸的砖墙的墙脚则布满步兵。

然后法老和他的儿子,在沉默和面色沮丧的努比亚王的陪同下,询问边防指挥官的意见。

“都是不幸的消息,”他承认,“一个星期以来,暴乱波及了难以估计的范围。通常,这些部落间争吵不休,彼此不愿意联盟,这一次,他们竟然达成协议!我将此信息告之布衡,但是……”

努比亚王的在场令指挥官无法提出真正的批评。

“说下去。”塞提要求。

“假如我们及时介入的话,原本可在初期即抑制这场暴动。现在,我自认为撤退可能还算明智之举。”

拉美西斯听得脑袋轰然作响,他难以想像埃及的安全官竟如此胆怯和缺乏远见!

“那些部落如此可怕吗?”他问。

“一群猛兽,”指挥官回答说,“他们不怕死不怕痛。他们以战斗和杀戮为乐,我不会再去责备听见他们嘶喊冲杀过来而拔腿逃命的人。”

“逃命?但这是叛国!”

“当你们看见他们,就会理解。惟有一支非常精良和人数众多的军队可以消弭他们,但是今天,我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几百人还是几千人。”

“跟着难民,并且带着你们的大王到布衡去。”塞提命令。

“我必须派兵支援你们吗?”

“再说吧,我的传讯官会和你们保持联络。截断尼罗河,要所有能够作战的士兵开始戍守边防备战。”

努比亚王悄悄溜走了,他害怕得到其他的惩处。指挥官准备撤退,两个小时后,一条长长的纵队开始向北移动。在沙亚特,只剩下法老、拉美西斯和一千名士兵。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变得十分低沉。据说,有一万名嗜血成性的黑人将出现在城堡上,准备把埃及人杀个寸草不留。

塞提要拉美西斯谨慎地向军队描述实情,这位年轻人不满足于只叙述得知的真相和驱散不实的传闻,他要唤起每个人保卫国家的勇气和责任,即使需要冒险患难。,他的措辞简单易懂,直截了当,而他的热情也引起共鸣。在得知国王之子将与他们并肩作战,不享有特权时,这些士兵重燃希望:拉美西斯的激情,再加上塞提的高明战略,一定会将他们从灾难中拯救出来。

国王决定向南行进,主动攻击对方军队对他而言似乎较理想,假如对方人数众多的话就撤退。至少,他可以知道他们的人数。

整个夜晚,塞提在拉美西斯的陪同下研究库什国的地图,他还教儿子识别那些地理标志。因感受到法老的强烈信心,这名年轻人喜悦不已,他学得很快,而且决定把每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不管将来如何,明天将是光荣的一天。

塞提回到边防要塞为君主保留的房间里,拉美西斯则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隔壁房间传来的笑声和叹息声划破他胜利的美梦,他惊恐地起身去推开那可疑房间的大门。

赛大武腹部朝下趴着,正享受着一位脸庞秀丽、胴体动人、身上一丝不挂的年轻努比亚女子打闹般的按摩。她黝黑的皮肤闪闪发亮,身材一点也不像黑人女子,反而令人想到底比斯女贵族的模样。她看到赛大武如此舒服觉得好玩,遂发出格格的笑声。

“她十五岁,叫莲花,”蛇虺巫师说,“她的手指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魔力,使人全身放松。你想领教一下她的本领吗?”

“我会后悔从你身边偷走这样一位美丽的掳获物。”

“而且,她经常接触最危险的毒蛇,一点也不害怕,我们已经一起收集了大量的毒液。真走运,拜所有天神之赐!我喜欢这次远征……我有理由不错失这个良机。”

“明天你们看守城门。”

“你要去打仗?”

“我们要往前走。”

“当然,莲花和我负责监视工作,我们准备抓十只左右的眼镜蛇。”

冬季的清晨凉意甚浓。那些步兵身上都套着长衫,直到努比亚的日光温热了他们的血液他们才将外套脱掉。拉美西斯驾着一驾轻型马车,走在侦察兵的后面、军队的前头。塞提走在军队中间,由他的特别保镖护驾。

一声咆哮扰乱了大草原的安宁,拉美西斯下令停止前进,然后跳下马车,跟随侦察兵前去查看。

一头有着长鼻子的巨无霸动物痛苦地哀鸣,一枝标枪刺在它那超大鼻子的尾端,它奋力地挣扎,想摆脱那枝使它痛不欲生的标枪。很久以前,位于埃及南部边境的象关岛即因它的存在而得名,但后来它却从那儿销声匿迹!

这是王子第一次看见大象。

“一头巨大的公象,”一位侦察兵断言,“它的每一个自卫反击的拍打力可达八十公斤。千万别靠近它。”

“但是它受伤了!”

“那些努比亚人试图杀死它,我们让他们逃走了。”

它走了过来。

当一位侦察兵跑去报告国王时,拉美西斯已向大象走去。距离它约二十米处,他停下脚步,捕捉它的眼神。那头受伤的动物不再挣扎,它打量着这个矮小的陌生者。

拉美西斯伸出手,那头公象举起它的鼻子,好似明白这个两条腿的人的善良用意。王子慢慢地往前走。

一位侦察兵想大叫,他的同伴捂住他的嘴巴。大象小心翼翼地走向法老的儿子。

拉美西斯一点也不害怕。在这头四只脚的动物的专注眼神中,他看到一种非常敏捷的智慧,足以洞察他的用意。还剩下几步,他距离受伤者只有一米远,它的尾巴开始向两侧拍打。

王子伸出手臂,那巨无霸垂下鼻子。

“我会把你弄痛的,”他说,“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拉美西斯握住标枪的把柄。

“你愿意吗?”

大象那两片超大的耳朵扇着风,好似在回应。

王子猛力一抽,一下子拔出那个武器。那头巨无霸大叫一声,解脱了。那些侦察兵惊恐地看着那根淌着血的鼻子尾端紧紧地缠绕着拉美西斯的躯体。几秒钟之内,他将被捣碎,然后轮到他们。最好赶紧逃命。

“你们看,你们看啊!”

王子高兴的声音使他们停下脚步,他们转过头来看见他稳稳地站在巨无霸的头顶上,那根鼻子极轻巧地将他摆在那儿。

“从这座高山,”拉美西斯大声地说,“我可以瞧见敌人最细微的动作。”

王子的战利品鼓舞了军队。许多人惊叹拉美西斯超自然的神力,夸赞他可以凭他的意志驯服最雄壮的动物。大象的伤口用泡了油和蜜的棉塞治疗,非常有效。大象和他之间,毫无语言的障碍:一个用语言和手势说话,另一个用鼻子和耳朵。在巨无霸的保护和引领之下,士兵们走上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终于抵达一个以干泥巴为墙,棕榈叶为顶的小屋群所形成的村庄。

到处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的尸体,一些人被剖腹开膛,另一些人被割喉断颈。那些试图抵抗的男人则横尸在远一点的地方,肢体残缺不全。所有的储粮均被放火烧尽,家畜则被赶尽杀绝。

拉美西斯觉得很痛心。就是这样,战争,用无节制的残忍,使人变成最凶残的掠夺者。

“别饮用古井的水!”一位年长的士兵大声喝道。

两个年轻人口干舌燥,正在饮水解渴。十分钟之后他们突然腹部灼热,双双暴毙。暴徒为了惩罚当地的居民和他们那些希望效忠埃及的同宗兄弟,在井里下了毒。

“一场我无能为力的灾难,”赛大武哀叹,“在有毒植物方面,我得从头学起。幸亏,有莲花教我。”

“你在这儿做什么?”拉美西斯惊讶地说,“你不是在看守城堡吗?”

“那是一件无聊的工作……眼前的大自然如此精彩,如此丰富!”

“你喜欢看一个被屠戮的村落?”

赛大武将一只手放在他朋友的肩上。

“你现在了解我为什么偏好毒蛇了吧?它们杀人的方式较优雅,而且它们提供给我们对付疾病的强力处方。”

“人类不会只局限在这种恐怖里吧?”

“别往坏处想,来喝一杯莲花调制的青草茶,它会使你变得天下无敌。”

塞提脸色沉重。他的帐篷里,召集了拉美西斯和一些高级将领。

“你们有何建议?”

“再往前进,”一位老兵建议,“越过第三湍流,攻占伊兰国。迅速的移动将是成功的保障。”

“我们可能会误人陷阱,”一位年轻军官说,“努比亚人知道我们善用这种战术。”

“完全正确,”法老赞同说,“为了避免掉入圈套,一定要确知敌人的位置。我需要几名能在夜间出击的志愿军。”

“这很危险。”那名老兵谨慎地说。

“我知道。”

拉美西斯站起来,“我志愿。”

“我也是。”那名老兵表示,“而且我认识三名有王子般勇气的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