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在梅屋的后殿住了一个星期,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再见到妮菲塔莉,摩西则被一位利用他办事效率快的上司所交代的公事忙得团团转,只剩下一小部分时间给自己的朋友,然而他们从谈话中获得了一股新的力量,并且互相保证不丧失在理智的昏昧当中。

很快地,塞提幼子的造访便引起轰动,年长的贵妇们都很珍惜与他共话家常的机会,其中一些贵妇人更以她们的回忆和建议把他搞得晕头转向。许多工匠和公务员向他祈求帮忙,而学院的主管,则不断地向他致以最高的敬意,希望他能在他父亲面前赞美他们高明的管理技术。好不容易,拉美西斯终于能够躲在花园里安静地阅读一些古人的书籍,他感觉身陷另一个教人窒息的地牢里,只得重拾起旅行袋、草席和手杖,一声不响地离开这地方。摩西会理解他的。

夜警长胖了,几天的疾走可使它恢复苗条的身材。

皇家侍卫长疲于奔命,他从来没有如此卖命地工作过。他东奔西跑,召见几十位负责人,努力地研究一些细节,重新再审犯人,甚至以极刑威胁对方。

很难断定是调查被冻结还是行政系统本身出了问题,他们试着对几位高官施压,但总找不出根源所在,而皇后却比任何一位凶悍的朝臣都可怕。

最后,他自知已经尽其所能,而且无法再突破了,于是便求见杜雅。

“我可以向陛下保证我已尽心尽力了。”

“我感兴趣的是你的结果。”

“您要求我查出真相,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

“正是。”

“您会失望的,因为……”

“让我来评判,言归正传。”

侍卫长犹豫了一下。“我谨向您声明我的责任是……”

皇后的眼光阻止这位高官继续说明他的未尽之责。

“那么,我向您报告两件不幸的事情。”

亚眉尼细心地抄写着所有书记员都应铭记在心的法律规条。即使缺少拉美西斯的信任,他仍确信王子会回来的。因此他继续他机要秘书的工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夜警跳上他的膝盖,用它那柔润的舌头舔他的脸颊时,亚眉尼忘了所有的抱怨,热情地迎接拉美西斯的归来。

“我就知道你的办公桌会清洁光溜,你会将事情快速处理完毕。”王子承认说,“要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接受如此大量的工作。”

“但是你有你的事,而我也有我的,上帝如此安排,我心满意足。”

“对不起,亚眉尼。”

“我保证与你真诚相待,而且我信守承诺,否则,地狱里的魔王将割断我的喉咙!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做事无私。旅行愉快吗?”

拉美西斯向他叙述了后殿、摩西、赛大武,但是跳过了他与妮菲塔莉的那段短暂相逢。几分钟的交谈,他的记忆将它视为珍宝。

“你来得正是时候,”亚眉尼表示,“皇后要求尽快见你。亚侠则请我们吃晚饭。”

亚侠在外交部刚分给他的那幢位于城中心、离他上班的行政区不远的官邸里款待拉美西斯和亚眉尼。虽然年纪轻轻,他看起来却像一位老练的外交官,态度热忱,语气中肯。他关心衣着打扮,追随孟斐斯最新潮的装束,式样里掺杂着古典韵味,并且融合了感情洋溢的色彩。现在在他天生高雅的气质中又添加了一份稳重,连拉美西斯都不认得他了。显然地,亚侠已经找到了他的道路。

“你似乎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拉美西斯评论说。

“我做了正确的决定,而且正逢其时,我写的有关特洛伊战争的报告被认为是正确的。”

“到底是一种什么状况?”

“特洛伊人对战败是难辞其咎的。与那些相信阿伽门农的人将宽厚为怀的观点相反,我猜测将会发生一场屠杀和城市掠夺。然而,我们不会介入,埃及与此冲突毫无瓜葛。”

“维持和平是塞提最大的心愿。”

“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担忧的原因。”

拉美西斯和亚眉尼异口同声地提出令人不安的问题:“你害怕冲突吗?”

“那些赫梯人蠢蠢欲动。”

从第一年执政开始,塞提便必须面对贝都因人的暴动:受赫梯人的鼓舞,他们侵略巴勒斯坦,并且成立了一个独立王国。但是不久后,那里的一些乱党即互相残杀。恢复平静后,法老披挂上阵弭平迦南之乱,兼并叙利亚以南和控制腓尼基的出口要塞。在塞提执政的第三年,每个人都相信埃及会与赫梯人正面冲突,但是双方军队扎营驻守,然后又退回后方。

“你还知道什么实情?”拉美西斯问。

“那些都是机密消息。虽然身为皇家书记官,你仍不属于知情范围。”

亚侠以右食指捋着他那修剪得无懈可击的胡髭,拉美西斯自忖亚侠是否真的这样认为,但是他朋友眼中流露出的那缕戏狎神态让他放心了不少。

“赫梯人在叙利亚制造暴动,某些腓尼基王子,在丰厚报酬的交换下,准备协助他们。国王的军事顾问主张应该及时干涉,依据最新消息,塞提觉得事不宜迟。”

“你将出征吗?”

“不会。”

“已经失宠啦?”

“不完全是。”亚侠细腻的脸庞抽动了一下,仿佛拉美西斯的问题令他不舒服似的。“我被指派其他的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

“这一次,我真要守口如瓶了。”

“一项机密行动!”亚属尼惊呼,“很刺激,但是……也很危险。”

“我是国家的公仆。”

“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

“我要去南方,你们就别再多问了。”

夜警尽情享受着它那特权所赋予的恩赐:一顿在皇后的花园里享用的丰盛菜肴。杜雅高兴地接受夜警那热情舌头的一阵温柔谢意。拉美西斯按捺不住,嚼起一根小树枝。

“那些调查呢?”

“皇家侍卫长比我想像的还有效率。调查有进展,但是结果不算太好。那个引你掉入陷阱的马车夫已经找到了,但已经死了,他的尸体横陈在孟斐斯南方一个废弃的谷仓里。至于制造墨块的那家工厂,无法查出老板是何许人,记载他姓名的纸莎草纸在档案室里被销毁了。”

“只有达官贵族才有办法实施这个阴谋!”

“你说得有道理,一个有钱有势的达官贵族可以收买一些共犯。”

“这桩舞弊案令我憎恶……我们不能就此罢手!”

“你怀疑我胆怯?”

“母亲大人!”

“我喜欢你的造反性格,永远不要接受不公平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

“皇家侍卫长已经黔驴技穷了,我想换个人。”

“我听候您安排。下命令吧,我将照办。”

“你准备好了为此牺牲以换得事情的真相?”

“假设谢纳是想毁灭我的幕后主谋者。”

一抹悲伤写在皇后的脸上。“这是项可怕的指控。”

“这样的怀疑让您心痛,是吗?”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而且我爱你们,即使你们的个性不同,即使你们的野心都已坦然可见,但怎么会假设你哥哥如此狠心呢?”

拉美西斯的身体微微颤抖,企盼执政的心愿使他盲目无知,竟然会想到是谢纳策划了这种最卑鄙的阴谋。

“我的朋友亚侠担心国家的安危即将遭受威胁。”

“他的消息准确吗?”

“我父亲准备好迎战赫梯人了吗?”

“情势不允许。”

“我要和他一起去,为我的国家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