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哈马纳并非写报告的高手,他仅向亚眉尼口述事情的经过,由他在纸莎草纸上誊写,再立刻转知拉美西斯。没有人认识这名因身材魁梧而被挑选的希腊人。他的猝死让法老无法得知详情,但是他一点也不责备赛哈马纳,他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保持警觉。

这一次,人们要攻击的不是法老的性命,而是他的办公室,也就是国家的业务所在。他们到这里来寻找什么,是机密资料,还是欲治理国家的文件?

墨涅拉俄斯的暗杀企图纯为报复,这个失败的偷窃行为则阴险多了。是谁暗中派遣这名希腊人去抵制君王的行动呢?当然,还有谢纳,一位自从弟弟的王位加冕典礼后就权力旁落、无活动力、安静度日的哥哥,但这样的表面现象并无法遮掩一些以更灵活的手段所从事的地下活动。

罗枚向法老弯腰行礼:“陛下,您的访客到了。”

“带他到花园里的凉亭下。”

拉美西斯只简单地穿了件朴素的白缠腰布,右手腕上戴着一个金手镯。他静思了几分钟,知道埃及的一大部分命运将依赖这次重要的会谈结果。

在这个花园里,法老命人在一棵柳树下,用木头盖了座优雅的凉亭。在一张矮几上,有紫透了的葡萄和新鲜的无花果。酒杯里则有清淡助消化的啤酒,极适合正午饮用。

卡纳克的阿蒙大祭司坐在一张靠垫松软的舒服沙发上,在他面前有一张小凳子可以搁脚。

假发、亚麻长袍、胸前的珍珠和天青石大项链,还有那银手镯都为他平添一副骄傲的神情。

当他看见法老时,这位大祭司起身鞠躬。

“您喜欢这个地方吗?”

“谢谢陛下挑选了这个地方,它的凉爽有益我的健康。”

“病情如何?”

“我不再年轻了,这件事情最难接受。”

“我本来很失望没能见到您。”

“请不要这样想。一方面,我必须待在房里几天;另一方面,我希望南、北两方的首相和努比亚王能跟我前来。”

“壮观的代表团!他们都拒绝了您的建议吗?”

“刚开始时没有,后来是……”

“为什么他们要改变心意呢?”

“那些都是高官……他们不想激怒陛下。然而我替他们的缺席感到悲哀,恐怕我的话已无足轻重了。”

“假如您说的话有道理,那么您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您真的认为如此吗?”

“身为玛亚特的仆人,我将做评判。”

“我很担心,陛下。”

“我可以帮您驱逐那些阴霾吗?”

“您要求了一份卡纳克的财产清单。”

“而且我得到了。”

“您觉得如何呢?”

“您真是位了不起的经营者。”

“这是责备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祖先不是教导我们说,快乐的灵性要有全民福祉伴随吗?法老使卡纳克富有,您为这些财富锦上添花。”

“您话中有责备的口气。”

“我困惑不解,我想了解一下您的不安。”

“听说陛下嫉妒卡纳克的光荣和财富,而且想将它的财富分散给其他的神庙。”

“谁说的?”

“谣传……”

“您听信谣言吗?”

“当它变得很肯定时,我们还能充耳不闻吗?”

“您有什么看法?”

“但愿陛下了解,不要改变现况,依循您父亲的政策不就是明智之举吗?”

“很不幸他在位时间太短,无法进行整体的必要改革。”

“卡纳克不需要改革。”

“我并不这样认为。”

“那么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我也是。”

“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阿蒙大祭司是否还是法老的忠诚仆人?”

这位高级神职人员避开拉美西斯的眼光。为了调整姿态,他吃了一颗无花果和喝了点啤酒。君主的简朴服饰和他的讲究优雅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直接的攻击。法老保持风度不干扰他,让他喘口气,找回神智。

“您凭什么怀疑呢,陛下?”

“凭一份亚眉尼的调查。”

大祭司面红耳赤:“那个营养不良的书记员,好管闲事,吝啬鬼,那个……”

“亚眉尼是我的朋友,而他惟一的心愿便是为埃及服务。我不容许任何侮辱他名誉的言论,不管是从谁的口中说出。”

这位高级神职人员结结巴巴地回答:“对不起,陛下,但是他的方法……”

“他使用暴力了吗?”

“没有,但是他比一匹吞食猎物的豺狼更凶猛!”

“他认真地从事他的工作,不拘小节。”

“您对我有何责难?”

拉美西斯望着对方的眼神:“您不知道?”

再次,这位高级神职人员背过脸去。

“所有埃及的土地不都属于法老吗?”拉美西斯问。

“这是神明遗嘱所要求的。”

“但是法老可以将土地赐予那些值得拥有土地的正直、有智慧和英勇的人。”

“这是习俗所希望的。”

“阿蒙大祭司的行为举止可以和法老一样吗?”

“他是法老在卡纳克的代表。”

“您难道没有高估了这个代表权?”

“我不觉得……”

“您将土地让给一些专家,他们便得对您言听计从,当然还有那些对我效忠的军人。您需要一支军队保卫您的私人属地吗?”

“这只不过是个区域合作计划,陛下!您想到哪儿去了?”

“有三个城市保护国家三个主要的神庙:艾利欧是创造之光瑞神的圣城;孟斐斯,卜塔神的,他创造语言,启发工匠的创作;底比斯阿蒙神的宗旨被隐瞒住,没有人得知真相。我父亲要求这三股力量,神祗的形象要保持平衡。由于您的政策,您破坏了这种和谐,底比斯变得浮夸和虚荣。”

“陛下!您不是在责备阿蒙神吧?”

“我指的是他的大祭司,而且我命令他终止所有的世俗活动,专注于静思和典礼仪式。”

这位高级神职人员极艰辛地才站了起来。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

“我的职务有精神方面和行政方面,和您的一样!”

“卡纳克属于法老。”

“没有人敢反对,但由谁管理该地区呢?”

“一位由我来提名的专家。”

“那将会摧毁我们的阶级制度!别犯下这样的错误,陛下,冒犯阿蒙的祭司将使您万劫不复。”

“这是一种威胁吗?”

“一位有经验的长者对年轻君王的忠告。”

“您想我会听他的话吗?”

“治国是项艰难的艺术,要求拥有某些联盟,包括与阿蒙神职人员的合作。当然,无论如何,我听从您的指示,因为我是您的忠仆。”

尽管老态龙钟,这位高级神职人员仍再度拾回信心。

“别开打一场无用的战争,陛下,您失败的可能性很高。颂扬过去的权力,找回理智,什么都别推翻。神明害怕极端的事情,您还记得埃赫那顿在底比斯所犯下的悲惨行为吗?”

“您的网线似乎织得很牢,但是一只隼可以用它的喙将它撕碎。”

“真是白费力气!您的位子在盂斐斯,不是这里,埃及需要您的力量去保护那些脱离我们一心只想侵略我们的那些野蛮民族。让我统治这个地区,那么我将支持您。”

“我会考虑。”

这位大祭司露出微笑:“除了热情外,您还有智慧。您将是位伟大的法老,拉美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