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商人哈依亚将山羊胡修剪得一丝不苟,身穿厚紧身衣,出现在亚眉尼的办公室。法老的机要秘书亚眉尼马上接见了他。

“听说你在全城各处找我。”哈依亚以不安的口气说。

“正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赛哈马纳奉命把你带到这里来。”

“不愿意……怎么会呢?”

“你嫌疑重大。”

这名叙利亚人差点儿昏倒。“嫌疑……我?”

“你躲到哪里去了?”

“但是……我没有躲藏啊!我在码头边,在一间仓库里,准备寄出一批昂贵的罐头。当我得知这个似真似假的流言后,我马上就赶过来了!我是名老实的商人,在埃及已经定居几十年了,而且从没犯过任何过错。你可以去问问我四周的朋友,我的客户们……你知道我正在发展自己的事业,我正打算购买一艘新的货船。我的罐头食品被摆上那些美食餐桌,而我的那些稀世花瓶全都是一流的作品,被底比斯、孟斐斯和拉美西斯城等地最漂亮的家庭拿来当装饰品用……我还卖过商品给宫廷呢!”

哈依亚以一种紧张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毫不怀疑你的货物品质。”亚眉尼说。

“然而……基于什么名义控告我呢?”

“你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妮诺法,住在拉美西斯城的妓女?”

“不认识。”

“你还没结婚吗?”

“我的事业忙得让我没有时间兼顾女人和家庭。”

“你必定拥有一些男女私情。”

“我的私生活……”

“坦白对你有利,请回答。”

哈依亚犹豫不决。

“我有几个女朋友,在各地……老实说,我工作得那么认真,睡眠是我最好的休闲娱乐。”

“所以你否认见过这位妮诺法?”

“我否认。”

“你承认在拉美西斯城拥有一间仓库?”

“当然!我在码头边租了一间大仓库,但是不久后就会不够用了。所以我决定再租下另外一间,也是在这个城市里。从下个月起就可以启用了。”

“屋主是谁?”

“一位埃及同事,雷努福。一个老实人兼守信用的商人,他买下那个地方原本准备扩充事业;既然他不用了,他便以公道的价格承租给我。”

“目前,那个地方还空无一物吗?”

“是的。”

“你经常去那里吗?”

“我只去过一次,在雷努福的陪同下,为了签租约合同。”

“就在那个地方,哈依亚,我们发现了妮诺法的尸体。”

这句出其不意的话似乎让这名商人招架不住。

“那个可怜的女孩被人掐死,”亚眉尼继续说,“因为她正想揭露那个要她做伪证的男人的姓名。”

哈依亚的双手抖个不停,嘴唇发白。

“谋杀案……一件谋杀案,在这里,在全国的首善之区!真卑鄙……这种暴力……我被搞糊涂了。”

“你原籍哪里?”

“叙利亚。”

“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罪犯是名叙利亚人。”

“在埃及有几千名!”

“你是叙利亚人,妮诺法在你的地方被谋杀。令人费解的巧合,不是吗?”

“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没有其他的意义!”

“这件凶杀案与另一件重大刑案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法老要我尽快处理的原因。”

“我只是名商人而已,一名普通的商人!是否我刚累积的财富引人侧目和嫉妒?假如我致富了,那是因为我努力不懈!我没有偷过任何人一毛钱!”

假如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亚眉尼心想,这个哈依亚倒是名很会演戏的演员。

“看一下这个,”这名书记员要求,他把那份发现妮诺法的尸首,记载了凶杀案日期的报告交给哈依亚。

“那一天和那个夜晚你人在哪里?”

“让我想一想,我心里太乱了……再加上我全部的旅行,我有点儿搞不清楚了……有了,我知道了!我在我那间位于布巴斯蒂的商店里清点货物。”

布巴斯蒂,猫女神芭斯特的漂亮城市,距离拉美西斯城八十公里。在快艇和顺流之下,它和首都之间只需五或六个小时的航程。

“有人见过你吗,在那儿?”

“有,我的店长和区域销售部主任。”

“你在布巴斯蒂停留了多久?”

“我在凶杀案发生的前一个晚上抵达那里,次日即离开前往孟斐斯。”

“一个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哈依亚。”

“不在场证明……但这些都是实话!”

“那两个人的姓名?”

哈依亚把它们写在一张用过的纸莎草纸上。

“我会查对。”亚眉尼允诺。

“你将会发现我是清白的!”

“请你暂时不要离开拉美西斯城。”

“你……你要拘捕我?”

“或许还需要再提问你一次。”

“但是……我的生意!我得到省里去卖我的花瓶啊!”

“你的客户得耐心等一等。”

这名商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恐怕会失去那些豪门富贾的信任……我总是按约定的日期交货。”

“情非得已的例外。你住在哪里?”

“一间小房子里,在码头边的仓库后面……这样的虐待将维持多久?”

“我们马上会做出决定,请放心。”

从一趟短暂的布巴斯蒂旅行回来之后,需要三杯浓烈的啤酒才能安抚赛哈马纳的怒气。

“我盘问了哈依亚的员工。”他对亚眉尼说。

“他们证明了他不在场的说词?”

“他们证明了。”

“他们敢在法庭作证吗?”

“他们都是叙利亚人,亚眉尼!死后的审判对他们有何重要呢?他们敢无耻地撒谎,好换取一笔丰厚的报酬!对他们而言,法律算什么东西。假如让我以我的方式审问他们的话,就像当初我还是海盗时一样……”

“你不再是海盗了,而且正义是埃及最珍贵的资产。虐待人是项罪过。”

“但是让一个罪犯兼间谍逍遥法外,就不是罪过吗?”

一位传令兵的介入终止了这场辩论。亚眉尼和赛哈马纳被要求到拉美西斯的大办公室去。

“进行到哪里了?”法老问。

“赛哈马纳深信那位叙利亚商人哈依亚是名间谍兼杀人犯。”

“你呢?”

“我也是。”

赛哈马纳向这名书记员报以感激的眼神。他们之间所有的误解皆被一笔勾销。

“证据呢?”

“没有,陛下。”赛哈马纳承认。

“假如只以一些简单的推断逮捕他,哈依亚将会要求开庭审理,而他就可以脱罪了。”

“我们明了。”亚眉尼哀叹。

“让我来,陛下。”赛哈马纳恳求。

“我是否该提醒我的私人侍卫长,对嫌疑犯的所有人身攻击都将遭受严惩呢……攻击者的罪名?”

赛哈马纳叹了一口气。

“我们走进了死胡同,”亚眉尼承认,“这个哈依亚有可能是亲赫梯人的间谍团的成员,甚至可能是其首领。他为人聪明、狡猾,而且唱作俱佳。他反应灵敏,懂得善用哭哭啼啼和义愤填膺,他给人老实商人和工作勤奋的形象,其生存纯为了卖命劳动。他的足迹遍及全埃及,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与一大群人接触;还有比这样观察在我国发生的事情,然后将这些可贵的消息传给敌人更好的方法吗?”

“哈依亚和妮诺法上过床,”赛哈马纳肯定,“而且他花钱请她撒谎。他原以为她会三缄其口;这就是他搞错的地方。她想敲诈他,于是他便宰了她。”

“依据你的报告,”拉美西斯指出,“这个叙利亚人在一处他租赁的商业场所掐死了那名女孩。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

“那个地方登记的不是他的名字,”亚眉尼提醒,“追查溯及屋主,他与事件无关。”

“哈依亚一定想过要歼灭屋主,”赛哈马纳补充说,“担心他会泄漏他的名字;还好我们及时介入。否则,这个叙利亚人仍将神秘不可知。依我所见,哈依亚并非预谋杀害妮诺法。在那个隐秘的地方与她相见,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角落,对他没有任何危险。由他说出的一个严重的警告,应该足够让她闭嘴。但是情况却恶化了;这个女孩想以她的缄默从他处取得一笔小财富。要不然,就是她威胁他要一五一十地向警方告密。哈依亚杀了她之后拔腿便逃,甚至来不及毁尸灭迹。但是多亏他那些叙利亚共谋,他制造了一个不在场的借口。”

“假设我们正处于与赫梯人针锋相对的前夕,”拉美西斯说,“而在我国境内存在一个间谍组织将是一项严重的不幸。你对这件事情的重新构思令人佩服,然而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哈依亚如何将消息传给赫梯人。”

“问得好……”赛哈马纳暗示。

“间谍不会泄密。”

“陛下有何建议呢?”亚眉尼问。

“重新提问他,之后放他走。试着让他相信我们对他毫无恶意。”

“他不会轻易上当!”

“当然,”法老同意,“但是得知虎头钳又咬向他,他将不再敢与赫梯人接触。我想知道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