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肚里毫无动静。我把手放在小腹上,往下按了按,直到我能辨别出一条小腿的骨骼,紧紧贴着我的肚皮。我按得更重一些,但仍是毫无反应。我试图让自己镇定一些,睡觉有时就像死了一样,即使你还没有出世。

“亚历山德拉。”伊莉拉的声音让我睁开双眼。柯里斯托佛罗站在她后面,清晨的太阳在他头上照出一圈光晕。我收回视线,看着伊莉拉的眼睛。小心点,她的眼色说,如今你每

前进一步,生活将变得更加危险。而我爱莫能助。

“你好,”我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慵懒,“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了,你刚才昏厥了一阵,就这样。”我丈夫如释重负地说。

“那么胎儿……”

“……睡着了,我相信。”伊莉拉打断了我的话,“你也应该睡一会儿。在这个时候,任何情绪的波动都可能对你们两个造成伤害。”

“我知道,”我挣扎着起身,赶快拉住她的手,匆匆捏了一下,说,“谢谢你,伊莉拉。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她点点头,径行出去了。

“他们没有逮捕你。”我微笑着对他说,“这让我喜出望外。”但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体内有一阵恶心的感觉直涌上来。现在我知道了,我想。我知道你的感觉了——那种莫名的恐惧,它来自你对你所关心的人所遭遇到的逆境的想像,即使这仅仅是你的胡思乱想。

“柯里斯托佛罗,我很高兴被抓的不是你。很高兴……”我停了一下,说,“但你知道这是托马索对我的憎恨造成的。他……”我又停下来,伊莉拉的眼睛仿佛就在我面前,“他可以随便说出几十个其他的名字,而他知道我对艺术无比热爱,知道画家曾给过我鼓励。”我几乎无法正视他的眼睛,“他们也会折磨他的,对吗?”

他点点头,“如果他告发,是的,这是法律。”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他无从把其他人供认出来。但他们一定不会管的。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柯里斯托佛罗。他们会不断折磨他,直到他招供,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打断他的双臂。他要是失去了双手……”

“我知道,亚历山德拉,我知道。”他的声音有点严厉,“我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尽管我刻意提防,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对不起,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双手推着长椅,站起身来,“我必须去找他们。”

他朝我走过来,“别犯傻。”

“不,不。我必须去。我必须告诉他们。法律禁止他们折磨怀孕的妇女,所以他们不得不听我说。”

“啊!这彻头彻尾是个愚蠢的想法。他们才不会听你说什么。你去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把我们全部人都扯进他们血淋淋的罪行里。”

“那不是他们的罪行。那是……”

“上帝作证,我已经派人……”

我们愤怒地朝对方吼着。我停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如果你静下来好好听我说就好了。我说我已经派人到监狱去了。”

“派谁?”

“一个能让他们听话的人。我不能让你觉得,我会让一个无辜的人来替我顶罪。”

“啊,你还没有坦白?”

他苦笑着说:“我还没有那么勇敢。但我找到了一条可以向决定这事的人说情的路子。昨天圣方济教会的人公开抨击他,说他不是一个先知,而是精神错乱的疯子。为了让人们相信,那个人用火刑向他挑战。”

“什么?”

“他们两人同时在火焰中行走,看萨伏那罗拉是否真的受到上帝的保护。”

“啊,亲爱的圣母。我们这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变成野蛮人了。”

“我们确实是野蛮人。他们已经在市政厅广场堆了一些浸湿的木料。”

“萨伏那罗拉赢了吗?”

“别这么天真,亚历山德拉。他们中没有人会赢。这只会让那些暴徒血脉贲张。但他已经输了。今天早上他宣布替上帝工作比这样的考验来得重要,并提议一个修道士代替他的位置。”

“啊!但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他既是个骗子,也是个懦夫。”

“他才不会这么看,不过人们确实会这么想。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领主无需再惟他马首是从。自他遭到教会的驱逐以来,人们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

“那么你认为……”

“是的,我认为现在是颠覆萨伏那罗拉的大好时机。在过去,这种罪行可以根据地位和钱包的大小讨价还价。我们得希望和祈祷我们还能走这样的路子。”

“所以你会花钱把他们弄出监狱?”

“只要有可能,是的。”

“啊,上帝,”我又哭起来,眼泪哗啦哗啦向下流,“啊,上帝。我们周边的人都疯了。我们会变成什么呢?”

“我们会变成什么呢?”他悲伤地摇着头,“我们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过上那种注定的生活,祈祷萨伏那罗拉是错的,仁慈无边的上帝既爱圣徒,也爱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