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

三影搂着纯子的肩膀惊叫道,很明显,来的是陆上自卫的空降部队。警察是不可能有这种本事的。看来根据警方的要求,自卫队出动了。

“快投降吧!”

“别干蠢事,我们各自想办法逃出去,但是千万记住,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也不能被他们抓住!沿着山脉逃!千万不能下山,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有可以走的路都已被封锁了,快逃!”

真不愧是吉良,刹那间便看清了局势。

三影抬头看着天空,黎明已冲开了黑暗,尚有些暗青色的天幕下,三十几朵大大的伞花展开着,这些“花朵”在急速地降下来。

“是你叫来的?”纯子紧紧地追在三影身后,喘息着问道。

“不,不是。”

三影是绝对不会去叫警察的,要叫的话从行动开始便会和警方合作了,何以等到此时呢?

——难道是自卫队的井原?

如果给井原透露情报的是警务部的话,那么,三影行动计划肯定已暴露给警方了,现在也只能这么想。正如吉良一开始便认清的那样,很可能警察已包围了环绕山岳的所有山麓,而且是层层包围,否则是绝对不会连自卫队都出动的。

三影感到好象已被追上似的,好象已被一个巨大的网罩住了。

警方一定是从井原的招供中得知山里有秘密种植毒品的基地,并且还察觉到已失踪多时的张一味的行踪,正因为如此才果断地采取了这种前所未有的行动,而且这种行动又是如此之神速。想到这里,三影禁不住不寒而栗,难道警方从一开始就跟踪了自己?从自已逃离医院之时便开始跟踪到现在?

“快逃,纯子!”

三影紧抓着纯子的手冲出树林,现在已来不及再想吉良他们了。边跑着,三影的心头边袭来阵阵可怕的疑虑。如果是那样的话,医院里的那个警察是存心放自己逃出来的。而且以前的同僚河本,打来的电话中所说的那些什么如果不说出来便会重新落入贼手之类带有最后通牒意味的威胁言语,也是刺激自己出逃旳手段,棋高一招?!

——如果真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三影从逃离医院之时起就被警察毫不间断地跟踪着,并且他自己毫无察觉。三影感到胸中好象一下子被掏空了,似乎连自我感觉也失去了一样。或许是被阴惨惨的风吹的缘故吧,三影有些想停下来了。为什么对这样一刻不停的跟踪自己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呢?

三影努力回想起自已逃出医院之后的每一步行动。在赶来这里的整个过程中,未曾发现任何有尾巴的现象。

——难道是自己大意了?

他打发了那个和开小饭馆的京子厮混在一起的家伙,在这里江波夫妇都被他对准当下一击而死,危险这两个字或许根本不存在,三影每日里如履刀锋一般地生活着。但是他却忘了自己总是带着警察的标志。

三影感到死神已在面前出现。而此时的死神却又与以前被吉良、一味所扣押时的根本不同。现在使三影不能不彻底怀疑自己的能力,一瞬间三影的心如刀绞一样地疼痛。

“无论如何也得想法逃出去!”

他好象拖着纯子一样飞跑着,他已和纯子一起干掉了好个人,而且复仇也只刚刚开了个头儿,他们还要杀掉其他更多的家伙。

在二人跌跌撞撞地拚命奔逃的前方,却是毫无援助的无边无际的世界。

人工新植的树林已没入了原始森林之中。

“知道……是否有……从这里出去……的路吗?”三影气喘嘘嘘地问纯子。

“往北走,有个绝壁,从那里……用绳梯下去……就象南阿鲁普斯一样,不过,不过有可能……绳梯已被拆掉了。”

纯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答着,她蓬乱着头发奔跑着。

“小屋有绳子吗?”

“有,但那些家伙……”

“早就逃散了,别袒心!”

小屋的门大开着,一眼就可以看出小屋的家伙们是如何仓惶地逃命的。里边的东西乱七八糟,墙上挂着农具和绳索,三影抓起绳索来不及细看里边的情景,又和纯子向北奔逃。

“我,我受不了!”

纯子的喘息越来越深,越来越急。

“坚持住!在这里被抓住,就等于死。一样是死,咱们还是宁可跑死!”

三影借着晨曦已看出纯子已是极度的疲劳:两个眼圈又黑又大,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脸色猎黄的,一眼便可看出是极度疲劳和严重缺乏营养。

“放下我吧!我不行了,反正也已杀了江波夫妇……”

“别说蠢话!”

三影蹲下身来,猛地背起纯子。

“你想想我是为什么来的?”

跑了不到两百米,三影感到前边好象有声音,他敏捷地钻进灌木丛中。

“站住!动一动就打死你们。”

紧接着自动枪叫开了,头顶上的灌木被打得乱飞。这是威胁性的射击。

“你爬出去。”

“不要出声。”

那个声音还在尖厉地嘶叫着。

“你……”

“我去干掉他!虽然无冤无仇,但为了逃命也只能这么办了,他好象只一个人,同伙都走散了,夺到枪便一切都好办了。只有这样,否则难以逃脱,你爬到一百米开外等我。”

“你……”

“快走!”

三影看着纯子离开,又回到灌木丛边上,威胁性的射击声停止了,这里的灌木林很深,稍稍走进一点便根本看不到人影了。三影透过杂草窥视着传来枪声的方向,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看到了这名自卫队员的影子,他手扣自动枪的扳机边利用杂草的掩护,边慢慢向这里逼近。

三影匍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手抢,肘部撑在地上,距离还太远,如果不在二十米以内便有可能打不准。三影对自己的枪法充满自信,但是由于枪是抢来的,不大熟悉其特性,所以不想冒然开火,他瞄准了对方紧扣在枪机上的腕子,一旦没打中手腕肯定会偏在对方的胸口上,虽然不想杀死他,但眼下除此之外也别无万全之策,现在对三影来说最关键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多活几天,除此之外或许可以说别无所求,反正早晚要去阴间报到的。

对方一步步地逼近了,他还太年轻。

十五米!

三影扣紧了扳机,对方好象尚未察觉自己,只是缓缓地迈近。这样很容易瞄准,三影心里祷告着扣动了扳机:“叭”地一声轻响,只见对方一下子倒下了,扔下了自动枪。三影迅速地跃起去夺枪。

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好象脚被什么人抱住了,这一下他感到了一阵战栗,好象全身的血都冻住一样。

他迅速调转枪口,回身一看只见是纯子,她脸上全无血色,只是死死抱住他的脚,好象疯了似的,她又爬回来了。

“放开!”

不能再犹豫了,只好一脚踢开她。三影一下于串出草丛,那个自卫队员正按住自己的右手,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已来不及去拾起扔在地上的自动抢了,看着攥着手枪扑过来的三影,脸上显出绝望的神情,一动也不动,由此可见三影的动作是何等的敏捷。

“我不杀你。”

三影对着正往后退的自卫队员说道。

“我只要你的自动枪,告诉你同伙,再敢上来我就不客气了。”

三影抓起自动枪,取下对方的子弹带。

这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自卫队队员只是呆在那里。

三影又返回来,见纯子瘫坐在草丛中,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抱起纯子接着逃。

“没事啦,我有了自动枪,他们不大敢追上来了。”

“如果追上来,你会杀死他们?”

纯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影随时都可能惨死的恐怖夹杂着一时可以安全些的感觉,象一阵风一样袭上纯子的心头。

“当然杀掉,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疯了,只是我们生活在地狱的门前!是活地狱,别忘了这个,反正无论如何是无法逃出这地狱的,只要他们敢来,我就多带上几个同路人!”

很清楚前途毫无光明,只有黑暗的世界。无论走到哪儿也决不会有尽头,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复仇而活下去。

远处传来人的声音。

“我,我没你这样坚强,无论怎样对方也是……”

“不!”

三影打断了她的话。

“在你的性格里有比男人更刚烈的创伤,能活到现在这便是证明,而且还报了仇。”

“但我已成了那些家伙的性的奴隶,象鬼一样地生存。”

“性的也好,什么的也好,虽然身心全成了奴隶,现在也要活下去,别再说了!”

说完一把拉起纯子搀着她就走。

走了三、四十分钟,不觉失去了方向,追踪者好象没了。但他们却迷了路,好象进了迷宫一样。四周全是巨大的山岩,山岩之中还夹杂着针叶松。无论怎么走,所见到的都是这些,好象是在兜圈子。而且简直不是在走,因为根本提不上有路,除了山石,就是松树,实在太难移步了,并且好象是在走向抵处。

“我走不动了。”

双腿渐渐沉重的纯子低声说着停住了脚步,三影回过头来,在苍白的岩石的衬托之下纯子的脸越发难看,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三影伸手一摸,火烫火烫的,何只是疲劳,她还发着高烧。

“让我死在这儿吧!”纯子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别说傻话。”

三影训斥着跪下身去,纯子一下子倒上来,他用绳子将她捆在自己的背上。

直起身来接着走,但只觉得脚步沉重,虽然纯子已瘦得不成样子了,然而毕竟还是个成人,背着一个人,脚下又没有路,攀上跳下实在艰苦难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没十分钟就已两脚打颤。这路令三影心里忐忑不安,干粮全没了,又没地方可睡,这祥能坚持多久。

——如果纯子的病情再恶化……

忽然天上传来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三影赶忙藏到岩石下面,直升飞机轰鸣着从头上掠过,透过高处的树木三影看到了直升机。

——终于来了。

但直升飞机只有一两架,这时正象秋天到处可见的蜻铤,来回地盘旋着,警方显示出非凡的决心。三影明白自己被逼迫到了何种境地。看来三国山脉周围至少来了上万名的警察。三影想象得出这是怎么回事,警视厅已展开了大规模的追捕。

所有的路上有设有重重的哨卡,这时想混出去是决无可能的,只有等待对方搜索结束,但对于没有干粮的三影来说要想躲在山里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发着高烧的纯子。另一条路是象吉良所说的翻过山脉去,这样便可以从山里逃出福井和滋贺的县境,大概吉良和张一味使是走这条路,三影现在也想选这条路,但纯子身负重病这样也不行。

三影缓缓前行着,背上的纯子现在已经昏迷了,两手无力地垂下来。一边躲避着直升飞机向前走,三影一边考虑着是进还是退,如果要救纯子,现在只有向警察投降了,但这样一切就全完了。但如果不投降,这样背着发高烧的纯子在山里乱闯也是死路一条。

——只有先找个山洞了。

三影这样想着,现在只有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想办法给纯子养养病,如果没别的什么恶性病,高烧过一两天便会退下去的,若是肺炎之类引起的,也只好到时再说了。三影想如果纯子真的不行了,也只好到时死在自己的怀里,结束她短暂的一生,然后将她葬在山中自已再去复仇。对纯子来说要让她在监狱里去度过后半生,那她一定会去选择死亡的。

“请原谅我,纯子。”三影对昏迷着的纯子说。

昏昏沉沉地,他走到山崖边上,这绝壁并不怎么高,大约只十几米,下面是层叠着的原始森林。三影放下背上的纯子,将绳索栓在一棵太树上,再割下一股绳子,重把纯子捆在背上,现在只有背着不知生死的纯子一起下去。

吊在悬盧上的身体分外地沉重,紧紧攥住绳索的手掌被磨得出血,在绳索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总算下来了,来到原始森林之中,三影稍微休息了一会,纯子仍旧昏迷不醒,好象不会再醒来似地昏睡着。眉头微微地皱着,这微皱的眉头便是这半年苦难生涯的象征。刚从阴惨绝望的生活中逃脱出来,而那种生活的恶魔又化成高烧来和纯子的心灵决斗,是那恶魔胜还是纯子胜,只好去与之决一生死了,战胜了高烧,纯子便得救了,并且将重新恢复卷入这场纷争之前的清净身心,三影这样想着。

直升机仍固执地发出轰鸣声。

休息了将近二十分钟,三影又出发了。

但根本没有任何方何,沿着似括非路的小径下去可能便可以到山麓了,但三影却不想出山去,选择易走的地方,茫无目地地走着,只希望能找到个山洞。

象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前行。

三影已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了,他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又来到岩石丛中,身体好象陷到地底下一样的沉重。纯子仍旧无力地垂着双手,仍旧昏睡不醒,三影忽地希望就在这里被打倒,与纯子死在一起。什么复仇,一切的一切都让它去吧,他实在已是精疲力竭了。

“一起去死吧,纯子。”

现在如果一下子跌倒,他是没力气再爬起来的。

好象已过够了空洞的人生。

天空象被黑夜笼罩着似的昏暗。三影仰卧在地看着天空,他刚睡醒来,不知怎么的他想到了死亡的世界,那里是那样的漆黑。一阵微风吹来,风里似乎夹杂着人声,三影一下子警觉起来,忙坐起身来去看纯子,见她仍躺在枯草之上,趟下以前自己给她穿上的上衣仍保待原样。

摸摸她额头高烧仍没退,三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虽然只睡了一会儿,但体力却恢复了不少,不,不能让纯子就这样死去,他心里忽地又如刀绞一般,婚后到现在,纯子还从没有象个普通人的妻子那样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

至少要一个月或是十天,复仇之后要安静地过上几天,他想起她以前说过的话,即使是前途毫无生望,即使是在地狱的门前,也要忘记一切,去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这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着。

三影又背起纯子继续去找山洞。天一黑,一定会寒冷难当,况且这天似乎要下雨了,被雨一淋,纯子微弱的生命恐怕保不住了。

三影背着纯子离开原地,忽地好象听到什么声音,他下意识地攥住口袋里的手枪,自动枪早己扔掉了,他回身向出声的地方看去。

是条狗,它在离开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瞪视着三影,尾巴轻轻地摇着。

“是你?”

三影弯下腰去,那狗的褐色眼晴闪着眷恋的光,是那条猎狗。有这只狗,那么那老人一定就在附近。三影想起老人有个打猎时用的小屋。

猎狗打转身穿过枯草无声地消失了,三影没去追它,他深知这猎狗好奇心很强,一定会回来的。

等待。

没过几分钟从旁边的草丛中那猎又露出头来好象在嗅着什么,然后摇着尾巴出来了。

接着听到有人分开草丛的声音,是那老人,他背着猎枪,无声地来到身边,看看纯子弯下腰,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去摸她的额头。

“这可不行啊。”老人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来,把她背起来。”

“谢谢,但是山下……”

“知道。”老人点点头。

三影在老人的帮助下重又背起纯子,或许是自已有恢复了几分体力,更或许是老人的出现使三影看到几分希望,所以昏迷的纯子已不那么使他感到沉重了。

猎狗在前领路,老人走在三影前面。

“又是你。”老人边迅疾地走着边说。

“早上我从村里出来时,见许多警察来到村里,到处都是警察,到山里一看,又见直升飞机不停地盘旋,我想你一定又干了些什么。”

“这女人是我妻子,她被抓到了我向您打听过的那个秘密毒品种植场,我去救她出来。”

“干得好,现在只要她的病情不再恶化就没事,快,要下雨了,我的小屋就在不远。”

“给您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

狗奔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

风越来越大,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七时。

松村搜查二课课长与警察厅的野沟警部一直守在设在警视厅的本部里。

近畿管区警察局的电话不停地打来。

早六点三十分得到自卫队中部地区总监部的支援,伞兵在欧那山着陆,这是松村与野沟的提案,是他们通过警察厅向防卫厅提出的要求。对松村和野沟来说,这是乾坤一掷的赌注,如果失败了,二人是要负全责的。但除此方法之外,要逮住张一味和秋武的部下是十分困难的。

昨天夜里近畿管区的警察局对区内所有的警察下达了总动员令,总人数达一万四千,包围欧那山时投下了全体人员,在空降前一小时早晨五点三十分合围完毕。

投入空降部队是要尽可能将张一味当场捕获,虽说已布下天罗地网,但终究是在无边的山岳地带,分散开来十分麻烦,二十分钟后从警视厅派来的近百名搜索队员用自卫队的直升飞机降下了,空降兵部队只是为了封锁敌人的逃路。追捕权的行驶还要靠警察。

松村与野沟等待着来自那里的消息。

第一个报告在七点五十收到:

张一味与秋武的部下全体逃亡,发现三具女尸系被枪杀。

“什么?”野沟低头叹息着。

那叹息声尚未结束,第二份报告来了:

“一个好似三影龙昭的人袭击了一名自卫队员,用无声手枪击伤了自卫队员的右臂,夺走了一支自动枪。”

“什么?!是三影这混蛋。”

手拿听的松村愕然了。

“这个疯子!”

松村无精打采地看着野沟。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野沟望着天空。

八点二十分,收到第三份报告。

在欧那山的河本搜索队员报告,发现一个被刺杀了的张一味的手下和那位因渎职事件而被全国通缉的江波恭二的尸体,是被全身赤裸地绑在木桩上,睾丸及周围部位被击烂。啊,等等又有报告来了:刚才发现一具女尸,好是江波的妻子,全身赤裸地惨死,下身被插入一根木棒深及胸部。

“还有吗?”野沟问道。

“还有。”

“不是投入了警犬了吗?”

“是与搜索队员一起投入的,在一间小屋里发现了几个人的气味,现在分头追击。”

“有情况继续报吿。”野沟挂上电话,将事情告诉松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野沟不解地问。

“到底是谁要如此凶残地杀人呢?是三影?”

“大既是这家伙,他已失去了人性,成了复仇的鬼!”松村的声音有些发抖,从此再也没有报告送来。

上午十点。

野沟与松村无言地坐着,似乎觉得寄以唯一希望的警犬追踪也要失效了。

十点四十分,等煞人的电话终于来了,野沟一把抓起听筒,但一会儿就放下了。

“山里好象下雨了,警犬追踪……”

“嗅线断了?”松村发出无力的声音。

老人小屋在山的中部,旁边有一条小溪流过,小屋是圆型的,有八张铺席大小,地上铺着草席,墙上挂着炊具和各种斗蓬。

“乱糟糟的,真不好意思。”

老人拿出皮做的睡袋。

三影将纯子放入了这个睡袋。这时老人打来一桶溪水浸湿一条挂在腰间的毛巾,然后笨拙地将毛巾放在纯子的额头上。

“将那个药罐的水烧开了就好了,我去找些草药。”

说着走出了小屋。

猎犬没跟老人一起去,它在纯子的枕前坐下,侧头看着纯子。

小小的火炉里生起了柴火,小药罐挂在那上面的钩子上。纯子仍旧昏迷着,眉头依旧苦涩地微皱着,好象正在恶梦中彷徨。无边的恶梦使纯子的意识消失了,她在那黑暗之中一定又见到了那些野兽般的男人。

雨点落在屋顶上,噼噼叭叭地响着。三影走到门外看了看。原始林就在小屋旁,乌云压在原始森林的树梢上,远处的山峦已被一片乌云所笼罩。

他看到老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小束枯草,是黄褐色的没有草籽的蔓草。老人将它们放入了煮开了的药罐中。

“让她喝了这个,烧便会退的。”

“得救了。”

三影低下了头,就在此时,滂沱大雨浇了下来,同时外面变得如黑夜一般的漆黑一团。

三影打了个寒噤,如若不是在那里巧遇老人和这条猎狗……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股寒流穿过全身,他好象看到了被大雨袭击,无处可躲的自已知纯子正等待着去见阎罗王的情景。

老人默默地熬好药,将药汤倒进碗里,说:“用你的嘴喂她喝下去。”

三影嘴里含了口药,分开纯子的唇。她的牙齿好象拒绝似地紧咬着。三影用右手抓住她的下巴,分开她那咬紧的牙关,一点点地将药喂她喝下去。就这样喂了她一大碗药。

这药真苦的要命。

“她要是好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老人边从桶里舀着水边问。

“我打算翻过山去,到日本海去。”

“你杀人了?”

老人将锅挂在吊钩上。

“你知道了?”

“怎么回事?”

“我杀了两个人,还有好些人要杀。”

“是复仇?”

“是的。”

老人沉默着。

雨越下越大,小屋里象夜间一样黑暗,猎狗卧在地上,看着三影。

“沿着山脉走,有路吗?”

“没有,这样陡峭的山大概是无法翻越的。”

“是吗?”

“杀过人,或许会感到空虚吧。”

锅里开始冒出热气。

“但,别无他法。”

“她也赞成你去复仇吧?”

老人看着睡着的纯子。

“是的。”

“真让人难过。”

老人自语道,古铜色的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老眼闪着慈爱、宁静的光。

第二天早上,纯子的高烧退了,或许草药真的见效了,她从深深的昏睡中醒来。

“这儿,是在哪里?”纯子第一句话就问。

“别担心,是猎人的小屋。”三影说明了情况。

“那么,我一直睡到现在?”

“是的。”

“让你费心了。”

“别说了,没什么。”

“那,那老人人呢?”

“昨天下午下山去了,今天早上好象还会来的。”

“是吗?”

“现在煮着稀饭,你要快点恢复体力,只要你行了,我们立即出发。”

“去哪儿?”

“只有沿着山脉翻过去,到日本海,然后向岛根县的方向走,江波说过,张一味计划从一个叫黑木的渔港逃到国外去。具体去办要靠秋武,所以大概秋武也会在那里。而且他们还要从张一味那里接收毒品的运输路线。大概这是我们复仇的最后机会了,如果不赶快去,恐怕要赶不上的。”

“没关系,明天我就能走路了。”

“我也休息好了,可以背着你走了。”

“冒险也是没办法的,让张一味逃到国外便等于前功尽弃了。”

“那样也好,但我们怎么跟他们干呢?这次秋武本人要来一定会带不少打手担任警戒。”

“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让这个小小的渔港成为他们的墓场!”

“要是干得好,复仇便到此结束了。”

“是的。”

“以后会怎么样?”

“被警方追捕,那样的话,警方一定会找理由来追击的。”

“是呀。”

纯子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我们就逃到边境上的某个地方去,再多活一个月,反正也活不长了,只要能多活一天便快快活活地过上一天。”

“好,即便只有十天,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我虽感到绝望,但也会为此……”

纯子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

三影为她揩干了泪水,再次在心里感激能巧遇老人和猎犬,若非如此,被暴雨一浇,纯子便会长眠在这深山之中了,他想到自己那时将不得不立起墓标而离去,但是只要复仇心愿不已,对纯子的痛苦而短暂的生涯的悲哀便永远不会从心灵上抹去。

“你为我落泪了?”纯子问道。

“没,没哭,只是让烟熏了一下。”三影擦了擦眼睛。

纯子闭上双眼,合拢的双眼上闪烁着生命结晶的泪光。

过了一会,听到了狗叫,老人回来了。

“她已经退烧了吧?”老人放下背篓。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那药是我自己发现的。”

老人边略带得意地说着,边将一张报纸递给三影。三影展开报纸一看,一下子清醒了。但同时也浑身不寒而栗了:

张一味的秘密基地被秘密突袭

山岳深处的秘密毒品种植场

不堪入目的虐杀现场

是三影龙昭——以前的警察干的?

这样的标题占了整接一版。

三影仔细看了看报导,正如所料,警察确实是一万四千人全体动员,但是拂晓的突袭失败了,没有捉到一个人,连警犬都用上了的万无一失的追捕,由于突然天降大雨而失去嗅线最后以失败告终。

警察发现了江波夫妇的尸体,从被虑杀的状态推理,或许是前警官三影龙昭之所为。因为据认为张一味无法象这样虑杀,根本就没时间。这小屋里发现的三具女尸系被枪杀也可以得到证明,这些都是在逃亡前仓促解决的。

从报导中可以感到外界的震惊。张一味安然地隐形于山中,而此时却又正值大举搜索,而且还发现国内也有毒品种植场。

评论者认为这或许是警方的怠慢所造成,或许是这次前所未有的大包围操之过急而造成的。

——难道这群混蛋真的逃出去了吗?

三影放下报纸,仿佛看到了沿山脉狂奔乱跑的吉良、张一味的影子,或者可能吉良一伙乱跑真的给他找到条出路也未可知。

老人没有提及这些报道,对此三影十分感激。虽然不知老人怎样看待这种虐杀,但是只要他一问,要做出解释的话,那将是十分难堪的。

长期隐居于深山,与一只猎犬一起生活,那一定会是个寡言而孤僻的男人,然而正是这老人救了三影两人。

“好象警方正在大举搜索,以此为中心,据说已包围了整个三国地区。”

老人边将三影托他买来的东西从篓里往外拿边说。

“大举搜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大约警方不只是为了面子而且是为了树立威信。

“你出发时,还是要多注意为好。”

“多谢你老人家!”三影点头称谢。

纯子能够重新走路是当天下午。三影想立即出发,当然这不大可能,只好先做些准备,当晚又休整一番。

翌日清晨,三影和纯子告别了老人和那只猎犬。老人在小屋门外目送二人离去,而那条狗直送到看不到小屋的地方为止,最后才摇着尾巴不无留恋地回去。

“如果你累了,只管说,我背你走。”

“没关系,休息那么久了。”

纯子快活地回答着,她拉着三影的手。虽然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但走路还行。与三影一起远行使她既快活又兴奋。尽管这次出发的目标可能意味着死亡,但起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会有任何战事发生,会是一路平安的。

纯子并不怕死,只是想到战斗中三影可能身遭不幸,便神情清淡,手脚打颤了,自己被杀并没什么痛苦可言。

这一天足走了七公里,太阳便落山了。

二人找了个山洞便露宿了。二人是沿着京都府与福井县的边界的山岳地带向日本海进发的。因为无路可行,只能翻山越岭,两人的速度很慢。

三影决定选择最短的距离前进,若能到达三国山脉与中山谷的中间地带,便有路可达福井县内。林中小路直通连接京都和福井县小浜市的162号公路,然后到达小浜市再乘上山阴本线的火车去岛根县。

他知道警察正在大规模搜查。山林小路大约还好,但公路上肯定设有哨卡,从山里走到越远的地方越安全。但是时间却不可能这么充裕,这样多花的几天之中,张一味便可能逃出国境,要杀秋武是当然的,可也不能让张一味逃脱公道。

三影毫不怀疑江波临死所供出来的情况。张一味一定会在黑木港里装成钩鱼人潜逃出境的。他也很清楚秋武一定会来黑木,接收毒品走私路线是一桩莫大的买卖,即使花上五亿日元也是合算的。

——或许……

张一味逃亡的计划是秋武安排的,也可能秋武在接收通路后干掉张一味,取回那五亿日元。

决不能让他这样干。

无论是秋武还是张一味,三影都决心亲手杀掉他们。让两个家伙自相残杀至死,以解心头之恨,要让他们比江波夫妇死得惨上几倍。

“你冷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便不冷。”

纯子握住三影的手。

“你辛苦了。”

“我一点也不累。”

“想想看,我自己也正是因为有了你才活到现在,如果只剩下我自已,可能根本忍耐不住的,我会自己断舌而死或是一横心冲到秋武家被杀死。——我只是为了复仇才活到现在。这虽是事实,但也还是因为有了你才活到现在。正因为你被他们抓起来,忍受了各种各样的折磨,我才有这样坚定的决心,复仇的信心也才倍增。我的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烈火,我心里有一条钢索,每当想起你所遭受的折磨,它便勒紧了我的心,如果不是这样,我怀疑我是否能象现在这样拚着命地要去复仇。 ”

“谢谢!我从心底里感激你,我之所以能忍受那些野兽非人的折磨而活下来,也是因为想到你,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天天对自己这样讲,现在果真这样了,我真高兴。”纯子的声含着啜泣。

“这真是奇缘造成的,我是那么深深地爱着你。”

天上浮起一轮冷月。无光的,昏黄的月色好象冻住了一样。透过森林的月光犹如冷凝了的雨珠散了满地。

“你给我唱个歌好吗?”

“唱歌?我从来没……”

三影突然停止了自己唐突的话。

“请你唱《荒城之月》好吗?”

纯子的话不知为什么象利刃一祥剜割着三影那颗流血的心。

春天,高楼上的花宴……

三影唱了起来。

月光照下,交错的杯盏……

三影的歌声噶然停往了。悲怆的气氛充满了周围的空间,也许是悲哀象一阵风吹过心田之后,便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之中浮现出纯子疯狂地报复江波夫妇的情景。

纯子已舍弃了今后的人生,只有一天天地忍受苦痛,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悲哀,那歌词深深地冲击着三影的心。

一个人失去未来,是一种多么难以言状的痛苦呀。一个自知已失去明天的女人,对于剩下的这一天天的生活又是何种的悲哀呀!这种悲哀溶进了周围的山岳。

纯子无声地沉默着。

只有野兔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定要杀掉他们!

三影再次在心底发誓,对张一味和秋武的仇恨象钢针一样刺着三影的心。

他们合上眼睡了。

次日早晨。

三影与纯子在溪水边洗了洗脸,简单地吃过早饭,又上路了。值得庆幸的是纯子的体力已恢复过来了。

下午便找到了那条山林小路,沿着小路走下去便是162号公路了。

二人步行向公路前进,到达道边时已是夜晚了。等了一会,三影截住了一辆大型载重卡车,卡车上印有“小浜鲜鱼”的字样,是辆运水产的卡车。

“我们想去小滨市。”说着递了一万日元给司机。

“这……多谢了。”司机是个中年人。

“只是我们因故正在被警察追捕,一旦被盘问,就不大好办了……”

“我今天早上去京都,现在是回小浜去,在小浜的入口设有哨卡,检查过往的车辆。从这儿到那儿为止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一旦有事,我会事先停下来让你们下去的。反正是夜里,躲到山里去是不会被找到的。”司机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他让三影和纯子坐到驾驶室里。

这下两人放心了,看上去这是个为生活而疲于奔忙的司机,一万日元果然见效了。他微笑着开着车,还拿出速溶咖菲给三影和纯子喝,二人也不客气。

十分钟不到,纯子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大病初愈,毕竞容易疲劳。

过了半十小时左右,司机停了车。

“哨卡,就在前面,你们在这下车进山就可以了。”

“多谢您。”谢过司机,两人下车了。

“当心点。”这司机的心肠挺好。

三影搂着纯子的肩膀走上了山路。那里是稀疏的林子,虽然有月光,但脚下仍然看不清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走了一会,黑暗中便看到了前方有灯光在闪,那大概就是小滨市的万家灯火了。

纯子停住脚步出神地看着那灯光。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到灯光了。”

“是街灯?”

三影与纯子肩并肩地站着,注视着那象长堤一样排着的街灯。灯光好象是冷的,他们对这些灯好似有了一种疏远感。那是人们温暖的家,这对于象野人一样生活了几个月的三影和纯子来说是具有一种拒绝感的。到了这座城市便没有许多警察的哨卡了。但三影深知自己和纯于杀了人,到处被追捕,不知何时便可能暴尸荒野。

两人来到小浜市的街上,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三影和纯子找了一家为长途开车的司机们开设的简易旅馆住了进去。洗了个澡,他们便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夜了。虽然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但三影并没有向纯子寻爱,那样做他是有所忌惮的。纯子被那群野兽当作性奴隶百般蹂躏,一天中无论白天、黑夜随时随地都要满足他们的兽欲,虽然爱抚的意味不同,但性行为的本身却都是一样的。一想到这里,他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纯子也没要求三影。

或许是太疲劳了,一躺下来便枕着三影的手臂睡着了。三影久久地注视着纯子熟睡的面庞。她的眉宇微皱,象因发烧而昏迷一样,以前纯子睡觉时是没有这习惯的,当然白天也没有。

这好象是意识的潜现,在她意识里深深留下伤痕的那日日夜夜的屈辱,便显现在这眉宇的微皱里。

纯子的性袼真是坚韧,三影想,如果纯子是个男人的话,也一定会象自已一样,一定会的。易于激愤,象远古武士一样勇于奋进,意志坚定。三影并不认为这些是优秀的品格,而且恰拾相反,这样容易吃亏,容易遭受挫折。有时三影感到自己的性格好似那玻璃雕刻品,总是有一种随时都可能破得粉碎的危机感。

在南阿鲁普斯的毒品种植场,挥铁棒疯狂地战斗的纯子的样子又浮现在三影的脑海,她好象也有一个水晶雕刻一样的心灵,要自己将自己击碎似地拚命狂斗。

沉睡着的纯子时而腿部猛地抖动一下,好象一下子踩空了一步似的。

三影也合上了眼睛。

三影想,纯子大概不会做上一个什么快乐的梦,即使狠狠地报复了秋武和张一味他们。但从那时起能留给自己二人的生命也不会太长了,或许只有几天,最长或许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第二天皁晨,两人很早便从旅店出来了。在车站前买了张地图,江波所说的黑木渔港在岛根县海岸线的中部,是一个小得几乎难以找到的小渔港。

他们上了山阴本线的火车,警察并没有到这小城市及火车上来搜査,或许他们没想到张一味会逃到日本海方向来,所以警戒十分放松。一般来说逃亡者往往去混入大城市,这一点是常识性的。

山阴本线基本上平行于9号公路,列车沿着海岸线象一条长长的虫子一样缓缓地开去。

纯子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大海,十二月的日本海是粗暴的,冬天的严酷显现在白色的浪尖上。从注视着波浪的纯子的侧脸上,三影看出她心头也在涌起波涛。纯子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本来这正是充满美好希望的年龄,但她却失去了明天,失去了希望,她现在注视波涛时的心境的悲哀深深地感染了三影。

或许前方的黑木渔港便是三影和纯子的墓地。虽然忍耐着难以言状的凌辱与玩弄,但终于活到了今天。活到了今天这也是如履薄冰一样的生存,脚下随时都有划开冰缝、被冰下的激流的寒水冲去的危险。黑木港便可能是这种生存的终点了。

纯子一定在这样想,如果要结束这场复仇的战斗,那么,在黑木港便要杀死好几个人。

正注视着窗外的纯子那沉静的面庞上潜浮着只有用血才能绘出的地狱的图画。

十二月二日下午,岛根县的黑木港到了!

黑木港确实象想象的那样小,那防波堤好象要被日本海打来的巨浪吞噬般的小。几条渔船栓在岸边,港口就在离9号公路不远的地方。沿着海岸有一条乡村道路,这条路象挂在悬崖上一样地险。

总之日本海沿岸是无法称得上美的、景象缺乏变化,也没有男性化的美。虽然荒凉空旷,尽是绝壁悬崖,但却乱糟糟的,有些象箱廷地区,根本没有太平洋沿岸的雄浑。

三影和纯子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港旳背后有些人家,村外山崖上有家旅馆,是一座小巧的山庄式的旅馆,屋顶上满是绿色的嵩草。

旅馆就只此一家。

“看不到那些家伙们的影子……”

站在旅馆附近的山崖之上,三影对着大海自语道。

到达黑木之后,三影格外地警惕起来,即使是走在港里、村里的路上时这种警惕也一时没有放松过。这里大概是与秋武和张一味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了。面对死神而苦苦哀求的江波是不会说谎的,那么便很难保证不会与他们遭遇。

但是,却没有一个象是那伙家伙的人。不出所料,年轻人很少,在街上的大多是中年以上的村民。三影开始感到不安了。

——今天是十二月二日。

吉良、张一味看到空降部队逃走时是上个月二十八日,已经四天了,吉良等倒还可以,张一味是个彪形大汉,全国到处都有捉拿他的通缉令,他不会轻易找到藏身之处的,这样,他只有直接来这里。

纯子想起来,有四、五天吉良似乎是关闭了农场出去了。那几天里大概是在商谈张一味与秋武会见的计划,可以想象是因为前次的纷争而要将这一计划提前。

“难道已经逃走了?”

海风吹拂着纯子的头发,清瘦的脸上带着凄惨的光泽。

“有什么奇怪的吗?”

纯子看到三影在偷偷地笑。

“什么,只是想到了清姬。”

“清姬?那个追和尚的淫妇?”

“淫妇倒不一定,你的脸上的光艳有几分凄惨,我在你的表情里发现了你对张一味从海上逃出去感到遗憾的神情。”

“你这家伙,这比喻可不好!”纯子咬住被风吹动的长发。

“在我心里有些记忆是无法消失的,父亲的惨死也是其中之一。我从张家被带到太平洋岸边的一路上的情景也是,这些就好似用烧红的烙铁在烫我的心,那伤痕是无法消失的。”

当时,纯子倒在桌子上,张一味用他粗大的手指和性器轮番挑弄着她,她禁不住发出阵阵的呻吟,她目送着三影离去,却是被赤裸地抱在张一味那毛绒绒的大腿上。

“请原谅我。”

纯子垂下了的目光。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心头有烈火在烧!这并不是一般地燃烧。想起这些,我就好象要被那仇恨烈火烧化一样,我是不会有那种意思。所以才要去杀掉张一味这恶棍,不将他撕个粉碎,我难消心头怒火。”纯子被奸污时身躯的扭动和老父亲的死重叠在一起了。

“我饶不了这恶棍。不,不仅是张一味,还有吉良、宗方、沼田,所有污辱过我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尤其是张一味这恶棍,若是能够的话,我也要化成一条蛇追上张一味逃跑时乘的那条船。”

纯子的声音低低的,这种想法绝非玩笑。面对着大海的面孔上浮起严酷的表情。三影看着这一切,想象着那奋勇地游过日本海的巨大的执着的白蛇。

“不,现在他们不可能已逃走了,他们会来的,一定会,我们先等着。”

“亲爱的。”

“什么事?”

“如果你能在这里抓住张一味这个流氓,一定交给我处置,行吗?”

“好的,随你怎么将他弄死!”

三影想起纯子杀死江波夫妇那毫不留情,以至残忍如动作,想象着纯子杀掉那头巨大的野兽——张一味时的情景。现在,除了对敌人——迫害自已到了难以言状的地步的敌人进行复仇外,对三影来说便再也没有其他的生存意义了。

“我们就住在这里好吗?我去订个房间。”

“好。”

纯子抬头看了一眼三影,但脸上又随即转向大海了,那样虽然乍看之下很象一位聪明、贤慧的少妇,但仔细端详之下却不难看出那清瘦的面庞上挂着多少有似哀伤而又严酷的冷笑。远远地看到她伫立着的楚楚动人的身影,过路的男人们一定会产生非分之想的。然而,如果他们知道了纯子杀死江波夫妇的情景,一定会哀嚎着远远地逃开的。三影和纯子现在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挣扎。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阵阵冲动,三影真想从身后紧紧地抱住纯子,给她以温暖和幸福。

三影来到那家旅馆。

一个象是老板娘模样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

“实在对不起,房间全满了。”老板娘向三影抱歉似地说。

“全都满了?”

好象这里根本没有房客。

“实在难为情。”

“为什么?”

老扳娘的语气中好象隐含着别的什么意思。

“因为有人预约了明天和后天的所有房间。”

“那么,只住一晚上可以吗?”

“对不起,那些客人说今晚也不能留住任何房客。”

“真了不起,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富豪吧,是团体预订吗?”

“不,不是……”

老板娘的语气中明显地含有隐意。

“是钓鱼的客人?”

三影心里一阵激动,声音也提高了。

“是的,可是……”

“知道了,这里好象没有别的什么旅馆了,我们人不多,只要能找到一个房间就可以了,所以……”

“是吗?”

“啊,对了,在夏场有一家小小的旅店,我帮您打个电话问问吧。”

“谢谢。”

三影问明了那家小旅馆的地址,便离去了。

他急忙赶回纯子那里。

“我们终于赶上了,他们明天就到!”

三影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表达的兴奋。

“好象没错!”

纯子白净的脸上掠过一阵痉挛。

“是秋武刚,一定是这个恶棍。”

三影毫不怀疑地这样断定,除了秋武之外还有谁会在这种时节订满全部客房,并且还给老板娘下了保持沉默的命令——对任何人都不许提及,嗯!

“这可能是最后的战斗了吧?”纯子自语道。

“是的。”

三影拉起纯子的手,肩并肩地走进山林。

“到了明天,秋武会来,张一味会来,吉良、宗方也会来。所有的爪牙都会来。”

他们大概会三三两两地分头来或许是一个个地来。这样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然后再在村了里集中。

“你有把握吗?”纯子的问话里隐含着不安的阴影。

“有点把握。”说着,三影搂住了纯子的肩膀。

他虽然这样回答,但其实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把握。首先在人数上他是寡不敌众的,虽然知道敌人会来这里汇集,但具体怎样汇集却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竖定的挑战意识。

“恐怕秋武会严加防范的,他一定会让所有的部下都带上武器。”

“很可能。”

“那么,怎么接近他们呢?”

“这正是我要考虑的。”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当时便与你同去!”

“别担心,报不了仇,我是绝对不会死的,一定要杀掉秋武和张一味这些混蛋。”

狂啸着的大海更让人感到博大无比。

“你到小旅店去等我好吗?我去松江市就回来。”

“你去干什么?”

“去买个窃听器,今天晚上混到那个山庄旅馆里,将它安上,如果不先弄清楚他们的行动方案是很难采取对策的。”

“你准能混进去?”

“侦察员与小偷干的事是大有相似之处的,我就试试看吧。”

“唉,也只好这样……”

纯子微微地点了点头,她的感情象大海一样,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平静异常,但她能忍受任何起伏的事态,如果是别的女人,大概早就精神失常了。

三影与纯子在去小旅店的路上分手了。分手时纯子无言地深情地注视着三影,黑黑的瞳孔里闪着无限的关怀。纯子的眼睛总是在说话,有时她会长时间地注视着你。

过了一会,纯子转身走了。三影目送着她的背影,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怜。纯子的背影让他的心都碎了。

我一定要将这群恶棍一个个都切成肉泥——他心里又是一阵战斗激情的亢奋。一定要将这群曾肆意鞭打凌辱过纯子的恶棍一个个全杀掉!这时他又不由得想起了纯子,在恶魔的手中她失去了人的思维,只剩下了赤裸的本能,虽然是被迫的。

一下子他的心里塞满了令人头玄嫉妒。

三影走向火车站。

夜里他乘最后一班车回到黑木港。

纯子正在旅店里等着他,屋里的灯光昏暗更显得十分的寂寞,好象房间里有渔具,发出一股霉气。

三影注意到纯子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我在想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了……”

纯子一下子扑到三影的怀里。

“你怎么这样想?”

“我也不知道。”纯子哭得更响了。

“我在这里一个呆着,不由得一下子感到世上好象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东西……”

“不过只请你相信我。”三影轻轻地笑着。

桌上放着菜已经冷了。

“你怎么不先吃呢?”三影坐到桌子旁边。

“我想要是让我自己吃,还不如让我饿死的好。”纯子擦着泪眼。

红烧鱼、小螺丝,还有些日本酸菜。看着桌子上的菜,三影也是阵阵心酸。食品对人来说虽是不可少的,但却不能列入本能,对吃饭的人来说,当时的心理作用是十分强烈的。再美味的佳肴,在心情不好时,也会是索然无味的,因为实在没心思去品味。

三影看着桌上的菜肴,体会着纯子哀怨的心情,窗外冷风呼啸,旅店里好象有好几个房间,但却都没有住人,不知是渔具的气味,还是空气里有股霉腥的潮味,这桌菜本身也提不上是什么佳肴,不过是些临时赶出来的饭菜。这些菜很有些不合时宜,这种不合时宜在纯子的心里也存在,她根本没心思拿起筷子。

“一定好吃,吃吧。”

“哎。”

这样餐桌前开始有了些暧意。

“窃听器搞到了?”

“搞到了,是用FM半导体收听的。”

“没问题吧?”

“指什么?”

“混进去。”

“我很自信自己的灵巧。”

吃过晚饭已是将近午夜了。

二人躺下休息了一会儿,窗外寒风大作。

“明、后天就要动手了。”

纯子紧握着三影的手。

“是啊。”

“人生真是既漫长又短暂呀。”

“或许到此便要结束了。”

“今晚我们亲热……好吗?”

“只要你愿意……”

说着三影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一次,那是刚从南阿鲁普斯山逃出之后的事。三影考虑到纯子大概会伤感自己的失贞,并且她刚刚从长时间残酷的性虐待中解脱出来,心情一定不好,所以便没提出要做爱。

凌晨一点刚过,三影便溜出了旅店。

奔向山上的旅馆,走在路上,三影感到自己不知不觉地象是已经习惯于在黑暗中行动了,不是有人讲夜游神吗?三影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象个夜游神,在黑夜之中他有一种安全感。

——或许有点象野兽。

这不是自嘲,三影生活的地方是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如果没有夜行的能耐,倒是件奇事了。

他轻而易举地便潜入了那家旅馆。

用铁丝打开楼门的锁,便闪身进去了。主人好象早已睡下了,里边很静,也没有灯光。他蹑手蹑脚从门房来到居室。里边有好几个房间,好象是家人住的。

他走向楼下好似客房一样的一排房间。那里有楼梯通往二楼。他沿楼梯下去,打算将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一遍。秋武肯定会住在上等的房间里,窃听器必须放在那里。

楼下大概有五个房间,既有日本式的,也有西洋式的,房间的门一个挨一个。

三影刚想迈步到一个房间里去,忽听到有动静,是人的声音,却不知在哪个房间。他到毎个房间门外侧耳倾听。

“啊,啊,啊,你用力些,亲爱的,使劲儿呀,啊……”

是个年轻女人淫荡的呻呤声。

听到是这种声音,三影放心了。好象不是昨天的老扳娘,声音显得很年轻,好象是一对年轻夫妇。

钥匙孔里透出一点微光,三影从孔里向里看去,屋里可真够乱的,三影禁不住苦笑一下。从钥匙孔里能看到房间里的一部分,日光灯将房间里照得很亮。

没什么新鲜,不过是男女之事的一个场面罢了。

三影边蹑手蹑脚地朝二楼走,边想,这真是幸福的一对儿,大概过后二人便会到美满的梦乡去旅游了。

不由得又联想到自己和纯子,他们绝不会有这样安逸的时刻的,他俩随时都可能告别人生,虽然是夫妇,但却从未有过象刚才窥视到的那样开放、快活的经历,尽管彼此都希望得到对方的爱抚,但却又因各种原因都无法得到满足。再残的凌辱也不会永远留在肉体上,纯子的肌肤仍旧象凝脂般光艳动人,但是她心灵的创伤是无法医治的。

他们与健康和谐是无缘的了。三影也想象刚才看到的那样抱着纯子,这不仅是宛如烈火的情欲,更是一种生活的欲望,这种欲望深深地埋在他和纯子的心底。

来到二楼,楼上走廊两边共有五间客房,其中有一间好象是这家旅馆中最高级的客房了。他在天花板上划了个小口,将窃听器放了进去,又回到楼下。

那间房里的两人好象还没结束,钥匙孔里透出着微光,那不停的低声而又让人心跳的呻吟便飘荡在这透出的微光之中。

三影又从黑暗之中出了旅馆。

在这种亢奋的情况下,海风令人感到格外亲切,这种亢奋并不来自于刚才看到的场面,而是来自潜入旅馆干事时的紧张。然而现在却又感到这件事是那样的轻而易举了,自已要是个小偷……

即使不是小偷,三影边走边想,象这祥的夜间潜入那里不也很好吗?这种战术一定有效。在他们睡熟之后,将秋武和张一味干掉不是象伸手摘瓜一样方便吗?

不,三影摇了摇头,单那样杀掉他们,也实在太便宜了这两个恶魔,要活捉他们二人,藏到没人的地方,想尽一切方法折磨他们才消切齿之恨,他又想起了纯子的请求,她要亲手处置这两个魔鬼,纯子会怎么折磨那个野猪一般的大汉张一味呢?

江波夫妇已杀掉了,还剩下张一味、吉良、宗方、沼田,纯子会一个个收拾他们的,这样或许才会抚平她心灵的伤痕。

三影要好好对付秋武,这个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的秋武刚!!

十二月三日。

上午三影离开小旅店。

纯子留在那里等他。

“千万要小心呀!”纯子关切地注视着三影。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立即投海自尽。”

“不会的。”

三影笑着出去了,今天早上纯子又象平常的女人一样了,那注视着三影的目光里隐含着无能为力的软弱。三影边走边回想起凌晨回来之后二人的亲昵。纯子是那么温存、顺从,并且渐浙主动起来,不时低声呓语着:“多想做一个平常的妻子呀。”沦为性奴隶,浑身充满复仇烈焰的纯子经常感到自己在这个世上不会有平安的。但这种感觉偶尔也象被风吹开一样烟消云散,每当此时纯子便显得十分脆弱。

这时的纯子会比往常软弱了许多,甚至弱不禁风。

完成复仇大志之后,一定要让纯子过上几天平静、安稳的生活。

三影向那个山庄旅馆走去。走下石板路,沿海岸线伸展着的公路就在这石级下面。三影刚要走上大路,一转身——迎面来了一部轿车。他眼睛的余光发现车里有几个带墨镜的男人。

这时车已开过去了,由于正好对着太阳,所以没能看清车里的人的面孔,甚至连车子也没看清楚。

——是秋武!

虽然没看到,但一看便知这些都不是平常的游客,凭直感,三影断定秋武一定在这部车里。

过了一会,三影才离开。

但愿他们没看到自己。

不安一下99lib.net子袭向心头。如果车中真是秋武的部下的话,那是很可能要被发现的。秋武要在这里与被全国通缉的张一味会见并帮他出逃。这事万一败露了,事关秋武的性命,所以才选了这个靠近边界的地方,而且他们一定会特别警觉的。一眼就能看出:在这个只有老人的渔港的路边,站着个高个子男人绝不会是渔夫。

“我的天,真悬哪!”三影自语道。

如果他们发觉他就是三影,说不定立刻就会派来杀手。只要三影来到这里,秋武便不可能同张一味会见,这样使无法帮张逃出国外。

三影加快了脚步,从大路折到小路上,顺着山崖爬上去,直奔旅馆。首先要弄清车里的人是否便是秋武一伙,幸好已在旅馆里装了窃听器。

上了山崖,便来到了旅馆的背后,窃听器发出的信号较弱,要在三十米之内才能用FM半导体接收到。

三影从草丛里匍匐着,靠近旅馆,打开半导体,变换波长寻找窃听器发出的信号,过了好久才算找到了正确的波长值。开始是一阵声响,好象是开关门的声音,没有人说话,但很清楚房间里有人。

好象是房主将客人引到房里来的声音。

“房间还不错。”一个沙哑的声音。

——是秋武刚。

三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

“那客人还没来吧?”秋武问。

“是的,还没来。”

一个尖细,清爽的女人的声音。

——是那个女人。

三影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场景。

“你单身一个人?”

“不,还有丈夫。”

“经营这个旅馆?”

“是的。”

秋武的声音有些粘乎乎的,窃听器的功效挺好,连放下茶盘的声音都听得到,甚至包括秋武的喘息声。

——这恶棍!

三影好象看到秋武注视少妇时的样子,那淫邪的目光,从声音里他知道秋武已看中了这个少妇。秣武对强奸少妇、虐凌少妇的丈夫似乎有一种偏执。秋武只要一动心,这个小家碧玉般的年轻女人便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折磨,不久,她便会被秋武鞭打着,成为他膝前的性奴隶。

“拿去好了。”

“啊,这么多呀。”

“不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不,谢谢!”

少妇好象在深深施礼致谢。

“这地方挺好,我要多住两天……”

“是。”

“存起来吧?”

“不,光靠夏天一段时间挣的钱便足够了。”

“是吗?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我也可以帮忙。”

“是吗?”

“这里可以当我的别墅,订一年的合同,当然我不来的话,也可以做一些生意。”

“多谢您!”

“我见到象您这样的美人儿便这样想了。”

“……”

“有点事想慢慢商量一下。”

“是。”

声音很低。

“我们有钱。”

“……”

很长时间声音中断了。

“你可以下去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的声音响之后,传来了秋武沉闷的声音。

“混蛋!”三影低声骂道。

秋武好象已“观赏”过了这少妇的裸体,说不定还可能……这少妇落在秋武的手里,或许一切成了事实。这个偏僻的渔村旅馆,如果有房客来的话,最多也只是夏天的泳客或少数来钓鱼的人,经济上不会太富有。如果秋武投下一笔资金,大概会使这少妇感到头晕眼花的,她大概已听说秋武是暴力团体的头子了,被这个遍地魔爪的恶魔所庇护,可能心情并不太坏。但她会象毒蛇所看中的小虫,不久就会成为它口中的美肴。

真是这样的话,她的丈夫便完了,会被妒火烧死的。秋武会抓住他,让他的妻子鞭打他,一阵毒打之后,他将看到秋武是怎样和他妻子做爱……

三影从那少妇的饱含羞耻的回答中,惑到了危险。

但是这种事不会长的,现在三影就在旅馆旁的草丛中潜伏着。象只受了伤的虎,怒火中烧地伺机复仇。秋武不会有时问来对付这位少妇。

——等待秋武的只有死亡。

而且是惨死!

这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通过窃听器,可以听到两、三个男人的脚步声。

三影心中十分焦躁,很明显刚才车里坐的是秋武和他的手下。这样,他们之中肯定有人已发现了三影,他们一定会去调查自己的住处,并派出杀手的。

介绍小旅店的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娘,所以他们会立即得知的。

那么纯子……

确实存在这种危险,现在还是立即返回去的好。但他心里又这样想——大概光天化日之中,杀手是不敢轻易地下手的。纯子会反抗的,这样一来,旅店会去叫来警察,秋武也会被捕的。

先看看情况再说,也来得及。

“张一味什么时候来?”秋武问。

“今晚来,约好六时见面。”

这声音好熟,对了,是神户的沼田精一。

“与张的手下接上头了?”

“有两个中国人要跟张一起到香港去,所以没用了,另外两个说已经知道了。”

“是吗?”

秋武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解的笑。

“长久以来毒品走私的路线完全由这群家伙控制,现在总算让咱们挣到手了,不能让他们再在这个国家里猖狂了。”

“但是,张好象也察觉了咱们的用意。”吉良低沉的声音。

“这是当然的。”

“他要求和您一起上那条渔船,并一起到海上换大船,再到公海上转香港的远洋渔轮。张一味要在上了港轮之后才肯说出走私的路线,并且在这个时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是个多疑的家伙。”秋武嘶哑地笑着。

“那么,找好地方了?”

“是,找好了。”

“在哪儿?”

“下面海岸沿线的公路边,有一条小路,从那儿上山大约走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处久无人居的别墅,把他们带到那里去。”

“是审问呢……”阴森的声带着无情的笑声。

“是先看起来。”

“好吧!”

这时又传来了开门声。

“这女人是三影的老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是推了什么东西进来的声音。

三影的心一下子缩紧了。

——纯子果真……

“这混蛋,竞将老婆放在旅馆里自己出来。”

三影感到呼吸困难了,纯子又被抓到了,他现在后梅莫及,一阵绝望的痉挛。要是早些回去……心里充满了自责,敌人的行动如此之快,实在大出三影所料。

“宗方,在小旅店她没反抗?”

“这女人杀了江波夫妇两人,要是让警察知道了,她也要倒霉的。”

叫宗方的男人回答。

“是吗?喂,你的名字。”

秋武的声音又有些粘乎了。

“纯子。”

“啊,纯子……”秋武点点头。

“三影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低沉而又自若的声音,听到这里,三影如坠万丈深渊,他听出纯子已做好了为自己一死的准备。

在旅店里她为什么不反抗呢?

但三影很清楚,宗方是以前种植场的头儿,十分残暴。这家伙突然出现在小旅店里,纯子可能还会以为这是恶梦了。纯子立即知道反抗是无益的,警察来了,自己也得被捕,况且还可能先被宗方杀掉。

“说!三影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秋武问。

“杀江波夫妇之前问出来的。”

“是江波……那么三影是要来报复了?”

“不知道。”

“是吗?三影是我的奴隶。他也一样,三影很快就会被抓来,那时你们夫妻二人一起侍候我好了。”

纯子没有回答。

“将这女人留下,你们都出去。”秋武的口气一下子变了。

一阵杂乱的声音之后,门关上了,屋里又是一片沉静。

“锁上门,自己脱光衣服。”干巴巴的声音。

接着传来锁门的声音,接着是片宁静,三影使劲闭上了眼。纯子自己脱去衣服的情景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三影感到一阵阵窒息,身体一阵发冷,纯子是无力反抗的,只有屈服于秋武的淫威。

“到这儿来。”秋武的声音更嘶哑了。

三影脑海里重又出现了屈辱的回忆,在手脚被结结实实地绑着的三影面前,秋武面对着江波多津子,命令她脱光衣服,那毛绒绒的手伸向多津子的腰肢,伸向她的臀部,伸向她的下体,忽地这种回忆变成了纯子,秋武抓着纯子那光洁,丰胰的臀部,玩弄纯子的下身。纯子那失去血色的脸扭曲了,咬着牙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天空……秋武的黑手无情地动作着。

三影紧咬着嘴唇,手里紧握着装了消声器的手枪。

——冲进去!

三影想要救纯子,只有这样,不这样救不了纯子,但对方有四、五个人,而且都是暴力集团的骨干力量,身手不凡,一场枪战可能非但救不了纯子,自已也得丧命,更坏的可能是自己受伤遭擒,那就又要与纯子一起回到暗无夫日的奴隶生涯里去了,而且一直到被折磨死为止。

——那么怎么办呢?

三影一下子胸中空荡荡的,全身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

与其再去做秋武的奴隶,还不如去死,然而一想到死,他又犹豫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忍受着屈辱活到现在,还不是为了复仇?!现在秋武就在面前。张一味也会来的,放弃复仇比死还痛苦。

“趴下,趴在这儿!”

秋武的声音传过来,三影握枪的手腕在抖动,三影静静地听着。

过了好长时间。

传来了声音,好象是喘息声,还时时夹杂着低低的呻呤声,这是秋武弄出来的声音。

三影听到了更令人心痛的纯子的声音,是低吟声,尾音很长,有些象哭泣一样,渐渐地呻呤声在提高。

“求求你,别出声了,求求你……”

三影在心中吼道。纯子现在向最可憎的敌人敞开身体了,这虽是没办法的事,但却不应从他那儿得到快感!三影好象看到了纯子晃动着的四肢。

女人的身体是残酷的,三影紧咬着嘴唇,不,或许人都是这样,无论男女。

“啊,啊,啊……”

传来纯子低低的、间断的声音,这声音忽高忽低地持续着。

三影实在听不下去了,切断了电源,然而纯子的声音却久久地在脑海里回荡,还有那不堪入目的景象仍浮现于眼前。

三影拭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鸟不住地吱喳地叫着,那叫声充满着凄苦。

三影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心里吹来阵阵阴风,那是来自死亡世界的风。

过了十分钟左右,三影重又打开半导体。

里面传来秋武的声音。

“怎么样,不错吧。”

“哦,饶了我吧,我已经……啊,啊……”

传出了纯子忘记一切的声音。三影重又关上了开关,额头又渗出冷汗。纯子知道天花板上有窃听器,也知道三影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但现在,在纯子心中是没有三影的,她陷入了不自觉的情欲的深渊。女人真残酷,在张一味的别墅里,她目送着自己被带往绝地时,却是在张的怀抱之中扭动着腰肢……

“忘记这些!!!”

三影在心里强迫自己,现在能做的,非做不可的,只有复仇,杀掉张一味,杀掉秋武!

“让他们堆尸如山,血流成河!”三影狠狠地自语道。

过了半个小时,三影再次打开半导体,这次传来秋武的声音。

“太阳落山之后,将纯子押到我的别墅里去,张一味来了,便叫他进来。”

“是,知道了。”这是吉良的声音。

“张的两个打手怎么处置?”

“杀了。”秋武若无其事地命令道。

“还没找到三影?”

“是的,但我想他一定会来救纯子的,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藏着。”

“我如果用车子押纯子出去的话,这家伙大概会追来吧!”

“我想会。”

“尽量别杀他,要活的,我要把他和张一味一起好好收拾收拾,这女人便来充当我的鞭子,一定会有场好戏。”

秋武干笑着说。

三影来到海边,没有人烟的码头上,只有几间存放渔具的小屋。三影走进其中的一间,海浪撞碎在巨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屋没有锁,三影在物色一张渔网,虽然他有些渔业知识,但却不知每一种网都是干什么用的。有一张网眼儿很密,拿起一看,大约有五米宽,长度很长,上面有浮漂,下面挂着铅坠。

三影拿出匕首,割下了约五米长的一段,将它卷起来抱了出去。虽然三影精心打扮了,但冬天海滩上是不会有渔夫的,三影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小码头。

沿海的公路大约有三公里长,途中经过采石场时有一段隧道,上面是密密的松林。

半小时之后,三影来到隧道边。

爬到隧道外边的松林里,在那里张开了偷来的渔网,在网下端的铅坠上又系上了些石头,上端固定在松树上。

二十分钟之后,一切布置停当,三影便坐在茂密的松林里。太阳就要落山了,日本海显出一片苍茫。

三影点了支烟,公路婉蜒地伸展开去,公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更增添了荒凉的感觉。不知从何时起,葱绿温润的大自然的色彩对三影失去了魅力,倒是一片荒凉更令他感到欣慰。

大概是从遇到纯子之后吧。

纯子刚才的狂态还留在他眼前。

嘴里吐出的烟一瞬即逝,只有红红的火点在摇曳。

看看手表,离四点还有不一会儿,海上的苍茫更加浓郁了,拿出手枪,打开枪夹检査了一下,里边还有四发子弹,足够了!秋武用车押着纯子出来,是为引诱三影露面,他算定三影会来袭击的,所以一定会严加防备,一定会带打手一同出来。

不过最多只有三,四个人,吉良要留下等张一味到来,所以加上秋武大约总共四人,四发子弹送给他们一人一发,正好。

“这大概是最后的战斗了吧。”三影低声自语道,现在有把握了,即便料敌失误,三影也决心在此一拚了。

太阳落山了,大地一片黑暗,只有海上仍泛着一丝微光。

不一会儿,对面转弯处的对面,有车灯的闪亮,三影紧紧地盯着车灯照来的地方,车灯在抖,因为公路上坑坑洼洼的。

——来吧!

三影十分镇静地注视着汽车开来。奇怪,他并没有兴奋,或许是没有兴奋的时间,长久以来的复仇心愿全都悬紧在一根神经上了。

车开过来了,一点点开过来了,三影的手按在系在网上的大石头上,只要一用力……

汽车开进了隧道,隧道很短,车灯已照到了隧道口。

三影一用力,将大石推了下去,那渔网便立刻罩住了洞口,就在此时车开出隧道,只听哧的紧急刹车声音,但来不及了,车冲进了渔网,开出去几米。

好象一个钻进蜘蛛网的昆虫一样,车灯便象昆虫的两只眼睛。

三影飞快地冲了下来。

车里的家伙一下子醒悟眼前的处境是何等的危险,拚命想打开车门冲出来,但整个车身都缠在网里,门打不开了。

“割开!把网割开!”

坐在后排的秋武叫道,车窗打开了,里面的人伸出手来,想斯开渔网,但尼龙的网是不容易割开的。

三影看着,车里有四个男人,还有一个很象纯子的女人的身影。三影在暗处,而对方四个人都各自从窗口中伸出手来割网,根本没察觉设网的敌人藏在哪里,狼狈不堪。就象丝网缠身的鳑蟹一样,他们知道若现在遭到袭击是无力还手的。

——杀死他们。

三影慢慢举起装有消声器的手枪,复仇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想到这儿,三影举枪的手有点沉重,地牢里的日日夜夜,父亲的死、纯子的奴隶生活,一切的一切都集中到手臂上了。

三影瞄准的第一个目标是驾驶席上的一个,也不知是谁,也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他身边是沼田,后排是秋武、纯子、宗方三人。

三影扣动了扳机,复仇的心情是沉重的,但扣枪机是轻轻的。扑一声轻响,驾驶席上的人扑倒了。三影立即掉转枪口瞄准了正从后车门窗户中向外爬着的宗方的胸部,又是一声,宗方也趴在窗上不动了。

“畜生……”

沼田发出了恐怖的声音。

“是三影!”

“喂,把枪都给我扔出来!”

三影不慌不忙地命令道。

“该放下枪的是你,不然我就杀了她!”

传来一个凶恶、疯狂的声音。

“杀吧,你杀吧!这个淫妇,我并不想救她!”

一阵晚风吹来,令人颤栗。

“等等,三影君。”

秋武那颤抖的声音顺风传来。

“你不想做笔交易吗?”

“什么交易?”

“我把给张一味的五亿日元带来了。我将这些全给你怎么样?这可比你杀了我们,然后被警察四处追捕要好得多。而且纯子也可以不死。”

“五亿日元?”

“怎么样,答应了?”

“这主意不错。”

“是呀,没比这更大的买卖了,你会成为大富翁的。”

“但是有条件,首先你们得把枪都扔出来,然后沼田去拿钱,同时将张一味带来,我拿你当人质,如果有个万一,我就杀了秋武。”

“好!你别开枪。”

秋武沉思片刻接受了条件,他现在只有这么办。

四支手枪全都扔了出来。

“纯子,你看看他们是否还有武器。”

三影命令车中的纯子。

“他们只有这些枪。”

过了一会儿纯子回答道。

“好,割开网都给我出来!”

三影小心地把枪全都拾起来,幸亏有鱼网这一绝招才得到这难以想象的胜利。

秋武、沼田、还有纯子三个人都从车里爬了出来。

“你们大概带着手铐了吧,给秋武戴上!”三影知道这群人手枪、手铐从不离身。

沼田取出手铐给秋武铐上了。

“好!你现在回去,把张一味带来,记住要耍花招,我便宰了秋武,快滚!”

“明,明白了!”沼田的声音仍旧在抖。

“你,跟我走!”

三影给秋武的手铐上系上绳子,拉起就走,纯子跟在身后。

沼田在割着车上的小网。

走了十分钟,公路便没了,旁边有条登山用小路,他们走上了这条路。

尽管路高低不平,三影又走得很快,秋武半句怨言也不敢说,不一会儿便来到那久无人居的别墅里,三影拿出手电简检査了一下房子,里边共有五个房间,里边没有什么家具,三影将秋武推入一间房里。

“别胡来,我们是在做交易。”

三影将秋武推倒在地,秋武呻吟着说。

“别胡来,别……以前确实是我不好,但那却是生死搏斗呀!你是个强敌,现在我输了,这五亿日元便是胜利的标志,其他的,便让它付诸流水吧!”

三影没理他,只是用手电照住秋武的脸。

秋武恐怖地在地上向后退去。

“我给你张一味,你别乱来。”

“……”

“我用五亿日元买自己的生命,这够高了。”

“就这样,你五亿……”

这个昔日耀武扬威的黑社会头子现在浑身颤抖,脸上的肌肉不住地痉挛,显出无比恐惧的神情。

“求,求求你了。”

“我决不会这么便宜你。”三影冷冷地说。

“只要你放过我,要我干什么都行。”

秋武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儿。

“想花钱买命?这样行吗?”

这个恶魔依仗手中的黑权,无恶不做,凡是他看上的女人,无一能逃出他的魔爪,无一不是倍受摧残,纯子就是这样,旅馆里的少妇不久大概也难逃恶运。

“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来告诉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纯子说话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激愤、冷酷。

“借我匕首用用。”

纯子向三影伸出手来。

三影本来决心亲手杀死秋武的,他本来想好让他受够折磨再弄死他,让他喝尿吃屎……将他千刀万剐……但看到地上萎顿着的秋武,三影不禁有些茫然了,这便是那个自已舍生忘死追捕的秋武?

纯子疯狂了,她挥起匕首,将秋武的衣服斯个净光。三影知道纯子要怎么办了,三影想起了窃听器传来的声音,那低吟,那喘息……

“饶、饶了我吧……”秋武的声音打断了三影的思绪。

“三影君饶了我吧。”

“我要慢慢地收拾你,让你尝够了苦头,再叫你上西天。”纯子冷冷地说。

“别、别……”

纯子举起了刀,割了下去,秋武的下身全是血。纯子又举起了刀,再次划下去……

“救命呀!”

秋武杀猪似地嚎叫着。

一刀一刀数不清多少刀,秋武全身都是血但却仍没死。

“你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你!”纯子狂叫着。

“够了,纯子。”

三影一把抱住纯子,三影看着秋武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感到残忍,但他却感到纯子好象是疯了。

“不!”纯子挣脱出来。

“你,说我是淫妇,这是我死也不要听你说的话!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过。我是淫妇,是呀,你听到了一切,我曾为这家伙呻吟……”

“够了。”

“不!”

“我,我偏要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是用生殖器呼吸到现在的,他们折磨我,我只有忍受,因为我要复仇,你,你看不起我,那好!我要将这恶棍的骨髄全都挖出来,我要复仇!!!你懂吗?”

说着纯子又一刀一刀地……最后她疯了似地挥刀下去,一刀插在秋武的肋下,直没刀柄,秋武扭动着身躯,一会儿便僵直了。

纯子忽地拔出刀来,当空一挥,三影飞扑过去抱住了她。

“别干傻事。”

“不,不,要去死,去死!”纯子疯狂地高叫着,三影放开了她,她的手拚命地打向自已的面孔,一、二、三……纯子倒下去了,她趴在地上抽泣着。

“我在地狱里偷生直到现在,为的便是要杀掉秋武,现在你已将他杀掉了,还剩下张一味、吉良、沼田几个,我要一个个杀掉他们,统统杀掉!然后我们一起逃到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让你享受生活的快乐、平静、哪怕只有一个月……”

三影嘎然住声,外面传来了叫声,是沼田,他在叫:

“别开枪,张一味带来了,钱也带来了,别开枪!”

“来得好!”三影在窗前自语道。

“把枪给我。”纯子说道。

“但你得发誓别自杀。”

“可你得先认错。”

“是,是我不对!”

“好,我不自杀。”

纯子依在三影的肩头,接过手枪,她慢慢地举起了枪,但又停住了,黑喑中依稀可见对方好像有好几个。

三影也拿起支枪。

这是复仇的最后一役了,那个丧尽天良的秋武刚已被诛杀了,现在就剩下张一味、沼田、吉良了,后边两人与张一味、秋武相比不过是个小卒而已,但也不能让他们活下去,虽然不必虐杀。

“你会用手枪吗?”

“会!”

“好,我不开枪,你也别动手,另外,别打张一味!”

“行!”

“好样的。”

三影拍拍纯子的肩。

“是吉良吗?”

“是,是三影吗?张一味我们也带来了,钱也在这儿,交换吧!”

“好吧,把枪扔过来!你们的头儿在这里,别耍花招,不然当心你们头儿的脑袋!”

“明白,可我们的头儿还活着吗?”

“这就要看你们了,要是不老实,哼!”

“好吧!”

过一会吉良答道。这小子挺狡滑,他是秋武的心腹。但现在头儿在三影手中,他虽然怀疑,但也无可奈何。

一团黑影移过来。

“你呆在这,我下去。”

三影迅速没入外面的黑夜之中,隐蔽在草丛后边。

黑影慢慢地移近了,当中有一人,人高马大,那便是张一味。

三影举起了枪,他恨不得一阵猛打,将他们统统击倒,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他静静地等着他们进入有效射程。

对吉良来说,虽然多疑,但却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三影会杀了秋武,这是五亿日元的人质呀,有这么多钱,什么都可以忘记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那一团黑影近了,看出只有四个人,中间便是张一味,好象被铐住了。三影双手握住枪。

三米!

他们停住了。

当中出来一人,弓身靠近房子,三影瞄准了他,轻轻一扣扳机,那家伙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随着“叭”的一声枪响便倒下了。

另外三个黑影立即分散开,但就在这一刹那,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又倒下了两人。另外一个被绊倒,他刚要挣扎起来,三影的枪口已对准了他的脑袋。

“别动。”三影厉声地命令道,这人便是张一味。

“我不开枪,爬起来到这儿来。”

三影立起身,枪口对准张一味的前胸,从口袋里拿出手电,小心翼翼地检査横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一个不认识,另两个是吉良和沼田,吉良还没断气,手按住腹部。

“上,上当了。”他痛苦地呻吟着。

“头儿,头儿在哪儿?”

“纯子已送他到地狱报到去了。”

“是,是吗?”

吉良最后扭动了一下,不动了。

“别,别杀我。”张一味边走边哀求着,看得出他双腿在抖。

“不杀你!”

“干得好,亲爱的!”

纯子恨恨地说,她的脸上又现出对付秋武时的神情。

“我一刀一刀剐了他!”

“饶,饶命,纯子饶命!”

“野兽!”

“等等!”三影止住了纯子。

“留着这家伙?”

“不!!!我非要杀了他,要剐了他!”

“那太便宜他了,我要剜去他的双眼,让他在黑暗中生存下去,到警察局去‘反省’―下。”

“嗯……好吧!”纯于点点头。

“来吧,张一味!”三影的目光中闪烁着无比仇恨。

“……”

张一昧全身都僵住了。

“我们来做笔交易行吗?”

“少费活!现在没你选择的余地。”

“饶……”

“叭”的一声,三影给了他一个耳光,张一味的脸上立刻留下五条血痕,他的眼里也落出泪。

这个独揽毒品生意的魔头,警方追捕他,手下人背叛他,现在三影宣布了他的死刑,要剜去他的双眼,他当初那种不可一世,肆意为恶的气焰一扫而光了。

三影用绳子将他捆在树上,随着两声惨叫,张一味满脸是血地昏了过去,这两声惨叫可以说是那些吸毒家属日夜所期待的,他——张一味成了个瞎子!

十二月四日。

警视厅搜查二课课长松村警视破例想睡个懒觉,他在家里并没有去旅游。

电话声叫起了他,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头还昏沉沉的,他很不高兴地拿起听简。

“我是三影。”

“哪个三影?”

话刚出口,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三影龙昭!

“喂,别挂上电话,别……”

边说边四下看了看,他并非要找到什么。

“你,在哪儿?”

喘了口气,他又镇静了下来。

“这我不能告诉你。”

“那么,你现在是想就退职之事来向我告辞的?”

“是的。”

“那是有纪律的。”

他恨不得在电话中伸手抓住三影。

“我有件礼物给你。”

“那多谢了,是把你自己送给我?”

“啊,别开玩笑。”

三影笑了。

“是张一味,怎么样?”

“是张,真的?”

“是真的,岛根县,日本海沿岸有一个叫黑木的渔港,从渔港向北走有一条小路,那条路的尽头,有个破旧的别墅,张在哪儿等你。”

“等等,别挂上,张到底在那儿干什么?”

“他被人挖去双眼,不能动了。”

“挖去双眼,是,是你干的?”

“好吧,就到这里。”

“等等!”

松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我自己知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嗡鸣声。

松村呆愣了许久。

终于,他给警视厅打了个电话,安排去搜捕张一味。

一切都结束了,松村久久地站在电话机前面。

“这个家伙!”

外面传来了麻雀的叫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