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钟,奥莉维亚偷偷溜进小木屋。突然一个男人攫住自己,她吓得几乎喊出声来。是杰顿,穿着一件丝睡袍。奥莉维亚在他怀里放松下来,转身热切地迎接他的吻,舌头缠绕住他的。他的吻急迫,好象他们已经分开了好几个月而不是短短数天。

“你怎么花这么久时间?”他质疑着,拥抱紧地仿佛要压碎她的骨头。然后一把抱起她走进卧室。

“偷偷摸摸的举动得千万小心,更何况还有一屋子客人,”奥莉维亚澄清,“我必须要等到没人看见我的时候才能溜到这里来,尤其是现在几乎人人都在怀疑我们。”

“真的?”他在床沿停下,开始解开她的衣服。

“是啊,我去了伦敦,而你刚巧又在那里。还有你看我的眼神,都宣告我们俩已经上过床了。对一个世故的男人而言,你的表现真的糟透了……”

“糟透了,”他同意,把她的手摁向自己的兴奋源头。

奥莉维亚轻声咯笑,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全裸的身体。杰顿吃惊地尖锐抽气,目光紧锁住她,“我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奥莉维亚告诉他。

杰顿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并迅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他像膜拜女神雕塑般抚摸她的臀部曲线,“我也一样。我还从伦敦带了样东西。”他的手移到她的胸部,大拇指抚弄尖端,“也许你未必喜欢。”

奥莉维亚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让他横腰抱起她放到床上。他低下头,亲吻她ru房的中间部位,然后一手伸到旁边的桌子上去拿东西。她惊讶地看到他递给她的奇怪东西,是个有弹力的套圈,半透明。奥莉维亚靠近了仔细观赏,突然意识到这个是什么后羞红了脸,“哦……这是……”

“没错。”他耸耸肩膀,露出无辜的眼神,“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放肆地拥有再一个夜晚了。”

“的确很放肆,”奥莉维亚嘲讽似地告诉他,把套子握在手里。

“你以前曾见过这个?”

“没有,不过我曾经听说过。”她的脸更红了,“似乎是个奇怪的主意……而且并不十分浪漫。”

“更不会引起意外的怀孕。”杰顿坦白地说,并撕开外面的包装纸,“我不介意让你怀孕,但不能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

一想到自己怀着他的孩子……奥莉维亚眼神开始迷离,似乎克制不住地想象那幕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情形。杰顿把她拉在身下,温柔地吻她,“你想要试试吗?”

“我想是的。”奥莉维亚不肯定地说,把套子凑到灯前,透过半透明的薄膜仔细端详。

杰顿大笑着摇头,“它不会伤害你的,”他说,“而且你会发现,一旦男人戴上这个,会在高chao前持续很久时间。”

“真的?为什么?因为你没有像以前一样感受到全部吗?”

“对。”他微笑着解释,“就好象你包着餐巾纸吃东西一样。”

奥莉维亚把套子给他,“别带这个了,我们就按以前的办法做。”

杰顿坚定摇头,“我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继续这么做。我最希望的就是停留在你体内,但是最后一刻的抽离似乎越来越难办到……帮我戴上。凡事都要尝试下,我总是这么说的。”

奥莉维亚害羞地根据他低沉的指示帮他戴上,并调整好顶端,“看上去有点紧。”她说。

“就是这么设计的,否则会滑下来。”

她躺回被褥上,让他自己处理,“现在怎么?”

“现在,”他的身体覆上她,“我要用想了整整5天的办法来和你做爱。”

奥莉维亚双眼半闭,感觉到他靠上她的胸部,舌头在她的肌肤上温柔地划圈。他含住她的乳头,牙齿啮咬加上甜弄,让它们变得更坚硬颜色更深。然后移到另一边的ru房,并以同样的招数对待,直到她申吟着在他身下扭动。他以温柔的技巧和她做爱,留意她反应出的每个抽搐和颤抖。杰顿简短停住,伸手去拿什么东西。她听见他打开罐子的声音,然后他的手指在她两腿间抹上了丝般的薄霜。他温柔的指尖摸索着柔软的褶皱处,然后在她身体的入口开始盘旋转圈。

“杰顿,”她催促着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微笑着,继续逗弄她,“耐心点。”

“我没耐心是因为已经准备好了……哦,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我等这么久?”

“因为我爱折磨你。”他弯下身吻吻她的喉咙,而指尖依旧停留在毛发上。奥莉维亚竭尽全力忍耐那痛苦的甜蜜折磨,双手紧扣住木制床头板。杰顿跪在她的两腿间,在那里涂上更多软膏,手指深深探进她的身体。

奥莉维亚最终开口乞求他,“杰顿,求你……”

她的话因他小心的进入而停住,并发出解脱般的申吟,“这样还好吗?”杰顿问,双臂支撑在头的两端,“不太舒服,是吗?”

奥莉维亚以用力地挺身作为回答。杰顿微笑地注视她激情难耐的模样,将大拇指摁柔在她的敏感核心上,并配合着深深的,坚硬的冲刺,让她迷失在高chao中……

“奥莉维亚,”他良久后开口,将她拥在胸前,把玩着她的发丝,“如果我决定不回纽约去,你会怎么样?”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从床上爬起,点上一盏灯,思索他刚才对她说的话。杰顿依旧躺在窗上,被单松松地遮盖出下半身。

奥莉维亚回到床上,将自己缩到被单下面看着他,“你想留在伦敦?”她问,“留多久?”

“至少要一年。我会打理伦敦的办事处,并要发展海外业务。在这里和在纽约一样方便。”

“可是你的全家都在纽约。”

“那就更得留在这里了,”杰顿讽刺地说,“短暂的分离对我和他们都是有好处的。我已经厌倦了扮演家族长老的角色——而他们也该死地能处理自己的琐事。”

“那些铸造厂,金融资产——”

“我已经许可迈肯,在我离开时候可以全权处理所有的事。他也已经表态愿意胜任——我信任他更甚过信任我的兄弟。”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伦敦。”

“我爱它。”

上周他说的还是反对的意见,而现在转变如此之快,奥莉维亚不禁微笑,“你为什么这么快会爱上伦敦呢?”

杰顿轻抚过她的头发,往下停在她耳朵后的软凹处。他的眼睛直视她,“因为离你很近。”

奥莉维亚闭上眼睛,这些话带给她一份不确定而且无望的希望。她内心的渴望似乎充满整个房间,“杰顿,”她说,“我们已经讨论过——”

“我不是想要见你,”他很快地说,“事实上,我是要强迫自己六个月不去看你,直到我能够戒掉酒瘾。这不是个愉快的过程,有人告诉过我……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适合外出。因为以上的种种原因,我们暂时分开段时间会比较好。”

奥莉维亚被他说的话吓懵了,“你希望我怎么做?”她问。

“等我就行。”

再度孤立自己,奥莉维亚想着,并不情愿地摇摇头,“我不能再留在汉普夏郡了,否则我会发疯的。我想要走入社交界,聊天,大笑,去任何地方——”

“当然,我不会让你把自己埋葬在石字园里。但是可别让其他男人……我的意思是,别接受任何人的求婚,也别爱上什么该死的子爵……”一想到这个,杰顿的眉头紧皱起来,“只要六个月就好。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对吗?”

她则以沉思状的皱眉作为回复,“是的,不过分。可是如果你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我……”

“如果所做的这些一点都和你无关,那我是在撒谎,”他诚实以告,“但是,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自己毕生都像在雾里摇摇晃晃般度过。”

奥莉维亚将手掌贴上他的前臂,“如果你走出了迷雾,很有可能就不会要我了,”她说,“你的头脑和思想会有很大不同……你的需要也会改变……”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缠,“我永远也不会停止要你。”

她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你是指那些地狱般的状态吗?很抱歉地告诉你,已经开始了。我已经12个小时没喝酒了。到明天早上我就会浑身发臭,全身颤抖,整个人一团烂。到下一天我很有可能会杀人。”他露齿而笑,“所以我最好还是离开石字园。”

奥莉维亚挨近他的胸膛,嘴唇轻吻上他的心,“我真希望可以帮助你,”她轻声说,脸颊轻轻蹭着暗金色的胸毛,“真希望可以代你受点过。”

“奥莉维亚……”他的声音因情感而沉闷,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这件事上无人能帮我。我只有靠自己——所以我不希望你参与此事。但这里有件事,你可以让它变得更容易些……让我度过最困难的时候……”

她抬起头看着他,“是什么?”

杰顿欲言又止,紧绷地叹出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你爱我——我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即将面临的是六个月的地狱,你就不能给我点小小安慰吗?”

“比如?”

他沉思地看着她,“眨眨眼。”

“什么?”她迷惑地问。

“如果你爱我……就对我眨眨眼,一次就行。一次充满意义的眨眼。你不需要说什么,只是……”他的声音像被牵到般停住,两人的视线交集。他看着她的眼光里有种决然的意味,仿佛一颗失落的灵魂终于在地平线上找到家的踪迹。“只要对我眨眨眼,”他低语,“求你,奥莉维亚……”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表达爱情的方法。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是对安伯利的不忠,但奥莉维亚不这么想。安伯利希望她幸福,希望她拥有美满的人生。她甚至觉得,他也会认可杰顿·肖恩,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正如此努力地克服自己的弊病……一个温暖的,人性的,通情达理的男人。

杰顿还在等着,奥莉维亚对他露出微笑。她故意地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透过温暖,模糊而又光明的希望看着他。

整夜的无眠让爱琳心力憔悴。她走向和迈肯约定好的碰面地点马厩,浑身充斥着冰凉的恐惧。她已经反复地排演过自己的措辞,争论,反驳……虽然她已经预先排演过好几遍,但是似乎到现在都无法让自己信服。

女管家还在熟睡,内屋有几个仆人已经开始忙碌地添炭烧水,马厩和花园的仆人也已经开始工作。迈肯早已经守在那儿。爱琳看到他就本能地想跑开。迈肯对她露出浅浅一笑,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内心其实和她一样紧张。两人都意识到,“早上好,”爱琳试着和他打招呼。

迈肯看着她,那种眼神让两人都悬吊在紧张的沉寂中。他向她伸出手臂,“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爱琳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哪里……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地方。最佳的告别地点,她苦涩地想着,并握住他的手臂。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早晨的熏衣草转为浅浅的鹅黄色,在草丛里形成明亮的点缀。爱琳的膝盖又开始僵硬,如果早上没有进行热身性的拉伸活动的话,关节就会因疤痕而僵硬,甚至伸展困难。她专注地稳定住步伐,迈肯则察觉到似地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调。

他们终于到达水边,班驳鸟在芦苇丛里时不时地探头觅食,然后飞回巢穴。爱琳坐在巨大的扁平岩石上,小心地整理自己的衣服,而迈肯则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弯腰拣起几块小石头,一块块地扔进河里,水面形成串串的涟漪。她注视着他,专注地欣赏他挺拔的身躯,侧面冷峻的线条,和优美的动作。当他终于面向她时,那对镶嵌在古铜色脸上的土耳其玉色眼睛异常地闪亮,简直可以说是脱俗般地明亮传神。

“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他静静开口。

“是的。”爱琳内心的焦虑开始攀升,“但是在你还没开口前,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

“听我说完,”他喃喃道,“然后你再回答。我想要谈论的是你,但是有点困难。因为我想真诚地和你谈谈,否则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她的内心掠过黑暗的悲哀。真诚——是她唯一不能回报给他的东西。“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会拒绝。”她痛苦地吞咽着,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被腐蚀,“请别让我们两个都忍受不必要的痛苦——”

“我不想让我们痛苦,”他认真地说,“现在或以后都不会,爱琳。如果我明天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英国?”

“回你身边。”迈肯坐到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黑色的头颅低垂。阳光照在他的黑发上,形成灿烂的光晕。他抬起头,眼神敏锐,“重新返回这所房子都是源自我一生中的一个咒语。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有必然的联系——一种本不应该存在,也不应该持续的联系。我曾试着从远处静静地仰慕你……就像抬头看着天上的群星,但心里很清楚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但是我们那时候太年轻,我和你接触得太频繁,所以无法保持那份距离。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后来我爱上了你,就像男人爱女人那么深切。虽然我一直在对自己撒谎,但是那份爱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停下来,长长地呼吸,“不管我有多想否认,我还是一直爱你。不管我有多希望自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我还是一个平民,一个私生子,而你则是贵族的女儿。”

“迈肯,”她悲哀地说,“求你别——”

“我回到石字园就是为了找到你。事实再也明显不过了。而且我也根本没必要回英国,即使我待在纽约,肖恩也照样会搞定一切。但是我想证明我对你的感觉不是真的。我一再跟自己说我从来就没爱过你……而且,你也曾跟我说过,有些东西我永远拥有不了。我以为和你碰面就可以驱散所有的幻觉,然后你就和其他的任何女人一样没什么分别。”他沉默了一会儿,斑鸠鸟唧喳的叫声回荡在空中。“这样我就可以返回纽约安心地娶妻生子。以男人的观点看,即使没有姓氏或家庭也照样可以在那里结婚。要找一个心甘情愿的新娘实在容易得很。但现在我找到了你,我终于意识到你并不是幻觉,对你的爱是我一生中最真切的事。”

“别,”爱琳低语,她的双眼刺痛。

“我想请求你,以我所有的卑谦和恭敬,希望你能嫁给我,跟我一起回美国。一旦韦斯特克里夫娶妻,他就不需要你做女主人,而你在石字园也无实名地位。但如果你成为我的妻子,你就成为纽约社会的皇后。我有财富,爱琳,未来的几年还会增长至少三倍。如果你跟我走,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让你幸福快乐。”他的声音如此安定,小心翼翼,这个男人正在进行生命中最危险的一场赌局。“虽然你不得不离开你的朋友和家人,也离开你的故乡。但你可以回来拜访他们——路程只要12天就够了。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爱琳——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让爱琳内心涌过绝望。她几乎无法化开胸口那团窒息的结。“相信我,我们不可能一起幸福生活。我关心你,迈肯,但是我……”她犹豫着,抑制住痛苦的喘息并强迫自己继续,“我并不是以你想象的方式爱你。我不能嫁给你。”

“你不需要爱我。你给我什么,我都会接受。”

“不,迈肯。”

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抓住她冰凉而汗涔涔的手。他手上的热力让人吃惊,“爱琳,”他艰难地说,“我对你的爱已经足够了。而且我一定有值得你爱的地方。你只要试着……”

想要和盘托出实情的想法几乎让爱琳抓狂。她胡乱地想着,心脏跳得飞快,全身流过冰冷的刺痛。她试着想象那幕场景……现在,马上就给他看自己的伤疤。不。不行。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网里的动物,无助地挣扎想脱离过去的结网,但每移动一分网就拉得更紧。“不可能。”她的手攥紧自己的衣服。

“为什么?”他的声音严酷,但其中的一抹受伤让她忍不住想哭。爱琳知道迈肯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一个能让他开心的伴侣,床上床下都如此。他的伴侣拥有他需要的智慧,而且对他无法拥有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在意。爱琳曾经拥有过他要的东西,但现在永远也回不去了。

“你和我属于不同的阶层。”她说,“你我都很清楚。”

这是她唯一让他信服的理由。虽然他已经是个美国人,但迈肯出生在英国,他知道自己永远跨越不了那道鸿沟。她所说出的话语是最终的致命背叛。她看向远处,避免看他的表情。她的内心已死,心如死灰。

“耶酥基督,爱琳,”他的声音粗哑而破败。

她转开身。两人沉默了很久,内心都因无法言喻的情感而挣扎,无助地燃烧着,“我不属于你,”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我的归属在这里,和……和圣德里在一起。”

“我不相信你会选择他而不是我——在我们发生过这么多事以后。该死的!你允许我碰你,抱你,但是你从来不会让他这么做。”

“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命令自己继续,“你也一样。你走后自然会明白这是最好的结局。”

迈肯的手收紧,几乎要撵碎她。他举起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的手掌,“爱琳,”他低语,抛弃掉自己所有的尊严开口,“如果你不要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么样。”

爱琳的喉咙和头部都开始疼痛,她终于开始哭泣,热泪滑下她的脸。她抽出她的手,但内心最大的渴望却是把他紧紧搂在胸前,“你会好起来的,”她颤抖地开口,抬起一边的袖子擦掉脸上的泪迹,然后慢慢地走开,头也不回。“你会好起来的,迈肯——回纽约去吧。我不想要你。”

菲科斯太太在自己的卧室里摆上一排稀有的水晶杯。她的卧室门半掩,所以她能听到有人慢慢地,几乎是不情愿地走近自己的房间。她从壁架前倾身往门口看,是迈肯,一脸阴霾。她意识到,他肯定是来找她做最后一次谈话。

菲科斯记起迈肯要带她回美国的提议,她小心而仔细地想了又想。傻老女人,她责怪着自己,知道移居已经不适合她这样年纪的老人了。但是,一想到可以在另一个全新的过度生活,又点燃了她内心探险的冲动火花。也许会很美妙,她想着,能在暮年经历新鲜的事是多大的诱惑。

但是她不能离开爱琳小姐,她已经照看她爱她这么久。她看着爱琳呱呱坠地,看着她长大成人,分享到她生命中的所有喜怒哀乐。虽然菲科斯太太也同样关心马克斯和奥莉维亚,但她私下不得不承认,爱琳才是她最心爱的孩子。在爱琳濒死的那几个小时里,菲科斯太太感觉自己就像母亲失去孩子般绝望……后来的几年里,看着爱琳因可怕的秘密而倍受折磨,美梦破碎的情景,两人之间的纽带联系地更紧密。只要爱琳还需要她,女管家就不会离开她。

“迈肯,”菲科斯太太说,把他迎进房间。他走进来,脸上的表情让她震惊。她记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那时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私生子,脸上有双冷酷的蓝绿色眼睛。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全身表露出一种狂烈的愤怒和悲哀,深刻绝对地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站在那儿瞪着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没地方可去才来找她。

菲科斯太太知道迈肯这副样子的原因只会有一个。她马上去关门。石字园的仆人都知道,如果女管家的门关着的,除非是天塌的大事,否则就不能去打扰她。她转过身伸出母亲般的双臂。迈肯立刻就抱住她,黑色头颅靠上她圆润的肩膀,然后开始哭泣。

接下来的整天里,爱琳都过得浑浑噩噩。她尽力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和客人们聊天微笑,但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对方是谁。而奥莉维亚似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整场表现都生气勃勃。当大家注意到最后的晚餐上缺少了迈肯时,杰顿·肖恩轻松地帮他解释,“哦,迈肯正在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还得帮我列长长的单子。”在旁人还未开口提出更多的疑问前,肖恩已经抛出一个让众人吃惊的消息,他决定不和迈肯回纽约去,而要留在伦敦打点新开的办事处。

爱琳虽然吃惊,但迅速捕捉到他的言下之意。她瞥向奥莉维亚,妹妹正在专心致志地切割手里的土豆块。虽然奥莉维亚故做一脸冷漠,但她脸上的红晕还是泄露了她的思绪。肖恩是因为奥莉维亚而留下来的,爱琳意识到这点,不禁想着他和自己的妹妹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她再瞥一眼桌子那头的马克斯,后者同样一脸困惑。

“非常高兴您能继续留在伦敦,肖恩先生,”马克斯说,“请问您打算住在哪里?”

肖恩露出古怪的微笑,“新业务开展前我会在拉特里奇暂住,之后再找寻合适地点。”

“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提供住宅,”马克斯彬彬有礼地说,眼神里一副算计的样子,很明显他正欲努力防止事态朝周边发展,“我会给您找到一处非常合适的地方。”

“对此我毫无异议,”肖恩回答,并咧开大大的笑容,明确显示出他对马克斯的计划了如指掌。

“但是你必须要回纽约去!”苏珊·钱伯利尖叫着,瞪着她的弟弟,“我的上帝,杰顿,你竟然连最起码的做做样子都不高兴!谁来看管家族的生意,谁来做决策,谁来——”她停下来,脑子里突然恍然大悟,“不。你不会让那个码头工坐上肖恩家的第一把交椅,你这个疯子!”

“我清醒得很。”肖恩面无表情地提醒她,“必要的文件已经都签署好了。恐怕这件事不由你说了算,姐姐。迈肯和所有的商务客户关系良好,他对所有的公司事务、合同、帐务也都很熟悉。你最好别插手。”

苏珊·钱伯利看起来非常愤怒,她瞪着面前的酒,一口饮尽。她的丈夫则在旁边轻喃地抚平她的脾气。

杰顿·肖恩继续镇定自若地开始用餐,仿佛刚才那幕从未发生。他伸手去拿杯子时,眼光迅速浏览过奥莉维亚,她的唇角露出弯弯的微笑。

“希望我们能经常见到您,肖恩先生。”爱琳轻声说。

英俊的美国人把注意力转向她,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这是我的荣幸,小姐。不过,恐怕我会被公事缠身很久。”

“我知道。”爱琳柔声说,明白他的意思。她举起自己的水杯,无言地向他示敬,而他则点头回应自己的感谢。

爱琳并没有缩在房间里回避迈肯……虽然这个主意她并非没有想到过。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仿佛犹在耳边。她别无选择地告诉他自己不爱他,这样的拒绝理由她自己都知道很无法理喻。一想到早上要面对他,她就觉得难以忍受……但她至少有勇气可以和他告别。

庭院口挤满了仆人和即将离开的客人。一排溜的马车已经在等候,上面装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爱琳和马克斯穿梭在人群中,和宾客们告别并送他们上车。奥莉维亚没有露面,爱琳怀疑她会私底下和杰顿·肖恩作告别。

在和奥莉维亚早晨的简短谈话中,爱琳得知这对情侣即将分开一段时间,因为肖恩要私下戒除酒瘾。两人也已经达成一致,在分开期间会以鸿雁传情。当奥莉维亚告诉她这个时,爱琳不禁露出同情又促狭的笑容。“你们俩在走回头路呢,”她说,“一般的情侣开始的时候先通信,然后再亲密起来……可是你和肖恩先生……”

“从床上开始,以信件维持,”奥莉维亚帮她说完,“看来,玛登家的人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是吗?”

“是的,没错。”爱琳真高兴看到自己的妹妹再度恢复良好状态,“真想看看写那么长时间的信后,你们俩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

“我也拭目以待,”奥莉维亚说,“接下来我们只能先抛开rou体接触,靠思想和心灵沟通。但这样一来,我更能清晰地判断自己对肖恩先生的真正感情。”她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可我还是比较想念rou体接触。”

爱琳的目光看向远方的一点。她想到自己会多么怀念那具男性臂膀中的欢愉,脸上的微笑变的苦涩起来。“会好起来的,”她说,“你和肖恩先生会在一起的。”

“你和迈肯怎么样了?你们两个之间就没有一点希望吗?”奥莉维亚看到爱琳的表情后皱起眉,“别介意——我不该问的。我已经发誓不会再多说一句了,现在起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一直保持缄默……”

爱琳的思绪拉回,她注意到一个小厮,彼得正在吃力地把一个大箱子抗上马车的后架。虽然他身材结实,但是行李对他而言还是太重了点。那个大箱子在马车后架上摇摇欲坠,很可能会掉下来砸到彼得的背。

克勒先生和钱伯利先生都注意到了小厮的进退两难,但没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站在几码外的地方,继续聊天。爱琳迅速查看四周,想找另外一个仆人来帮忙。但她还没开口,迈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稳住行李,用自己的肩膀抗住箱子。他绷紧臂膀和背部的肌肉,把箱子顶回原来位置,并以手固定直到彼得拿绳子把行李捆扎结实。

克勒和钱伯利注意到了这一幕,但迅速把视线转开,看到自己的同伴居然去帮一个仆人干卑贱的工作让他们觉得很羞愧。迈肯突出的体形似乎是他们这群人里抹不去的一个耻辱烙印,因为绅士们是不会做体力活,更锻炼不出他这样的体格。箱子最终放妥了,迈肯退回几步,简短点头以回敬小厮的道谢。爱琳注视着他,突然意识到迈肯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石字园,他一直和彼得一样是个小厮。但最终来说对她也没任何分别。不管他去哪里,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会一直爱着他,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方式折磨她。

迈肯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迅速调开自己的目光。他下颚抿紧,沉默地站在那里,最终再次抬头看她。他的表情冰冷……她意识到,他此刻对她的恨意已经和对她的爱意一样强烈。

他等下就会向她走过来了,她悲哀地想。

迈肯挺直肩膀向她走来,在间距一臂的远处停下。他们沉默地站着,身旁的人在聊天。爱琳这生中所做的最困难的事就是要抬起下颚看进他的眼睛。他的蓝绿色双眼此刻充满了阴郁,黝黑的肌肤下透着苍白,一贯的生气和活力转化成了绝对的冷酷。

爱琳低下眼,“希望你一切都好,迈肯。”她最终低语。

他非常冷静,“希望你也如此。”

沉默再度施压,让她几乎因这压力而动摇,“我希望你能一路平安。”

“谢谢。”

爱琳慢慢地向他举起手。但迈肯没有动。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正当她想缩回手时,他握住她递到唇边。他的嘴唇冰凉而干燥。“再见。”他喃喃。

爱琳的喉咙发紧,她沉默地站在原地,身体颤抖。他松开她的手后,她还一直停留着那架势。

她终于慢慢地收起手指,握成拳头抵在腹部,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盯着她。她一直走上门口的台阶,膝盖后面的伤疤开始扯痛,一阵顽固的痛楚让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