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莲置身于马克斯火热的怀抱和层层柔软的亚麻,丝缎以及羊绒织物中,差不多在他的床上度过了一整夜。马克斯肯定因为做爱而耗尽了力气,睡着时既没有声响也没有动作;但当清晨来临,他仍是头一个醒来的人。沉浸在餍足的睡乡中,莉莲拒绝被他唤醒。

“几乎是破晓时分了。”马克斯贴着她耳朵低语。“睁开眼,我送你回房。”

“不。”她睡眼惺忪地说。“再过几分钟,等一下。”她试图钻回他的臂弯。床上那么温暖,外面的空气又那么冷,她也知道站在地板上会像是踩到冰块一样。

马克斯亲吻着她的头顶,拖她坐起来。“现在,”他温柔地坚持,转圈地摩擦着她的背部。“女仆马上要来给壁炉生火了……而且今天早上许多客人要去打猎,那就是说他们很快就会起身了。”

“总有一天,”莉莲坏脾气地说,靠着他强壮的胸膛挤作一团。“你得解释清楚,为什么男人会有这么荒谬的兴趣,天还没亮就出门,游荡在泥泞的田野里猎杀小动物。”

“因为我们喜欢违反自然地考验自己。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借口,让我们可以在中午以前就喝酒。”

她微笑着磨蹭他的肩头,嘴唇拂过圆滑的男性肌肤。“我好冷,”她撒着娇。“和我一起躺在被窝里。”

马克斯因她提出的诱惑而呻吟起来,然后强迫自己离开床上。莉莲立刻钻到被单底下,抓住马克斯衬衫的柔软边缘,把自己裹得更紧。但他很快就回来了,穿戴整齐,把她从床铺里挖出来。“埋怨是没用的,”他说,拿起他的睡袍包住她。“你得回自己的房间去,这个时候你不能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

“你害怕丑闻吗?”莉莲问。

“不怕。但无论何时,我都尽可能明智处事,这是我的天性。”

“好一个君子。”她嘲弄道,举起胳膊让他系紧睡袍的带子。“你应该娶一个和你同样明智的女孩才对。”

“啊,但是她们还没有邪恶的女孩一半有趣。”

“那是说我吗?”她问,抱住他的肩膀。“邪恶的女孩?”

“哦,是的。”马克斯温柔地说,吻上她的唇。

黛西被门上的一阵刮擦声弄醒,斜睁开眼,她从天色看出还是清晨,而姐姐已经在梳妆台前忙开了,正要刷通纠结的头发。坐起来拨开挡住眼睛的发丝,黛西问道:“会是谁呀?”

“我去看看。”莉莲已穿好一件深红色的灯心绒日装,走到门边微微打开几寸。以黛西所能见到的,只是一个女仆送来口信,然后是几句低声的交谈;虽然不能完全听清,但黛西还是听出了姐姐的口气略显惊讶,接着便有些恼怒。“很好。”莉莲干脆地说。“告诉她我会去,虽然我看不出有什么偷偷摸摸的必要。”

女仆离开了,莉莲关上门,皱着眉头。

“什么事?”黛西问。“她跟你说什么了?谁叫她来的?”

“没什么。”莉莲回答,接着又完全否认。“我不能说。”

“我听到有什么事得偷偷摸摸的。”

“哦,只是有件麻烦的事我得去顾一下。到下午我会解释的——无疑我将获得很大的乐趣,还会有多姿多彩的故事可说了。”

“是关于韦斯特克里夫伯爵的吗?”

“可以这么说。”莉莲眉间舒展开,看样子突然又非常高兴了,说不定比黛西看到的还更多些。“哦,黛西,这有些恶心,我想取悦他的一切;我恐怕今天会做出些又可怕又愚蠢的事来,随兴高歌啊什么的。看在上帝的分上,记得阻止我。”

“我会的。”黛西允诺,微笑着。“那你是爱上了?”

“还没说到那个字,”莉莲立刻说。“即使我已经——不过我还什么都没承认——我才不要先说呢。这是自尊的问题。假如他不回以同样的话语,只是礼貌地说‘谢谢你’,那我会杀掉他,或者我自己。”

“我希望伯爵不是和你一样固执。”黛西评论说。

“他不是。”莉莲肯定地说。“尽管他以为他很固执。”某些私密的记忆让她咯咯笑起来,便抬起手拍拍额头。“哦,黛西,”她兴奋地说。“我会变成可怕的伯爵夫人。”

“别那么说吧。”黛西一副外交家的派头。“其实,我们可以说‘反传统的伯爵夫人’。”

“我会成为我希望的那种伯爵夫人。”莉莲说,半高兴半疑惑。“韦斯特克里夫是这么说的。至少……我觉得他是这个意思。”

吃过一顿由茶和吐司组成的简便早餐,莉莲来到屋后的露台。手肘靠在栏杆上,她俯瞰着广阔的花园,那里有整齐细致的小路,低矮的整形树篱上爬满了玫瑰,修剪优美的紫杉后隐藏了许多美景让人去探寻。但她的微笑随即消失,想到在派了女仆过来传讯后,伯爵夫人此刻正在蝴蝶庭院等她。

伯爵夫人希望和莉莲私下谈谈……而她要求在离主屋那么远的地方,这并不是个好征兆。因为夫人经常不良于行,会用到手杖,偶尔还要坐轮椅,要走到秘密花园去简直就是段艰巨的旅程;如果她选择在楼上的家庭会客室见面,就要简单且明智得多。但是,可能伯爵夫人要说的话太过隐私——说不定是太大声——她不想冒被偷听去的风险。莉莲十分明白为什么伯爵夫人要求她不把这次会面告诉给任何人;要是马克斯知道了,他会坚持彻底追究此事——两个女人都不想这样。何况,莉莲也不打算躲在马克斯的身后,她自己能面对伯爵夫人。

她充分料到会有长篇激烈的演说,这是当然了。以她对该妇人的了解,伯爵夫人会用尖刻的嗓音口不择言地攻击她,刺伤她。但没关系。莉莲会把伯爵夫人喷射出的每个音节都当作是打在窗户上的雨点,因为她非常明白,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嫁给马克斯。而伯爵夫人将不得不承认,和自己的媳妇保持良好的关系才能符合她最大的利益;否则,她们就能把生活搞得对彼此都一样的不愉快。

莉莲坚定地微笑,跨着大步飞快地走向花园,穿过早晨清冷的空气。“我来了,你这老巫婆,”她默默地说。“把你最坏的招都使出来吧。”

她到达时,蝴蝶庭院的门半开着;挺起肩膀,莉莲将面容整肃为冷淡而漫不经心的样子,迈步走进去。伯爵夫人单独在秘密花园里,没有仆人服侍;她坐在花园的圆形椅子上,好像君王坐在王座上,镶满珠宝的手杖倚在身边。不出所料,她的表情冷硬如石,有那么一会儿莉莲几乎要笑起来,因为伯爵夫人似乎有一点点像个斗士,不准备接受压倒性的胜利以外的任何东西。

“早安。”莉莲愉快地说,走近她。“您为我们挑的地方真是太可爱了,夫人。我希望从屋子走到这里来没有让您太吃力。”

“那是我自己的事。”伯爵夫人回答说。“跟你无关。”

尽管她如鱼一样扁平的黑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莉莲还是打了个寒战。她们隐秘的会见并不可怕,但她仍感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本能的颤抖。“我只是对您的舒适表示关心,”莉莲说,防卫地做了个揶揄的手势。“我不想激怒您,夫人。说说您的目的吧,我洗耳恭听。”

“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我的儿子,我希望如此。”伯爵夫人的声音中横亘着冰块,但同时听起来又很含糊而困惑,仿佛在怀疑说这些话的必要性。毫无疑问,在她这一生中经历过的争吵中,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没想到像你这样平庸的女孩居然能吸引伯爵,我要尽早地阻止此事。伯爵还不够完全理智,否则也不会有这种疯狂的行为。”

等银发的妇人停下来喘口气时,莉莲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你说那是疯狂?几星期前,你还承认我也许能钓到一个英国贵族。为什么伯爵就不行?难道你反对的主要原因是出于个人的嫌恶,或——”

“愚蠢的女孩!”伯爵夫人大声说。“我的反对来源于,过去十五代马斯登家的领主没有一位是和平民结婚的,我的儿子也不会做这头一个!你根本就不明白血统的重要性——你,来自一个没传统,没文化,没有一丝高贵的国家。如果伯爵娶了你,这不仅是他的失败,也是我的,而且还是每个和马斯登纹章有关的人的耻辱!”

这炫耀的声明几乎要让莉莲迸出嘲弄的笑声……不过莉莲第一次明白,韦斯特克里夫夫人对马斯登家族高贵世系应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已经几近于狂热;伯爵夫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歇斯底里,莉莲不禁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能够把问题落实到“人”的层面,并把伯爵夫人深埋的对儿子的感情挖出来。

坦呈自己的情绪对莉莲来说很不容易——她更喜欢发表机灵的论断,或是做出愤世嫉俗的样子——因为那似乎总是太危险而不能敞开心胸。但这次很重要。而且她应该尽力对这位妇人真诚以待,她即将要嫁的男人是她的儿子。

莉莲谨慎而缓慢地说道:“夫人,我知道在你内心深处,一定是渴望你的儿子幸福。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也对同样的事有多期盼。的确,我不是贵族,对于你重视的才能我也不够擅长……”她自嘲地微笑一下。“我也不懂所谓的纹章是什么。但是我认为……我认为我能让韦斯特克里夫幸福。至少我能令他放松……还有我不会那么卤莽狂妄,我发誓。如果你不相信这些,请记得我永远不想让他烦难,或想冒犯你——”

“我不要再听这些唧唧歪歪的废话!”伯爵夫人爆发了。“你的一切都冒犯了我。我甚至不会让你在我的庄园里作仆人,更别说是女主人了!我儿子一点也不在乎你,你只是他怨怼他父亲的象征,是他对一个幽灵叛逆而无用的报复工具。等你这个粗鲁新娘的新鲜劲一过,伯爵就会如我一样轻视你;而到那时就太迟了,血脉已经被玷污了!”

莉莲面无表情,尽管已察觉到脸上血色尽失。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还有人这样恨她;很清楚伯爵夫人对她许下了所有恶毒的咒怨,除了死亡——不过或许也不能排除,但莉莲却能不卑不亢地反驳。“也许他想和我结婚是为了报复你,夫人。这种情况的话,我很高兴成为报复的工具。”

伯爵夫人的眼睛睁凸。“你敢!”她嘶吼道。

虽然莉莲还想说个痛快,但又有些害怕会让伯爵夫人中风。而且,她挖苦地想,杀掉婆婆并不是婚姻良好的开端。咽下更多的刻薄话,她眯起眼盯着夫人。“我想我们都表明自己的立场了。尽管我料到我们的谈话不可能有不同的的结果,可我还得承认那仍有些震惊。也许我们什么时候能达成某种谅解。”

“对……我们会的。”夫人的声调柔软地嘶嘶作响,莉莲看见那眼中的恶意,强忍住冲动,才没有本能地后退;他们不堪的对话突然让她感到寒冷而污秽,莉莲只想尽快远离她的身边。但是伯爵夫人不能对她怎么样,她提醒自己,只要马克斯要她。

“我会嫁给他。”她平静地坚持,觉得需要澄清这点。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行。”伯爵夫人轻声说,她站起身,拿好手杖保持平衡。留意到老妇人身体的脆弱,莉莲差点就要过去帮她;可是她射过来的怨毒目光让莉莲退却,怀疑伯爵夫人是不是要用手杖打她。

早晨的薄煦驱散了笼罩在蝴蝶庭院中的轻雾,几只芒胥展开翅膀停在半开的花苞上鼓翼。这么美的花园,她们却在这里说着这么不协调的话语。莉莲默默地跟着老妇人往外走去。

“我替你开门。”莉莲出声。伯爵夫人像君王般等在一旁,然后率先走出蝴蝶庭院。“我们本来可以在更方便的地方见面。”莉莲忍不住说。“毕竟,我们在主屋里就可以开战,你也不用走这么远。”

不理会她,韦斯特克里夫夫人继续前进,然后她古怪地开口说话,不是越过肩膀回头说,而是对着旁边,好像在和另外的什么人讲话。“你可以做了。”

“夫人?”莉莲迷惑地问,在她之后走出了秘密花园。

出其不意的,她被一抹模糊的动作弄得窒息,同时被人从后面牢牢地钳制住;还来不及说话或动作,就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莉莲因这未知的恐惧而双眼圆睁,她奋力挣扎,肺部因吸不到空气而疼痛。一只大手将覆盖在她脸上的东西按得更紧,那上面浸透了一种甜腻恶心的液体,直熏鼻孔和喉咙,然后到达胸部和头部……有害的气味迅速袭来,让她渐渐瘫软,最后像堆彩绘积木一样颓然倒下。手脚麻痹,她跌入黑暗的深渊,阳光消失在阖上的眼帘之后。

自狩猎后在湖边亭子里举行的早午餐会上抽身,马克斯回到主屋,在大楼梯的底下暂停了一下。参与打猎的一个老年绅士叫住了马克斯——他和他们家是超过二十五年的老朋友了——对他抱怨起另一个客人。“他胡乱开枪。”老人气愤地说。“不是一次,不是两次,而是三次。但事情更坏的是,他居然声称我打下来的那只鸟是他击中的。我在石字园打了那么多年的猎,还从没遇到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乡巴——”

马克斯低声有礼地打断,向他许诺除了责备无礼的宾客以外,当然会在下周邀请他再来狩猎,想什么时候都行。被冒犯的老人颜色稍霁,嘟囔地埋怨着举止失当的客人根本不懂“在田里”的规矩,然后就离开了。微笑着摇摇头,马克斯登上去后面露台的台阶;他看见刚刚回来的亨特站在那里,头俯向妻子,安娜贝尔明显在担心什么事,正对着亨特耳语并绞扭着衣袖。

马克斯一走到台阶顶端,黛西?鲍曼和她朋友伊薇?詹纳便朝她走来,后者平时连看都很少看他。他浅鞠一躬,微笑地看着黛西,心中轻易生出友爱的兄妹之情;她苗条的身形和甜蜜旺盛的精力都让他想到少女时的奥莉维亚。不过黛西通常明快的表情在此时却显得黯淡无光,脸颊上毫无血色。

“爵爷。”黛西低声说。“看到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有件……有件私人的事让我们很担心……”

“我能帮什么忙吗?”马克斯立即问,倾身向她,一缕微风拂过他的头发。

黛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我姐姐。”她紧张地说。“到处都找不到她。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大概是在五个小时以前。她说有事要顾,但又不肯说明。她没回来的时候,我自告奋勇去找她,其她壁花——我是说,伊薇和安娜贝尔——也去寻找。主屋和花园里到处都找不到莉莲,我甚至找到许愿井那,怕她心血来潮要去。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一点也不像她,无论如何她都会和我打招呼的。也许现在就担心太快了些,但是……”她停下来,皱着眉头,似乎要说服自己理智些,但又无法做到。“有点不对劲,爵爷。我感觉得出来。”

马克斯尽管内心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焦虑,但仍不露声色;他迅速地滤过各种可能性,无聊的,极端的,可没一种能说得通。莉莲还没傻到会在庄园里游荡而失足,虽然爱淘气,她也不会玩这种失踪的游戏;另外,她也不可能去拜访某地,在村里她谁都不认识,她不会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她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

他的心不安地隆隆作响,来回看向黛西和伊薇?詹纳的小脸,力图平静地说:“有没有可能她去了马厩并——”

“没…没有,爵爷。”伊薇?詹纳说。“我去那问过了,马儿全部都在,所有的马夫和马童今…今天都没有看见莉莲。”

马克斯干练地点头。“我会在屋子和庄园里组织一次地毯式的搜索。”他说。“我们会在一小时之内找到她的。”

像是因他得力的处事方式而安下心来,黛西不稳地呼了口气。“我能做什么?”

“告诉我她要顾的事的细节。”马克斯专注地盯着她姜褐色的圆眼。“她离开以前你们说了些什么?”

“今天早上一个女仆来送了个口信,然后——”

“什么时候?”马克斯简洁地打断。

“大约是八点整。”

“哪个女仆?”

“我不知道,爵爷。我几乎看不见什么,她们交谈时只开了条门缝;女仆又戴了顶头巾式女帽,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她的发色。”

他们谈论时,亨特和安娜贝尔加了进来。

“我会去询问管家太太和女仆们。”亨特说。

“好。”充满了快要爆发的情绪,马克斯低声说。“我会开始搜索。”他要去召集一班仆人和一些男性客人,包括莉莲的父亲,前来帮忙。他迅速地计算着莉莲失踪的时长,以及她能在崎岖的地段步行的距离。“我们先从花园开始,然后扩大到庄园方圆十里的范围。”看向亨特,他朝门口偏偏头,两人一起离开。

“爵爷,”传来黛西期盼的声音,暂时延迟了他的脚步。“你会找到她的,对不对?”

“对。”他毫不犹豫地说。“然后我再掐死她。”

黛西泛起一丝紧绷的微笑,目送他大步走开。

长长的下午过去,马克斯的情绪由刺痛的挫折转为难以忍受的担忧。托马斯?鲍曼虽然坚持认为他女儿是在恶作剧,但也加入到一群骑手中在森林和牧场附近搜索;此时另一队志愿者去到了河边的断崖。独栋的小房子,门房,看守房,冰窖,小礼拜堂,温室,酒窖,马厩和围场全都细心的察看,几乎石字园里的每一寸都留意了;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足迹或遗失的手套来告知莉莲的踪迹。

马克斯骑着布鲁托在森林里来回寻找,直到马儿身体汗湿,嘴角泛起白沫才回来;此时亨特正留在庄园里有条不紊地询问仆人。他是马克斯唯一信任的人,能以和他自己一样坚决的效率来完成任务;而马克斯本人这时没有耐心和任何人讲话,他只想猛敲那些人的脑袋瓜子,掐住某人无助的喉咙好挤出点信息来。知道莉莲流落在外,迷了路或受了伤,他的心中充斥着陌生的情感,灼热如电,寒冷如冰……渐渐的,他恐惧的发现,莉莲的安危对他太重要了。他无法忍受她处于那样的境地:无法帮助她,甚至,找都找不到她。

“要下令打捞池塘和湖泊吗,爵爷?”男仆领班威廉在快速统计了搜索范围之后问道。马克斯空洞地望着他,耳朵里的嗡嗡声变得更尖锐,更刺耳,血管突突地跳起。“还不要。”他听见自己居然还能出声。“我去书房和亨特先生商量下,如果呆会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

“是,爵爷。”

马克斯并未敲门就直接走进书房,亨特还在逐个问讯仆人,他坐在宽阔的桃花心木书桌上,椅子正对着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女仆;她看见马克斯便挣扎着站起来,颤抖而紧张地行了个屈膝礼。“坐下。”他简单地说,而不知是因为他的语气,还是冷凝的面容,或仅仅是因为他的到场,她突然大哭起来。马克斯警惕的目光转向西蒙?亨特,后者正以冷静而可怕的坚韧直盯着女仆。

“爵爷。”亨特悄然开口,视线从女仆闪烁的脸色来到她哭湿的袖子。“我和这位年轻女士——格蒂——面谈了几分钟,显然她可以分享一些有用的消息,是关于今天早晨鲍曼小姐要去顾的事,以及随后的失踪。但是,我相信格蒂因为害怕被革职,所以保持沉默。如果你作为雇主可以提供保证——”

“你不会被开除。”马克斯硬声对女仆说。“只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否则,你不光会被炒鱿鱼,我还会看着你作为鲍曼小姐失踪案的同谋被人告发。”

格蒂睁大了眼,啜泣声迅速消失,回答的时候因恐惧而结巴。“爵…爵爷……今天早上我…我被吩咐去给鲍曼小姐送个口信,但是我不准告诉任何人……她要秘密会晤,在蝴蝶庭院那……她还说,要是我说漏了一个字,我就会被解雇——”

“谁叫你去的?”马克斯追问,血液狂暴地沸腾。“去和谁见面?告诉我,该死的!”

“是伯爵夫人吩咐的。”格蒂小声说,看到他的脸色惊惧不已。“是韦斯特克里夫夫人,爵爷。”

话音未落,马克斯已离开了房间,带着杀人般的狂怒冲向大楼梯。

“韦斯特克里夫!”西蒙?亨特吼道,以致命的速度跟在他后面。“韦斯特克里夫……该死的,等等……”

马克斯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一步地跨上台阶。他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伯爵夫人的手段……灵魂在恐怖的阴云下窒息,他知道——或多或少——他可能已经失去了莉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