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格的新剧“真假淑女”的首映之夜吸引了大批的人潮。在开演前好几个小时,贵族都派遣仆人先去买票并占位置。整个剧院挤满了迫不及待的观众。在便宜的座位区,人们则互相争吵推挤,避免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去。

岱蒙和伟廉坐在他们位于三楼的包厢中,看着楼下混乱的场面。“真是一群暴民。伟廉说道。他带着好奇的微笑看着岱蒙。 “你从来没有坚持过要来看一出戏的首映,为什么突然有兴趣了呢?”

“我现在是首都剧团的赞助人。”岱蒙淡淡地说道。“我想看我的投资是怎么被运用的。”

“听说这出戏不错。”伟廉对他说道。“我真希望你让我带一、两个女伴来。我们的包厢中还有两个空位,浪费了真可惜。我刚好认识一对迷人的双胞胎姊妹花,她们俩都是红头发——”

“你这个星期追女人追得还不够吗?”岱蒙插口道,不悦地摇摇头。

伟廉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容。“我迩以为你够了解我,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但他哥哥并没有回答,于是伟廉的表情变得关心起来。“在想佩琳吗?”他问道。在他们来伦敦的路上,岱蒙把佩琳的怀孕以及他想向医生证明的事都告诉了伟廉。“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担心。伟廉实际地说道。“我敢打赌佩琳是在说谎。她知道如果她能让你相信她怀了孕。你是那种会觉得有义务娶她的人。”

岱蒙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高贵。”

“你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自私的事。你为家族所做的牺牲是我永远不会——”

“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出于自私的理由。那些都是为了我的利益,我的自我保护,好让我不再被逼迫做我不想做的事。”

伟廉叹口气,点点头。“一切都还是跟那椿和何茱丽的该死婚姻有关,对不对?我们就暂时忘了她一晚,哥哥,好好欣赏这出戏吧!”

“那恐怕是不可能的。我坚持今晚要来,就是为了想见她。”

“想见谁?”伟廉摇摇头问道,仿佛没有听清楚一般。

岱蒙没有回答他,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你是说……茱丽今晚……在这里吗?”伟廉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不可能,你是故意在耍我的吧——”

“我找到她了。”岱蒙平静地说道,看着弟弟脸上惊讶的表情。“我知道她在过去的两年中躲在哪里,以及她在做些什么。”

伟廉用手指扒过他浓密的黑发。“我的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你跟她说过话了吗?她为什么不——”

岱蒙抬起一只手做出一个阻止他的手势。“等一下,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伟廉喃喃自语地望着四周及楼下的群众。仿佛期待何茱丽会从她的座位上起来自我介绍一般。

舞台上的乐队开始演奏,预告戏码即将开始。剧场两旁的灯光暗了下来。台下的观众带着期待的心情鼓掌叫好,每个人都充满兴奋的情绪。

岱蒙幻想着茱丽在舞台后方等待,听着观众期待的叫喊声,知道他们对她的期望。现场有将近两千名的观众,贫富不分,大家都渴望见到他的妻子,这一点令岱蒙感到既骄傲又嫉妒。温洁西夫人出现在歌曲、诗句、绘画和雕刻之中。每个人都对她的才华,脸蛋和身材所著迷。男人渴望她,女人则羡慕她。她是个美丽、才华洋溢的演员,全伦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岱蒙不知道茱丽是否愿意放弃全世界对她的崇拜,转而走进婚姻和家庭。他能够给她什么,是可以与此相比的呢,财富对茱丽没有任何意义——从她放弃家族财富换取自由就已证明了这点。一个男人的爱又怎么比得上成千上万人的爱戴呢?岱蒙被自己的想法所困扰、皱着眉头看着幕被拉起,舞台上出现一个海边的场景。舞台后方的背景是汪洋的蓝色大海,精致的道具显示那是一座位于海边的房子。

一个人走上舞台,一个手上拿着帽子的女人、做梦般地盯着海洋。那是茱丽——洁西——专注地扮演着她的角色,完全不管台下欢迎她的如雷掌声。换成是其它的女演员,或许会对台下的观众挥手鞠躬,但茱丽继续盯着布景,耐心地等待台下安静下来。她身穿一件蓝色的洋装,看起来美丽绝伦,金色的鬈发垂在她的背后。

“真是个尤物。”伟廉兴奋地说道。“我会不惜一切得到她。”

“你这辈子是别想了。”岱蒙说道,寓意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她是我的。”

伟廉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是说她已经是你的情妇了吗,你不认为你应该先摆脱佩琳吗?”

“不,她不是我的情妇,她和我的关系不仅止于此。”

“我不懂。岱蒙,她该不会是……”伟廉继续盯着哥哥,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轻笑。“我的天啊!你该不会是在暗示说她是……不可能。”他摇摇头。“不。”他重复道,看看哥哥又看看舞台上的那个女人。 “难道她是……何茱丽吗?那怎么可能?”

“当她离开家,投身于舞台事业时,她父亲就已和地断绝关系。她替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温洁西。”

伟廉结结巴巴地望着舞台说道:“天啊!你真是全世界最幸运的混蛋。还有,你应该吻爸爸的脚,感谢他为你安排和她结婚——”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岱蒙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可以宣称她是我的妻子,把她硬拖到华威克郡的城堡里去吗?”

“嗯,而且还有佩琳的事要解决——”

“佩琳和这件事无关。茱丽根本不想放弃她所努力得来的一切。”

伟廉看起来十分迷惑的样子。“你是说茱丽不想成为你的妻子吗?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女人都会迫不及待地想嫁给你这样地位和财富的人。”

“就目前看来,她已经拥有她想要的一切。

“在剧院里讨生活吗?”伟廉怀疑地问道。

“她是个成功的独立女人。

“一个宁愿选择事业而放弃婚姻的女人吗?”伟廉不苟同地说道。“那是违反自然的。”

“茱丽想要自己作抉择——在被何爵士操纵摆布了一辈子之后,这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她是个丑八怪或什么的,那我还可以理解……可是缘她这样的美貌和出身……”伟廉不解地望着舞台上的戏。

更多角色上场了。饰演茱丽父亲的一个微胖男人赢得了观众不少笑声,而另一个鬈发的矫小女子则饰演她的贴身女侍。很快地,一位高大英俊的追求者出现在舞台上。他极力地追求她,同时争取她父亲的同意。他们的对白充满幽默,也隐约带着讽刺社会的意味。

饰演可莉的茱丽带着一丝甜美和寂寞,显然渴望在她狭隘的生活之外得到更多。下一场戏则是描述地寻求一段冒险,大胆地假扮女仆,一个人到城里去探险。舞台后方的布景又换了,出现的是在海边的一个小城镇。

可莉走在忙碌的街道和市中心。不小心撞上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在史洛格尚未转过脸来之前,观众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开始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他受欢迎的程度和茱丽一样,欢呼声持绩了有一分多钟之久。洛格也和茱丽一样,继续扮演着他的角色,直到掌声消失。

当他们说话时,两人之间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茱丽的每一吋身体都因警觉和好奇而紧绷。史洛格自我介绍,说他是一个爵士的男仆,但观众都大笑了起来,猜到了他的真实身分。他们两人深受对方吸引,于是秘密订下约会。从那一刻起,整个故事迈入浪漫的情节。

岱蒙望了弟弟一眼,看到伟廉着迷地看着戏。演员们的精湛演技令人根本无暇想其它的事。配角们的演技十分精采,史洛格也和往常一样棒,但茱丽无疑地是全剧的重心。她就像一道火焰般在舞台上飞舞着,神秘而活力充沛。每一个动作都如此地自然,声音的抑扬顿挫都带着深深的情感。她是那种每个男人都梦想恋爱的对象,迷人而雌以捉摸。就算茱丽在今晚之前是没没无闲,这场演出也会让她声名大噪。

当茱丽和洛格变成一对恋人时,岱蒙全身都因嫉妒而不自在起来。每次他们触碰,都令他咬牙切齿。每次他们亲吻,整个剧院都响起羡慕的叹息,岱蒙则希望跳到舞台上将他们拉开。

在换场的休息时间,伟廉用审视的眼神望着岱蒙。“你觉得茱丽和史洛格——”

“不。"岱蒙立刻说道,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起来好像他们有什么。”

“伟廉,他们是演员。他们本来就要表现得像一对恋人——那正是这出戏的重点。”

“他们演得还真像。”伟廉依然怀疑地说道。

这句话又激起了岱蒙的嫉妒心。他努力将这股情绪压抑下去。这就是和一个演员结婚的后果。他们之间将会有数不清的怀疑和不愉快,以及无敷的争吵。只有圣人能够忍受这一点——而他知道他根本不是圣人。

茱麓在后台兴奋地等候着她的出场。她小心地用袖子拭去头头上的汗珠。整出戏到目前为止相当成功。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演出十分可圈可点。

下一场戏是她最喜欢的,也就是她和洛格在白夫妇家的晚宴中所表演过的。她和“杰姆”将发现彼此的真实身分,其中夹杂着喜剧效果和渴望的情绪。茱丽希望观众在捧腹大笑的同时,也会深深地被感动。

她转头看见洛格在她身后,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她对他微微一笑,扔起眉毛,而他则对她眨了眨眼。他几乎是从来不眨眼的。“你一定心情很好,”茱丽说道。“或者是你眼睛里有东西。”

“我很高兴你没有让你的私人问题影响到你的演技。”他喃喃说道。“你今晚的演出很精彩。”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有什么私人问题。”

“你不需要说。”洛格转过茱丽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舞台。“不过‘那’才是最重要的。舞台永远不会让你失望,只要你全心全意地投入。”

“你难道从不觉得厌烦吗?”茱丽柔声问道,望着布满足迹和刮痕的木质地板。“难道没有别的东西是你想要而在这里找不到的?”

“没有。”洛格立刻回答道。“那是普通人的想法——而你我不是普通人。”听到提示他出场的声音,洛格踏着步伐走到舞台上。茱丽皱着眉,抓住柔软的布帘一角,轻轻地抚摸着。她向前走了一步,看着舞台上场景的进展,看到雅丝在对面等待出场。她们互换一个微笑,对彼此挥挥手,分享这出戏成功的喜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那是熟悉的油彩、汗水,以及用来照亮舞台的油灯味。但似乎还有一股无法辨识的味道夹杂在其中。茱丽看着舞台后方的布景和道具。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不太对劲。她困惑地转身看着旁边一群搬道具和油漆的工作人员。她心想他们不知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似乎没有。

突然间,茱丽闻到一股烟味。她全身顿时恐慌起来。为了确定不是她自己的想象。她又用力地吸一口气。这一次味道更浓了。她的心猛烈地撞击着胸口,思绪一片混乱。十八年前有两个戏院也曾遭祝融光顾。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死伤的人数会比往常更多,不只是因为火光和烟雾,还有拥挤的人群所造成的恐慌。人们互相推挤践踏,即使火势已经被控制住。该轮到她上场了——她必须告诉某个人——但为什么她看不到火在哪里呢?

突然间火苗从舞台右方窜了出来。一定是某盏油灯漏油了,火势沿着漆着油彩的布景快速燃烧着。舞台上的演员愣在原地看着这场灾难,台下的观众则慌乱成一团。“天啊!”茱丽说道,其它演员则咒骂连连地跑过她身边。

“天啊!”伟廉说道,惊恐地盯着从舞台上窜烧的火焰。“岱蒙——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当观众明白发生什么事时,所有的人都开始逃生。人们疯狂地拥挤着,像野蛮人般急于逃出这地方,害怕自己会被困住而送命。女人们惊惶地尖叫着,男人们则争执打斗着想赶快逃出去。

岱蒙看着舞台上的火焰,知道这场火灾是一发不可收拾。舞台上方的洒水灭火器根本没有太大用处。尽避工作人员努力地救火,红色的火苗依然沿着布景和道具燃烧。在烟雾和火光之中,岱蒙隐约看见茱丽纤瘦的身影来来回回,手上拿着湿布试图熄灭火焰。她留下来和男性剧团团员及工作人员一起灭火。“该死,茱丽!”岱蒙喊道。但他的声音被群众的叫喊声所淹没。他一心只想迅连赶到她身边。

他从包厢跑出。匆忙地冲下通往一楼的楼梯。阶梯上挤满了尖叫慌张的人潮。伟廉紧跟在他身换。“我们走侧门吧!”伟廉说道。“那里的人会比前门少。”

“你先走吧!”岱蒙回头说道。“我要进去里面。”

“为什么,为了茱丽吗?她身边有一打能够照顾她的人。等你到了舞台上,她已经安全地到外面了……而你自己很有可能被困住。”

“她不会离开的。”岱蒙沙哑地说道,紧抓着栏杆,又勉强往下走了几步。

伟廉咕哝地跟在他身后。“只有疯子才会留在这里!”他发出咒骂,伹也发现岱蒙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我绝不会跟你走的!我不像你,我身体里可没有英雄的血液。”

“我要你离开。”

“不,”伟廉愤怒地说道。“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必须当那个负责任的大儿子……该死,我宁愿冒险死在这里。”

岱蒙不理会弟弟的抱怨,继续往楼梯下走。伟廉跟在他身后,他们好不容易下了楼梯,往舞台的方向勉强走去。虽然是寸步难行,但他们还是挤过慌乱的人群,终于来到舞台前方。

岱蒙跳过几排椅子,瞥见了茱丽。她奋力地扑打着火焰,试图阻止火苗延烧到布帘。工作人员把正在燃烧的道具移开,以免火苗蔓延到舞台前方的其它道具和易燃物品。岱蒙对他妻子竟让自己置身于如此的危险之中,感到十分愤怒,于是冲过前方的座椅,一跃跳上了舞台。

茱丽瞇着被烟雾熏痛的眼睛,扑打着燃烧布幕的火焰,火花剌痛了她的手臂。她的呼吸急促,愤怒和不可置信令她微微啜泣着。剧院这下子一定毁了——她从不知道这里对她有如此重要。她发现洛格也在附近,奋力地拯救这唯一对他有意义的地方。他不会放弃首都剧院——他会留在这里,即使它被烧为平地。

她的手因疲惫而颤抖,高热令她的身体开始摇摆。她听到附近传来警告的声音,但她没有停止和继续吞噬舞台的火焰奋战。突然间一股力量击中她的腹部,她的腰和两侧受到冲击,她几乎无法呼吸。疼痛和惊吓令她畏缩,挣扎地被拖到几呎远外的地方。她的耳边传来崩裂和嘶嘶的声音,以及她猛烈的心跳声。

当茱丽拨开挡在她眼睛前方的一绺头发时,她才发现舞台的右方已经坍塌,而她刚才就站在那下方。有人把她从危险中拖离,这个人现在正拍打着她的裙子,他的手猛力地打着她的大腿和小腿。茱丽咳嗽着试图呼吸,正想将那个人推开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戏服已着了火。

当她衣服上的火被扑灭时,救她的人站起身来,他愤怒阴沉的脸凝视着她。在背后火焰和烟的照耀下,他看起来像个魔鬼。他古铜色的脸庞上滴着汗水,他宽阔的胸膛因深呼吸而起伏着。

“岱蒙。”茱丽说道,她的嘴唇仿佛失去了知觉,他看起——幅想杀了她的样子,他的双手搂住她的身子,不顾她的抗议硬把她拖下舞台。

“洁西!”她听见史洛格在附近喊着道。他暂时停下灭火的工作,眯着眼睛望着她,又望望岱蒙。“天啊,快离开这里!”

“乐意之至。”岱蒙喃喃说道。

她丈夫的拉扯令她因疼痛而皱眉,但茱丽还是让他把她带往绿厅。“这里走。”她勉强说道,然后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她带着他往戏院后方走去,突然发现他们身后还有人,于是停下脚步。她转身看了一眼那个长相和岱蒙神似的年轻人。那一定是他弟弟。“伟——伟廉爵士?”她结巴说道。

“是的,是伟廉。”岱蒙不耐烦地说道。“以后再介绍你们认识吧,现在快走。”

他的高姿态令茱丽皱起眉头,她带着他们走出通往外面街道的门。她差点撞上一个冲进门内的娇小身影,那是雅丝,她看起来一副松了一口气又惊慌兴奋的模样。“洁西!”她感激地说道。

“当我发现你不在外面,我就冲回来想要找你……”她停顿下来,看着茱丽身后两个高大的黑发男人。

她的脸上泛起一个笑容。“看样子已经有人救了你。早知道我也该留在戏院里等待救援!”

伟廉向前走了一步,优雅地向她伸出手臂。“我对你的机智和警觉真是崇拜有加。请问贵姓,小姐?”

“我姓贝。”她说道。她精明的眼神并没有错过伟廉高级剪裁的服饰和他英俊的面容。“贝雅丝。”

“我是赛伟廉爵士。”他说道,对她微微地鞠个躬。“在此为你效劳,贝小姐。”

岱蒙翻了个白眼,把茱丽拉到外面新鲜的冷空气中。他粗鲁的态度令茱丽抽开身。“你不必把我当一袋麦子般地拖来拖去。”她怒道,完全不理会街道上人群的注视。

“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更粗鲁地对待你,你竟然无知地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想要留下来:”她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必须尽我的能力帮忙。如果剧院被烧毁,我就一无所有了!”

“至少你会保住你的命。”他用嘲讽的口气说道。

一阵咳嗽令茱丽无法回答,但她依然用含泪的刺痛眼睛怒视着他。

岱蒙望着茱丽红润且汗水淋漓的脸颊,他的怒气消失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同时如此坚强和脆弱。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条手帕走向她,开始擦拭她脸上的烟灰和污迹。“别动。”他说道。用一只手臂搂住欲挣脱的她。片刻之后,他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开始放松。她抬起头,让他更容易替她擦拭。他小心地用手帕的一角轻轻擦着她的眼角。

“伟廉,”他说道,注意到他弟弟正企图与身旁那个鬈发的女演员调情。“去通知在戏院前门的车夫,要他把马车驾到这里来。”

“再雇一辆马车就好了嘛。”伟廉说道,显然不愿离开雅丝。“戏院的前门一定挤满了人和马车——我一定找不到我们的车——”

“去就是了。”岱蒙粗鲁说道。

“好啦,好啦。”伟廉用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雅丝。“别走。站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会回来。”

雅丝格格笑了起来,向他行屈膝礼道别,然后崇拜地望着他离去。

茱丽抬起头看着她丈夫面无表情的脸。“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虽然她依然十分担心剧院里的情形,加上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但她却感到异常的安慰。世界上似乎没有比岱蒙的怀抱更安全的地方了。

柔软的手帕依然在她脸上轻轻地移动着。“我没有时间事先写信告诉你。”他说道。“我把伟廉从华威克堡接出来,然后就立刻赶回伦敦了。”

茱丽耸耸肩,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应该留在乡下的。我根本不在乎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乎。我想要见你——特别是你的首映之夜。”

茱丽苦笑了一下。这出戏毁了,原本会是她事业的一大步,如今却被一场大火给破坏。最糟的是,首都剧院——以及里面所有的梦想——可能都会在今晚结束之前被烧成灰烬。“好一个夜晚,不是吗?”

“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呢?”岱蒙附和道。他似乎了解她的感受、她的恐惧。以及人生的无奈。在她努力和牺牲这么多之后,一切却如此轻易地被毁灭,实在是很不公平。

茱丽拾起头,望着他银灰色的眼眸,感觉到他的平静和力量,以及他彷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今晚他救了她一命,让她免于遭受危险。他为什么要为她冒险呢?也许他觉得他该保护她,因为理论上来说,她是他的妻子。

“谢谢你,”茱丽勉强说道。”谢谢你……你所做的一切。”

岱蒙用指尖和拇指轻抚着她下巴的曲线。“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他的触碰仿佛让她燃烧起来。她试图低下头,但他不让她这么做。情感和激情开始在她体内澎湃,她的身体准备好响应他的触碰。他会吻她。茱丽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多么想要。臣服于他的怀抱中是多大的诱惑。她一向对强势的男人抱着敌意,但在此刻能够让他照顾她,似乎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你很有责任感。”她细声说道。“但你没有必要——”

“这和责任感无关。”

戏院门口出现一张新面孔。“贝小姐,感谢上天:我到处在找你。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受伤?”茱丽转身看到画布景的费麦可,冲向雅丝,然后关心地扶住她的肩膀,他全身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整体而言,他看起来糟透了。

“我没事。”雅丝告诉他,似乎有些意外,对于他的关心也感到受宠若惊。“你不需要担心的,费先生——”

“一想到你可能会受伤,我就无法忍受,”

“费先生,”茱丽忍不住插口说道。“剧院里面的情形怎么样?

费麦可用一只手搂着雅丝,而雅丝似乎也对这样的举动感到很满足。“火势已经控制了。虽然有些人在选出去时受了伤,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任何死亡的消息。”

“谢天谢地。”茱丽松口气说道。“所以只要整修一下,首都剧院又可以重新开幕喽?

“我想恐怕不只‘整修一下’。”麦可感叹地说道。“可能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天知道这笔钱要从哪里来。我想我们这一季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