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茱丽并没有看到赛侯爵,这一点令她松了一口气。宾客们都纷纷地从事各种户外活动。今天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中飘著几朵白云。女士们在花园中散著步,有的在玩射箭,有的则乘著马车到附近的观光景点去游览。男士们则在森林中打猎,在附近的溪中垂钓,或是聚在一起饮酒谈天。

虽然茱丽觉得疲惫而哀伤,但她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和其他宾客谈笑风生。白夫人和她的朋友似乎对剧院中所发生的佚事十分感兴趣。毕竟这对她们而言,是一个遥不可及的陌生世界。尤其是任何有关史洛格的点点滴滴,都引起所有女士的高度兴趣。

“史先生在舞台上是个如此完美的情人,” 一个女人风骚地笑道。“令人不禁猜想他在舞台下是否也是同样地深情。你能够提供我们一些消息吗,温夫人?”

这个大胆的问题引来了几声惊喘,但所有的女人都不自觉地靠向前急著想知道答案。茱丽对那个名为艾夫人的美丽黑发女子微笑一下。 “我相信史先生对许多女子一定十分深情……但他有一个原则,就是绝对不和女演员交往,而他从未解释过原因。”

“我看了你们俩演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另一个女人说道。 “你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一份真实的感情!难道一切都只是演出来的吗?”

“也不尽然。”茱丽坦承说道。“因为有的时候,当我真的很入戏时,我甚至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所扮演的角色。”

“而在那一刻,你会觉得你真的爱上了男主角吗?”

茱丽笑了。“直到落幕为止。”

午茶时间过后,大家都回房去换上礼服准备用晚餐。女人们换上了丝质或薄纱礼服,男士们则穿著烫得笔挺的衬衫和长裤,以及花外套。茱丽穿上一件低胸的香槟色丝质礼服,胸前的金色蕾丝让她的胸部若隐若现。莲蓬的袖子则是用金色的薄纱裁成,镶著一圈蕾丝花边。

晚餐包括了丰盛的各式烧烤菜肴、花式布丁、各种口味的果冻,以及淋有各式酱料的蔬菜。

一整个军队般的仆人服侍著两百位坐在晚宴厅正中央两张长桌旁的宾客。在晚餐接近尾声时,各式各样的糕点和水果盛在酥皮烘焙的篮子中被端了出来。

虽然美食当前,茱丽却吃得很少。因为她知道在晚餐之后,大家会要洛格提供余兴节目,她势必得协助他。饱腹总是令她感到厌倦与迟缓,因而影响演出的情形。而今晚的她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集中心思。

茱丽瞥了一眼坐在邻桌的赛侯爵。他正和坐在他左右的女士们交谈。两位女士似乎都深深被他所吸引。她们不时地整理著垂在耳旁的发卷,或是玩弄著身上佩戴的珠宝,像是拍打著翅膀的鸟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茱丽不禁猜想是否所有的女人对赛侯爵都是这种反应.或许这是无可避免的。不管是他的人格、他的财富和相貌都是无話可说的。此外,他的内敛会使得女性更加想要吸引他的注意。茱丽庆幸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显然他已完全忘了她。

他的目标已转移到其他更招蜂引蝶的女人身上。

当晚餐结束之后,女人们到起居室中去喝茶说闲话,男人们则留下来抽雪茄及喝葡萄酒。然后大家又聚在一间摆著许多长沙发及座椅的房间内。

当茱丽挽著洛格的手臂走进房内时,她对白夫人那张圆脸上期待的兴奋表情丝毫不感到惊讶。并不是每一个宴会女主人都有机会能够让史洛格为她的宾客带来餐后余兴节目。“史先生,”

白夫人轻声说道,肥胖的双颊带著红晕。“能不能请您为我们带来一段表演呢?”

洛格优雅地行了个礼,拉起白夫人胖嘟嘟的手鞠了个躬。他对女人很有一套,不管她们的年龄、长相,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可以让她们感到满心欢喜。他大胆地凝视著白夫人的眼睛,直到她觉得自己仿彿沉醉在他蔚蓝如海的眼神中。“这是我的荣幸,夫人——但仍不足以回报您的热情款待。您有特別想要看什么吗?”

“哦。”白夫人屏息说道,她的手明显地在颤抖。她分开红润的唇无助地微笑一下。“哦,你选什么都好,史先生。不过……最好浪漫一点的!”

“浪漫一点的。”史洛格重复道,对她微微笑著,仿彿她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夫人。”他看著茱丽,对她使了个眼色。 “我们来表演一段我的新戏如何,温夫人?”

茱丽无奈地笑了笑表示同意,知道他早就打算好了。几乎每一、两季,洛格就会推出一出他自己写的剧本,内容多是幽默诙谐的讽刺喜剧。他似乎总是知道观众的需求。而他的新戏“真假 淑女”,就是描述一个贵族和一位淑女,在一连串荒谬而爆笑的情况下,伪装成他们自己的仆人。他假裝是一名男仆,而她则是贴身女侍。当然他们相遇后坠入了情网,而为了扮演他们所伪装的身分,同时对彼此付出真心,制造了许多喜剧效果,这出戏巧妙地讽刺了贵族阶级狭窄的观念和规矩。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新点子,但洛格把它写得既脱俗又有趣。茱丽喜欢这出戏中两人发现彼此身分的喜感。洛格尚未决定要让她担任这出戏的第一女主角,显然他会在茱丽和其中的另一名女演员贝雅丝中作挑选。茱丽很想得到这个角色,但她知道这完全看洛格比较喜欢茱丽的浪漫诠释,还是雅丝的喜剧表演方式。倘若今天晚上的表演成功,或许洛格会把角色给她。

宾客们纷纷就座,将房间的前方空了出来。洛格站在前面开始介紹他自己和茱丽。他简单地介绍了他们要表演的场景,并提到倘若大家有兴趣看整出戏,它将会在这一季末时于首都剧院上演。

当洛格说话时,茱丽默默在心里复习一遍台词。但她感到一阵紧张从背脊处传来,而当她发现赛侯爵就在附近时,她的注意力完全功亏一篑。她的视线像磁铁般地被吸到房内的一角,他和艾夫人坐的地方。

赛侯爵看起来一副怡然自在的样子,伸长著双腿,倾听著艾夫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但他的目光紧盯著茱丽。当她发觉他和她一样,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时,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起来。

也许他在冥冥中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那股自孩提时便紧紧相连的缘分,而他们的一生也将因此改变。

茱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他面前演出。她过去也有过这种非舞台的表演经验,不是和洛格就是和其他演员。在这样一小群的观众面前表演,有一种格外的亲暱感觉。因为距离的拉近,声量不需要放大,而她也可以更加细腻地表达肢体和面部表情。通常茱丽是比较喜欢这样的演出机会的……但现在则不然。似乎她的每一分才华,以及她所背诵的每一句台词,都已消失无踪。

洛格挥手示意茱丽走到他身边站在观众面前。她尝试著服从他,但却事与愿违地僵在原地。

她的双脚不听使唤。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胸口则充满著惊惶的心跳声。她倣不到——

她无法完成这场演出。她知道洛格看得出她脸上已血色全失。他只是静静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走到她身边,用力地捏痛她的手一下,稍稍地将她带回现实中。

“你想喝点酒吗?”他低声说道,将她拉向客厅的前方。

茱丽使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开口说道:“我——我不知道。”

洛格将她拉到一旁,假裝一副在指导她的模样,低声对她说话。但他的言词却一点也不带安慰。“你给我听好,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现在的感觉,或是你那该死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我只在乎这出戏和我的剧院。如果你想保住你的事业,你就乖乖地给我演好这场戏。你是个演员,找付钱给你就是要你演戏的。”

茱丽僵硬地点点头,感觉到血色又回到了脸上。她必须演完这场戏,不管她那失散多年的丈夫是否在场臂看.洛格的轻声威胁提醒了她,自己这些年来是多么地努力,才有今天温洁西的成就。她不能就这样毀了一切。

“告诉我第一句台词。”她紧张地轻声说道。

“天啊……”洛格低声说道,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先开始吧。你试著跟上来。”

茱丽走到离洛格几步远的地方,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等待他开口说第一句台词。

这场戏一开始便是两个恋人发现彼此的真实身分。茱丽看著洛格,看到他脸上表情的改变,然后当他开口说话时,他立刻变成一个热恋中的男人。她感觉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地入了戏,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她渐渐地感觉到四周的观众开始兴奋起来,但全神贯注的她已无暇去理会。

当两个主角揭发了对方的假面具后,他们经历了一连串的反应:惊讶、愤怒、抗辩、松懈,以及情不自禁的热情。洛格的幽默动作让观众大笑不已,但茱丽的浪漫风情将整场戏平衡地带入温柔的情绪中。

岱蒙目不转睛地看著,几乎忘了呼吸。整场演出是如此地自然,仿彿那是两个演员的真情流露,而非排练过无数次的表演。他们让戏剧的艺术显得如此真实。温洁西无疑是個不可多得的优秀演员。

“我的天啊!他们两个都好棒。”连一向不喜欢夸奖任何人的佩琳都不禁喃喃说道。岱蒙没有回答。他看著两个演员,虽然感到十分钦佩,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也同时袭上心头。他们两人之间那份强烈的情感是真的吗?这样的深情怎么可能只是作戏呢?他不知史洛格是否曾经真正将温洁西拥入怀中吻她,是否曾将她娇小纤細的身体压在他身下。任何男人都会被她吸引的。岱蒙幻想著温洁西在激情时会是什么样子,狂野而颤抖著将自己献身给她的爱人。

岱蒙笔挺的领结下开始冒著汗.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肺彷彿像是要爆炸一般。说来疯狂,但他有股冲动想冲到前面去把洁西从史洛格身旁拉开。他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他却疯狂地渴望触碰她、拥有她及品尝她。他一向是個十分有自制力的人,而且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坚持如此。从来没有人有那种魔力能够驾驭他……自从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已被家族的利益牺牲了之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狂热地渴望一个女人,那股来自身体及灵魂深处的感觉令他別无选择。

史洛格变下身子激情地吻著洁西,这场戏也告一段落。岱蒙的手紧握成拳,嫉护的感觉令他几近疯狂。如雷的掌声在四周响起。史洛格笑著婉拒了表演另一场的要求。他和温洁西很快地就被仰慕者团团围住。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佩琳说道,用丝质扇子扬著她的脸和颈子。 “今天下午温夫人说,他们的关系完全是纯工作上的……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在岱蒙来得及开口回答之前,他弟弟伟廉向他们走来,礼貌地吻了一下佩琳伸出的手。“你今晚看起来真迷人,艾夫人——你一向如此。”

佩琳娇媚地微笑一下。“你真会说话,伟廉爵士。”

伟廉转向岱蒙,他的蓝眸中带著兴奋的神情。“演得真好,不是吗?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一个女演员能够和史洛格媲美——而温夫人简直和他一样出色。我想认识她,岱蒙。”

“她已经结婚了。”岱蒙不带感情地说道。

“我不在乎。”

伟廉的稚气令佩琳笑了起来。 “依你的长相和血统,应该不会太难,小伙子。毕竟她是个女演员。不过我先警告你——她恐怕会向你索求一大堆的珠宝。”

“再多恐怕也比不上你要得多吧,亲爱的。”岱蒙柔声说道。佩琳不悦地对他皱皱眉,而伟廉则强忍住窃笑。“失陪一下。”岱蒙站起身说道。“我想去和史先生说句话。”

“为什么?”佩琳问道,但岱蒙没有理会她,迳自走向被人群包围的史洛格。岱蒙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不耐烦过。他希望此刻房内的每一个人都消失,除了温洁西之外。

洛格尽避忙碌,依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岱蒙。他的蓝眸注视著他,虽然他们从未被介绍认识,两人之间似乎有某种认知。他技巧地结束和身旁两、三人的谈话走向岱蒙。虽然他的身材没有岱蒙高大,但他的肩膀却十分宽阔结实。史洛格看起来是个相当富有而且有文化的人,他斯文的形象抹杀了谣传他是出生在伦敦东区,一个普通魚贩儿子的流言。

“赛侯爵,”洛格说道,将握在右手的红酒杯移到左手,对岱蒙伸出手。 “真遺憾我们没有机会早一点认识。”

“史先生,”岱蒙回握了他的手。“久仰大名了。”

“谢谢你,爵爷。”史洛格露出试探的表情说道。“我希望您对今晚的演出还感到满意。这只是本季将在首都剧院上演的戏码中,一个小小的范本罢了。”

“是的,我感到十分满意。事实上,我被你们的精彩演出感动,因此打算资助你的剧团。”

“啊。”洛格的蓝眼睛中露出满意的眼神。他啜饮了一口红酒。“那真是太感谢您了,爵爷。 ”

“我希望五千镑对你们会有帮助。”

听到那个数目,洛格差一点被红酒呛到。他很快镇定下来,惊讶地看著岱蒙。  “我相信您一定也明白,这样的赞助并不是小数目,赛侯爵。我代表全首都剧团的团员,向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他停顿一下,露出审视的神情。“不过……我忍不住猜想,您捐出这么大一笔资金,应该是希望有所回馈吧!”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想也是。”洛格好奇地扬起眉毛。

“我希望能请温夫人到我的宅邸来用晚餐。”

洛格对他的请求似乎丝毫不感到惊讶。显然过去有许多男人也对温洁西相当感兴趣。 “如果她拒绝呢?”

“钱还是你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赛侯爵。因为温夫人不是一个会被金钱收买的女人,她也很难接受男人的追求。我可以告诉你,起码有过好几打的男人曾试过而失败.她似乎不在乎财富或社会地位,而且据我所知,她也不想要男人的保护。老实说,我认为她会接受你邀请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也許你对她有某种程度的影响力。”岱蒙轻声建议道。 “我相信你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助我一臂之力的。”

他们的目光相遇,蓝眸凝视著铁灰。岱蒙无法看出史洛格的眼神是出于保护温洁西,还是带著某种嫉妒的情绪。洛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不能逼温夫人,让她置身于她不情愿或勉强妥协的情況——”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共度几个小时。”岱蒙从容地说道。“我向你保证她不会受到任何侵犯的。我希望你能够说服她接受我的邀请。如果她拒绝了,我还是会出钱赞助首都剧团的。”

岱蒙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啜饮了一口酒.他是个世故的男人,也明白某些程度上的让步是必要的,尽避岱蒙没有这样说。一顿晚餐和他所赞助的五千镑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好吧,我会和她谈一谈的。”

“谢谢你。”岱蒙依然面无表情,但在他心中,自从温洁西在他身上施了魔法以来,他感觉到第一次他终于可以呼吸。这件事解決了——史洛格会说服她和他见面,而他会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与她共处。

他一定是疯了。他的表现根本一点都不像他自己。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他总是仔细地盘算和计划每个行为。但他可以原谅自己这个小小的失误,因为他似乎別无选择。

当他和史洛格道別后,岱蒙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洁西,被一群她自己的仰慕者包围。她用指责的眼神望著他,彷彿她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当岱蒙一回到佩琳和伟廉身边,她就立刻问道。显然她对于自己被忽略了几分钟感到十分不悦。

岱蒙耸耸肩,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我决定当首都剧团的赞助人。”

“你?”佩琳用狐疑的眼神审视著他。

“除非有人敲昏你的头硬拖著你,否则你是绝对不上戏院的。”伟廉说道。“为什么突然间对首都剧团有兴趣呢?”

“是啊,为什么?”佩琳问道,露出怀疑的神色。

“我想要增广我的兴趣。”岱蒙回答道,眼中的神情警告他们別再继续问下去。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茱丽暂时向她的仰慕者们告退,立刻将洛格拉到一旁问道。

洛格的蓝眸中露出无辜的眼神。“谁?”

“赛侯爵。”茱丽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个说了些什么?我看到你脸上的表情——每次有人提供钱给你时的那种表情。”

“你说对了。”他微笑著摊开双手。“他要出一大笔钱赞助首都剧团。他真是个慷慨的人。风度翩翩,而且——”

“別再说他的好话,告诉我他要什麼!”

“我们待会儿再谈。”

一股顿时升起的沮丧情绪,令茱丽抓住洛格的手臂,她的指甲掐入他外套的衣料中。 “他有提到我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洛格凝视著她。 “事实上,他的确有提到你。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吗?”

“没有,”茱丽立刻说道。“未来也不会有。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是可惜,因为我已经承诺他了。”

“你没有权利许下任何与我有关的承诺!”她愤怒地说道。

“小声一点。”洛格说道,环视著周遭的宾客。“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等你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我们再谈。”茱丽强迫自己平复激动的情绪,然后放开他的袖子。 “现在就告诉我,否则我要发脾气。”

“赛侯爵要你和他共进晚餐。”

“在你拒绝之前,让我提醒你几个事实。我付你的薪水比剧团中任何一个演员都高。我不惜巨资用最好的丝红为你订做戏服,买真的珠宝给你戴。我安排最好的演员与你配戏,选最能发挥你才华的戏码让你演。我不认为和赛侯爵单纯地共进晚餐是很过分的要求,尤其是在他赞助了剧团五千镑之后。”

“单纯地共进晚餐?”茱丽嗤声说道。“就算你要拉皮条,史先生,至少你也得诚实一点。我没有那么天真。”

“对,你只是不知好歹。”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在过去两年努力为你工作——我的合约中只有这样要求。”

“剧团中任何其他的女演员都会很乐意地接受赛侯爵的邀请。”

“那你改派她们去好了。叫她们都去!”

“你真该死。”洛格轻声说道。“如果你要的话,就拒绝赛侯爵吧。不过你将为此付出代价的。你今晚的表现证明了你值得扮演【真假淑女】的第一女主角——可是你将得不到这个角色,或是本季任何戏码的任何角色,除非你接受赛侯爵的邀请。在你抗议【不公平】之前,请你记得,若不是我给你的训练,以及我对你的栽培,你现在恐怕还是会和巡迴剧团在乡间演出。”茱丽无奈而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开,不理会身旁想认识她的男士们,迳自走了出去。

茱丽站在二楼其中一间套房的门口,抬起手欲敲门,然后又犹豫地放下了手。现在时間已晚,每个人都回房休息去了。在每间房中,不时传来抽屜及衣橱开关的声音,以及仆人帮助宾客换上睡衣的声响。

茱丽收买了一个仆人告诉她赛侯爵待在哪一间房,然后带著恐惧与决心来到他房门口。她过去从来没有进过男人的房间,但这似乎是她唯一能够单独和赛侯爵谈话的方法。她必须亲自面对他,告诉他不管他的意图是什么,他从她身上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那么也许他就会打消与她共进晚餐的念头。

茱丽很紧张,几乎和今晚稍早时一样惊惶不已。她深吸一口气镇定自己,然后鼓起勇气敲门。她颤抖的指节几乎没有碰到门板。虽然很小声,还是被听见了。茱丽面色苍白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回答。几秒钟之后她听到门把被转动的声音,然后她发现自己注视著赛侯爵灰色的双眸。

茱丽试图开口说话,但她的喉咙彷彿被梗住了一般,只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著,直到她的耳中全是那怦怦的声响。她曾在首都剧院中撞见其他男演员更衣,因为在各场戏之间,换戏服简直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但看到赛侯爵身穿一件单薄的酒红色丝睡袍,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在狭小的房间中,他看起来似乎比刚才在楼下宽广的宴会厅中来得高大,他宽阔的肩膀和他裸露的古铜色颈子几乎和她的眼睛一般高。

赛侯爵微微地偏著头,他的目光盯著茱丽的脸.她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令他感到十分惊讶。那正好——她就是想要表现出一副大胆自信的样子。

“我可以进去吗?”茱丽问道,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镇定。

他没有回答,打开了门示意她进入。茱丽走进去,然后在看到角落中一个正在铺床的男仆时停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赛侯爵对那个仆人说道。仆人点点头立刻走了出去,关上身后的门。

他们单独在这个铺满黄色锦缎、摆著桃花心木家具、挂著祥和乡村风景画的房中……单独地面对彼此,在这么多年以后。赛侯爵不可能知道她是谁,但茱丽依然觉得自己身处于危险之中,只有她的秘密能够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