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森永从美国带回的材料使栋居非常兴奋。杨君里弟弟志敏的血书指明了杀害山本的凶手。志敏临死前的掲发有力、庄严,是无可辩驳的确凿证据,它可以确证单手鬼的犯罪事实。

但是,单手鬼是谁,在哪里,他的真面目还隐藏得很深。雷震提供的线索是“东京的前田”,但这毕竟太渺茫。“731”战友会的名单里也没有“前田”。

栋居试着找了一下电话簿,姓“前田”的人多得数数都嫌麻烦。栋居又打电话询问调查中认识的“731”人员,问是否有人知道关于“前田”的情况。

没有人提供线索。正在失望之际,去年年底园池陪着一起去访问过的篠崎打来电话,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有线索吗?”栋居急切地问。

“我好象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叫‘前田’的人可多着呐。”

“不,我好象觉得是在某个场合从‘731’人员嘴里听到的。”

“‘731’人员……”

“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可以回想出来,以前脑袋里一直有这个印象的。”篠崎觉得对方一定急不可待地等自己答复。

“真抱歉,实在想不出了。说不定等一会突然想起来,要是能想起来的话,我立刻再打电话告诉你。”

电话听筒里沉默了一会,篠崎终于还是挂断了电话。

然而,挂断电话几分钟后,篠崎重新打来了电话:“想起来啦!”听筒中传来篠崎的声音。

“太感谢了!他是……”栋居把听筒捏得更紧了。

“是前田良春。‘前后’的‘前’,‘田地’的‘田’,‘优良’的‘良’,‘春夏’的‘春’。是千岅义典的秘书!”

“千岅的秘书!”

“在三、四年前的一次精魂会上,此人曾代表义典出席会议,负责保管队员献给牺牲者亡灵的钱。”

栋居连感谢篠崎的话都忘了说,他站在电话前,入神地听着。千岅的秘书叫“前田”。东京姓“前田”的人虽然多得难以计数,但栋居认为同雷震私人材料对得上号的无疑是这个前田良春。而且,毫无疑问,前田是受义典意志支配的。

前田也可能是假名字。但栋居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只说“东京前田”是查不到的,没有必要谎报假名字。

栋居查阅了国会手册,上面以千岅秘书的身分记载着前田良春。国会手册上记的都是第一秘书,根据国会法规定,第一秘书的工资从国家经费中支付。无论哪个议员,都让身边最可靠的心腹当第一秘书。

千岅对雷震的私人材料、即山本正臣被杀一案很关心,他这么做,不就说明同单手鬼有瓜葛吗?

栋居进一步调查了前田良春。他是千岅的女婿,千岅的次女就是前田的妻子。前田现年五十二岁,昭和二十七年毕业于东京一流私人大学经济学系,以后进一家大公司任职。在大学读书时与千岅的次女是同一年级的同学,昭和三十三年与该女结婚。昭和四十二年辞去公司工作,担任千岅的秘书。

随着千岅逐步得势,前田也崭露头角。目前,在十几个公、私秘书组成的秘书团中,前田是名副其实的头面人物。他已经成为千岅手下能干的亲信,成为千岅身边必不可少的人物。

前田集千岅的信任于一身,掌握实权,被称为千岅的“管家”和影子。前田是千岅阵营中的实权派,谁要是被前田监视上,这个人的一切陈述都无法上报至千岅。要向千岅申诉什么事,必须通过前田、而且非迎合前田的意愿不可。

前田本人早就怀着有朝一日承接千岅基业、蹬上政治舞台的野心,千岅似乎也已物色他当自己的接班人。

千岅的亲信为什么要打听雷震的私人材料呢?是不是千岅同山本被杀有牵连呢?查出千岅的过程就是复查换婴的过程。要换婴,必须有病理解剖班协助,于是查出了冈本班的驯鹿泽。接着从驯鹿泽口中了解到命令他换婴的是千岅义典、以及千岅义典可能同伺侯过他的寺尾春美被害案件有芥蒂的迹象。

看来奥山谨二郎和杨君里当时也知道上面这些事。当年的千岅义典处于“731”中枢的地位,参与该部队上层人物贪污事件的可能性极大。为了调查贪污事件,富有正义感的新闻记者山本正臣死在哈尔滨的魔窟——傅家甸。凶手单手鬼把目击行凶的杨志敏骗进“731”当作人体解剖的材料。从这里还可以判断单手鬼同千岅义典之间有联系,千岅是按照单手鬼的嘱托命令石川班解剖杨志敏的。

由此看来,千岅关心雷震的私人材料就不奇怪了。栋居已经推测出一张源于“731”的关系图,但还没有材料来证实。唯一的证据就是雷震提供的血书照片。而且,为了使它生效,还必须弄清单手鬼的真面目及其下落才行。

第二节

栋居意识到手头的材料太少,光靠这些材料很难推进侦破的深入。他决定直接质询前田良春,只要观察对方的反应,或许可以得到某些心证。

栋居向那须警长汇报了自己的想法,那须赞许地点点头:“去试试吧。”又接着补充说:“要谨慎一些,对方是民友党干事长的第一秘书。”

当栋居请求会见前田时,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说同警方没有相干的公事,加以拒绝。栋居坚持说,哪怕“第五秘书”接见一下也行,这才同前田通上电话。栋居说要询问一些同去年五月访日的中国女译员有关的事。前田又拒绝说对此案一无所知,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前田先生,您最近是否挂国际电话给旧金山的杨雷震先生,并向他打听过什么事?”

栋居向对方摊出一张王牌,从电话中听到对方“啊……”地吃了一惊,好象在毫无防备的地方突然受到袭击似的。栋居认定“东京前田”就是前田良春。

“我根本没向旧金山之类的地方挂电话,对杨某这个人也一无所知。”对方很快镇静下来,为了掩饰一瞬间的惊惶,他矢口否认,推得干干净净。真不愧是千岅的亲信。

“那好,没打过就行,我再到国际电话局去调查。”栋居虚晃一枪。其实,到电话局去查询是很麻烦的,因为通讯秘密受宪法保护,公众电气通讯法也有“确保秘密”的规定。但是,栋居这一招奏效了,前田的口气马上软下来,让步说虽然不了解什么情况,好歹见一见面吧。

前田指定的会面地点是赤坂饭店的休息厅,时间在翌日午后二时。说休息厅6号桌已事先预约好了。

栋居按约定的时间、地点前去赴会,前田已先到了。他的身材属于长痩型,目光敏锐,脸庞被阳光晒得黝黑。身穿一套裁剪合体的西装,衣服里的身体内仿佛运动神经十分发达。他那警惕的目光四下张望着,使人感到同他打交道必须小心。千岅义典的“管家”果然名不虚传。

6号桌在休息厅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上,同其他桌子稍稍保持着一段距离。双方交换名片后,前田那照相机镜头般的眼睛便盯着栋居看起来,他要捉摸栋居的意图是什么。前田的眼睛具有精密析像力,能捕捉对方的一切表情。

“好吧,你想问我哪些事呢?”初次见面的礼节刚结束,前田马上向栋居发问。与其说公务繁忙,莫如说急于探明栋居的意图。

“是这样,去年五月三十日,来日访问的中国女译员杨君里猝死于出租汽车中,我正在调查这个案件,您知道这件事吗?”栋居一边注视着对方的脸一边提问。

“不,一无所知,这件事同我毫无关系。”前田不动声色地回答。栋居想,对杨君里一事他当然已经有所准备。我尽可能不突然提问,钽不涉及关键问题又抓不住对方的要害。

“您知道一个叫奧山谨二郞的人吗?”在栋居的注视下,前田稍稍转动了一下身体说:“只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是我岳母的长兄。”

“没见过面吗?”

“停战后就不通音讯了。岳母亡故、岳父娶了续弦后就没有再来往过。”

“奥山先生去年八月在文京区的公寓里去世了,您知道吗?”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看到后您怎么办呢?”

“没怎么办呀,已经同我非亲非故了嘛。”

“那么对千岅先生来说就不是这样了,毕竟是前妻的哥哥呀!”

“停战后千岅先生始终没有同他来往,内人的母亲故世后,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完全断绝了,没有必要再去主动恢复、再去祈祷死者的冥福了。”

“噢——,是这样吗。”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才来的吗?”前田的太阳穴周围微微抽动着。

“还有件事要向您打听一下,我听说战时千岅先生是关东军满洲第731部队的高等官(高级文职人员)……”

千岅隐瞒了自己的“731”经历,只是模棱两可承认自己战时在大陆担任军队中的文职人员。

“对岳父的经历,我几乎完全不知道,因为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前田心理上的不安隐藏在那层冷峻的脸皮下,从表面还看不出来。

“听说千岅先生和奥山先生曾一起在731部队共过事。您又说停战后由于互相不通音讯而断绝了往来,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731’是一起的,所以回国后才不往来。”

前田脸色陡变,似乎注意到栋居这种诱导式讯问的危险。

“我重申。岳父战时的经历我不知道。”前田的语气有点烦燥。

“为什么不感兴趣呢?做千岅先生的第一秘书,难道你不知道他的一切吗?”

“你!不觉得说过份了吗?”前田毫不客气地质问栋居。光线暗,看不太清,好象前田的表情比刚才更僵硬了些。

“如果引起您不愉快的话,请多多原谅。在向您提问之前,我想先打听一件事。同旧金山杨雷震先生打电话的是您吗?”栋居不容分说地下了结论。

前田脸上露出明显的困惑神情。国际电话局有日本打到国外的电话记录,只要花时间和精力,完全有可能从中查出发话人,通话对方的国家也有磁带式接线证作记录,一般保留半年左右。

另外,电话费付款通知单上还记载着通话时间、金额、通话地名和国名,通话种类等。通知单有副本,保存在国际电话局里。前田之所以困惑,是担心现在否认掉,万一以后从通话记录中查到怎么办。

“怎么样啊,您打过电话了吧。”栋居紧逼不放。

“如此说来,好象是打过那样的电话。反正每天要向世界各地打各种电话联系公务,我也记不清了。”前田勉勉强强承认了。

栋居暂不追究前田刚才否认曾挂电话去旧金山的话,又问:

“您同杨雷震先生通话联系什么事呢?不妨碍的话,能说一下吗?”

“你!你应该明白这种询问意味着什么,这是侵犯私人秘密,你难道不知道通讯秘密受宪法保护吗?”

“知道得很清楚,我只是想核实一下而已。您打电话给杨雷震先生,目的是打听一份关于他的妹夫山本正臣三十八年前——也就是昭和十九年四月在哈尔滨被害的材料。”栋居仍然抓住时机紧盯不放。

“不知道,忘了。你到底要了解什么事?”

“杨雷震先生明确表示:有人向他打听刚才我说过的这件事,您究竟为了什么才关心这个案件?”

“我不知道杨雷震怎么同你说的,但我什么都忘了。关于这件事——无可奉告。”

前田内心的慌乱仍然隐藏在铁板的脸皮下,但语气粗暴,说明栋居的询问起到了作用。

“还有一个问题,就在您打电话去的前后,美国一个叫弗拉特利克的城市里也有人打电话给杨雷震先生,打听同样的内容。对此您能提供什么线索吗?”栋居进一步提问。

“弗拉特利克——”霎时,前田脸色大变,但马上理智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谁向杨雷震先生,打听什么事情,这同我毫无关系,我非常忙,您要问这些,恕我告辞了。”前田从坐位上站起身来。

第三节

初步询问前田后,形式上一无所获,但栋居可以认定的事却不少。回警署后,栋居向那须作了汇报。

“前田到底还是承认向杨雷震打过电话这个事实了。”

“他知道向日本国际电信电话公司一了解就赖不掉啦。”

“他对弗拉特利克那个神秘的人物有什么反应?”

“肯定心里有数。”

“千岅——前田这条线同美国东部的小城市会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不知道了。”

“想来想去千岅和前田同弗拉特利克之间似乎不会有关系。但是总该有一个把两者联系起来的环节。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弗拉特利克住着‘731’的幸存者。”

那须的启示打开了栋居的思路,开拓了栋居的视野。

“‘731’幸存者?当然也有这种可能。”

“杨雷震隐瞒自己身分,一定有他不愿公开的原闼。如果是‘731’的幸存者,也有可能这么做。”

“停战时,石井四郎同美国作了交易,免除了战犯起诉,他同美国也是有关系的。”

“也有可能在石井的亲信中有一个同杀害山本有纠葛的干部住在弗拉特利克。”

“要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住在那么偏僻的小城市里呢?”

“住在什么地方都行,美国并非只有纽约和旧金山二个城市。”

“总该找个日本人喜欢和住得惯的地方呀。对日本人来说弗拉特利克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如果是个女的,就会依从丈夫,到哪里都没有异议。”

“女的?”

“难道不可以有同美国人结婚的女‘731’人员吗?说不定还是女的叫丈夫出面向杨雷震打听的呢?”

栋居的脑海中浮现出从未见过面的智惠子。难道智惠子到了美国?有这个可能性,但如果是智惠子的话,她为什么也关心山本案件呢?按理说她不知道山本正臣是自己的父亲。难道有人将身世告诉了她?要真是这样,她关心生身父亲死亡真相及证明凶手的材料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如果弗拉特利克的神秘人物真是智惠子的话,她就没有必要隐匿自己的姓名,因为雷震是她的舅舅。

第四节

弗拉特利克如果住着日本人的话,肯定是很显眼的。栋居打算通过国际刑事警察组织,协助调查。

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规模很大,它是随着国际刑事案件的增多而发展起来的,这个组织进行交换案情情报、分析可疑者、当需要引渡逃亡罪犯的时候执行逮捕。用这三个方法进行国际合作,破获国际案件。国际合作最适宜侦破暴力事件,劫持飞机、国际诈骗、盗窃集团、伪造票证、暗贩鸦片等恶性案件。

日本也有不少案件需要国外警察机构协助侦破,如使用伪造的现金支票诈骗、偷运手枪,暗贩鸦片、走私黄金等。国际协助的指令有四种:红色表示请求逮捕和引渡犯人、蓝色表示查询被怀疑者所在地的调查结果、绿色是防范警告、黑色意为发现尸体。

眼下还不知道住在(或许不在)弗拉特利克的日本人同本案是否有关系。请求国际刑事警察组织协查这种似是而非的案子好象有些难以开口。但栋居还是坚持以侦破指挥部的名义,通过ICPO组织,要求美国马里兰州警察机关调查:一、弗拉特利克有没有这个日本人。二、若有的话,请查一下该日本人的姓名、住址、职业、以及有关他的详细情况。

三天后,以马里兰州警方的名义发来了协助调查的结果:

―、该市住有一位日本人。

二、姓名 约西特达·依扎克

年龄 七十二岁

住址 弗拉特利克、西二街

职业 医师、某军事设施人员

家庭成员 目前独身

电话号码 694-164X弗拉特利克

备注:依扎克夫妇一九六八年进入我国,一九七六年获准加入美国国籍,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夫人去世。如果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我们将进一步开展调查。

“不愧为美国啊,简单明了,而且反应迅速。”那须感慨地说。的确,答复简洁、抓住要害。但字里行间流露出傲慢和冷淡。尽管如此,答复的第二行仍然使栋居惊讶不已。

约西特达·依扎克原来井崎良忠在那儿。栋居第一次打听到井崎的下落,他是智惠子的“父亲”,换婴行动的主谋。难怪找不到他,原来躲在美国东部的偏僻小城市里。

“他就是井崎良忠吗?”那须知道依扎克的真相后,凹眼瞪得更圆了。

“首先,我认为这不是同名同姓,如果是同名同姓的话,其他人大概不会关心杨雷震的私人材料吧。”

“职业是军事设施工作人员,可能是军医吧。”

“因为他原先是‘731’的技师嘛。”

井崎原属研究立克次氏体的野口班,他是薮下的上司。

“井崎关心杨雷震的私人材料,说明他对山本被害一事多少知道一些。”

“他把杨君里当作野口班的研究材料,保护了她,同她接触很多,很有可能从她那里听到一些有关山本死亡的情况。此外,他作为养育智惠子的父亲,对揭露山本死亡真相的材料应该感兴趣。”

“一九六八年就去了美国。那么,杨君里死的时候他早就在美国了。”

“不一定吧,他也可以暂时回国一次嘛。从调查结果来看,夫人死后,井崎就孤身过日子。这么说,智惠子有可能在日本。从杨君里来日这一点看,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意外地发现了井崎良忠。如果向他打听一下,很可能会同时了解到智惠子的下落。

考虑到日美两国的时差,决定等到晚上九时挂国际电话给井崎良忠,日本晚上九时正是美国上午七时。在等待给井崎挂电话的时候,栋居接到一只从本国九州打来的电话。

“是栋居先生吗?我是森永。刚才接到旧金山雷震的长途电话,他告诉我一个新奇的发现。”

“新奇的发现?”

“是的,发现了可以推测弗拉特利克匿名电话的材料。”

栋居想说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但话到嘴边又止口了。一方面他不想给热情的森永泼冷水,另一方面来电也使栋居发生了兴趣,因为对方说的是“新奇的发现”。

“我很想知道。”栋居催促道。

“看来,弗拉特利克城里有弗都·戴多利库。”

“什么?弗都·戴多利库是什么意思?”栋居舌头不听使唤,这个新名词闻所未闻。

“弗都·戴多利库,‘弗都’大概就是要塞的意思,这个地方有美国陆军细菌化学部队的基地和研究所。”

“你,你说什么?!”

“反正是同‘731’一样性质的美军基地。一九四三年创建,一九四五年太平洋战争结束后开始正式活动。这个弗都·戴多利库全盘继承了‘731’的研究成果。”

栋居终于明白了井崎为什么在弗拉特利克。所谓“军事设施”就是弗都·戴多利库。

“喂喂,您听清了吗?”栋居手握听筒沉默着,森永连忙发问。

“听得很清楚,刚才很惊讶,才没说话。”

“这个情报有参考价值吗?”

“有!很有价值。”

“雷震委托我把这个情报转告给日本警察。”

栋居刚挂断电话,那须急着问:“一定有什么好消息啦!”

栋居把刚才的通话内容说了一遍。

“日本舆论界要是知道石井部队的幸存者在美军细菌部队服务,一定会争先恐后地报道。”

“井崎隐瞒身分的原因也找到了。”

“井崎在弗都……什么的地方,这一点如果被证实,那么,停战时石井四郞将‘731’研究资料交给美军作抵押,从而免除战犯起诉一事就有了确凿的证据。”

“向井崎打听这些事,他不一定会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晚上九时终于到了。栋居拿起话筒给弗拉特利克的井崎家挂电话,栋居把井崎家的电话号码告诉国际电话局的接线员。听筒中暂时没有声音,不一会,听到对方的电话铃响了。

“对方的电话接通了,请您说话。”接线员不冷不热地说。

“是井崎先生吗?”

“是的。”

听筒中传来一声老态龙钟的嘶哑嗓音,就象东京市内电话一样清晰。

栋居作了自我介绍后,首先问对方是否认识杨君里。按理说对方应该认识,再问一遍是为了证实一下。从听筒中听出对方是很惊诧的。

“杨君里嘛,还比较了解,她怎么啦?”

似乎井崎的神情很快从惊愕恢复到正常,他反问栋居。

“去年五月在访日期间与世长辞了。”

“死了?杨君里?”井崎惊得说不出话。强烈的震惊使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这是假装的还是真的。如果是装出来的,则装得十分逼真。

“杨君里的死有一些疑点,我正在调查。”

“您说的疑点是不是指有被害的可能?”井崎终于镇静下来,开始对话。

“对。所以要向您了解些事。杨君里访日,好象是来找智惠子的。我已经从‘731’的薮下君那儿知道了杨君里、您及智惠子之间的关系。杨君里是在访问智惠子回来的途中服毒身亡的,所以我们想访问智惠子了解一些事情。”

“这、这么说,你们怀疑智惠子了?”井崎呼吸有些急促了。

“作为怀疑对象中的一个吧。”

“同智惠子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电话线跨过太平洋和美国大陆,把井崎内心的慌乱,清晰地传到栋居耳朵里。

“我也想证实没有关系。”

“请你们不要惊动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智惠子的生母远道来日本访问,却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杨君里和智惠子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智惠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妻子已经在四年前死于美国。现在又有人向她自称母亲,她会以为出现幽灵,会感到非常奇怪的。”

“我们一定保守智惠子的出生秘密,请把她的住址告诉我。”

“这个——不能奉告。”

“您知道奥山谨二郎吗?”

“知道,他怎么啦!”

“去年八月死了,很可能是被害,我们正在侦察。”

“被杀?!”

“我们估计奧山的死和杨君里的死有联系。一定有人害怕在查杨君里案件时调查到奥山。”

“那么这同智惠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正在查这个问题。”

“什么关系也没有!”

“凭什么这样断言?”

从井崎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栋居的逼问使他非常窘迫。

“有一个叫‘二谷’的宪兵您知道吗?他是原关东军宪兵队总部的。右手被游击队炸飞了,所以被称为‘单手鬼’,是个手段毒辣的宪兵。”

“你,……你怎么知道这……”在栋居的诘问下,井崎反应十分强烈。

“我们已经掌握了二谷的情况。”

“对不起,上班要迟到了。”

“喂,喂!请再等一下。”栋居连忙恳求,但电话里已经无声无息了。栋居手握对方已经挂断的电话听筒,恋恋不舍地呼唤。按线员插进来说,通话已经结束了。

“怎么啦?”那须好容易等到通话结束,急切地问栋居。

“智惠子的下落、二谷的真面目,井崎都知道。”

“噢,他都知道?”

“井崎给我的感觉是他掌握着破案的决定性材料。”

“那么,井崎的反应怎么样?”

“总的来说打国际电话令人着急,对方回话一迟,就担心对方是否听清我的话。井崎在电话里回避问题,如果可以当面直接提问,我想一定可以从他嘴里掏出材料来。”

“美国的弗拉特利克呀!那么远,谁肯去出差。”那须凹陷的眼睛在观察栋居的表情。

“警长!”栋居语气坚决,他盯着那须的睑。心想,“难道不让我到美国出差?”

“我说不定会叫你到弗拉特利克去一趟,如果不把井崎掌握的关键材料搞到手,我们的侦破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须的决定给停滞不前的侦破工作带来了一片光明。他相信,直接走访井崎,一定可以得到需要的材料。

向国外派遺侦察员,往往是前去提取在国际协作下由外国警察逮捕的罪犯。而派遣侦察员前去与当地警察共同侦察的例子是不多的。而且,为了调查知情者向国外派侦察员是第一次。这个决定反映了那须果断和决心,栋居的调查是破案的唯一途径,侦破指挥部殷切地盼望着调查取得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