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时,大宫别墅中最靠里的房间,三人正体会着胜利的喜悦。

“干得真漂亮。槻村也吓得魂飞魄散。”矢成回味着。

“这方案实在妙到极致。用擦玻璃的吊篮从窗户把尸体运进去,叫人匪夷所思。”八代发自内心地赞叹着。

“饭店员工那儿由我的心腹替我搭桥,预先打开豪华套房的窗户锁。没有人想到会有人从外面进来。另外房间在最高层也令这个计划更容易实施。”大宫淡淡地道。

“从地下停车场乘行李电梯把被药迷昏的吉本一口气运到房顶。其间按住途中不停电钮不让任何人上来。扔进房间之前用湿毛巾塞住鼻、口很容易就把他解决了。这样,公一君也可以瞑目了。”矢成为大宫做补充。

“应该由我做的事却让你们代劳,实在不好意思。”八代向二位致谢。

“你是公一的父亲怎能出手。警察怀疑到你时你得有不在场的证明。我们同心同德,连所剩寿命都一样。”

三人的笑声是明亮的。

“不过,他们的目的是把白云山庄全部据为已有,那下一个目标就是栗田的独生女儿了。”大宫把话又转向正题。

“不知他们会在何时下手?”

“短时间内不会动手。他们刚一结婚,女儿就出事,谁都会怀疑是槻村夫妇干的。所以他们现在不会动手。”

“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我们要催他们动手。”

“怎么催法?”

二人视线集中到大宫身上。

“那位为探明杀害自己朋友的真凶而勇敢地潜入花梨的中富君,他说曾听栗田小姐说她父亲及中富君的朋友都是被六道会杀掉的。我们可以通过中富君引荐一下,向栗田小姐提出收购白云山庄。”

“收购白云山庄?!”八代与矢成十分吃惊。

“当然是演一场戏骗过六道会。栗田小姐有白云山庄一半的经营权,如果把它卖给我,那六道会的侵占计划就出问题了。所以他们就会在收购之前向栗田小姐动手。”

“如果栗田小姐取消与绢代的养母女关系,那就算杀了栗田小姐不是也无济于事吗?”

“栗田小姐那里,除了绢代以外没有其他财产继承人。取消养母女关系要有双方的同意,而绢代是绝不会同意的。据我调查,栗田与绢代结婚时,同时办了女儿与绢代的养母、养女关系的手续,而且这种关系持续至今。”

大宫的计划是做出收买白云山庄的姿态,令六道会感觉有人企图中途插上一脚,抢走六道会嘴边的这块肥肉。不知敌人会不会上这个圈套,但大宫一方已没有耐心等待敌人出洞的时间了。现在三人的病情都在不断恶化。只有采取这种大宫风格的大胆的计划。

他们迅速去找中富寻求帮助。

2

当三人组向中富开诚布公地讲明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寻求中富的帮助时,中富有些犹豫。这三人是救自己于千钧一发的恩人,但自己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虽听说他们都跟六道会有深仇大恨、要报复六道会,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中富并不了解。

和有纪子只见过那一面。萍水相逢一面之缘怎有资格为三人组牵线搭桥,并让有纪子配合他们做戏呢?会不会令有纪子身陷危险呢?

但在内心深处,中富又有想助一臂之力的强烈冲动。中富已猜透那件蜜月套房拋尸案是这三人所为。他记得报道讲那位见义勇为、为救真知子被小流氓刺死的年轻人名叫“八代公一”。

而那三人组向自己做自我介绍时,有一人自称:“八代”。而且他的年龄也相当于那年轻人的父亲,三人声称与六道会有仇,这仇也该包括杀子之仇吧。

果真如此,那与有杀父之恨的有纪子就有相通之处了。那三人身上瘆人的煞气或许就源于各自的切肤之痛吧。把吉本尸体扔进槻村新婚之夜的婚床,这种手段及决心更非比寻常。

中富想到这些,决心帮助他们。迅速给有纪子写了封信。

在信中,他把自己自那以后的事,为探寻杀害友人的凶手只身潜入花梨的事,及事态完全按有纪子预料的那样发展的情况,与同道三人组的邂逅并受他们所托请求有纪子帮助引蛇出洞等等一一告知,希望有纪子能跟三人见上一面。另外他补充说自己与小林都可以届时在场。其实在中富心里,非常希望跟只见过一面但已刻骨铭心的有纪子再次相见。

有纪子那边马上就写了回信。信的内容如下。

——拜复。你的信我从小林先生那儿都听说了。我们虽只见过一面,但由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很信赖你。

槻村与绢代订婚之时,我知道该来的到底是来了。举行结婚典礼时我也以“女儿”的身份参加了。发现尸体时我也住在同一座饭店。当时亦感觉很吃惊,同时又有阵阵快意。绢代似乎怀疑是我干的。我虽不知是什么人又出于怎样的目的这样做,但确实对他们抱有亲近感。

欺骗父亲的感情并在婚后杀害了父亲的女人,对她的再婚我又怎能表示欢迎呢?我确定是槻村与绢代同谋杀害了父亲,在杀害父亲之前他们就是同谋。

我对那三位同道很感兴趣。我甚至推想抛尸事件或许就是这三位同道的杰作。

我很想取消与绢代的关系,但绢代不同意。协议取消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当事人双方的同意。如是要求法律仲裁,必须在有一方遭受恶意遗弃、或一方三年以上下落不明、或有难以持续这种关系的重大事件发生的情况下才可以。现阶段,这三条都不适合。

如果照你信上所说,三人组把槻村及绢代逼出原形,那么我就可以援引第三条达到脱离关系的目的。而且杀害父亲及你的朋友的证据或许也会一并获得。三人组到底是什么人?又出于什么理由与六道会过不去我虽不清楚,但出于对你的信任,我决定与他们相见。只要是为了抓到杀害父亲的凶犯我万死不辞。

我希望你也一定要来,不过小林先生或许不太适宜。如果那三人是拋尸事件的犯人,那双方见面岂不尴尬。我觉得小林先生不在场或许更易于探明三人的真实身份。小林先生虽不是刑警,但如果他的身份不为三人认同,那就或许会令这可遇而不可求的同道敬而远之,彼此错失机会。所以我想首先是我们见面,届时有需小林先生帮忙再去找他为好。

时间定为白天,在安全的地方见面应该不会有事。这件事就圣拜托给你了。请帮我尽快联系三人组。

中富信中并未就抛尸事件写上只言片语,但有纪子却很聪明地把这件事跟三人组联系起来。刚见面时,有纪子细长的似乎看穿一切的双眼及深刻的洞察力就给中富留下很深印象,现在更对此敬服不已。

得到有纪子的承诺后,中富便迅速开始了会见的准备。

3

7月15日三人组与栗田有纪子的会面安排在信浓大街市大町温泉内的黑部观光饭店。三人组与中富从东京乘直升机来。黑部观光饭店坐落在河边落叶松林中,周围环境静谧安详。三角形的屋顶,左右对称的建筑样式富有阿尔卑斯风格,与阿尔卑斯山麓的环境十分相配。天气晴好时,从这里可以远望北阿尔卑斯山。

饭店似乎没什么客人,在休息室见面寒暄后,他们便进入大宫为这次会见预约的特别会议室。事实上他们并非是初次见面,只不过有纪子不觉察罢了。

有纪子穿着非常凉爽真丝质地白色西服套装。比之于中富初次见到她时,她变得更加有女人味,更成熟。大家闺秀自然流露的典雅与含蓄更令她光彩照人。三人不能相信面前美丽温雅的女子就是20年前那个走路还摇摇摆摆的小女孩,心里感慨无限。

但他们不能令有纪子意识到这是再会。

中富为双方引荐完了后,“会谈”便开始了。

大宫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他们三个与六道会的关系,为引蛇出洞,请求有纪子协助他们演一出收购白云山庄的戏。

有纪子很专心地听大宫讲话。

“收购计划定会令槻村及六道会大吃一惊。你的安全由我们来负责。如果他们被引出来,那令尊去世的真相及凶手是谁就会大白于天下。”大宫淳谆诱导着。他们隐瞒了自己就是20年前抢劫了山庄3000万的犯人的真相。

“您的意思我懂了。不过这个收购计划具体怎样做我还不大清楚。”

“这些可以委托给双方的律师去做。你只需去告诉绢代你要卖掉白云山庄就可以了。”

“这样做了就会把他们引出来吗?”

“应该会。如果不成功,我们就再考虑其他办法。”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能不能告诉我其他办法指的是什么?”

“那就是用暴力手段,直接去消灭我们三人的仇敌、打垮六道会。其中也有我们反被其害的可能。”大宫话里暗示抛尸事件正是他们所为。

“那样父亲死亡的真相就永远搞不清楚了。”

“那也无可奈何。”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有纪子身上。

“绢代和槻村迟早会对我下手的,现在不过是在等待适当的时机而已。你们为什么要急在这一时呢?”有纪子显然心存疑惑,她害怕这是借向六道会开战的名义行收购之实。

被有纪子这么一问,三人互相望了望。大宫点头道:“事实上我们三个都已来日无多了。”

“来日无多?”

“我是癌,矢成君得的是重症肌无力,八代君很快就会失明。我们能用的时间都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月、顶多半年。现在已过去一个月,仅仅剩下两个月了。”大宫说完,阴郁的静默笼罩着房间。他们身上幽幽的鬼火般凄怆的煞气为这话的可信性提供了可靠的证据。他们是想把剩下的生命之火聚集在一起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燃烧尽,迫人的气势感染着有纪子与中富。有纪子决定信任他们。

“明白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协助你们。”有纪子承诺。

“不枉见此一面。”

三人表情豁然开朗。有纪子凝望着这三张脸,说:“我从未在什么地方见过诸位吗?”

三人闻听此言稍显狼狈,但随即恢复正常。

“我想我们是初次见面。”

“我觉得似乎在很久以前我们在哪里见过,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有纪子在记忆中竭力搜索。

“如果以前见面,就不用搞得这么仓促了,真遗憾。”八代圆滑地遮掩过去了。

会见成功了。就此引蛇出洞的计划开始正式实施。归途中飞机里三人商量作战方案。中富留下去见小林启助去了。

“她说感觉与咱们似曾相识时,我冷汗都冒出来了。”矢成回想着。

“那时她不过是两三岁的小娃娃,真没想到她会对我们有印象。当时我们还化了妆,现在又变了许多。”八代感慨万千。

“幼时的体验会被刻在潜意识中。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一种感觉、气味样的东西。”大宫分析说。

北阿尔卑斯绵延起伏的山背时隐时现于云海间。令人怀念不已的白马岳正展露着她秀丽的山容。20多年前的那个夏日萦绕在他们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