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北杉隆章的证明和收据,行贿一方和受贿一方都承认了贿赂事实。并且,由于对山本新一的逮捕,搜查当局手中掌握的材料强化了这一事实。于是,和警察步调一致,东京地方检察厅决定实行强制性搜查。

在法庭上,北杉有推翻自供的可能性。但是,家田的态度很干脆,他的记录极富具体性和可靠性。这样,地方检查特搜总部就决定正面向检察多年的仇敌岸本舟行宣战。

在逮捕北杉隆章的同时,根据他的交持,总部对睦美会办事处,新美典正、家田干朗、山本新一等人的住宅,鹿谷建业总公司、真和商事及其他有关系的十二个地方都进行了搜查。

岸本舟行,竹村雅臣方面也受到了震动。特别是对岸本来说,北杉的逮捕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突然逮捕他的秘书,使人觉得检察方面拥有充分的把握。

以吉野染子被杀为开端的搜查,朝着岸本他们最害怕的方向进展,有不法行为的不只是鹿谷建筑一个公司。围绕着退休金养老基地工程的投标,从建设行业开始,直到政、官界,牵涉面颇广。

对总额在百亿元以上的行贿受贿案,有着广泛影响的各宣传部门也活跃起来,组成了特别新闻报导班子。连用五亿日元巴结田中原首相,二十一亿日元巴结儿玉誉士夫的洛克希德飞机公司案件都曾引人注目,更何况和杀人案连在—起的特大贿赂案。各宣传部门对此感兴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执政各党派在众议院须算委员会中派遣了各自的质问者。他们提出了摆出材料,召集证人的要求以及彻底究明执政党主流派和建设行业现存的机构责任的报告。

这时,东京千代区纪尾井镇的金蝶饭店的最里处,有两个男人在秘密交谈。

“糟糕,真是糟透了,这次要让东京地方检察厅彻底给暴露了!为什么没有堵住家田的嘴?!”

岸本舟行露出焦急的脸色说着。

“我是按照先生的指示,说是家田私吞了款项处分他的。”

低着头回答的是新美典正。在新美看来,今天这样的事态,是由于按照岸本的指示办糟的。他心里有这个想法。

“处分的方法是有讲究的,表面上好象处分,实际上是给了他甜头,哪有完全抛弃他这样的蠢事。在这种情况下又碰到这样的大背叛。”

在什么时候都显得沉练的岸本此刻也表现了这样的情绪,这说明他已被追得走投无路了。但是,岸本在发出处分家田时,可不是现在这种局面。

因为害怕调查染子给[糖]的款子的出处,弄清了贿赂丑闻。岸本就发出了至高无上的命令,诬陷家田私吞款项,将其解雇。

新美典正多次感觉到,这个命令本身和给关系到贿赂一案的家田一些甜头是相矛盾的。

对于新美,确实不想失去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但是,在步步逼近的,对不法行为搜查的情况下,陷入了疑神疑鬼中的岸本也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政界的魔鬼也越来越无能了。

但是,不能对他进行反驳,虽然他好象变老了,可他依然还是民友党最大派阀的领袖,他的势力依然很强大。

“因为家田和北杉合在一起提供证言,所以,后果就更糟了。那两个人是同一个大学的学友,这事实他们不知道吗!”

但是,北杉的供词是岸本的责任,岸本也同样不知道他俩是同期的学友。

“怎么做才好呢!”让岸本随便把话说完之后,新美问。

“再一次把他拉回来。原谅他的背叛,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

“拉回来?”

新美难于理解岸本话中的含义。这样倒不如说背叛的是自己。为了保全岸本利公司,而抛弃忠实的部下。

“是的,为家田准备适当的职位,把他拉回到我们阵营。检察的最大突破口是家田,如果连他的证言也被否定的话,北杉就什么都能做了。北杉说没有收到钱,所以家田证言的否定,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已经招供了,而且,记录也为检察提供材料了。”

“那只要说是检察索取就行了。而招供书那只是检察写的文章。”

“但是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还有你这样的笨蛋,行了吧!只要家田否认了自供的话,那就用不着怕特搜部了。”

“可是山本新一已经逮捕了。”

“山本怎么了,那家伙和我们没关系。他让染子纳多少贡完全和我们没关系。”

岸本现在说的与先前说的完全两样,他完全忘了他作为大人物说话的守信用。但害怕给山本的钱和贿赂钱联系在一起,而且,处分家田这件事,他也许是假装忘记了。

“如果家田否认了自供,那么检察就会从北杉或山本的线索上进攻,这样的事情并不可怕,任何糟糕的情况都可以用政治献金来摆脱。不用担心,只要家田也回到这边来的话,检察是不会再攻来的。这次如不能判我有罪,那后果会怎样他们是最清楚的。”

岸本脸上刻下了阴险的笑容。它并不是强装的,它意味着依靠辩弱的资料,将有能耐的政治家推上嫌疑座位的检察,将是信任危机和权威堕地的下场。要换回它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错过捕捉岸本舟行这样的大人物,检察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至少在几年以后,即使是闻到政、官界上不正之风的某些味道,那也没办法闯进去拿他们开刀了。

检察强硬的姿态,虽不能说是有了家田一个人的结果,但家田是检察方面的主要证据之一,却是无可否认的。

“一旦让解雇了的人复职的话……”

“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把家田私吞的事看作是冤枉就行了。对于承受莫须有的罪名的公司职员,作为公司表示安慰的心意,如安排比处分前更好的职务等等,那么,他就会摇着尾巴回来的。靠工资生活的人都是这样的。检察信任家田,没有逮捕他,这正是我们有机可乘的地方。”

岸本象是在做什么决定似的说着。他的心里,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了。

对于家田的复职,公司经理、贤良也许有些尴尬。但是岸本打算想法说服他们。

新美最终被迫同意了。对于岸本的意向,“不”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新美的意外请求,使得家田非常吃惊。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的新美和鹿谷公司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态度,来招呼他回去复职,而且这次给他准备了公司中有地位的营业计划科长的位置。

家田看得出他们的心思,他们被自己的证言吓坏了,所以想给点甜头,以堵住他的嘴。

家田想事到如今,该说什么呢?但是,公司的招呼也并不坏,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他对流浪的悲惨生活已深有感受了。

人已到中年,就职的机会也不多了。现在巳没有比先前再好的单位了。家田一度决定忍受低待遇和各种不良的条件,到处寻找职业。有人就问他“为什么辞去那么好的公司职务。”这样一来,他的求业大都没成功。他们感到家田有可疑之处,于是向鹿谷公司打听,也就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也许你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不能先不谈这个,回到公司后再说,行么?我曾经说过,我们不会就这样断绝关系的,但想不到会这么快就有了恢复的机会。”

新美好象是在缠住过去的部下,求着他似的。同样地,他把公司的危机告诉了公司经理和贤良,让他们也同意给家田准备营业计划科长的位置。因为得到了原以为会强烈反对的贤良的积极支持,所以,也得到了公司经理的同意。至此,如果不能把家田拉回来,那么新美的处境就会更困难了。

“我想,如果你固执不回来的话,那对于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一旦惹鹿谷公司生气,他能使全部建筑行业的关系户拒绝招聘你的。”

新美连吓带哄。

但是,新美的话也并不是单纯的威胁,鹿谷是有这样的能力的。如果鹿谷发出布告的话,不仅建筑行业,他所属的分公司,凡是有关系的各行业就都会对家田紧闭门扉。作为建筑工程师的家田也就不可能第二次在同一行业中工作了。

现在鹿谷没有发出布告,但是,辞去鹿谷公司职务以后,迟迟不能就业却是事实。

新美的威胁带有实在的东西,压迫着家田。

二月十八日下午八点三十分,山本新一刚进入自己的家门时,就被埋伏在那里的搜查总部警察逮捕了。

当叫到他名字,出示杀人嫌疑逮捕证时,山本还逞强说:“我是铃村太丰先生的秘书,和岸本原总理很亲密。这样冤枉我是不行的。你们应该清楚是在和谁作对。”

把他带到总部后,他还大声喊着要叫律师,要和铃村太丰联系。草场刑警一打听去年十月十二日的事由后,他一下就象泥一样瘫下去了。

但是,他还很固执地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已记不清楚了。”

“这是你的毛衣!”草场拿出从他家里搜查出来的毛衣问他。

“是又怎么样!”

山本不知道其中的重要含义,尽力掩饰不安,虚张声势。

“在和被害者一同杀死的狗嘴里有与这毛衣相同的纤维。”

“相同纤维的毛衣多的是。”山本颜色急骡变化,并且站立不稳了。

“你那只手指甲的伤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被什么咬了吗?”

被草场这么一指,山本颇为惊慌地把手藏起来。但意识别已被清楚地看到了时,重又放回到原处。

“这,这是被自家的狗咬伤的。”

“噢,你家里也养了狗,是什么时候给咬的呢?”

“去年的……我想大概是秋天。”

“秋天的什么时候?”

“我记不大清楚了。”

“你家里的狗似乎很大,但你的伤的牙痕好象很小啊!”

“这是因为好了,所以看起来才小。”

“你认识吉野染子吗!”

“竹村大臣的情人吧,碰到过一、两次。”

“到她家去过吗?”

“没有,没有事需要我去的。”

“好叨,没去过,那她家养的狗嘴里,怎么有咬断了你的毛衣纤维。”

“是这样。我不是说过吗!相同的纤维多的是。”

“你的血型是什么?”

“打听这个干什么?”

“狗的嘴里残留有人的小片皮肤。”

“同一血型的人多的是。”

“确实,同一血型的人有不少,也有穿着相同纤维的毛衣的人,而两方面相同的范围就小得多了。”

“虽然这么说,但和我没什么关系。”

“可是,吉野是你杀的,这是你的东西吧?”草场拿出在狩屋伢子家发现的冬虫夏草,山本大吃一惊。

“你夫人承认说你经常把它作为精力剂服用。”

“那,那种药到处都有卖的。”

“你还想用相同的药来蒙混过关吗?服用这种希奇古怪的药的人没有那么多吧。是叫冬虫夏草吧。听说是依附在虫上的蘑菇菌,是虫的体内长出来的蘑菇。这个冬虫夏草上附有和吉野染子的狗嘴中同一种的纤维。仔细看看,看到了吧,粘着同样的纤维。这是在和吉野住同一幢楼的人家里发现的。也就是说,这个冬虫夏草是从吉野家里衔出来的。”

“那齐娃娃现在不是死了吗?”

“你在说什么!”

“那只齐娃娃是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那个齐娃娃呢?”

“我不是说吉野家的齐娃娃。”山本意识到自己是致命的失言,脸色煞白。

“把冬虫夏草衔出来,是和吉野住同一栋楼人家另外的一只齐娃娃,那只齐娃娃和吉野家的狗是姐妹。总是在一起玩,犯人作案时碰巧那只齐娃娃也在吉野家玩。也许是犯人没有看到它,或者是犯人作案时它藏在什么地方,而作案后,它把犯人留下的冬虫夏草衔回到自己家里,向着走廊的厕所窗户是半开着的,小型的齐娃娃是可以从那里出去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吉野的狗叫齐娃娃呢?”

“因为你说齐娃娃,所以,我也就跟着说了。”

“别尽说好听的了,想逃脱是不可能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吉野家的狗叫齐娃娃,因为你把那只狗也杀了。对于勇敢冲上来想解救主人危难的齐娃娃,你也把它杀了。那时,被齐娃娃咬下来的毛衣碎片和皮肤,成为你的致命点。正因为你杀了齐娃娃,所以你才知道齐娃娃。”

“不,不对。”

“怎么不对?说说看。”

草场的长脸紧紧绷着,变得象另外一个人似的。“咚”的一声,他拍了一下办公桌。山本没办法反驳,草场抓住了这一点。

“吉野染子的收支记录上写的是你吧。我们知道它的意思和冬虫夏草之间的联系,要不要我们说出来。”

草场进一步加以追击,山本吓了一跳,肩膀震动了一下。

“不用了,我说。”山本请求着,他刚才那种目中无人的熊像完全崩溃了,声音也变得很小了。

“已经是这出戏该收场的时候了。还是全部说出来为好吧。”草场的话点明了要害。

山本新一坦白了。

“吉野染子是我杀的,作为铃村太丰的私人秘书,和她早有接触的我,知道她是政府要人和鹿谷公司联系的媒介。于是,我就把抢夺集中在她那儿的大量贿赂品作为目标。抢夺集中在她那儿的钱,那是绝好的猎物。即使把它私吞了,无论从哪方面,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什么抱怨,只能是有苦难言。推察到这点,于是我就接近她。”

“碰巧这时发表了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铃村太丰出任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协会会长。因为我和铃衬的关系,我曾相机独揽了全国各地的按摩出入权。因此,这就有必要召集优秀的按摩师,给各有关系的单位以某些甜头,这样一来,无论有多少钱都不够用。”

“于是,我就劝吉野染子向全日本按摩协会进行短期投资。通过竹村,她掌握了退休金养老基地的预备档案。所以,她很痛快地就投资了。因为半年后是以1.5倍来交还成本,所以,我就引诱她说:‘只要把她手中拿损的资金稍微活动一下,就可以得到五千万元以上的巨款。’这时,她已完全变成我的猎物了。因为她手中经常有大笔金钱往来,所以,她对金钱的感觉也多少有点麻痹了。”

“这样,染子意外地照顾当当地拿出了一亿多日元。”

“期限已经到了,按照约定,染子强迫我以1.5倍交还。哪还谈得上1.5倍,连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也缩小到1/2以下,从染子那儿抢夺金钱的计划也烟消雾散了。”

“我错误地估计到:因为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贿赂钱,所以谁也不会怨言。这是我的一大失算。这时,染子很强硬地逼我还款子。染子给我的钱中有她自己的钱,所以,她是要拼命的。”

“她说如果不还的话;她就要向警察报告。这并不是威胁,对把贿赂和染子的事暴露出来感到为难的是竹村雅臣,而她自己一点也不脸红。这里也有我的失误。这时,染子想和竹村分离,所以,就更加傲气。如果因为我的欺诈而被上诉的话,那么好不容易刚刚搭了染子的全日本按摩协会就要土崩瓦解,也难免要波及政界。”

“但是,我也明白,只要我没把钱还给她,那就是哄骗不了她。于是,我急忙说,十月十二日夜晚,到染子家去,首先还给本钱和利息,其他根据谈话而定,并没有准备要杀死她。”

“染子知道我没带钱去后,就满口脏话,把我臭骂了一顿。她知道我因糖尿病失去了性功能,就说:如果不能还钱的话,至少也要用身体来抵偿。对于从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这儿供钱的代价,染子开口提出要我和她拥抱。你不是有幸生了一副男人身吗?她还对我说,连这都做不了的话,那就不是一个男子汉,而是堂堂男子汉的败类。她还说,‘如果你觉得委屈,那就想法凑齐款子还来,或者是拥抱我。’”

“那时我完全忘了自己,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明白我用旁边放着的绳子绞了她的脖子,她也就断气死了。那时,她饲养的齐娃娃猛叫着,向我飞奔过来,我已没办法阻止它。所以,也把它杀了。我想也就是那时,我的毛衣给扯下断片,我的指头也给咬破了。”

“我听说冬虫夏草作为精力剂很有效果,因此经常服用。但是,我不知道那时会掉在现场。我也没有注意到现场还有另外一匹齐娃娃。幸运的是,我进出那栋楼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过。”

根据山本新一的供词,草场他们突然对他从染子那儿抢夺来的一亿多日元的出处做了重点调查。

正如山本承认的那样,它确是贿赂的钱。因此,这和行贿一方的证言吻合,作为杀人事件调查的副产品,也就暴露出了特大的渎职事件。而且,证人和证据也都掌握在检察手中。

但是,一直是作为“检察方面的证人”而处于安全带的家田干朗,突然推翻了他的证言。

“以前的证言全部是检察索取得出的,贿赂的事实一概没有。”

“记录是检察强制要我写的作文。”

“给家田的记录并不是收据,而是赌麻将牌的帐本。全都记的是烟草记号,一支意味着一条烟。”在家田否认自供的同时,北杉隆章也说出了装佯的话。

因为贿赂证言核心的两个重要人证都全面否认了他们的自供,这就迫使检察有必要从根本上改变战斗策略。

被告或证人推翻了自供,这并不是特别稀奇的事。和检察一对一决斗的自供者,过后在检察压力下解放出来,一旦被律师或周围的人从反对的立场上说自己不利的话,于是就改变原来的态度。

因为对检事并没有说出真实的法律义务,家田是被迫进入隅野刚士所设下的陷阱的。作为检察方面的证人本来是不会动摇的,检察也很放心,把家田作为重要的着眼点而放在一旁。

家田这个证人一失去,其他方面也都跟着失去了。

这使检察感到非常吃惊,他们开始追查家田变化的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