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晚上十时左右,家田干朗去麻布(地名)染子的公寓。作为问候金的使者,与调到睦美会的同时就被免除了。今天他到染子住处,是因为染子打来电话请他去一下,说有事商量。

打电话时,使人觉得她好象被逼得无可奈何,问有什么急事,她说等见了面再谈,好象在忌讳周围的样子。

随着家田的调动,竹村问候金的渠道也变了,直接从睦美会存入银行,这样就切断了染子的经济津贴。或许是诉说这些苦衷吧,或者是关于前些时说过的“改变生活方式”的事吧。

家田得到了染子奇妙的信赖。这或许是她作为玩具的身份和家田作为“奴仆”的身份,有着共同的感受吧。

染子说过,即使不当使者了,也叫他来玩。他接受了这种礼遇,但那以后他并未来访问。没有事却到大臣的姘妇住处,别人看了,也会发生误解。

他的靠工资生活的本能预告了他的危险。这回对方强调说请来一下,他又不好拒绝了。而且,染子正是一朵浓艳盛开的鲜花,不能令人完全没有野心。担心的是自己下不了手。如果是现成的(女人向男人求情),恐怕也有贪婪的时候。

“方便的话请来。”染子的话起了作用,等到晚上,贪吃的本性战胜了自卫的本能。

家田到了染子住处的门口,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位好象住在这儿的中年妇女。家田利用她从里面打开大门,和妇女擦身而过,到了室内。

到501号房间门前,按响了蜂音器。可是,好久没动静。

家田觉得奇怪,又按了一下蜂音器。但是,室内根本没有走动的样子。平时,爱吠叫的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难道叫别人来自己又出去了吗?家田非常气愤。

然而,打电话是下午四时左右。她说方便的话请尽量早点来。

把她的话抛到一边,等到现在才来,是男的故意使心眼。她可能这样想吧。那么,染子等得不耐烦了,出去了,这不能怨她。

家田死心了,刚想回去,又恋恋不舍地拧了一下门把手,却意外地发现没锁着,他把房门打开了。

难道不锁门就出去吗?染子太粗心大意了。

“染子。”

站在门边,朝黑暗的室内喊了一声。

没有回声。

还不到睡觉时间,是不是有别的事情上床了?

寝室里面静得出奇。即使粗心大意不锁门,总不会和男人在床上吧。

家田想回去,但是又想,也许她有点事出去了一下,马上就会回来的。下午的电话听得出,她好象有紧迫的事,没锁门,表示她马上既要回来的。

家田想再等一下,又想,喊了她,是不是进去等着吧,那样她也许不会生气了。

是的,门也没锁,也许她就在里面等着捉迷藏呢。

用心不良的意念又抬头了,头脑里又在重新解释着“方使的话”的含义。

家田脱了鞋,上了地板,寻找电灯开关,刚定几步,突然发出悲鸣声,脚踩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明显地他踩着了一个动物体。

与此同时,他的手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清醒过来的家田,看清了电灯下的黑物,这是染子饲养的“齐娃娃”。(狗名)

“皇后!”

家田惊愕地叫出了名字,但是根本没有反应。

他终于发觉齐娃娃死了。

不,是被捏死了。人工装饰的奢华的供玩赏的狗,被用力捏死了。

看来它根本就不是对手,没有叫一声就绝命了。被杀时间不长,还有一点体温。

对齐娃娃的死,家田惊恐万分悟出了狗死,暗示着有重大的含义。

想到这里,他大吃一惊,是谁这样残酷地杀死了齐娃娃呢?作为家中可爱的一员,染子决不会杀死它,而且染子在场的话,一定还会制止的。

但是,齐娃娃被杀了,喂养狗的主人连影子也没看到,他益发恐惧地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可是,到了这种地步,不进去搞清楚,又不好逃走。

家田一边叫着染子的名气一边走进了里间。里间面临凉台,房里放了一套接待客人的用具。染子经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染子在这里,一只脚挂在沙发上,身子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板上。乍一看,好象是睡在沙发上要滑下来的姿势。绳带还原封不动地缠在脖子上,成了袭击她的凶恶证据。

借着隔壁照过来的光,家田看到柒子脸上呈现出暗紫色,是一副变了形的苦闷的面孔。

瞬间朝室内一瞥,看到东西没被翻乱。也看不出尸体有过抵抗的痕迹。是趁着没有防备,突然把带子缠在脖子上的样子。

家田从惊愕之中苏醒过来,想去通知警察,他想狗还有暖气,行凶时间不长,犯人或许还在附近。

拿起了电话筒,家田愣住了。他想,自己怎样向警察说明呢?就老老实实地说染子有事商量,叫我来的,警察能天真地相信吗?晚上悄悄来访问一个独身的女人,又是第一个案件发现者,首先他就成了警察嫌疑的对象。

这样一来他的名字和公司的名字就传扬出去了。职员是杀人嫌疑者,职员所在的公司自然也受到很大的影响。退一步说,即使暂时避开了警察的嫌疑,他也避不了公司对他和染子关系的嫌疑。现在来访染子,没有任何理由。

她作为贿赂的一个环节,和她私通这才是笑料呢。要是叫贤良派知道了,就有了绝好的攻击材料。免除家田在公司的职务,家庭也随之破裂。

如何是好呢?今晚来这里,谁也不知道,就这样逃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谁也伤不着。

染子横竖死了,即使不报告。早晚也会有人发现的,发现稍晚一点,也不致于有什么事情,活着的人总比死人重要吧。

经过短暂的判断,家田决定逃出去。

幸亏公寓里家家紧门闭户,谁也没有碰见。

翌日中午十时,洗衣店的店员送衣物来,按了几次蜂音器也没有回答,试着推了一下门,门开了,朝里边窥视,首先看到了狗的尸体,觉得奇怪,提心吊胆地再朝里边看,发现了染子的尸体。

接到急报,管辖署的巡逻车首先开到了近旁,接着机动搜查队,管辖署的搜查员也到了现场。确定是杀人案件,于是,通知本厅的搜查一科。

搜查一科和机动搜查队、管辖署警察联合起来,开始了对现场的验证。按照形状,从外围向中心收网似地推进。在鉴定科长的统一指挥下,现场观察和尸体检验周密地进行着。

死因是勒颈窒息而死;使用的凶器认为是被害者的腰带。尸体生前没有性交,死后也没有粗暴的痕迹。推定凶手和死者熟悉,故而颇为顺利地进入室内。看不出有过抵抗,好象是趁被害者不注意,突然把带子缠在她脖子上拧死的。

尸体还没有僵硬,推定死后经过12~15小时。室内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东西。

认定被害者的狗是同一时间被杀,检查狗的尸体对,发现牙齿里咬着一点纤维断片,当然这断片被取出鉴定保存。如果它是犯人衣服上的,那是犯人遗留下的唯一物证。

“主人遇难时,勇敢地冲向犯人,而被杀的吧。”

负责现场指挥的那须警部把视线转向惨不忍睹、象婴儿一般的躯体,为了挽救主人,拼命殉职了的齐娃娃,揪下了凶手的重大遗留材料,这是为了报答主人用生命换来的物证。

令人不解的是被害者穿着室内的便衣(连衣裙),隔壁的房间里,没有使用过的迹象,衣着不凌乱,也找不到抵抗的形迹。

“犯人也许对被害者十分熟悉吧。”

“尽管室内没有接待的痕迹。”

那须班的草场和河西两名刑警,悄悄地交换着意见。

“会不会是行凶后整理过了呢?”下田插了一句。

这完全可能。如果留下和被害者共同吃喝的痕迹,就可以特定为熟人了。

“已表明是相当熟的熟人啊,所以,才能进入这个内室,可以充分设想为事后整理过的。”

横渡翻白的三角眼睨视着空中。要进入这座公寓,首先要按大门上的按钮,请住在大门边的人打开大门,接着必须通过居室内的“二重机关”,才能进到房里。这些机关犯人都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我认为进入房间并没有多少困难。就说送急信得了;或者扮成商人之类找个借口,首先打开大门。大门能通过的话,房间的门也同样能通过吧。打开大门,居住者已经是期待着来访者,双重的控制,反倒使居住者放松了警惕。”从所辖署的勤务提拔来加入那须班的迟纪(人名)说道。

“就是说,能进到房间来作案的犯人一定和被害者关系很深。”资格最老的山路部长顺着迟纪的话说道。“根据寝室内尚可揣摸的接待痕迹可以看出,犯人和被害者有密切关系。即使犯人毁掉了接待痕迹,也未必就是‘用心周到’吧。不过,从犯人的心理上看,有这种毁掉接待痕迹的可能。”

尸体验证班、一般鉴定班、检查班、探听班,几路刑警撤开了搜查网。除了现场狗咬下来的纤维以外,犯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从同一公寓的一位主妇那里,探听到了有力资料:“大约晚上十点钟,我有事外出时,和一个男人在大门口擦肩而过。这个人以前我见到过,他手里经常拿着我们公寓房间号码的垃圾袋,是501号房间的,我在倒垃圾时见到过。”

这是一份有力的情报。探听到达份情报的所辖署茂木刑警,咬住情报不放手。

“请你把那个男人的特点尽量详细地说一下。”

“三十左右,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好象是靠工资生活的,就这些了,没有什么特点,如果见了就认识。”

“有没有戴眼镜、黑痣什么的显著标志?”

“没有戴眼镜。黑痣倒没注意,啊,啊,曾在超级市场见到过。”

“超级市场?哪儿的超级市场?”

“就是那个拐角的对面。”

“这么说是为被害者,啊,不,是为501号房里买东西去了?”

“啊,这就不知道了,买狗食什么的,大概是吧。”

细心得象个妇女,连买了什么都要仔细问到。

“别的还买了些什么呢?”

“什么都有啊,全部说不清了。牛肉,蔬荣,水果什么的还记得,火腿和咖啡好象都是上等的货。”

以上的调查已经够详细了。不过光是买东西还不能推定是犯人。总之,又倒垃圾又去买东西,关系不异常倒可以肯定了。

倏忽,他把探听的手伸向了超级市场,在那里,他什么也没有捞到。

不管怎样,当天晚上,一个“靠工资生活的男人”到501号房间去,是没有听过的情报。

翌日,所辖麻布署设置了“公寓女子被杀事件特别搜查总部”。

几乎与此同时,尸体进行了解剖,解剖的结果,作了具体判断:

死因:绞颈窒息而死;

死亡时间:十月十二日晚上七时~十时之间;

生前性交,死后奸淫的痕迹:无!

尸体的血型:ABO式O型,MN式M型,没有疾病,没有服用致死的毒药。

被害者吉野染子,24岁,出生于静冈县富士郡川镇,20岁时迁居于上京、赤坂银座的夜总会,直到前年八月才离开银座的“瞳”,进入现在的公寓。这是一座第一流的超豪华的公寓。

叫人惊奇的不是这位24岁女招待的赎出,而是考虑到她背后有吓人的资助者。

公寓的主人叫宫地忠男,商社职员。宫地是围绕选定主力战斗机而引起疑案事件的横道商社的职员。当时,商社通过美国飞机制造厂,在横道进行购买活动,暴露了政府高级命官的身份,又正好碰上驱逐仓桥英辅下台事件,因而在社会上被人议论。

臭名昭著的横道商杜职员,作为吉野染子的经济资助人暴露出来了。但是,宫地是28岁的一般职员,即使是横道优待的职员,也买不起这座上亿元的公寓。无论怎样,和他的年龄,身份,经济收入不相称。

深入调查宫地忠男的身份,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宫地原来是现任财政大臣竹村雅臣的外甥,进入横道商社也是竹村从中周旋的。竹村还是宫地的身份保证人。

搜查总部对出乎意料的大人物的浮现感到紧张。

搜查线索于是从官地秘密地伸向竹村。根据对公寓以及周围的侦察,确定有一个很象竹村的男人,深夜悄悄地潜到公寓。染子的背后是竹村雅臣当靠山这一点更加确定了。

但是,竹村现在是执政党,亦即民友党的,是现有最大帮派,暗中操纵着民友党的岸本舟行原总理的一个党羽。依靠岸本做后盾,野心勃勃,觊觎着政权,他是个大野心家,是个浮在嫌疑线上的现任内阁成员的大人物。

搜查会议上空气异常紧张。听了本部部长,刑事部长对于事件轮廓和初期搜查,收集到的情报综合说明后,会议进入到个别讨论议题。

“现在,嫌疑最大的是事件当晚到50I号访问的靠工资生活的男人,虽然还没抓到他的去向,但判定他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这个靠工资生活的男人,和居住者只是在大门口擦肩而过,是否访问501号还没有确认。”

有人马上提出异议。

“虽然没有确认,但他曾拿出过50I号房间的拉圾袋,所以首先可以看作是当晚的访问者吧?”

“可以认为宫地是竹村大臣的替身吧?”

“首先肯定宫地是一个隐身草。”

“两年前宫地承受了从真和商事转让来的公寓,那时的让价是三千万日元。但是只是在三个月前真和商社,用一亿三千万日元从公寓建造者鹿谷建筑那里买了这座公寓。就是说,真和商社在三月之间就损失了一亿日元,用微不足道的价钱,转让给了宫地。”

“这个真和商事公司,几乎是在疯狂追求鹿谷建筑的住宅,用以收罗本部门定年的退职者。可以说这和鹿谷系企业的‘奶舍山’相同,也可以说成是鹿谷对付失业者的机关呢。”

从购买公寓者们那里,获悉了购进这座公寓的渠道的报告。搜查员们高兴了,鹿谷建筑要贿赂竹村财政大臣,真和商事是其代理者的嫌疑更加浓了。

为了进一步有理由说明,听说真和商事损失了一亿日元出让给官地。说什么既是本公司重要人物的住宅,又由于配水管建筑不完善,室内积水,就大幅度降了价。由于这个,真和商事还退出五千日元作为损坏赔偿费和修理费。虽然如此,501室还是不能原封不动地退,所以就以三千万元让给了宫地。更详细的是,据真和商事所属不动产鉴定人士说,“还附有评价额”。达当中,当然使用了二重三重的贿赂隐蔽手段。

“住在那里的被害者听说是热衷于竹村的入。”

“是的,不仅是热衷而且好象她也是作为贿赂的一个部分一起被赠送的。”

“女性又不是商品,能用来贿赂吗?”

“根据判断,例如送情妇也是贿赂的一种。但女性本身是否就是贿赂品还有待争论,卖者不会说是商品,领受者也不会承认是商品,所以女性本身没人承认其为商品。但是,成为欲望对象的东西,一旦被买卖就是商品了。女性作为刺激感官的十分敏感的物体,不!是很好的贿赂商品。”

“总之,如果认为贿赂问题,就是当天晚上那位不在现场的被告,能成立吗!”那须修正了谈论的轨道。

“竹村大臣当天晚上在千代田区纪尾井镇的金蝶高级饭馆里,从下午七时到晚上十一时,他都在饭馆里,这是非常明显的。离开座席,往返于公寓则是不可能的。”

纪尾井镇和麻布相距虽然很近,但举行政治密谈,中途退席去行凶杀人是不可能的吧,而且竹村杀死染子也没有理由。她的存在还没有被发现。不过,一旦被发现了,就意味着对竹村的严重威胁。

“即使竹村自己不下手,雇用别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呀?”

“如果间接请人杀人,那危险性更大。特别叫人不能相信的是,他会把别人赠送给他的一朵俏丽花儿扼杀掉。”

“例如,知道秘密太多,或者……”

“尽管如此,他行凶杀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地位、名誉、财产,无论选择哪一项,他都会杀人。不能把这点在天平上称。”

根据染子被杀情状,首先不能避免对竹村的怀疑。连染子这么个活人他都要完全隐藏起来,对于竹村来说,警察就是他更要回避的对象了。

“被害者生前在赤坂转了两个店,在银座转了三个店,联后离开的商店是银座的瞳。现在,警察正把熟悉和亲近的人列成一张表,但好象她的异性关系并不怎么奢华。听瞳里的妓女说,中午还不减价。”

“这是不是说,到了晚年她还是要被高价拍卖?”

那须失望了。贿赂是卖春吗?除了这个以外,最后她自然要被提个价卖出去。而这也是她生命的价值。

“杀人起因是什么?”搜查一科科长问。在对杀人现场作了调查研究以后,一科科长询问它的进展。

“就目前看,虽然情场忧怨而导致杀人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我觉得她作为财政界的媒介、粘着点,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因此不能忽略她的这条线。”

“这么说,线索当是竹村大臣啰?”

“不,我认为,竹村已被证明不在现场。从她的经济支助者那方面,可以解除掉对竹村的嫌疑,不如把侦探的力量用在支助她送钱的那方面。”

“这么说,是鹿谷方面可疑啰?”

“不能肯定。不过从对被害音生前的调查来看,她其实只是一个玩偶而已。听说她曾对以前的朋友打电话说,不能永远做一个玩具,打算捞一些钱后,改变生活的方向。”

“改变生活的方向!”

“要改变人生的方向,或许她就是一个不干净的人。”

“听说那个幽灵似的人物可能在鹿谷方位。”

“鹿谷建筑有内政界大肆贿赂的情况。杀人事件即暴露出了他们的一部分。这说明需要二科的协助才行。”

一科管刑事案件,二科负责贿赂等案件。这个谈话,暗示着行凶的当夜,那个靠工资生活的访问者的方位所在。

由于案件一开始就咬着了政界大人物,所以搜查一科科长指示搜查时要特别慎重。如果杀人事件牵连到财政界的不法行为,也许要和权力者较量一番。虽然一科科长也算是一条汉子,但上级警察是些官僚老爷。权力可以干涉、削弱警察的体质。以前就有不少这种事例,当案件介入权力时就被无端地压了下去。

搜查会议最后决定了以下几点意见:

一、工资生活体型的男子的去向的搜查;

二、以杀人现场为中心,仔细周密地进行鉴定和查找;

三、现场周围的搜查;

四、被害者异性关系者的调查;

五、被害方面当晚出入者的调查;

六、真和商事、鹿谷建筑及其关系的调查;

七、竹村大臣身边的调查;

八、狗嘴里取下的纤维断片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