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持人生咨询栏目的过程中,我收到了三个读者的来信,他们记恨的,正是那四个我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此一方面,我感到吃惊,另一方面,我意识到,这是上天赐给我的良机,复仇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这四个人,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伙人我死也不会放过。是他们,亵渎了我奉为天职的教师岗位,蹂躏了我的人格,玷污了我的身子。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每当遇到挫折的时候,我就会用这一信念激励自己度过难关。定好的婚事,也是我主动提出来吹的。作为一个女人,我能有今天,靠的就是向他们复仇的信念的支撑。

“人生咨询把我和这伙人又联系到了一起。我抓住了这次机会。那三个来信的读者,是上天给我送来的复仇使者。我没费多大周折就把他们拉进了我的行动计划。我想,即使我撒手不管,他们自己也会分头去报仇的。我们成了共同的志向联系在一起的同志。之所以要交换复仇对象,为的是保证我们大家的安全。如果有人由此被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就谈不上是复仇了。

“我们制订的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没料到,在第一个目标鲛岛身上就发生了意外的变故。按原定计划,杀鲛岛的时间定在十二月十二号晚上,今井一直在盯着他。没料到在六本木他和一个女人扯上了关系,两人进了情侣旅馆,使今井错过了下手的时机。正当我们准备对计划进行调整时,报上报道了鲛岛在六本木情侣旅馆杀害了一个女人的消息。当时,报上虽然没有点明杀人犯是鲛岛,但鲛岛带女人进旅馆的事我们知道。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天赐的良机。如果能让鲛岛在被捕前消失,那么,我们的行动就会被鲛岛的案子掩盖起来。于是,我马上指示今井,让他把行动推迟一天。而且,我还让新开和柴田相应准备好不在场证据。

“我们威胁鲛岛说,我们亲眼目睹了他作案的全过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他骗上了今井的车。在车上,我们对他说,我们井不想把他交给警察,但是如果不想让我们走漏风声,就必须帮我们办一件事,事成之后给他一千万元。在贪欲和自保心理的作用下,他答应了。趁他不注意时,我们让他喝下了事先备好的兑了氰化钠的可乐。氰化钠是我从一个在印刷厂工作的朋友那儿弄来的,我告诉过那个朋友,搞这东西是作杀虫剂用。鲛岛的尸体,我们埋在多摩山里了。

“这次意外的变故反倒帮了我们的大忙,帮我们搅乱了警方破案的思路。

“接着,又在十一月十四号(十五号凌晨)对石野下了手。为了把她骗出酒店,出于无奈,新开只好在第三者面前露了面,因为,要接近石野,就得首先骗取她的好感。其实,新开倚仗自己有交换被害人这把保护伞,在外人面前露了面,这是一个失误。我告诉过他,要制造不相识的人一时兴起作案的假象,可是新开比其他两个人性急,因为他知道自己得了肺癌,只能活两年了。还有,在半路上,他没事找事,又跑进一家酒店给我挂了电话,这又是一个失误。

“对鬼头胜也,我一定要亲手报仇,因为最先玷污我的就是他。是他破了我的身子,毁了我的清白。一月二十五号鬼头的行动安排,我们事先已经知道了。那几天,我让对他直接有动机的新开外出去旅行。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对他下手的时机,直到跟着他进了地铁车站才终于找到了机会。连我自己都没想过会用那种方式向他复仇。

“在那之前,我几乎有点想打退堂鼓了。我逞强,主动提出鬼头由自己负责,结果却找不到他的空子。我体会到,无论对人有多大的仇恨,要杀掉他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我来说,这不是有没有主观意愿的问题,而是客观上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要杀掉一个人,而且要万无一失,既不能被人看见,又不能留下任何证据,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三个仇敌已经干净利索地除掉了,轮到最后一个时,我却害怕了。就在这个时候,鬼头进了地铁站。他醉得很厉害,走路摇摇晃晃的——机会终于来了,我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次机会。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离开现场时,我和人撞了一下,把眼镜摔破了。如果没出这件事,就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了。去杀和我相撞的那个人?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再说,人生咨询的来信也不是每封由我过目。而是由工作人员先看,然后再由他们从中挑出那些带有社会普遍性、读者反映强烈而且可读性强的信转交给我。我没有看过一个叫什么重野贵和子的人的来信。

“我想,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把一个流氓的恶作剧记到了我身上。现在我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耶稣基督的那句山上垂训的真正含义,知道了什么叫做‘你们不饶恕人的过错,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错’。”

根据今井绅平供词提供的线索,警方在神奈川县津久井郡藤野町的山林中展开了搜寻。今井本人也一起前往。时隔四个月了,而且尸体又是夜间埋的,连今井本人也说不出准确的埋藏地点。这里白天都很暗,警察搜了近三个小时也没有找到什么,大家都准备无功而返了。就在这时,一名刑警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打火机。按说,是不会有谁把打火机掉在这种地方的。问了问今井,结果这东西也不是他的。

于是,刑警们开始在附近仔细寻找。后来,终于发现了一个地方土的颜色反差很大,挖开一看,尸体上的肉都快从骨头上剥落下来了。刑警们挖出了尸体和衣服。为了防止遗漏其它小件物品,他们还扩大了开挖的范围,仔细查找了一阵。

尸体还得运回去解剖。因为六本木情侣旅馆那次女职员被杀案还没有结案,而这起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又成了另一起杀人案中的被害人,他就这样被埋在土里被警方通缉了四个月之久。

遗体的挖掘多少带点宣传展示性质。尤其是这次的案情很特殊,一个在全国范围内遭通缉的嫌疑犯竟然是一个被埋在土里的另一起案件的被害人。因此,各家新闻媒体的记者蜂拥而至,唯恐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为扩大媒体的宣传效应而故意演戏,这也是警方的技巧之一。有的时候,警方明明已经找到了现场,挖出了尸体,却又故意重新埋上,等把记者叫来后再重新挖一次,特意让记者们摄入镜头。

当天下午验尸报告就出来了。解剖的结果令警方大吃一惊——死因、死亡时间都与案犯的供词吻合,唯独鲛岛的那双手出了问题——手的大小和情侣旅馆案中被害人颈部留下的痕迹不一致,鲛岛的手远没有那么大!那个罪犯的手指很长,而鲛岛的手指,无论他怎么伸,也不可能达到被害人脖子上的扼痕的长度。这可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证据了。

杀害那个女职员的罪犯,不是鲛岛。警方认为他有作案嫌疑的依据是,是他和被害人一起走进情侣旅馆的,而且他独自先离开了。但现在的事实是,被害人不可能是他那双手杀的,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人手不够”呢!

这下,警方可不好下台了。对一个不是罪犯的人发全国通缉令,还稀里糊涂地展开了侦破,这像怎么回事?一举破获了四起杀人案,可是,这四起案子的告破,反而使最先发生的那起案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最难堪的要数麻布署了。本来,他们把破案的成败押在了查出鲛岛的去向上,现在,他们得从头再来了。

“不是鲛岛,那,罪犯又会是谁呢?”警方又重新对案情进行了研究。于是,一度被排除在嫌疑人圈外的、身为被害人生前恋人的目黑诚次又被请到了警署。

“不是我!失去了她,我才知道她对我是多么重要。我思念她,想自己去查出真正的凶手,甚至后来还一个人去她遇害的那间房过了一夜呢!”

“哦?查出什么了吗?”

“你们警察都摘不清楚,我还能发现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体会到,一个人睡在双人床上,确实是够冷清的。”

“她没变成鬼出来吓你吗?”

“变鬼出来也行,我真想再见她一面。”目黑一脸深情地回答说。

“除了你,恐怕没人会一个人去情侣旅馆过夜吧?”

“那倒不一定。”

“没什么事,谁还会跑到那儿去过夜?”

“那些等人没等到的、跑业务的就会去。”

“跑业务的?”

“我听说,那家旅馆原本就是一家商务旅馆。”

“你是说,是顾客把它变成情侣旅馆的?”

“可以这么说吧。”

“哎,你不是留下了什么证据,回头又去拿吧?”

“没有的事!再说,就算有什么证据,你们警察还会漏掉吗?”

“这下可惨了!”

又找了一遍目黑诚次,结果还是没能打开新局面。询问结束后,警部那须心情沉重地说:“既然鲛岛不是罪犯,那就是说,真正的罪犯那天晚上就在旅馆里。可疑的,要么是店里的员工,要么是当晚在旅馆过夜的旅客,尤其是住店的单身客人,作案的可能性大。可惜,由于我们从一开始就盯上了鲛岛,让其他的客人从眼皮子底下钻过去了。”

第一轮侦破工作完全失败了。一旦第一步走错,对航向进行修正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头再来。问题是,那天晚上在情侣旅馆住宿的客人早已走散了,这种性质的旅客,也不会留下客人住宿登记的记载。和男伴一起在这里过夜的女客人被杀害后,一旦和她同行的男客人销声匿迹,警方的目光就一定会集中到他身上。可是,这次杀人案的凶手却在警方的视线之外。

尽管已经为时太晚,警方还是对当晚的住店客人和旅馆员工展开了调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破案专班收到了一份意外的证据材料。有了它,僵局一下子打开了。这份材料使警方大为震动,因为,它所揭示的案情真相远远超出了警方的想象。以这份材料为线索,警方立即对相关人的背景展开了秘密侦察。结果表明,证据材料是可信的,它所涉及的人充分具备作案条件,他很可能就是这起杀人案的真正凶手。于是,警方便要求他到场作证。负责对他进行审查的,是警部那须英三。

审查是在接待室进行的。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是考虑到这只是向对方了解情况,不是正式的审问。

“今天有劳您的大驾,实在对不起。”那须采取了低姿态。他那藏在深深的眼窝下的眼睛微闭着,看上去像是在打瞌睡,也不知他的目光在投向哪儿。

“听说是警察找我,我还吓了一六跳。不来吧也不大合适,于是就来了。”

这人叫平松武男,是田代裕子生前在浅沼贸易公司工作时的上司,职务是财务部部长。听他的口气,好像对警察突然把他这个“遵纪守法”的国民叫到这种地方来感到很委屈。

“有道理。无论社会是多么民主,被警察召见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正是为了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我们才把你请到这儿来的,请别见怪。”那须彬彬有礼地回答。说话间,他往烟斗里塞了一些烟丝,不紧不慢地抽起来。

“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平松说完,眼睛扫了一下手表。看来,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您这么忙,耽误了您太多的时间也不好,那就对不起啦!”说着,那须使劲磕了一下烟管,“要说事嘛,也不为别的什么事。请问,去年十二月十二号,你是不是在六本木的一个叫六菠萝树的情侣旅馆里过的夜?”说完,那须睁开了他那似睡非睡的眼睛。

“六本木的情侣旅馆?”

“对。叫六菠萝树。”

“我什么时候到那种地方住过?”平松的语气强硬起来。

“是吗?可是确实有人看见你去那儿了。”

“弄错人了吧?再说,也没人愿意陪我去情侣旅馆呀!”

“不!你是一个人去的。旅馆的员工作证说,有一个长相和你差不多的人那天晚上一个人在那儿过过夜。”

“不一不就是长得像嘛?那不是我。”

“不,就是你,不可能不是你!”那须胸有成竹。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这儿有扣子!”

“扣子?”平松一脸紧张。

“田代上衣上有三粒扣子被扯掉了,我们找到了其中的两粒。大概是被害人作反抗时让这粒扣子粘到了罪犯身上、或许是掉进了罪犯的口袋里,后来被罪犯带走了吧?那粒扣子,我们已经找到啦!”

“从哪儿找到的?不,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找到的,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夫人和石野和枝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吧?”

“嗯。”

“你是财务部长,每年盂兰盆节和新年收的礼品堆成了山吧?”

“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你夫人拿这些东西没办法,听说她总是一拨一拨地分给朋友、熟人,是吗?”

“我可不干这种失礼的事。”

“你也经常帮她清理,对不对?”

“你问这些事干什么?这和你们今天叫我来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大着呢!田代的那粒下落不明的扣子,就是在你夫人送给石野和枝的东西里发现的。”

平松好像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似乎已经凭直觉意识到,这件事关系重大。

“如果罪犯不是你妻子,那么,按说这扣子就是她身边、说白了,就是你家里的什么人从六本木的旅馆带回家的。你说,这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胡说!”平松也不顾及什么了,扯起嗓门叫起来。

“凭什么说我是在胡说?”

“那扣子,是你们自己塞到邮包里寄给那个什么石野和枝的!”

“扣子是石野和枝的母亲交给我们的,这儿有她的证词。”

“这是诬陷!我凭什么要杀田代裕子?”

“当然有杀她的道理。你以交政治捐款,买购物券为名,私吞了约三千万元,没错吧?”

“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

“当然有证据。我们已经牢牢地掌握了你的第二套账。反正,政治捐款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账,你把它私吞了,谁也拿你没办法。还有,你在账上开出了一笔交际费,说是用于从百货商店买购物券赠送给其它公司,那家公司用购物券买办公用品后又在公司里报账,作为办公经费支出。用这种手段,你把这笔款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可是,这些都被田代裕子查觉了。她告诉你,如果不把这个窟窿填上,她就要告到公司去。你想笼络田代,结果失败了。如果公司上层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会身败名裂。想来想去,你终于对她下了毒手。”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平松还在抵赖,但嗓门却明显低下来了。

“你说,没哪回事?你说呀!”那须突然提高嗓门吼起来。

平松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我本来并没有想杀田代。她查出了我的假账后,限我在秋季公司查账之前把这个缺口堵上。这人职业道德感很强,她还要求我对这事承担责任。

“我妻子优子是个虚荣心很强的人,喜欢珠宝。我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才在公司的钱上打起主意的。十月十二日下午,我找田代商量,希望她让我把还款期限往后拖一拖。她一口拒绝,坚决要求我按时还清。我想找个机会劝她不必那么认真,于是就在暗中跟着她。没想到,在六本木,她和一个男人进了情侣旅馆。我想,这下可抓住把柄了,得好好利用一下,于是就跟了进去。

“可是,进去后我不知道她进了哪间房,只好在里面到处转。一会儿,我看见和她同行的那个男人出来了。我觉得奇怪,走到男人出来的那间房门口一看,门没锁,田代躺在床上,已经昏死过去了。

“看来,是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冲突,那男的卡了她的脖子后逃掉了。我走进房里时,她已经苏醒过来了。就在这一瞬间,我恶魔附身,萌生了一个歹毒的念头。

“我当时想,只要除掉了这个女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既然你差点被那个过路的陌生男人杀了,那就干脆真的去死吧!三千万元,这数字对公司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却是公司需要的人材!为三千万元让公司失去我,这对公司是一个损失。让你死,既可以救我,又能使公司避免损失。想到这些,我就上去卡死了她。后来果然不出我的预料,那个叫鲛岛的男人成了警方缉拿的案犯,恐怕,连田代自己都以为杀她的是鲛岛吧?我逃出旅馆时,前台没有服务员。”

有了平松武男的供词,这几起杀人案都顺利结案了。本案的案情很复杂,先是夏目弓子对侮辱了她的四名男女怀恨在心,后来她又通过人生咨询栏目这一渠道结识了对自己的仇人怀恨在心的三名男女,这使她萌生了报仇的念头,于是大家纠合在一起制订了周密的杀人方案,而这一方案又和另一起偶发的杀人案扯到了一起,进而呈现出错综复杂的局面。

四名犯罪嫌疑人被送交检察院后,今井绅平又对检察官交待了如下新的事实——

“本来,我是想把这件事就这么瞒下去的,还是说了吧!其实,我女儿洋子自杀后,我找到了她留下的遗书。这事我没有吿诉夏目老师。我想,要是知道了遗书的内容,夏目老师给我的答复恐怕又是一个模样了。

今井绅平交出的洋子的遗书是这样写的——

在修学旅行期间,一天傍晚,我出外散步时偶然撞见石野、山冈在湖边的树林里和她们刚结识的另一所学校的两个男生滚在一起。我吓坏了,扭头就往回跑,路上遇到了夏目老师。我信口就对她撒谎说有人要强暴石野和枝和山冈明子。

后来我曾为这事扪心自问过,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撒那个谎?想来想去,恐怕还是因为我很喜欢夏目老师,对她不久就要结婚有些嫉妒的缘故吧?

我明明知道,一边是学校出了名的女流氓头,一边是男流氓,在他们玩得正上劲的时候把夏目老师带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是我还是把老师骗到恶狼爪下去了。

我的身子现在成了这个模样,也是罪有应得。我死后,请向夏目老师转达我的歉意。我想,既然反正是治不好了,还不如自己了结自己。用死去赎我犯下的罪。

就算是活着,也只会是父母的累赘。请原谅我的不孝,我先去了。——洋子。

夏目弓子对遗书的事全然不知。不过,即便知道了,她恐怕还是会去报仇的——她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女人。

警方又对四名犯罪嫌疑人的供词进行了进一步取证确认,结果二者完全吻合。至此,这四起杀人案的侦破划上了句号。搜查本部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宣布解散了。此后,七名刑警私下相聚在一起,举行了民间外交告别宴会。之所以参加者是七人,是因为在三个警署的六名刑警之外还加上了筑地署的中西。

“哎,通过这次破案我才深切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是个多么根深蒂固的东西。有的时候,自己以为已经淡忘了的事,一旦被什么东西触发,就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心,甚至会产生杀人的动机。”水岛感慨万分。

“是啊,有些仇恨是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风化的。”河西附合着。

“当今,人们对战争的记忆在一年一年地淡化。要是都像他们这几个人这样成天想着报仇,说不定哪天会爆发新的战争的。”藤冈把问题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是啊,是啊,要是都像这样刻骨铭心地记着,日本人就不敢随随便便到中国去啦!”经历过战争的吉原插了一句。

“还有,夏威夷、新加坡什么的,也不敢去。”菅野又加了一句。

“美国人也不敢到广岛、长崎来。”野中接过营野的话头说。

“说到底,我们每个人心里,有些东西应该忘,有些东西不能忘。夏目弓子的悲剧就在于,她把两者搞混淆了。”中西对大家的议论进行了归纳。

“总之,这次各位都辛苦了。希望今后经常能和大家相聚。不过,我可真不想再为这种案子和大家走到一起。”

说着,水岛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斟满了离别酒,“我是说,哪天这世上犯罪被彻底根除了,我们也就不会再见面了。”

“那样的话,我们可要失业啦!嗳,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成天和犯罪打交道,就是为了将来哪天失业。”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人们不是常说,‘海边沙子可淘尽,世上盗人不绝迹’嘛!”

“不需要我们这种人的社会才是理想的社会。要是哪一天这种社会真的实现了,我们这些人会去干什么呢?”

刑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河西的这句话一出口,全场顿时哑然无声了,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所从事的,是铲除社会邪恶的职业,可是干着干着,有一天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只有依赖邪恶的存在才能生存下去的人。

想到这些,刑警们不禁伤感起来。

——一个人不能侍奉两个主;不爱这个爱那个,就是轻这个重那个。你们不能又侍奉神,又侍奉玛门(“玛门”是“财利”的意思)。

摘自马太福音第六章二十四,山上垂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