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朝山总要随身携带一部照相机,否则就会感到心神不定。外出旅游时就不用说了,连每天上下班、外出散步、上街购物、到住房拐角处的小卖店买点小东西时,也要带着照相机,如果不带,就会心中不踏实。

他希望能有一部小型照相机,能装在衣袋内。目前他所用的是一部廉价照相机,价值约二万日元。这部照相机除了是双倍可变焦距之外,各项机能完备,性能良好。

朝山对摄影并没有什么奢望。例如,拍些艺术照投送给摄影杂志刊登等。对他来说,只要能把想拍的景物拍下来,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他相信亲眼看到的景物,更相信亲自用照相机拍下的景物。他所要拍的景物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有人物、动物、建筑物、物件等等。

他还给自己的照相机起了个名字,叫治乱。它取自古代典故中“居治而不忘乱”。

在他们夫妇的卧室里,在家人团聚时,他也要身带照相机。对此,他的妻子一直都很不满意。家人不满意也就罢了。若是外人的话,就会招人反感。

不过,照相机绝非只会招人反感,有时候也会招人喜欢。例如:携带照相机去参加亲友的结婚宴会、各种聚会、校友会、运动会,以及町内举行的各种会议时,顺便照张相,过后再把照片送给被照人,对方一定会很高兴。

有什么大事时,很多人都带着照相机前往拍照,但很少有照相人日后将照片送给被照人的。朝山却不同,他坚守礼仪,因此人们都很感谢他。

有一次开会,他不知道其中有一位名艺人便装参加,结果是一举起照相机,他的胶卷便被没收了。

“你这样稀里糊涂地乱照,有一天你被人杀害,我也无咒可念啊!”妻子忧心忡忡地对他说。

“拍照和亲眼看到都同样危险。对我来说,照相机和我的眼睛是一样的,没有了照相机就等于没有了眼睛,什么也不能看啦。”

“眼睛和照相机可是两回事啊,照相机它可以把证据保存很长很长时间。”

“照相机和眼睛完全是一回事,目击杀人现场的人不是也有遭毒手的吗?”

“目击杀人现场的人极罕见。”

“照相机也很少能拍到那样的场面。”不管妻子如何提出忠告,朝山就是不愿意放下他随身携带的照相机。

眼睛看到的情景很快便会淡忘,通过照相机镜头定影到胶卷上的映像,则可以半永久性地保存下去。朝山打算通过保存自己所见到的那些情景,给后人留下自己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的证据。

朝山把他洗出的照片按拍摄日期逐一插放在影集里。在他20岁那年,作为成人节留念,他买了第一部照相机。现在他所用的照相机已经是第四代了。与此同时,影集的册数也在逐渐增加。

这些影集既是朝山的生活史,又是朝山的交游记录,同时也是朝山所处那个时代的宝贵历史资料。不过,朝山并不是为了保留历史资料而拍摄那些照片的。

摄影不是他的个人兴趣,而是代替自己的眼睛。不,应该说是照相机代替了眼睛。

不管是在欣赏天下美景,是在目睹佳人裸体,是在花前月下,还是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当中,如果离开了照相机,朝山的生活将是难以想像的。

即使偶尔借口给家人拍外景,陪妻子外出旅游,在沿途当中,他也不是直接用眼睛观赏旅途中的大好风光和各种景物,往往是通过照相机的取景镜进行观察。

“像你这样完全通过照相机镜头看东西,那不就看不清事物的本来面目了吗?”妻子开玩笑似的说。

“眼睛看到的东西会转瞬即逝,而拍下来的照片可以永久性保存。对我这个人来说,转瞬即逝的东西统统都是虚幻之物,能长期留存下来的才是货真价实的。”朝山辩解着,眼睛仍贴在照相机上。

2

对于朝山而言,与其说照相机是他生活必需品的一种,倒不如说照相机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有身上带着照相机,他才会感到自己是一个完整之身。

朝山和那些专业摄影人员完全不同。他没有力求拍摄出艺术性作品及精彩瞬间照片的奢望,他只是想通过照相机镜头观看世间万象。一旦有了奢望,照相机将不再是眼睛,就又变成了一部机器。

他根本就没有那种豁出性命也要拍摄出一张呕心沥血的精美照片和抢一个关键性瞬间镜头的气概。他拍照时,只是机械地按一下快门,就像日常生活中人们眨巴眼睛一样。

有一天,他去参加大学时期的一个校友会。会一直开到深夜,他只好坐出租车回家。不巧的是,由于司机疏忽大意,车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突然断油熄火,无法行驶。

司机深感对不起,并说给他拦一辆车送他,但他感到距离不算远,于是就下车步行回家。

刚才在车上时,他并没有感到自己有什么醉意,可是下车后还没有走几步,酒精就扩散到了全身,不久,便醉眼朦胧,步履蹒跚。

朝山顺着大街往前走。也许因为那天是公休日,又值深更半夜,街上往来的车辆很少。就在前方不远的拐弯处,突然传来了金属的撞击声,并伴有闪光射过来。

他不由大吃一惊,停住脚步发呆似的站在那里。此时,他看到的是两三辆汽车相撞后的情景。原因好像是顺行车司机操作失误,越过道路中间的白线,撞上了对面驶来的汽车。

朝山一下子醉意全消,他看到越过中央线的顺行车内好像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他这才如梦初醒,马上举起照相机,“咔嚓”按了一下快门。

由于两车相撞,引发流出的汽油起火。朝山不需要去救人,因为此时往来的车辆都渐次停了下来,司机们都下车向出事汽车跑去。于是,朝山就在拐弯处用公用电话呼叫救护车。

第二天,报纸就报道了这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上村正也,年龄36岁,家住千代田区大手町第X号街坊,职业是国民新闻社政治部记者。在其回家途中,因操作失误,越过道路中央线,与对面驶来的小轿车相撞。被撞车车主田泽真,年龄36岁,其妻百合子,年龄35岁。

在此次事故中,上村正也因为内脏破裂,在送往医院途中死在急救车上。田泽夫妇,因车内起火,被烧死在车上。朝山对这一报道无法首肯,总感到报道中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他感到脑子里模模糊糊,回忆不清事故发生时的情景。打电话叫急救车之前的情況,他还记忆犹新,但其后的情况在脑子中却很淡薄。这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大吃一惊,醉意全消后打了电话119,感到放心后,就又陷入昏昏沉沉之中的缘故吧。

朝山把当时在现场拍摄的胶卷进行了冲洗。尽管拍摄时自己有点醉醺醺的,神志也不很清醒,但洗出来的照片却格外清晰鲜明。矇矇眬眬的醉眼绝不会产生出什么图像,而照相机的镜头却能忠实地记录下当时的场景。两辆小轿车车头相互咬合在一起。上村记者所乘车的后尾部,有被从后面撞击的变形损伤。朝山估计那可能是该车越过道路中央白线,与对向车相撞之际,两辆车连在一起又撞到路边护栏上造成的损伤。

照片显示,越过道路中央白线驶入对向车线的车上,有两个人影,对向车上也有两个人影。肇事车——上村车上的两个人影中,有一个像是女的。

朝山认为他的疑窦解开了,他总感到报道的内容比他亲眼目睹的场面好像少了点什么的地方就是,报道说肇事车上是一个人,而照片上拍的是两个人。

肇事车上除了死者上村一人以外,应当还有一个女性同车人,但报道中却没有一个字涉及这位同车人。

朝山收集了报道这起事故的所有报纸和消息,奇怪的是,没有一家报道说,车上还有同车人。那么,这位同车人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事故发生后,同车人下车逃逸了。她为什么要逃逸呢?不用说是害怕一旦暴露自己曾和死者上村正也在同一辆车上,就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深更半夜,一男一女同乘一辆车,会被人认为两个人是亲密的朋友,同时,她还会忌怕人们对这种亲密关系说三道四。因此,在其朋友最需要帮助的危难时刻,她只身逃跑了。

据说,肇事车的死者是位新闻记者,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作为事故的当事人,或许会率先报道这一事故发生的原因。

朝山无意查询逃逸者的身份,他的照相机也仅是拍下了事故的目击现场。

但是,死难者绝非只是肇事车司机一人。由于上村操作失误,还牵连到了对向车中的两个人。这样算起来,上村同车人的逃逸就是置三个死难者于不顾。

朝山突然想起,肇事人所在的单位国民新闻社内,还有他的一位学友谷川,于是就打了一个电话。

谷川是朝山上小学时的同年级同学,现在是国民新闻社文艺与科学部的记者。

谷川对朝山所说的情况颇感兴趣,并说想尽快看到那张照片。

“朝山校友,就由你来确定见面地点吧,不管什么地方,我都会迅速赶到。”

朝山决定,两个人在市中心一家旅馆的休息室见面。虽然两个人自小学毕业之后从未见过面,但他们的脸上仍保留有小时候的面影,所以很快就联系上了。

随便聊了几句毕业后的情况之后,朝山便把照片递给了谷川。谷川开始仔细审视照片。

“怎么样,有用吗?”

“照得太精彩啦!这张照片很可能会使现在的日本内阁发生震动。”谷川说着,连神色都变了。

“你说什么?”

“还没有得到证实,详情还不能告诉你。我问你,这张照片有人看过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

“在什么地方冲洗的?”

“我自己冲洗的。”

“真是太好啦!有关这张照片的情况,我请你暂时保密,你看怎么样?”

“好!不过,这张照片就那么可怕吗?”

“是关于这位女性的身世问题。如果得到确认,我会很快跟你联系。在此之前,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向别人提起这张照片。”

“我知道了,决不向任何人讲。”从谷川的表情不难猜出,那个女的一定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很可能会使现在的日本内阁发生震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听到自己无意之中拍下的一张照片,竟可能会震动日本内阁,朝山不由得感到非常害怕。

朝山无意间又想起了妻子说的那句担心自己的话,“有一天你被人杀害,我也无咒可念啊!”

3

朝山一直在等候着谷川的消息。

在此期间,谷川以极严肃的表情所预告的政界变动并没有发生。朝山每天都非常关注报纸和电视上所播报的消息,国内国外尽管发生了不少事件,但国内政局依然非常稳定。朝山曾想主动与谷川联系,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张照片已经交给了谷川,而且谷川还曾对自己说过,在他未跟自己联系之前,自己什么都不要过问。

就在朝山把那张照片交给谷川两个星期之后,也就是X月X日上午9时许,浏览当天报纸的朝山,不由得被一条消息惊呆了。

报纸上有一个大幅标题是“一新闻记者被暗杀”,同时在社会版的显著位置还刊登着谷川的半身像。报道的要点是:

“国民新闻社文艺与科学部记者谷川一也(41岁),在新宿区北新宿4号街坊家中,因头部出血而死。其妻春子(39岁)回家发现后,立即向警察局报案。据警方调查,谷川记者被钝器击中头部,头骨骨折导致死亡。

“经验尸确认,死亡时间为昨夜11点到今天凌晨之间。根据罪犯是被谷川记者邀请到其住宅去这一事实,警方认为,罪犯与谷川记者认识。辖区派出所已成立了搜查本部,开始对此事进行调查。”

看完报道,朝山愕然失色!

谷川被人杀害了,而且是在朝山把那张照片交给谷川约两个星期之后被杀害的,其原因可能就是那张照片!

谷川生前曾经说过,那张照片很可能会震动整个内阁。他说的如果是事实的话,那么获取那张照片就成了杀人的真正动机。

如果说,是朝山给的那张照片夺去了谷川的生命,那么,朝山就是间接杀害谷川的凶手。

不,那未免太过虑了。

朝山慌忙否定自己的这些猜测。转而又想,谷川是位新闻记者,也许在什么地方、因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认为自己提供的那张照片就是谷川的死因,还为时过早。

谷川从小学开始就成绩出众,而且对事物充满了好奇心。他喜欢看书,在朝山的记忆中,谷川是一个头脑灵活,持重老成的少年。

谷川与生俱来就是做记者的材料。谷川所在的文艺与科学部好像与政治部、社会部那种又争又斗、剑拔弩张的部门不一样,但它仍属于“新闻”这一现代巨大妖魔的组成部分。

犹如新闻私生子一样的谷川,在他从朝山手中拿走自己颇感兴趣的照片两个星期之后,便被人杀害了,这不能不让人认为,他的死与那张照片有很大关系。对于谷川的死,朝山感到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他却束手无策。

朝山很留意其后的相关报道,但他一直没能找到嫌疑犯被抓的消息,同时调查工作好像也没有什么进展。

左思右想之后,朝山决定带着那张照片的底片和一张新冲洗的照片,到杀害谷川案调查指挥部所在的辖区派出所去报案。

接待朝山的是一位姓牛尾的刑警。牛尾温和亲切,使人感觉不出,他就是一位经常与穷凶极恶的罪犯较量的刑事警察。他耐心地倾听了朝山的叙述之后,问道:“你是说,也许是因为你给了谷川记者一张这种照片,才使他招致杀身之祸的,对吗?”

“对。”牛尾再次仔细地审视那张照片。

“不错,肇事车上确实有一位女性。”牛尾自言自语说。

虽然拍的是侧面,但该女性的发型、脸型却都十分清晰,要是变换一下洗法,也许明暗度更能显现出来。

“把这张照片和底片留在我这里,怎么样?”牛尾刑警问。

“好。我就是打算交给你们才带来的。”

4

此后,朝山一直在等候着牛尾刑警的消息,但却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几天之后,在翻阅周刊杂志时,朝山发现了一本摄影凹版印刷杂志。标题是:

“现代第一夫人——官阶最高的各国首脑夫人专辑”上面还写有招徕人眼的文字,“第一夫人‘内助之功’大比拼”。内容有世界各国首脑夫人聚会纪念写真,并附有每个人的侧面像及简介。

朝山目光最关注的是日本的首相夫人。上面写着:日本首相夫人增井留美子,49岁,N女子大学英语系毕业;祖父是三立银行的原总经理藤代启一郎,父亲是KS电气化铁路集团总指挥。她的家庭可以说是人才辈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在N女子大学期间,她就被推选为校园皇后。在校期间,她就和A大学政治系的在校生,即现任首相增井君男恋爱。

大学毕业后,两人正式结婚,时至今日,她一直伴随丈夫左右,如影随形,终于把丈夫推扶到了首相宝座之上。“内助之功”的楷模——大和妇女增井留美子,从当校园皇后至今,一直貌美如初,有增无减。她以貌美为武器,在世界最高官阶中充分地发挥着她的内助之功。

不过,朝山所关心的不是她的个人经历和故事,而是她的半身像。增井留美子的发型、脸部轮廓等方面,与肇事车中的那个女性都非常相像。照片尽管曝光不足,但还是充分地捕捉住了被照人的特征。

“不会吧!”朝山小声嘟囔着。如果肇事车上的同车人就是现任首相夫人,那么谷川记者生前所透漏的口风,可谓关系相当重大。

如果暴露出首相夫人和新闻记者之间有通奸丑闻的话,那将是大事一件。而且增井留美子还是一位声誉极高的贞女和受过极好极高教育的才女,一旦她原形毕露,首相的信誉也将受到极大影响。

由此可见,谷川记者所说的“很可能会使现在的日本内阁发生震动”这句话,绝非危言耸听。朝山现在才真正领悟到了,谷川记者看了照片之后神色大变,并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句话的深刻含意。

朝山下意识地陷进了可怕的联想之中。

谷川记者被杀是否是由上述原因引起的呢?如果谷川记者以那张照片为把柄,对增井留美子进行恐吓呢?

如果事情公开的话,那将不是一件单纯的两性关系问题,它将直接关系到首相本人及整个内阁。

不过,单凭上述特征还不能就把自己照的照片上的那个女性确定为增井留美子,因为社会上面貌相似的女性何止万千!

越想越感到惶恐、可怕,朝山不敢再往下想了。

两天之后,朝山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报道,题目是“杀害新闻记者的嫌疑人被逮捕”。

报道称,犯罪嫌疑人是A律师,现年36岁。他与X月X日深夜在S区某大街发生的小轿车相撞造成三人死亡事件有重大关系,同时,被害人曾以此对嫌疑人进行过恐吓。

罪犯不是增井留美子那样的女性,朝山不由得感到大失所望。同时,报道中从头至尾也没有A律师的真实姓名。

报道中没有透漏任何细节,也就是A律师到底与造成三人死亡的交通事故有什么重大关系,报道并无详细内容。这样一来,朝山给谷川记者和牛尾刑警的照片,不就与那起事故的侦破毫无关系了吗?

在报道A律师被捕后的第二天,牛尾刑警来找朝山。牛尾刑警把那张照片交给朝山后说:“我真是太感谢你啦!在你的协助下,我们终于将罪犯抓到了。”并向朝山致礼道谢。

“这张照片有用吗?”朝山惊讶地反问道。

“作用太大啦!要不是你给我们提供的照片,现在恐怕也破不了案。”

“不过,和上村记者坐同一辆车的那个女的,她与事故没有任何关系吗?”

“事故本身就是这样嘛。不过,要是泄露那位女性的身份的话,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牛尾刑警的含糊其辞,更加证实朝山以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结果A律师就成了罪犯,对吗?”

“那是他自己交代的。当天晚上,A律师酒后开车,撞到了前面上村所开车的车尾部。由于撞击,造成上村操作失误,上村的车就越过中间白线,刚好撞上了对向车。上村的汽车后尾处有明显的被撞痕迹。这一痕迹不是两车相撞时又碰到防护栏上留下的痕迹,而是A律师的车从后面撞上去留下的。撞上前面的车以后,A律师感到自己酒后驾车又造成重大交通事故,出于害怕,随即驾车逃离了现场。”

“不过,你们是依据什么,判定是A律师的车呢?”

“根据你提供的照片嘛。你仔细看一看照片上上村车的车后尾。虽然很小,但可以看得出后面汽车的牌照,同时还可以判断出一部分车号。你说对吗?我们就是以这个车牌号和车种为突破口,才找到了A律师的车。”牛尾停了一下,接着说:“谷川也是根据你拍的照片,和我们一样,采取同样的分析方法,找到了A律师,并对他进行恐吓的。”

牛尾刑警又用手指指着照片的一角让朝山看,勉强可以看出那里有部分车牌号码。

朝山一直认为,那个车牌号码是上村撞车以后后面开过来的车的号码,然而那辆车却成了真正的肇事车。

“原来是这样。”朝山明白了事故真相,不由哑然无语。

“另外,就是你提供给我们的这张照片和胶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让我们保管,不知你意下如何?”牛尾刑警向朝山提出建议说。

“完全可以。”朝山一面说,一面点头。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那就是,如果你要是有该照片的加印片和底片的复制品的话,你可要把它保存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牛尾刑警叮嘱说。

朝山从牛尾刑警的话语中,确切体会到了他对上村记者的同情和关照。

“在你的协助下,我们终于抓住了罪犯,从而也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轩然大波。”牛尾刑警再次行礼致谢之后就回去了。

这次事件之后,朝山把照相机扔掉了。他感到后怕,他认为他拍的那张照片是招致一个人死亡的直接原因。不,也许是有一种具有魔性的东西潜藏在自己所拍的照片之中。

人们所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玩味过的、觉察出的一切都会很快淡忘,而把一生中所见所闻的、觉察出的一切都悉数保留下来,那就会留下后患。

只相信通过照相机镜头定影在胶卷上的照片,那就是亵渎天意,否定苍天所赋予人类的“忘却”二字。

朝山意识到他使用照相机就是自己主动放弃上天的恩赐,他决定扔掉照相机,以便很快就忘却他所拍过的照片,曾经夺去一个人生命的这一悲惨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