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布丽奇特那一头金发和漂亮的打扮即使隔着马路也显得相当惹目显眼。

“这么一副打扮要甩掉尾巴可不容易。”山名对佐佐木说。

“我也没想到她那样惹人注意。”

“要是布丽奇特回到你房间里去,我们两个可就一下子都暴露了!”

“这点倒不用担心。布丽奇特今晚在羽田机场饭店开了个房间,明天乘飞机回美国。你那一百万就在那儿交给我。”

“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去。虽然我知道你很想和她一起度过最后一个夜晚。”

“你叫我别去那我就忍着吧。你那一份子我打电话让她留在饭店的帐台上就行了。”

“你能忍得住?”

“有什么办法呢,你也不是放弃和有纪子的约会了吗?”

“有纪子在日本,可布丽奇特却是回美国去。也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她一定回来,而且是回来和我结婚的。”

“结婚?!”

“我原想等布丽奇特回来后再告诉你的,我已经决定和她结婚了。正因为这样我才能背着你冒这次险的。”

“佐佐木,你真的打算和她结婚?”

“当然是真的。”

“那好,我得让你们今晚在一起过。”

“布丽奇特走了!”布丽奇特等了好一会,总算等着了一辆出租汽车。

“好象没人盯梢嘛。”佐佐木打量着“依莎朵拉”周围的情形。

“若是这方面的老手才不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地马上跟上去呢。”

“我们也走吧!”

“等一等,现在马上出去很危险,先看看情况再说。”

山名止住了佐佐木。布丽奇特乘坐的出租车很快消失在暮色沉沉的马路上车辆的洪水中。两个人在那里望了一小时左右的风,才先后离开了咖啡馆。有纪子从“依莎朵拉”出来是又过了一小时以后。看不出有人监视的样子。即使有人监视,注意力也都集中到布丽奇特身上去了吧。

估计布丽奇特该到了,佐佐木给机场饭店打了个电话,对方回答说她还没到达。也许是为对付尾巴耽搁了。

“布丽奇特办事也挺小心的嘛。”

“甩掉尾巴以后,接下去就是依依惜别了。”佐佐木好象还是放她不下。

“没办法,今天晚上你就死心了吧。”为了安全,山名觉得不能让佐佐木和布丽奇特接触。

过了一小个小时以后佐佐木又打了个电话,布丽奇特还是没到。

“会不会在半路上被久高抓走了?”佐佐木露出了不安的抻色。

“我看不会。他不会认为布丽奇特是恐吓的主要人物,为了摸清底细,他不会截住她,只会暗中跟着看她往哪里去。而且久高的把抦还抓在我们手里,他连一个指头都不敢碰她。”

“是啊。”

“再等会儿着吧。”山名宽慰着说。又过了三十分钟。佐佐木第三次往机场饭店打电话。希丽奇特依然没到。佐佐木的不安顿时膨胀了。膨胀的不安又唤起了怀疑。

“莫非布丽奇特她……”

“我看不会吧。”山名也抱着和佐佐木同样的怀疑。他拼命想打消这个念头,可疑云的容积却越来越大。

布丽气特到深夜也没到达饭店。也没有电话来。问了问警察部门,也没发生交通事故。

佐佐木突然想到可以向航空公司打听一下。布丽奇特明天回国,座位已经订下了。即使不来饭店,明天起飞时间总该出现在机场的。

“布丽奇特·布赖恩,国籍是美国,到达地点旧金山。班次是一——”

“这位旅客已经退座了。”

“退座了?”佐佐木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脸色都变了。据机场工作人员说,布丽奇特上午就办了退座手续,钱也退走了。上午,那就是说在去“依莎朵拉”以前。她在上午就取消了回国的打算。

也可能她改乘其它航班了,可是机场的乘客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佐佐木又向其它几个明天有飞往美国的班机的航空公司询问了一下,也没有以布丽奇特·布赖恩的名义的预约。

看来布丽奇特本来就没有回国的意思。为了她的假回国,佐佐木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佐佐木,你让人给耍了!”

“难道布丽奇特她……”佐佐木还是不敢相信。

“你这个人也太老实了。这下子可吃了大亏吧。”

“我只告诉布丽奇特,她在‘依莎朵拉’等着,有个叫久高的人会拿来二百万元钱。我吩咐她拿到钱以后就去机场饭店,路上注意尾巴,千万别让人盯住了。”

“也许她拿到钱以后变了心?或者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能弄钱,一直在打这个主意?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强盗碰上贼了。”

“你说这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吗?”

“这我不知道。也许背后还有一个男人。有这方面的感觉吗?”

“我也不知道。虽然没有明显感觉她有了其它男人,可我们的生活时间是错开的,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听说她在酒吧间工作?”

“是的。她在新宿的‘彭诺夫’酒吧间当女招待,那地方我一次也没去过。我不想看见自己的‘老婆’在这样的地方干活。见鬼,布丽奇特这臭娘们背叛了我!”佐佐木终于明白自己受了骗,现出一脸激愤。

“现在发火又什么用?”

“她把你那一份也拿走了!”

“我一开始就没指望能拿这笔钱。就算布丽奇特按你的指示把钱留在饭店的账台我也不会去拿,因为这太危险了。监视的人当然会盯着留在帐台上的钱。这钱可不是我们花的。”

“监视者盯上了布丽奇特,如果她奔向了另一个男人,那家伙会替我们背黑锅吧?”

“这多少能给他们制造些混乱。不过如果布丽奇特被他们抓走了,她肯定会招认是你指使她干的!”

“那我们怎么办?”佐佐木明显地感到害怕了。

“我看得先躲一躲。现在的公寓暂时不要回去,上班也不要去上。”

“喂,你叫我怎么过日子?要知道我就穿了这么身衣服出来的,什么东西都留在家里。”佐佐木象是要哭出来了似地说。可是,如果布丽奇特落入了敌手,他的处境又确实危险。

“宁可小心些好。好在钢笔和底片都在我那儿,家里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东西了吧?”

“别不顾别人的死活了。家里还有我那套千辛万苦才凑成的摄影器材哪。我所有的工资和外快都花在这上面了。”

“你这是自作自受。如果布丽奇特顺利地逃脱了,那些东西还是你的。先别这么灰心。你要是出了事,我当然也藏不住身了。这样做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安全,一定得谨慎。”

“我没有跟布丽奇特谈起过你我之间的关系。”

“这又有什么用?我们两个人是一条绳上栓着的两只蚂蚱。你给房东打个电话,告诉他你要出去旅行几天。”

“可是这么突然地提出辞职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没有必要辞职。递张病假条先拖几天再说,因为布丽奇特未必被抓住。手里有二百万元现钱,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甩掉跟踪的人的。你先躲起来听听风声再说。”

“一没钱二没住处,叫我怎么过?”

“如今只要你愿意,提供住处的活计到处都是。目前急需的钱由我来想办法。我们现在在干的饭店就是辞职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可惜是不可惜,只是还想想久高那小子。嗨,好不容易抓到的财神……”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我们谨慎一点,可诈的钱还有的是。不过现在也不能说这条财路完全断了。看一阵风声以后我们再找他。”

在山名的说服下,佐佐木终于同意暂时躲起来。

2

古谷进行这样奇妙的跟踪还是第一次。布丽奇特取了钱,出了“依莎拉朵”后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银座去了。

古谷在恐吓者和久高通话以后马上打电话询问“依莎朵拉”,知道以久高的名义订下房间的是布丽奇特。当然,当时他还不知道她叫布丽奇特。

他从“依莎朵拉”的服务员介绍的人样特征中判断出布丽奇特是来取钱的。久高把钱送到以后,打扮形象完全和他想象中一致的布丽奇特出现了。

住在“依莎朵拉”的外国女人只有她一个。或许是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吧,布丽奇特神态悠闲地在“依莎朵拉”门口喊住一辆车到了银座,中途也没有换车。

在银座四丁目的拐角下了车以后,她悠然自得地逛起马路来。在人工光泛滥的银座行人道上,她混在服饰多彩的人群里逛逛商店、和那些非法开设的摊床打打趣。不一会儿她来到了林荫街区,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门。

布丽奇特要了杯咖啡,也不象是等人,只在那里漫然打发着时间,丝毫没有防备跟踪的样子。在咖啡馆大约呆了一小时以后,布丽奇特来到外城河大马路,在日航饭店前面上了出租汽车。

这次她所去的地方使古谷不由得大吃一惊——布丽奇特竟跑到东京皇家饭店去了!布丽奇特径直走到帐台上,提出要见久高。

再说久高把钱送到恐吓者指定的场所后,不久就得到了古谷第一个消息,说一个金发外国女郎取了钱,已离开了“依莎朵拉”。如今久高正紧张地等着古谷告诉他跟踪的结果。恐吓者的真面目终于快要揭开了。一旦摸清的了对方的底细,自然可以考虑如何处置了。自己至今一直受着敌人的任意操纵,这次可得抓住机会狠狠反击。

如果能这样的话,至今所受的窝囊气可就一下子全能出了。

久高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专等古谷的第二个消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个布丽奇特·布赖恩的来访者。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古谷追踪着的就是这个布丽奇特,更没有想到这个被跟踪的人物会主动找上门来。

“现在我没空,告诉她我已经下班了。”久高连来访者找他有什么事都没问一问,便对帐台下了逐客令。古谷的消息随时都可能来,他可没有心思去对付一个突如其来的来访者。

“她说她是给您送您放在她那儿的二百万元钱来的。”

“什么?!”久高听了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帐台服务员清清楚楚地说是二百万元,这和刚才给恐吓者送去的钱金额完全一致。

“叫布丽奇特什么来着?”

“布丽奇特·布赖恩小姐。以前曾在我们这儿住过。”

久高并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这人什么样子?”

帐台服务员的回答和古谷所说的“依莎朵拉的女人”特征相符。

——莫非这女人找上门来了?不可能。可是……

“您看怎么办?”帐台催问说。

“好,我见见她。让她在大厅里等着。”久高下令说,转念想到古谷随时可能来消息,又改口说道:“不,把她领到我这儿来。”

不一会布丽奇特被人领着进来了。她从容不迫地和久高进行了一番初次见面的寒喧。

“我就是总经理久高,小姐找我有何贵干?”据刚才打电话来的帐台服务说,她最近在这里住过。

来访者和古谷描述的恐吓者党羽很象,久高摆开和则和,不和则战的架势。

“我是给您送您存放在我这儿的钱来的。”

“我并不记得什么时候在您那儿存放过钱。”

“我住在四谷三丁目一家叫‘依莎朵拉’的小旅馆里。前天有个男人打电话告诉给我说我如果把订房者的名义改成密斯脱久高,皇家饭店的经理密斯脱久高会来存放二百万元钱。他要我把钱取出来给密斯脱久高送回去。那人说如果我肯这样做,可以拿出其中的十分之一,二十万元送给我作报酬。我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想到这么跑一趟就可以得到二十万元也不坏,所以就按那个人的话做了,密斯脱久高,您真的记不得有这么回事吗?”布丽奇特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久高。

“跟您说这番话的人是谁?”久高狼狈地问。

“不知道。那声音我以前没听到过,也不是您的声音。当时我也有点害怕,可是因为正好缺钱用,所以就这样歉了。我做得不对吗?”

“怪了。我这笔钱是被人恐吓去的。”

“恐吓?这是为什么?”

“这和您没关系。不,您真的和这件恐吓没关系吗?”

“我??噢,怎么会呢!正因为没有关系我才把钱给您送来了。您怀疑我?”布丽奇特面有不悦。

“那您为什么这么巧正好住在‘依莎朵拉’呢?”

“什么时候住在什么地方是我的自由,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我好心好意把钱给您送来,您这种态度太不象话了!”

如果事实真的和布丽奇特所说的一样,那她根本没有犯什么罪。不能把好心给他送钱来的布丽奇特弄到警察署去追查她和恐吓者有没有关系。再说如果把这件事捅出去,尴尬的是久高。

“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您还在怀疑?我只不过是按人家所说的做了,而且连报酬都还没有拿到呢。”

“罪犯,不,那个要您帮这个奇妙的忙的人说什么时候付钱给您?”

“他说钱送到后您会付的。”

“我?”

“算了,我也不高兴了。如果密斯脱久高真的受了别人的恐吓,我这就去警察那儿报案。”

“不,不必了。算了算了,其实……这也不一定是恐吓。”久高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不过这事也真奇怪。”

布丽奇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久高比她还要觉得莫名其妙。恐吓者清清楚楚地要把二百万元钱送到“依莎朵拉”的以他的名义开的房间里去,可如今送去的钱又被住在那个房间里的自称是什么布丽奇特的外国女人马上送回来了。这是什么缘故?既然要马上就送回来,那又何必冒这个险?

久髙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掩盖恐吓者身份的花招,可是钱已经送回来了,恐吓者方面岂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个布丽奇特虽然有些可疑,可如果她是和恐吓者一伙的,敌人这不是一分钱好处都不得,反而把重要的线索送上门来了?说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总是还是应该谢谢您。这笔钱确实是我的。我过几天就给您送去二十万,该送到哪里?”

虽然这是笔不必支付的钱,可为了知道布丽奇特的行踪,他决定拋出这块饵食。

“算了,我不要了。”

“唉,别这么说嘛,请告诉我您的联系地址。”

“您既然准备付,为什么不现在就给我?”

布丽奇特这么一问,久高连忙撒了个谎说:“这个嘛,呃——,这笔钱是从公司的金库里暂借的,得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目前我住在‘依莎朵拉’。”

“‘依莎朵拉’?”久高又是一惊。他以为“依莎朵拉”只是罪犯选定的取恐吓金的场所,不料布丽奇特却说目前她住在那里。

她如果是他们一伙的,该快些离开那里才是。

布丽奇特把久高扔进五里雾中以后便回去了。古谷自然盯着她。她果然回了“依莎朵拉”。这下子连古谷也被弄懵了。

这个老奸巨滑的老手,完全被布丽奇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耍了一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久高问他,他却答不上来。布丽奇特既不逃也不躲,虽然他感到她背后好象还有着什么人物,可就是连个影子都发现不了。

正因为布丽奇特既不逃也不藏,实在太堂堂皇皇,古谷反而无缝可钻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对布丽奇特的怀疑。把她绑架起来弄点苦头给她吃吃,说不定能叫她吐出背后的人物来。

“干脆下下决心”……焦躁万分的古谷正想采取简单的不法手段,动物性的自卫本能问他发出了警告:“这是不是引人上钩的圈套?”

3

“布丽奇特太堂堂皇皇了。”古谷凝视着本能发来的警戒信号。

——如果她和恐吓者是一伙的,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把钱给久高送回去的话,目前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意识到已摆脱不了古谷的跟踪了。甩不掉跟踪、拿到的钱永远都是“危险品”,拿在手里永远都是烫的。知道已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古谷执拗的跟踪后,布丽奇特便玩了这套证实自己不是恐吓者的花招。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布丽奇特应该作过甩掉尾巴的努力。可在从一开始就好象没把跟踪放在眼里,悠闲自得地逛银座,喝咖啡,然后直接赶到东京皇家饭店的久高那儿还钱。

她走路时从容不迫,仿佛是故意要便于别人跟踪似的。喊汽车时也不慌不忙,上了车以后马上告诉司机所去的地点,而且也不换车,一直乘到目的地。

作为跟踪的对象,这是最容易对付的了。

“便于跟踪……”

古谷突然对自己的自言自语大吃一惊:

——布丽奇特难道是故意这样便于跟踪的?

——为什么?

——无疑是要人家跟住她。

——为什么要人家跟住她?

自问自答的古谷为一个作为结论导出的推测大惊失色,故意让人跟踪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知道跟踪者是谁!

——布丽奇特也许是一块把我钓出来的诱饵。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在跟踪的过程中反而被人跟踪了。

糟了!古谷紧咬嘴唇,同时意识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已经为时过晚了。

如果布丽奇特是一块钓饵的话,古谷的形象早被敌人看得一清二楚了。自己以为布下了圈套,结果却是乖乖地中了对方的圈套。敌人在要久高拿出二百万元钱的时候已经做好圈套了。

也许是恐吓者已敏感地察觉到久高和什么人携起手来了。不过他们是不可能清楚地知道古谷的存在的,只是嗅到了久高背后还有人的气味。

敌人可能是想把古谷从久高背后拉出来才演出这一场“假恐吓”的。

——这可不是单纯的恐吓!

能反过来把古谷这样的“专家”引入圈套,对方的手段实在非同寻常。

他觉得对方这一着棋使他知道了被他低估了的敌人的高明。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想不通;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敌人也许已经察觉到被古谷盯上了。他们也知道古谷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强敌”,因为害怕这个不断在背后向他们逼近的追踪者,为了制造反击的机会才演出这么一出戏的。

古谷的存在由此暴露了。不过敌人也有恐吓这一弱点,就是知道了古谷的存往也不会马上让警察介入进来。他担心的只是对方对古谷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又在进行什么样的推测,他至今一点数都没有。

细川清惠手里的那支钢笔很可能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很可能把他和那支笔联想起来。由于稀里糊涂地中了他们设下的反圏套,古谷有可能落入了他们的视线,但古谷本身有好几层伪装,被他们看到的不过是最外面的一层表皮而已。要想知道古谷的真正身份,还得剥去好几层伪装才行。

——不能稀里糊涂地对布丽奇特下毒手!

如果她是圏套的诱饵,在她身上做手脚就意味着眼睁睁地往圈套里钻。

不过敌人为探测古谷的存在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那就是布丽奇特。她背后一定还有人,监视住布丽奇特一定能抓住些什么的。不可捉摸的恐吓者终于暴露了重大的线索,得死死抓住这条线索把根子扯出来。隐藏在布丽奇特后面的那个人越来越象就是古谷彻底追踪着的,必须干掉的人了。

敌人进行反击,这件事本身也证明了古谷追踪的方向是正确的。

4

第二天,山名从帐台的大杉那儿听到了布丽奇特来找久高的消息。布丽奇特是他带到久高那儿去的。大杉和山名平时比较亲近。

“布丽奇特找经理干什么?”山名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吃惊得屏住了呼吸。

“说是来还他二百万元钱来的。”大杉说出的话越来越惊人了。二百万元正好就是布丽奇特“携带潜逃”的那笔钱,怎么悄悄地给久高送回来了?

“据说钱是经理存放在她那儿的。我看经理和她好象有点‘文章’。”老资格的大杉摆出一副深知其中奥妙的样子微妙地一笑。

“这是怎么说?”

“想知道吗?”大杉眼睛一亮。

“你知道了?”

“告诉你可不要说出去。”大杉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把山名拉进帐台后面的电报房。全国的旅游服务单位和派出机构的预约印刷电讯都发到这个房间里,由于收报发报时的噪音很大,房间装着完全隔音装置。

现在正好是定时发报的间隙时间,房间里没有报务员,也没有信号輪入,是个说悄悄话的极好的场所。

“实话对你说,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了。”电报房的门一关上,周围的杂音完全被隔绝了。尽管绝对没有被人听去的可能,大杉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听到了?听到什么了?”

“你得保证绝对不泄露出去。”大杉又故弄玄虚地强调了一遍。可从他的样子看却又似乎忍不住说。他在帐台上算是个老资格了,原先当过侍者,对别人的私事有点过于感兴趣。

“我听到经理和布丽奇特的谈话了。”

“你偷听?”

他们两个人谈了些什么不知道,可要是让大杉这个好奇心特强的人知道了布丽奇特和佐佐木的关系就麻烦了。山名心头一沉。

“经理室的通话装置没关上,正好隔壁的秘书室里又没有人,我把布丽奇特领到那里没离开,所以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经理室和秘书室之间装有一种叫作办公电话的没有送受话器的通话装置。这种装置在“通话状态”时,一个房间里的讲话声能保持普通在一处讲话时的音量传到另一个房间里。

“他们谈了些什么?”

山名惴惴不安地问道。大杉之所以故意把自己拉进电报房,是不是因为从久高和布面奇特的谈话中估计到此事和自己也有牵连?佐佐木说他没有和布丽奇特谈到过山名,可在男女间的枕边密语中很可能不知不觉地漏出来过。

“经理好象在受着什么人的恐吓。”大杉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把偷听来的内容告诉了山名。

“是谁在恐吓经理了”山名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不知道。经理也拼命在找,好象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把钱送回来的布丽奇特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经理最初也好象怀疑是这样,可如果布丽奇特真是一伙里的人就不会特意把钱送回来了。布丽奇特好象只是被人利用的。不过这事也真怪,好不容易到手的钱又让人送回来,这叫什么恐吓?”

“是谁让布丽奇特把钱送回来的?”

“说是一个陌生人打电话让她这么做的。她也觉得这事太蹊跷,要去报警,经理慌忙阻止说没有必要这样做。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

根据大杉所说的,布丽奇特似乎没有提到她和佐佐木的关系。大杉是没有撒谎的理由的,他不过是想把偶然听到的饭店首脑的私人秘密告诉别人而已。

如果大杉偷听到的内容没有错,说明佐佐木已脱离了危险。不过久高是不会轻易相信布丽奇特这一番胡言乱语的,他肯定会怀疑她,偷偷地监视她。

布丽奇特仍然回“依莎朵拉”这件事也出乎山名的意料,不过佐佐木暂时还不能接近她。如果佐佐木露面,他们从布丽奇特身上一追溯,佐佐木和山名马上就会暴露。麻野有纪子在布丽奇特吸引住敌人的时候成功地脱了身,看来是平安无事了。布丽奇特没有提佐佐木的名字,说明她是在执行别的指令。是谁给她下这么个奇妙的指令的呢?正如久高和古谷大吃一惊一样,山名也苦苦猜不出在布丽奇特背后活动着的那个“第三个男人”(八成是男的吧?)的意图。

大杉好象因为把话对山名讲出了,心里已得到满足。

“刚才我跟你说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他毫无意思地叮咛山名一句,出了电报房。

5

古谷执拗地监视着住在“依莎朵拉”里步门不出的布丽奇特。在监视的同时他还作了些别的调查。和“依莎朵拉”隔着马路遥遥相对的是另外两家咖啡馆,一家叫“田舍”,一家叫“奥利翁”。

拋出布丽奇特这个诱饵,想钓出古谷的“什么人”一定躲在什么地方死死地耵着他的一举一动。古谷从监视“依莎朵拉”的过程中发现,作为监视场所,最理想的莫过于对面的两家咖啡馆了。

他们当时一定在这两家咖啡馆的哪一家里监视着“依莎朵拉”周围的情形,古谷想。敌人指示久高把钱送到“依莎朵拉”的时候,没给久高准备时间,所以古谷无法先到现场察看一番。他刚尾随着久高赶到“依莎朵拉”,紧接着就开始了对布丽奇特的跟踪。这一方的“战斗力量”太不足了。

正是在这一点上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这在素以这方面的专家自命的古谷来说,尽管主动权掌握在敌人手里,还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失误。

正因为如此,当他意识到中了敌人的圈套,为挽回名誉(?)所作的反击追踪中也有着一股殊死的气概。对于对方来说,他可是个不易对付的强敌。从对方至今采用的手法看,似乎很有些外行的味道。恐吓的金额第一次只有三十万,第二次却一下子上升到二百万元,严重缺乏平衡。

布丽奇特的行动也颇为笨拙,一眼就能看出是受人操纵的。她给久高送钱时所作的解释也很不自然,活象一个笨拙的演员在背诵硬记下来的台词。

即使是作为诱出古谷用的诱饵,敌人也已暴露了重大的线索,如果是内行的话,是不会走出这么一着臭棋来的。

如果敌人是外行,那就更没有失败的道理了。何況查出恐吓者和他的自卫也不无关系。古谷先调查了靠新宿一边的“田舍”咖啡馆,很快就得到了一条很有价值的情报。

他打听到当天下午五点左右,有个五十来岁的绅士模样的人一直守在窗边监视着“依莎朵拉”方向。他死死抓住这条重要的情报,打听了所有当时在场的服务员,基本上弄清了那个绅士的长相模样。

他觉得猎物总算被他网住了。几乎和绅士的存在暴露同时,一直静伏在“依莎朵拉”里的布丽奇特开始活动了。

古谷的跟踪又开始了。这次他动员了充分的力量。对“双重跟踪”也采取了警戒。和上一次不同,布丽奇特在途中换了好几次车,明显是在防备别人跟踪。她跑进百货公司,乘电梯来回上下好几次,连古谷都差点被她甩掉,靠着人海战术的大网总算没被她走脱。从这一现象看就可以知道布丽奇特要去的地方藏着他要捕捉的大鱼。

古谷指挥着跟踪小组,心里充满了必胜的信念——这次可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脱了!结果,布丽奇特在都内东游西逛一阵后,走进了汤岛的一家名为“旅馆荣乐”的情侣旅馆。

跟踪小组的一个组员立即装成旅客进了那家旅馆。他从旅馆服务员嘴里巧妙地打听到布丽奇特的房间里并没有先客;她好象独自一人在等什么人物。古谷马上通过对讲机掌握了这一情况。

旅馆周围被布下了重重的警戒网。古谷清楚地感到大鱼正在渐渐游近。

情侣旅馆毕竟是情侣旅馆,这里出入的尽是些行动诡秘的男女。几对为寻求互相满足欲望的场所而来的男女,在旅馆的密室中度过若干时间后,带着轻松愉快的表情出来了,这和他们进去时那种双方都憋着过足的能量的样子形成一种绝妙的对比。

旅馆监视已开始一个多小时了,其间只来过一对公司上层干部和秘书模样的人,象是布丽奇特的对手的人物还没有出现。

古谷通过对讲机问了一下,回答说因为不是在贴隔壁,对布丽奇特的情况不十分清楚。又不能老是在布丽奇特的门口走来走去,所以无法确切地掌握她的房间的出入情况。

只要稍稍惊动一下布丽奇特,那条好不容易游近的大鱼马上就会逃脱。又不能老是向旅馆的女侍返来复去地问同一个问题,即使不是这样,这种旅馆里的从业人员的疑心病也特别重。

必须耐着性子坚持这场令人焦急的监视。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形势依然毫无变化。古谷开始不安了。虽然监视网并无死角,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漏洞。如果是约好了在此相会的话,对方来得也太迟了一点。会不会那男的早已溜进布丽奇特的房间里去了。

古谷越想越不对头,在他几乎已承受不了不安的重压的时候,消息来了:“布丽奇特的房间里好象有男人。”

“什么?”古谷愕然了。旅馆周围已严严实实地作了布置,不可能有人能突破如此严密的由专业人担任的警戒,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

“看见人了吗?”

“没有。我到她门口听过几次动静,刚才好象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但不确切。”

“从外面是跑不进人去的。”

“也许是早就待在别的房间里的。”

“不管怎样,你继续监视,里面的人很快就会出来的。进去的时候没发现,出来的时候非得抓住他不可。”

“如果那人在里面过夜,我老是一个人,旅馆里的人会起疑心的。”

“一会儿我给你派个做掩护用的女人去。你再坚持一会儿。”

内部通讯结束了,古谷苦苦思索起来。监视开始以后至今只有两对情侣进去,象是布丽奇特的“情人”的人没有出现。难道真的是早已在里面别的房间里等着的?二十分钟以后,对讲机又响了。

“刚才有一个男人从布丽奇特的房间里出来,因为不能靠得太近,看不清特征。这人穿茶色西装,高矮肥瘦适中,正朝帐台方向走去。”

消息马上被转达到监视阵营,旅馆所有的出入口都被严密注意起来了。不一会儿从大门口出来一男一女,原来就是两小时前来的那对公司高级干部和秘书模样的人。监视的视线顿时松了下来,他们预期的是单个儿的男人。

“慢着,”古谷收紧了松弛下来的神经,“跟住那一对儿!”

“那人带着女的呀?”部下不明白地问道。

“还不明白吗,那女人是打掩护用的!”部下一听大惊失色,被古谷一说,他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个男人中等身材,身穿茶色西装。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个让女人在情侣旅馆里等着的男人,赴约时还会再带上一个女人。

为满足变态欲望,或男或女其中一方是复数的行为在这种旅馆里也时有发生。

那个公司上层干部模样的人的女伴,是他来会布丽奇特时打掩护用的“假人”。

古谷自己也差点上当。他是从自己对部下说的“给你派个做掩护用的女人去”这句话中得到启发的。

那个“公司上层干部”进了旅馆以后他就感到情况有些可疑,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种感觉引出了什么地方有漏洞的不安感。

这个“公司上层干部”和他在“田舍”咖啡馆打听到的人物特征完全相符。

“布丽奇特等的就是那个男人,绝对不要他溜掉!”古谷盯着那个和假情侣一起在旅馆门口上了出租汽车的“公司上层干部”,命令部下道。

——好哇,终于叫我抓住尾巴了!以前我吃你的亏,这次可要叫你尝尝真正的反击了!

古谷觉得整个身心充满了斗志。

送走那个男人以后,布丽奇特过了十来分钟也离开了旅馆。和出门时的警戒完全相反,她一直线地回了“依莎朵拉”。

“笫三个男人”终于和布丽奇特接触过了。古谷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件事上。山名和佐佐木终于因此逃脱了险境。

6

从汤岛旅馆出来的那个男人所去的地方大大出于古谷的意料。那人在御茶水车站前让女的下了车,径直奔平河町的东京皇家饭店而去。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假动作十分放心的缘故吧,一路上并不见他对跟踪有什么警戒。几个门卫认出了在饭店大门口下车的人,向他行了最敬礼。

从门卫人员的态度看,这人不仅是个上层干部,而且还是个相当的大人物。只差几秒钟赶到的古谷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门卫说:“刚才进去的人是谁?”

“是我们总经理。”门卫答道。

“总经理?这么说他就是前川明义?”

“是的。”

“老兄,这是真的?”古谷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门卫的手腕。

“啊,是真的。”那门卫大吃一惊,一步一步防身后退。

“噢,对不起,对不起。他和我以前见到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的,所以……”古谷放开门卫的手腕道歉说。不过他内心的惊奇仍然没有平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前川明义竟会是布丽奇特背后的男人。这么说恐吓久高的也是明义了?

古谷为了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意外的发现,暂时撤兵了。

如果明义就是恐吓者的话,作案者是饭店内部的人的情况也就不奇怪了。他自己不便出手的地方可以命令手下人去干。明义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内部人物。

古谷已经知道了明义的妻子和久高的事情。因为资料充分,这样的事情如果想查一下子就能查清。

——不过如果对手是明义,事情有些棘手。

古谷觉得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新的障壁。明义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妻子和久高的奸情。对于这个把他安在傀儡总经理的位置上,自己却独揽饭店大权的久高,他本来就没有好感。

为了拿到两个人通奸的证据,把久高捏在手里玩弄死,他一直在监视着奸夫淫妇的行动。细川清惠从“青山天城”上摔下来的时候,明义也在暗中监视着。

这么说起来那支钢笔有落到了明义手里的可能。万一他把那支钢笔作为重要犯罪证据向警察部门提供出去,因为他是个有社会地位的人,警察部门对他在一定程度上自然是相信的,至少会比对流氓恐吓者的话更重视一些。要是这样的话,古谷的处境就相当不利了。

他不希望警察介入进来。目前,一笔巨大的地下交易正在秘密地进行着,古谷和这笔交易也有些关系。不,应该说是他的“老头子”担任着一方的重要角色。

“老头子”任命他为工作组组长,任务是确保这场交易顺利地在地下进行。可是在工作中他犯了一个失误。

不,其实这也说不上是什么失误,只是由于久高的淫人之妻和明义的监视交叉了进来,至使原本能简单解决的问题复杂化了。

明义手里握着这么重要的证据却不拿给警察,可能是因为不愿协助警察破案。因为如果把这件东西拿了出去,他自己也很难继续对久高进行恐吓了。

可是其中还有一个疑问——知道了久高和自己的妻子不干不净的明义为什么要使用布丽奇特诱出古谷?

——明义察觉到久高和我已建立了同盟,但这仅仅只是感觉而己,并没有见过我。使用布丽奇特也许是为确证久高暗处的同盟者的手段。古谷暗自解释。

“对方将对我开始调查。这将是一场激烈的互探战。”古谷象是在对新登场的敌人挑战似地自语说。

布丽奇特似乎已在“依莎朵拉”住定了。山名从大杉那里知道她住在“依莎朵拉”但他拿不定注意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佐佐木。

佐佐木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急急乎去找她的。这非常危险。她虽然把二百万元还给了久高,但久高是不会相信布丽奇特所说的理由的。既然还有怀疑,自然会派人在暗中监视。二百万元虽然已经还他了,可前一次寄给他的那张照片和三十万元的恐吓仍在威胁着他。作为久高,当然是想捉住恐吓者的。

目前佐佐木的名字尚未出现在久高面前。从布丽奇特安然无恙地住在“依莎朵拉”情形看,久高似乎不会对她采取暴力手段。

他让佐佐木请了十天的病假,躲到伊豆的国民宿舍里去了。在一天一次的定时通话中,他一个劲儿地向山名诉苦,说实在闷得慌。比起除了吃饭睡觉便无事可做的国民宿舍来,倒好象还是在叫人鼓不起劲来的皇家饭店干活好了。

山名也感到“台风眼”已经过去了。原先在背后一步一步逼近的脚步声,自从布丽奇特“叛变”以后,也忽然转向别处去了。

只要佐佐木的名字不暴露,就是让他来上班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大杉和佐佐木分属两个部门,个人之间也没有来往。大杉不可能直接把布丽奇特住在“依莎朵拉”的消息告诉佐佐木。山名虽然没有向佐佐木的诉苦妥协,但内心已渐渐同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