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点以后,游行者们终于排成了七人纵队,队伍有1英里长。队头从伊克斯沃路口(叫做A1088)沿着狭窄的公路向北行进,目的地是小费肯翰村,然后,通过更窄的公路去霍宁顿皇家空军基地。

这是一个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的早晨。虽然时间太早,但游行者们个个斗志昂扬。他们这样早就来,正是为了赶上运送巡航导弹的美国银河运输机到来之时。当队伍行进到路两边都栽有树墙的地段时,人们便喊起来:“不要巡航导弹——美国佬滚蛋!”

几年以前,霍宁顿皇家空军基地是旋风歼击轰炸机基地,从全国范围讲,还没有引起多大注意,只是小费肯翰、霍宁顿和萨皮斯顿的村民们难以忍受旋风轰炸机在头上轰轰乱吼。在霍宁顿设立英国第三枚巡航导弹的决定使事情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旋风轰炸机都迁到了苏格兰,在原来的地方,乡村居民的和平生活却被抗议者们所打破。大多数抗议者都是妇女。她们有着奇怪的生活习惯。她们侵占了土地,在田地上支起简易帐篷。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年。

以前,也出现过游行示威,但这次规模是最庞大的。报纸、电视台的记者们也背着沉重的设备和摄影机,在队伍里跑前跑后,拍摄那些愤怒的场面。队伍中还包括三名影子内阁的成员。两名大主教、一名修道院院长、基督教革新派的一些头面人物、五名工会领袖和两名著名科学家。

在他们的后面跟着和平主义者、自觉反对派:牧师、贵格会教徒、学生、亲苏马列主义者、苏联托洛茨基反对派、讲师和工党积极分子,还掺杂着一些失业者、流氓、嬉皮士和老生态学家,也有数百名家庭妇女、工人、教师和中学生。

前面道路的两侧,都住着一些妇女抗议者,挂着许多大标语牌和旗帜,她们都穿着登山服,留着平头,有的手挽手,有的为游行者鼓掌。在行进队伍的两侧是两排骑摩托的警察。

瓦列里·彼得罗夫斯基在5点15分离开塞特福德,跟往常一样,驾驶着小汽车一直向南,沿着A1088号公路来到通向伊普斯威奇的主要公路,向家中驰去。他一夜都没有歇息,觉得很疲倦。但他知道,他的消息会在3点30分发出去,莫斯科会知道他没把事情搞糟。

他在尤斯顿豪尔附近越过郡界,进入萨福克郡内,看到路边有一个警察岗,另一名警察跨坐在摩托车上。不该在这条路上设岗啊,而且时间也不对头。前几个月中,他在这条路上跑过多次,但从来没见过警察岗。

又开了1英里,到了小费肯翰,他的所有神经都紧张起来了。两辆白色的警察巡逻车停在村北头,旁边有一群老警察,正跟两名骑摩托的警察商量着什么。他从旁边开过时,他们看了看他,但没让他停车。

随后,在伊克斯沃,事情发生了。他刚刚出村朝着右边的一座教堂开去,突然看到一辆警察摩托靠在路栏上,巡逻警察站在马路中央,举起胳膊让他停车。他慢了下来,同时把右手伸进车门上的地图袋里,袋中一卷毛衣下面,是一支芬兰造自动手枪。

如果是圈套的话,后面一定被包抄了。但好像只有一个警察,附近看不到把话筒贴着嘴的警察。他慢慢地把车停住。那位穿着维尼纶黑色警服的大个子警察向他的驾驶窗口走来,躬下腰。彼得罗夫斯基看到一张红红的萨福克人的脸,并没有显出恶意。

“请把车开到路边好吗?就停在教堂前。然后,你就不会有事了。”

看来,确实是一个圈套。敌意被掩盖着,但附近为什么没有别的警察呢?

“出了什么事,警官?”

“恐怕前边的路堵住了,先生。我们得疏通一下。”

真的还是假的?或许前边有大拖车翻了?他决定不向警察开枪,也不逃走。还不到时候。他点了点头,松开离合器,把车开到教堂前的停车处,然后等着。从反光镜中,他看到那个警察再不注意他了,却在指挥另一辆轿车开到停车处来。这回是了,他想,是反间人员。但那辆车里只有一个人。那辆车停在他的后边。那人爬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那人喊着问警察。彼得罗夫斯基开着车窗可以听到他们谈话。

“你还没听说呀,先生?游行。所有的报上都登了,而且电视也是。”

“咳,见鬼!”那个司机说,“没想到是这条路,而且在这个时候。”

“不会用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过去的,”警察安慰说,“不会超过一小时。”

正在这时,游行队伍的队首在拐弯处出现了。彼得罗夫斯基满意而欣赏地望着远处的旗帜,也模糊地听到喊叫声。他从车中爬出来观看。

马格达兰路边,带有三十个车房的柏油广场上人声嘈杂起来。发现那间车房几分钟后,普雷斯顿就派巴尼和第二辆车到格罗弗路警察局去求援。当时,在前屋有一名值班警察,后屋有一个警士在喝茶。

与此同时,普雷斯顿利用警方通讯网向伦敦打电话。尽管这是无线电话,他一般也是用暗语以汽车出租公司的名义打电话。他小心谨慎地对空中讲着话,并指名要与伯纳德爵士本人讲话。

“我需要诺福克郡和萨福克郡的警察帮助,”他说,“也要一架直升飞机,爵士。要特别快,不然就完蛋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花了20分钟研究东英格兰的大比例尺地图,地图铺在乔尔的车盖上。

5分钟后,一名塞特福德摩托巡逻警察,受派出所所长的指派,来到了广场。他关掉引擎,停住车,向着普雷斯顿走来,边走边摘头盔。

“你是伦敦来的先生吗?”他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你要是魔术师的话,还能帮点忙。”普雷斯顿叹气说。

巴尼从警察局回来了。“给你照片,约翰。我跟值班警士讲话时到的。”

普雷斯顿凝视着在大马士革街道上被拍下来的那个漂亮小伙子的面孔。

“你这个混蛋。”他小声地说。他的声音被另一个声音淹没了,所以,谁也没有听见。两架美国们11歼击轰炸机从城市上空一掠而过,飞得很低,向东飞去了。它们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打破了醒来城市的寂静。那个警察连看都没看一眼。巴尼站在普雷斯顿旁边,看着飞机消失在空中。“吵人的家伙。”他说。

“咳,它们老是在塞特福德飞过,”当地警察说,“过几天就不用理会了。从拉肯希思飞来的。”

“伦敦机场就够糟的了,”巴尼说,他住在豪斯洛,“但那些班机至少不会飞得这么低。真难想像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活下去。”

“别理会它们,就让它们待在天上吧,”那警察说着,手中剥着一块巧克力糖,“别坠毁就行。它们携带原子弹,真的。小的,留神点儿。”

普雷斯顿慢慢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他问道。

在科克大街,五局的工作也很紧张。伯纳德·亨明斯爵士省却了平时靠法律顾问联系的程序,亲自直接打电话给诺福克郡和萨福克郡的警察署副署长(刑事处)。诺里奇的署长还没起床,而伊普斯威奇的署长却已上班了,因为游行示威使萨福克的一半警察都出动了。伯纳德在电话里找到副署长的时候,塞特福德警察局的电话也来了。他授权给以全面协助,文书手续随后便下达。

布赖恩·哈考特·史密斯正在找直升飞机。英国有两个情报机关可以呼叫特种空中警察,即所谓“献身”的直升飞机,他们驻扎在伦敦外的诺索尔特。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叫到一架直升飞机;但正常情况下要预约。对于副总局长的紧急请求,对方回答说,过40分钟可以起飞,然后就飞往塞特福德。哈考特·史密斯让诺索尔特等一下。

“得80分钟。”他对伯纳德爵士说;这时,总局长正在与萨福克警察署副署长谈话。“你手头有直升飞机没有?就是现在,有吗?”他问萨福克的副署长。

对方稍有一段停顿。副署长正用内线电话与交通监理联系。“我们在贝里圣埃德蒙兹的上空有一架。”他说。

“请立即飞到塞特福德,把我们的一个官员接上去,”伯纳德爵士说,“这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事情,我可以保证。”

“我现在就下命令。”萨福克的副署长说。

普雷斯顿招呼塞特福德的警察走到车跟前来。

“把附近的美国空军基地指给我看。”他说。

巡逻警察用粗大的手指点着地图。

“嗯,差不多到处都有。斯卡尔索普,在北诺福克;莱肯希思和马尔登豪尔,在这儿,西部;契克桑兹,在贝德福德希尔。但我想那里已经不再飞了。另外,本特沃特,在这儿,萨福克,靠近伍德布里奇。”

6点了。游行队伍在奥尔圣教堂前的两辆轿车前走过。这所教堂虽小,但很漂亮,跟村子一样古老,屋顶是用诺福克草苫的,没有电灯,所以,晚待时要点蜡烛。

彼得罗夫斯基站在车旁,抱着双臂,脸上无动于衷的样子,看着队伍走过。他自己的想法是恶毒的。他身后的原野上,一架交通监理直升飞机飞过,朝北飞去。由于游行者的吵嚷,他没有听到飞机的声音。

另一位开车的原来是一位饼干商。他外出销售奶油饼干,刚刚回来休假,正在赶回家去。他走过来,朝游行者点点头。

“净瞎胡闹。”他朝着高喊的人们说。那边喊着:“不要巡航导弹,美国佬滚蛋!”俄国人笑了,点点头,没做出进一步的反应。那商人又踱回到自己的车旁,钻进去,读起他那厚厚的推销经。

如果瓦列里·彼得罗夫斯基有更强烈的幽默感的话,他一定会微笑地看着这个场面。他正站在上帝的一个教堂前,而他又不相信上帝;正站在一个他要摧毁的国家里,正在给那些他所鄙视的人民让路。而且,如果他的任务完成了的话,所有游行者的宿愿就实现了。

但是他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想到这种“飞行集会”式的游行,完全是自己国家内务部的人们搞的,随之还要把竞选领袖们交给第五总局的小伙子们,并且在列佛尔托沃召开扩大答辩会。

普雷斯顿盯着地图上刚刚圈起来的五个美国空军基地。如果我是一个间谍、住在外国、隐藏得很深的话,他想,我会住在一个大的县城或市内。

在诺福克郡,有金斯林、诺里奇和雅茅斯;在萨福克郡有洛斯托洛夫特、贝里圣埃德蒙兹、科尔切斯特和伊普斯威奇。他追捕的那个人,如果要回金斯林、靠近斯卡尔索普美国空军基地的话,一定要开回来,在加洛斯希尔经过他那里。但没有人过去。这就剩下四个基地:三个在西部,一个在南部。

他又考虑了一下把他们这帮人从切斯特菲尔德引到塞特福德来所行驶的路线,一直是朝东南。在这条线上设一个中转点,将摩托换成小汽车。这是很符合逻辑的。从莱肯希思和马尔登豪尔到切斯特菲尔德的发报机房子,在米德兰的沿途,在艾利或彼得博罗租一间带锁的车房,也将是更符合逻辑的。

他从米德兰向东南划一条线到塞特福德,再向东南延长,则直接指向伊普斯威奇。离伊普斯威奇12英里的地方,在一片浓密的森林里,并且靠近海边,是本特沃特斯。他想起来了,听说F-5从那里起飞,这是一种现代的歼击轰炸机,带有战术核武器,是为了阻止29000辆密集队形坦克而安排的。

在他身后,那个警察的步话机响了。“有一架直升飞机,正从南边飞来。”他说。

“是来接我的。”普雷斯顿说。

“啊,可是,你让它在哪儿降落呀?”

“附近有平坦的地方吗?”普雷斯顿问。

“有个地方,我们叫‘草地’。”那个警察说,“在古堡街那边,靠近山的转弯处。那儿还是挺平的。”

“告诉它在那儿降落,”普雷斯顿说,“我到那儿去。”

他喊自己的人,有的正在车中打吨。“大家都上车,我们到草地那边去。”

大家上车时,他把地图拿到巡逻警察面前。“你说说,假如你在塞特福德的这个地方,要开车去伊普斯威奇,你会走哪条路?”

那警察毫不犹豫地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我要走A1088号公路,一直到伊克斯沃思,过了交叉路,再在艾尔穆斯威尔村插入通向伊普斯威奇的A45号高速公路。”

普雷斯顿点点头。“我也会这样。我们希望那人也这样想。我要你们留在这儿,了解一下其他车房的租户,有人可能看到过那辆失踪的车。我要那个车牌号。”

轻型的贝尔牌直升飞机在转弯处的草地上等着。普雷斯顿爬出车来,带上自己的无线电。

“待在这儿,”他告诉伯金肖说,“很远了,他可能跑出了好多英里了。他可能出发50分钟了。我最远要到伊普斯威奇,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要是找不到的话,就得靠那个车牌号了,可能会有人看到过。如果塞特福德警察找到什么人看到过的话,我就到那儿去。”

他躬身从螺旋桨下走过去,钻进窄小的机舱,向驾驶员出示了身份证,又向交通监理警察点点头,监理蜷身坐在后面。

“挺快呀!”他对驾驶员喊道。

“我早就在空中了。”驾驶员喊着回答。

直升飞机升起来,离开了塞特福德。

“你要到哪去?”

“顺着A1088号公路走。”

“要看示威吗?”

“什么示威?”

驾驶员看看他,好像他是从火星上来的。直升飞机低低地顺着A1088号公路飞着,以便让普雷斯顿能看清游行。

“霍宁顿皇家空军基地游行,”驾驶员说,“报上都登了,电视也是。”

当然,他看了包括抗议空军基地示威的新闻。在切斯特菲尔德,他花了两周时间看电视。但他没有想到基地会设在塞特福德和伊克斯沃思之间的A1088号公路上。过了30秒钟,他就看到实况了。

在他右边的远处,明媚的朝阳照耀着基地的跑道。巨大的美国银河运输机着陆以后,正沿着跑道滑行。在基地外面的几个门口处,数百名萨福克警察形成了一条黑色的线,背朝着铁丝网,面对着游行群众。

在警戒线的前面,从一片波动的人流中,一条暗色的队伍又流回到进来的巷道上,手中挥舞着旗帜,向A1088号公路的方向涌去,又向东南朝着伊克斯沃思路口行进。

正下方,他可以看到小费肯翰村,也可以隐约看到霍宁顿村。在公路的远处,他可以分辨出霍宁顿村公所的大房子和麦芽作坊的红砖墙。在这边,游行队伍最密集,他们都拥在这个通向基地的狭窄入口处。他的心格登一震。

在通向霍宁顿村的路上,汽车一辆接一辆,有半英里多长。所有的驾驶者还没有意识到这条路要堵塞好长时间;甚至有的还希望能及时通行。这儿有一百多辆。

在远处的游行队伍中间,有两三辆车的顶盖闪闪发光。显然,他们是在戒严前过去的,但还是没能及时赶过伊克斯沃思路口,就被困在里面了。在伊克斯沃思村中心处也有几辆车,而且,在远处的小教堂前也停着两辆。

“很可能。”他小声说。

瓦列里·彼得罗夫斯基看到原先让他停车的那个警察向他这儿走来。游行队伍开始稀疏下来,现在走过去的快是队尾了。

“对不起,走了这么长时间,似乎比预计的要多些。”

彼得罗夫斯基友好地耸了耸肩。“没办法,警官。我走这条路可是太傻了,我以为能及时过去呢!”

“咳,不少车都被挡住了。现在不会长了,游行的人大约还要走10分钟吧,然后是几辆大型广播车殿后。他们一过去,我们就放行。”

在他们前面的原野上空,一架警察直升飞机在兜着大圈子。从飞机开着的舱口,彼得罗夫斯基可以看到交通监理正对着手中的无线电讲话。

“哈里,你能听到吗?哈里回话,我是约翰。”

普雷斯顿正坐在直升飞机的舱口,在伊克斯沃思的上空盘旋。他在呼叫哈里·伯金肖。

哈里·伯金肖的声音从塞特福德传来了,又小又有杂音。“我是哈里,说吧,约翰。”

“哈里,这边下面正在进行反巡航导弹游行。这边有一个机会,只有一个,可能那人被堵住了……等一下。”

他转身问驾驶员:“游行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一小时。”

“在伊克斯沃思,他们是什么时候封锁道路的?”

后面的监理探过身来说:“5点20分。”普雷斯顿看了一下表,6点25分。

“哈里,赶快沿A134号公路到贝里圣埃德蒙兹,再开到A45号公路,在A1088号公路与A45号公路在艾尔姆斯威尔的交叉路口跟我汇合,让车房前的那个警察做前导。另外,哈里,让乔尔拼命地开,越快越好。”

他拍了一下驾驶员的肩膀。“把我送到艾尔姆斯威尔,让我在路口附近下去。”

在空中只用了5分钟。在他们飞过伊克斯沃思的A134号公路交叉口时,普雷斯顿可以看到路边那一串长蛇车队。就是这些车把游行者送到这美丽的林区的。两分钟以后,他可以看出从贝里圣埃德蒙兹到伊普斯威奇的A45号公路的双车道了。

驾驶员拐了个弯,找一个着陆点。在窄窄的A1088号公路与A45号公路交叉的地方有一片草地。

“这可能是水草地,”驾驶员喊道,“我悬浮着,离地几尺时你可以跳下去。”

普雷斯顿点了点头。他转身对穿着制服的交通监理说:“抓住你的帽子,你跟我下去。”

“那不是我的差事,”那监理抗议说,“我是交通监理。”

“正因为你是监理,我才要你哪。来来,咱们下。”

他从离地2英尺的贝尔直升飞机的梯子上跳到深深的草里。那个监理抓着帽子,不让螺旋翼的风给吹走,跟着他下来。直升飞机又升起来,掉头朝着伊普斯威奇它的基地飞走了。

普雷斯顿在前头,他俩磕磕绊绊地走出草地,爬过路边栅栏,跳到A1088号公路上。100码以外,这条路与A45号公路相汇。在路口那边,他们看到没完没了的车队向伊普斯威奇爬去。

“现在干什么?”监理问。

“现在,你站在这儿,把朝南的车都拦住,问司机是不是从霍宁顿开过来的。如果是在伊克斯沃思以南上这条路的,或者本来就在这条路上的,让他们过去。当你截住头一个从游行队伍中过来的车时,就通知我。”

他向A45号公路走过去并向右朝着贝里圣埃德蒙兹方向望去。“加油,哈里,加油!”

所有向南开来的车都被穿制服的监理拦住,但都声称是在反核示威队伍以南才开到这条路上的。20分钟后,普雷斯顿看到塞特福德的那位巡逻警察响着警报器开道,向他驶来,后边跟着两辆跟踪车。他们都停在A1088号公路的入口处。

那警察掀起护面镜。“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干什么。我还没看到在那条路上开这么快的车,这要出事的。”

普雷斯顿对他表示感谢并让他的两辆车朝窄路上开过去一段。他指着路边的长满草的路堤说:“乔尔,撞过去。”

“撞什么?”

“撞车,别把车撞坏了,只是看出撞了就行。”

两位萨福克警察奇怪地望着乔尔把车撞到路堤上。他的车尾甩过来,正好挡住了半面路。普雷斯顿又指着15码以外的地方,让第二辆车开过去。

“出来,”他命令司机说,“来,小伙子们,大家一齐使劲,把它翻过去。”

他们推了七次才把这辆五局的汽车推翻。普雷斯顿从路边拾起一块石头,向乔尔的汽车侧窗砸去,又捧起一把碎玻璃扬到路面上。

“金格,躺到路上,这儿,靠近乔尔的车。巴尼,从车尾拿出一条毯子给他盖上,脸和全身都盖住。”普雷斯顿说,“好,其他的人,到路边去,别让人看见。”

普雷斯顿把两名警察叫过来。“警士,这里撞了车,你站在尸体旁指挥车辆从这儿通过。警官,把你的摩托停在这儿,向那边走过去,让开来的车慢下来。”

两位警察都分别从伊普斯威奇和诺里奇得到命令,要与伦敦来的人合作。即使他们是疯子,也要合作。

普雷斯顿坐在路堤的下面,用手绢捂着脸,好像在捂着出血的鼻子。

没有比尸体更能让司机减速行驶的了,而且司机从尸体旁边开过时,没有不从车窗伸出头来看看的。普雷斯顿有意地把金格的“尸体”放在顺着A1088号公路朝南开的司机座位一边。

瓦列里·彼得罗夫斯基少校是第17辆车,跟前面的车一样,这辆家庭用小轿车按照警察的手势慢了下来,从出事地点缓缓开过去。普雷斯顿坐在草堤上,半睁着眼。兜里那张照片的样子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当俄国人的车在12码以外缓慢经过两辆堵道的车时,他就看到了那张脸。

他从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辆小轿车向左拐上了A45号公路,在车流中稍停了一下,便插到开往伊普斯威奇的车流中去。然后,他站起来就跑。在栅栏外面的两名盯梢听到他的喊叫后也跟了过去。一辆车刚开到尸体旁探头去看,突然惊愕地看到那具尸体一挺便站了起来,帮助其他的人去把那辆翻了的车再翻过来。

乔尔爬到方向盘后,把车退出路堤。巴尼将大灯上的草和泥擦掉,然后爬了进去。哈里·伯金肖一连嚼了三块柠檬泡泡糖,一口都吐了出去。普雷斯顿走到巡逻摩托前。

“你可以回塞特福德去了,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他又对另一个警察说:“恐怕我得让你留下了,你的制服跟我们在一起太显眼了。但非常感谢你。”

五局的两辆车向A45号公路开去,又拐向伊普斯威奇的方向。看到这件事的司机问那个留下的警察:“他们在录电视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警察说,“顺便问一下,先生,你能把我带到伊普斯威奇吗?”

去伊普斯威奇的路上,生产车和上下班的车很多,离城越近车越拥挤。这种情况给跟踪车提供了良好的掩护。两辆车不时地交换位置,以便始终能看见那辆福特车的车尾。

他们在维顿旁进入市区,但过了市中心后不远,前面那辆小车向右拐向骑士街,绕过广场朝汉福德桥开去,这条桥横跨奥威尔河。在河的南岸,目标顺着雷奈拉路开去,然后又向右拐。

“他又出城了。”乔尔说,始终保持与目标距离五辆车。他们又开上了贝尔斯台德路,这条路从伊普斯威奇一直向南伸去。

突然,那辆小车一下子向左拐去,进入一小片私人住宅区。

“稳一点,”普雷斯顿提醒乔尔说,“不能让他看到我们。”

他让第二辆车停在这个路口,以免目标从前面的转盘再绕回来。乔尔慢慢地开进了有七条死胡同的“海斯”综合住宅区。他们开进去,从切里海斯路口经过,刚好看到他们盯的那个人把车停在半条街以外的小房前面,那人正从车中爬出去。普雷斯顿让乔尔继续开,直到那边看不见他们时才停车。

“哈里,把你的帽子给我,看看手套盒里有没有保守党的玫瑰形徽章?”

有。还是在罗依斯顿家时留在那里的。那两周他们曾戴着它从前门出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普雷斯顿把徽章别在衣服上,脱掉风衣(穿着这件风衣曾在路边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彼得罗夫斯基),戴上哈里的圆顶帽,爬了出来。

他走到切里海斯胡同,沿着苏联间谍小房对面的路边走过去。正对着12号的是9号,窗户上贴着社会民主党的标语。他向前门走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普雷斯顿可以听到屋里的小孩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现在是8点,这家人正在吃早饭。

普雷斯顿抬了抬帽子。“早安,太太。”

那女人看到他的徽章,说:“嗯,对不起,你别耽误时间了,我们选社会民主党。”

“我完全明白,太太,但我有件东西,谢谢你给你丈夫看一下。”

他把自己的塑料身份证给了她,证明他是五局的一位官员。她没有看,只是叹了口气。“咳,好吧,但我肯定不会起什么作用。”

她让他站在门口,回到房中去。几秒钟后,普雷斯顿听到后面厨房里传来窃窃的谈话声。一个男人从门厅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他的证件——是位年轻的商业经理,穿着暗色的裤子,白衬衣,宽领带;没穿上衣,去上班时才能穿上。那人拿着普雷斯顿的证件,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东西呀?”他问。

“就是上面写的,先生,五局官员的身份证。”

“不是开玩笑吧?”

“不,完全是真的。”

“我明白了,那么,你要干什么?”

“让我进来关上门好吗?”

那年轻人停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普雷斯顿又欠了欠帽子,进到门里,随手关上了门。

在街对面,瓦列里·彼得罗夫斯基正在自己客厅的纱窗帘后面。他很累,开车开得肌肉酸疼。他给自己倒了点威士忌。

透过窗帘,他可以看到接连不断的政治游说者跟对面9号的人谈话。在前十天,他也接待了三个人,而且,他回来时,在他门口的垫子上还放着一叠政党文件。他看着那家主人把那人让到屋里。他想,又是一个说道者,这会给他们带来许多好处。

普雷斯顿松了一口气。那年轻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他的后边,女人从厨房门向这边盯着、一张3岁小女孩的脸,在妈妈膝旁的门框边露出来。

“你真是五局的人吗?”那人问。

“是。你知道,我们不是青面獠牙。”

年轻人头一次笑了。“不是,当然不是,只是挺奇怪。可是你找我们干什么呀?”

“当然没什么事,”普雷斯顿笑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我和同事们跟踪一个外国特务,而他进到对面房子里去了。我想借用一下电话,或许让一两个人到你楼上卧室的窗前去监视那所房子。”

“12号?”那人问,“基姆·罗斯?他不是外国人。”

“我们想他可能是。我可以用电话吗?”

“嗯,可以。我想没问题。”他转身对家人说:“来,到厨房去。”

普雷斯顿往查尔斯大街打电话,并被接给了伯纳德·亨明斯爵士,爵士还在科克大楼。伯金肖已经通过警察无线电网用暗语通知了科克大楼,说“顾客”已经回到了伊普斯威奇的家中,“的士”正在邻居家打电话。

“普雷斯顿吗?”总局长在电话中问,“约翰,你到底在哪儿呢?”

“一个小住宅区的死胡同里,叫切里海斯胡同,在伊普斯威奇。”普雷斯顿说,“我们已经找到了大鱼,我肯定这回是他的老窝了。”

“你认为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吗?”

“是的,爵士。我恐怕他有武器,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见这回不用特勤处人员或当地警察。”

他告诉了局长他想怎么干,放下电话,他又往桑蒂纳尔给奈杰尔爵士那儿打了个私人电话。

“对,约翰,我同意。”局长听到同样的消息后说,“如果他带着我们想的那个东西,最好按你说的去办——空中特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