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我那男孩说。他站在我身侧,我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他缓缓伸出手来,从我握不紧的手中把笔拿开,我疲倦地看着那笔在纸页上一路延续下来迟疑蹒珊的墨迹。我想我以前看过这个形状,但当时不是墨水。是红船曱板上一道逐渐干涸的血迹吗,而致使那血溅洒曱板的是我的手?或者是一股冒向蓝天的黑烟,因为我骑马去警告一座村子要小心提防红船时已经太晚了?或者是在一杯单纯的水中黄黄地旋转散开的毒药,我带着微笑把那毒药递给某个人?是一个女人在我枕上无心留下的一络头发?还是我们把一具具尸体拖离海豹湾那闷烧的了望台时,其中一具尸体脚跟拖划出来的痕迹?是一个母亲脸上的泪痕吗,她把遭到冶炼的幼儿紧抱在怀里,不顾他气愤的喊叫?这些记忆就像红船,来时既无警讯也无慈悲。“你应该休息了。”男孩又说一遍,我这才发现自己坐着呆瞪着一张纸上的一行墨迹看,那行墨迹完全没有意义。又毁了一张纸,又白费了一番努力。“收起来吧!”我告诉他,他把所有纸张收拢起来胡乱堆在一起,我也没有表示异议。药草知识与历史、地图与思索,在他手里和在我脑中一样混成一团。我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原先到底是打算做什么。那疼痛又回来了,要平息它是那么容易,但那种方法会带来疯狂,在我之前已经有许多例子证明了这一点。因此我叫男孩去拿两片“带我走”叶,跟姜和薄荷加在一起替我泡杯茶。我在想,不知道有一天我会不会叫他拿三片那种齐兀达草药的叶子来。某处,有一个朋友轻声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