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件发生之前,康代看见平安无恙的丈夫,是晚九点。

    过去,关泽在睡前也常拿着轻击棒去练习高尔夫球;因此,丈夫的行为并没有使康代感到任何异常。当然,她连做梦也没有想到那里会有什么危险。因为地下室只能从宅内进,外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晚九点半。小皎光子收拾完厨房,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这时,自动电话的绿灯忽然一明一灭地亮了起来,这是有人在地下室呼叫的信号。与此同时,蜂音器也响了。府内虽然都是自动电话,但前后两个院门传来的信号都与此不同,那是红灯。

    “啊,是高尔夫球室。”

    光子对这里的情况很熟,她想,这个呼号一定是关泽发出的。过去,关泽就曾用这个电话命令她送过咖啡。

    “喂,我是小皎。”她拿起话筒说道。

    这家有个规矩,接电话的时侯,无沦是女拥人还是警卫员,都必须先报自己的名字。

    然而,电话里传来的是关泽语无伦次的话音:“……你……和你……一样……”几声痛苦的呻吟之后,紧接着传来“扑通”一声,象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先生!喂喂……先生,您怎么了?”

    光子尽管年轻,但毕竟是个为康代所看中的姑娘,这时,她的脑子迅速一转。

    “先生发生脑溢血了?……”

    于是,她立即把电话挂到康代房间里。

    “先生出事了!快到地下室的高尔夫球场去!情况不好……”她对康代叫道。

    康代立即明白,关泽遇害了。但此时,她并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急急忙忙披上宽睡衣,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梯,然后和等候在那里的光子一起冲到地下室里。

    高尔夫球室只有一个门,那门开着一条缝。康代默不作声地抓住门把手,刚刚踏进房门一步,就“氨的一声惨叫起来。

    身穿长袖衬衫和高尔夫球裤的关泽仰面倒在地上,全身不停地抽搐。电话的听筒垂挂在一边。他满脸通红,左眼正在不断地往外喷血。不仅如此,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右眼上还深深地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细长刀子。

    “你醒醒……”

    康代勉强支撑着瘫软的身子,呼唤着关泽。可是,他已经连张口的气力都没有了。

    “我去叫救护车!”光子说道。

    “快去!还有,让他们赶紧通知警察!”

    康代一面拼命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面终于说出了这几句话。

    2

    救护车来了。关泽还没有死,攥住他的手,他还能做出一丝微弱的反应。

    他被人用尖利的凶器扎进了双眼,这是确定无疑的。他的右眼里还留着一把凶器,也许双眼都是用这把凶器扎的。

    总而言之,只要能救活关泽,作案的凶手和事件的经过就会真相大白。在康代的护送下,关泽被火速送往东京女子启德医院外科。

    且说警视厅的三辆警车到了关泽府,在严密的警戒之下迅速地开始检查现常现场情况是这样的:被害人关泽冼完澡后,于晚九点进入了地下室现常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全神贯注地练习着高尔夫球。此时,房门没有上锁,因此,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

    凶手手持飞镖似的锋利凶器从这个门摸了进来。

    被害人迷上了高尔夫球,这种高尔夫球被称之为集中精力的游戏,因此,即使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边,他恐怕也不会察觉。

    当被害人无意中转过脸来时,凶手便向他的双眼轮番扎去。当被害人倒下时,凶手逃跑了。同时也不排除凶手是从距离很远的地方杷凶器投过去的。

    事件发生后,尽管被害人剧痛难忍,并且丧失了视力,但神志依然清醒,他用手摸着找到了电话,叫到了光子。

    这时,他只说了“你……和你……一样……”这样断断续续的话。

    接着,他神志模糊,终于倒下了。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警官面前。首先,“你……和你……一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具体地说,这个“你”是指光子而言,还是指妻子康代而言?对此,他们看法各异。

    还有,“一样”指什么和什么?怎么一样?这也还不清楚。

    并且,不能排除光子在慌乱之中听错了的可能。

    第二个疑问是,凶手是怎样潜入这戒备森严的府内来的?围墙上的警铃并无故障,却丝毫未响。同时,院内的警卫员和狼狗始终没有发觉什么可疑的人。只要嗅到外人的味道,狗理应叫起来的,然而却没有叫。

    于是,他们自然地想到了凶手是否是潜藏在府内的什么,人。那么,毒件发生的当时,人们都在哪里呢?

    被害人的妻子关泽康代四十六岁,当时她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换衣服。

    事件的发现人小坂光子十九岁。她在蟹室隔壁的小房间里接到了被害人打来的电话。

    女佣人伴野亚纪二十三岁,当时她在自己房间里。同屋还有一个长期住在这家的女佣人,她是女佣中年龄最大的高田良,今年四十五岁。如果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话,那么,就必须把两人同时怀疑进去。

    另外,正门警卫室里有松本、山田,后门警卫室里有菊地、羽川鲁自坚守着岗位。

    因此,只要他们不是同谋,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单独作案。

    很显然,作案动机不是谋财。凶手在极短的时间里下了毒手后就立刻逃走了。如果说这是刺客干的也绝非不可能。

    线索只有波害人被害后所说的“你……和你……一样……”这句话,加上凶手遗留下来的唯一物证——尖利的凶器。这把凶器很可能是凶手从门口投进来的。

    这把凶器长约十五厘米,刀尖磨得-井分锐利,它与普通五金店里卖的不同,形状象做草垫用的锥子,但又不是。这是一把特制的凶器,当然,凶器上没有指纹。

    这刀子是干什么用的呢?……或许就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凶器?……在今天这个社会里,还会有人使用这样的凶器吗?……越想,谜越难解。

    3

    关泽波送进了东东女子启德医院外科楼。他的眼球被破坏了,并可能己伤及脑部。因此,尽管医生为他做了三个多小时的手术,但能否保住性命还很难断言。

    手术结束后,直到第二天早晨,关泽都没能出急救室。

    所以,康代也就不能够守侯在丈夫身边了。

    在关泽手术时和手术后,深深的懊悔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康代。

    都怪我,太大意了!墒牵俏颐羌夷诓坑腥烁惆瞪保俊荡咕ㄗ抛齑剑炖锞醭鲆凰垦让痢?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凶手是自己家里的什么人,而决不是非法潜入的外人。

    是女佣人……还是警卫人员中的叛徙?……否则,若有外人潜人,警铃不可能不响,狼狗也不可能不叫。而且,凶手作案后消失得如此迅速……警察正在进行调查,然而,家里的人都是两人一对,彼此为证的,除非他们中的某一对都是凶手。

    可是……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在最后的一刻,关泽对光子所说的话完全是个谜。

    “你……和你……一样……”

    关泽是想说“凶手和光子一个样”吗?

    或是想说。“凶手和康代一样”?

    ……现在连一个充足的证据也没有。

    他究竟想说什么和什么一样?怎么一样?都还不清楚。

    “老头子……你干万别死,一定要救活你!笨荡驹诩本仁彝饷嬉槐咂淼唬槐叱了甲拧U馐保该夭幌嗍兜木俪鱿衷谒媲啊?

    “夫人,我想您现在一定很难过,不过,有一个问题想向您请教。”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便衣刑警鞠了一躬说道。

    “什么事?”

    “关于现场的问题。您丈夫常常独自一人在那里玩吗?我想知道,凶手是不是了解您家内部情况的人。”

    “哦,虽然不总是这样,……但是近来他经常……”“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是在按照计划进行练习吗?”一名年纪大些的刑警有点执拗地追问道。

    “不……不是的。”

    康代想起了关泽无意中说出的缘由。丈夫在与三杉玩球的时候曾输给了三杉,为此,他十分恼火。

    “是这样。”

    “刑警先生,犯人在我家里?……”

    康代提心吊胆地反问刑警,但刑警却摇了摇头。

    “不不,这还不清楚。不过……”

    “那把象锥子一样的东西……”

    “正在追查。”

    无论怎样询问,刑警始终不把详细情况告诉她。这时,康代脑海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要亲自查明真相……

    4

    康代的这个愿望出乎意料地很快就实现了。

    天亮的时候,躺在氧气舱里的关泽被送进特护病房后,石田看望他来了。

    非常凑巧,石田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尽管外面很冷,石田只穿着薄薄的风雨衣。平时显得寒酸的石田,此时在康代眼里却不可思议地变成了一个可靠的人物。

    “夫人,怎么说才好呢?我吓了一大跳!”一见到康代,石田就带着夸张的表情说道。

    “我拒心的事终于成了现实,他被刺了……”康代的表情显得很伤心。

    “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伤势太重,不省人事,……两只眼都受了伤,……听医生说,眼睛离脑最近,所以对脑的影响也大……”“眼睛?”

    石田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即使治好了,恐怕也……”

    “夫人,现在操这个心也没用。您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我一定尽力帮忙!”

    石田的话提醒了康代,也许他能按照康代的意志去做任何事。

    “好吧,……眼下……有两件事请你查一查。”

    “两件事?”

    “是的。一个是……”康代忽然压低了声音,“……友纳总务会长……以后我称呼他T。T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你把这前后的情况搞清楚。让你干这种侦探似的事情真抱歉……”“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本来就差不多是先生的私人侦探嘛。原来,夫人认为T与这个事件有牵连……”石田也立即改用了“T”这个称呼。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那三千万元……还有你告诉我的那些情况……”“我明白,我明白。”

    石田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康代刚要说下去,却又忽然显得很抱歉似的说道,“……我先把事情说完吧,万一来了外人就没法说了。”

    “请说,请说。”石田会意地说道。

    “我丈夫遇害以后曾说过‘和你一样’这话,当然,不是我听到的,是家里的一个女佣人……”康代把接到光子电话时的情形向石田简略地讲了一遍。

    石田俨然是个私人侦探了,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频频点着头。

    “……从印象上看,凶手是个女性。我觉得这一点不会错。只是这个‘一样’指的是什么?……先生看见罪犯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吧……”“是的。”

    “要是这样的话,大概是指服装吧,服装的特征。”

    “……”

    “在女人的服装方面,有什么线索吗?”

    石田的头脑此时显得十分敏捷。

    “我一时还说不上……”

    康代沉思起来。

    “好吧,您要是想起什么再告诉我。在这方面,您需要我去查什么呢?”

    “想请你先证实一下,那姑娘是不是真听见他说那句话了,然后再作推断。”

    事件发生后,康代还没顾得上同光子从容地说句话。

    “明白了,有关小坂光子的事就交给我吧,我……”石田刚要说下去,护士长走了进来,于是,他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既然已发生如此事件,就不得不对任何人都抱有警惕了。

    “啊,石田先生,你既然特意来春望我丈夫,尽管他还昏迷不醒,那就请你隔着氧气舱看看吧,请……”康代灵机一动,把石田让进了病房。门上虽然挂着一块“谢绝探视”的牌子,但是,康代打算让石田看看关泽那惨不忍睹的情形,这是她的激将法。

    “好,那么,就看一眼……”

    石田诚惶诚恐地走进了病房。垂危的病人使得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输液设备等等,一切都显得那样冷清。

    关泽躺在氧气舱里,鼻孔里插着管子,嘴里也含着一条相当粗的管子。当然,动了手术的双眼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这就是先生吗?”石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关泽破凶手用锐利的凶器扎伤了双眼,造成眼球破裂,视神经损伤,眼窝破损,以至于脑部受伤。因此,医生采取紧急措施,摘除了他的眼球。

    先生恐怕没救了……

    石田作了最坏的想象。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康代,而是慢慢地低下头,从病床旁边走开了。

    “……医生说,他差不多该醒了。”

    康代非常希望关泽能对她说话,哪怕一句也好。她不由自主地将这种心情吐露了出来。

    “是吗?”

    石田点了点头,但他的心里却感到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