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月十二日上午十点,女罪犯如约打来了电话。

    这之前,真利子早已吃完了早餐,她把椅子拉到起居室的电话机旁,坐候住那里。她已做好了外出的准备,如果需要,她可以随时按照罪犯的命令去行动。

    良子也把椅子挪到电话机桌旁。她脚下的地毯上放着装有从宪民觉的大保险柜里秘密取来的三千万元现金的箱子。

    就在罪犯打来电话之前,良子刚为真利子冲了一杯热咖啡。良子似乎倒成了这家的女主人。

    “……在拐骗事件里,真正害怕的是罪犯。可是,罪犯为了把现金搞到手,又不得不跟我们接触。如果我们倒害怕起来,那才正中罪犯的下怀呢!”

    良子也许是为了给真利子打气,她的语气非常有力。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不知道久留美是否安好,所以……”真利子道出了一个母亲本能的担心。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何况这事又不能去向警察报告,这一点对方是很清楚的。”

    “这说明,罪犯恐怕是与我们有着某种关联的人。”

    “就是啊!”

    良子有力的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

    真利子瞟了一眼仿璧炉台上的电子钟,时间正好是上午十点。

    “喂,我是羽根……”

    耳机里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三千万准备好了吗?”

    那不慌不忙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可憎。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准备好了。久留美好吗?”

    “很好呀,早饭吃了两片面包片,还喝了豆浆。她食欲很好,你放心吧。”

    “太好了……”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现金的交接办法。”

    “等一等……”

    良子在一旁向她使了个眼色,这提醒了真利子。

    “怎么啦?”

    “我想知道久留美是否真的还活着,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一下。”

    “证据?”

    那女人似乎感到有点意外。

    “是的。但是,光有她的声音还不行,……因为你也许会用她的录昔来欺骗我。我想得到更有力的证据。”

    “难道你想见见她吗?”

    “那当然最好!”

    “你想用花言巧语夺回人质鸭!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既然要我交出三干万元,那么,哪怕你们对久留美稍加伤害……”真利子试图把话说得强硬些,但说到这里,就己泣不成声了。对此,那女人似乎感到无可奈何,于是,态度立刻缓和下来。

    “……商量商量看吧,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但是,如果你报告警察,可就全落空了!”

    “我明白!”

    电话挂断了。

    2

    “怎么样?”良子盯着真利子的脸,悄悄问道。

    “看样子有点儿希望。从对方的话里听得出,除她以外还有别人。另外,久留美好象还好。”

    “真的?这就好啦!”

    “我让她拿出证据来证明久留美的确平安,她无意中竟说出了要商量一下。这说明她有同伙……”真利子认为,这已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了。

    “就是啊,一个女人怎么能拐走一个高中生去做人质呢?一般说来是有同伙的。”

    “看样子,是这个同伙在看管久留美。”

    “也就是说,她们还没有最后对她下毒手吧?”

    “是啊,她说了要绘我拿出证据来嘛!我告诉她,光听声音不行,她会怎么办呢?……”“这样再争取些时间,先生和我丈夫就快回来了,咱们的胆子也就壮起来了。”

    这是良子的希望。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这是神山通知良子,他与友纳等人一同乘上上越新干线列车,已到达大宫车站了。

    “先生因为有些疲劳,不能去横滨了。”神山说道。

    “哪怕你一个人来也好,能来吗?”良子问他。

    “我去。先生由酒井看陪着。”酒井是第二秘书。“到现在为止,有什么变化吗?”

    “恰好十点的时候,女罪犯又打来电话了。她本打算告诉我们三千万元的交接办法,可是羽根女士说让她拿出可靠的证据,证明小姐是否平安。女罪犯说要商量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商量?”

    “是啊,这就清楚地说明,罪犯不只一个!”

    良子显得有些得意。

    “这么说,她还会打电话来?”

    “是的。”

    “在我赶到以前,你们在那里好好观察动静……”“你快点儿来呀!”

    “我尽可能快就是了。”

    “先生是回杉并区的府上吗?”

    “是准备回去。因为他一个电话就挪用了党的公款三干万呢……”他小声地说完这句话后,又接着说道,“详细情况以后再说,……列车要开了!”就急忙挂断了电话。

    “他来吗?……上这儿……”真利子胆怯地问道。

    “我丈夫来。不过,听说先生身体不大好,要回府上。”

    “哦……”

    真利子原本一心想见友纳的面,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比任何人都靠得祝“他太累了。”良子象是亲眼看见了似的断言道。

    “真对不住他,让他这样担心……”

    “况且还有钱的问题。他私自挪用了公款,所以必须赶紧如数补上。”

    “……”

    “你也知道吧,福本派的关泽良英元生,……他正干方百计地想搞垮我们先生。党内的关泽先生,是比在野党更危险的头号敌人。如果这阵事传到福本派耳朵里,你想想会怎么样?为自己的女人挪用公款,先坐这个总务会长恐怕就要被撤了。所以要采取措施……”良子平日可以从神山那里得到各种情报,对于政治,她比真利子要熟悉得多。

    “我真不知怎样向先生道歉才好……”

    真利子顿时泄了气。

    “光难过也解决不了问题。等我丈夫来了,就会有办法的。”

    良子期待着神山的出现,真利子陷入了更加孤独的深渊。

    3

    刚过中午的时候,神山按响了“天堂”公寓202室的门玲。

    良子一打开门,真利子看见十分熟悉的神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仿佛在野外雪地里晒黑了,显得健康精悍。

    “是我,让我进去……”他用那众议员秘书常有的嘶哑的嗓音说道。

    他抓住门锁,一闪身进了屋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没关系了。……后来罪犯没再说什么吗?”神山问真利子。

    “是的。”

    “等着吧,只要对方一开始行动,我们就不放过他!”

    “这……”

    真利子有些挺心起来。

    “怎么?”

    “我是打算交出赎金,换回久留美的……”由于神山摆出了一副伺机逮捕罪犯的架势,所以真利子害怕起来。

    “是啊,所以先生才设法弄来了这三干万……”他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佯子。

    “那就尽快把赎金交出去吧……”

    “是这样。不过,先生说了,了解小姐情况的只有极个别人,所以让我们摸一摸情况。”

    “……”

    “先生之所以先回府上,也是为了调查夫人的朋友中根女士,酒井看也正在打听从前那个司机井村的下落。”

    “那么……”

    “是的,先生叫我到这里来,是要了解一下谷口良夫这个人。”

    啊,果真如此!?

    真利子这样想着,她的心境更加忧郁了。

    ‘那人,……是我的表弟。他多少了解一点儿这个公寓和先生的情况。但是……莫非……”“不,这三个人只是先生根据他自己的设想提出来的。也许犯人是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这就很难断言了。总之,要查一下谷口现在在什么地方,干什么,有什么线索……您知道他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吗?”

    神山对真利子始终没有用“夫人”或是“羽根女士”这样的称呼。

    “谷口没有固定住处,……也没有职业。他曾经干过一段不动产买卖,那时他住在东康大田区。现在他到处闲逛……”“据说他在这个公寓里见过先生?”

    “是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神山象刑警似的追问道。

    “去年秋天。我记得那天是……十一月三日。”

    “那时,他说过什么吗?”

    “没有,也没说什么……”真利子担心说露了马脚,她提醒自己尽可能少说话。

    “请您有什么说什么,这是搭救久留美的线索呀!”

    “神山先生……”

    “啊?”

    “现在还没有断定谷口就是罪犯,这样说是不是……”她说完后,轻轻咬住嘴唇。神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火了。

    “哈哈哈……对不起,我装得象个侦探似的。先生命令我来了解一下谷口氏的情况,所以我有点儿过于认真了。”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

    “你也太不礼貌了,说话要注意点儿分寸。现在大家的脑子都很乱。”良子从旁插嘴道。

    4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罪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样一来,真利子在无聊之际,便不自觉地想起了神山所提到的“谷口”了。

    他……果真会干出拐骗久留美这样的事吗?

    她觉得这种可能性极校据她所知,谷口良夫从小就是个少言寡语、不引人注目的孩子。真利子曾听说,他上学时的学习成绩,无论在哪里都是居中,老师在给他的评语中曾这样写道。“性格内向,缺乏自立能力”。

    ……但是,如果他和打恐吓电话的那个女人有了什么关系,态度也许就会变的……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样考虑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正象有的女人跟了男人就改变了生活态度一样,有的男人也会因为听了身边女人的话而误入跤途的。在她印象中的谷口良夫就很象是这种类型的男人。

    尽管友纳把“中根”、“井村”二人当作嫌疑犯,可是富士子的那位朋友已是个六十岁的女人了,井村比她还要大十岁。怎样才能搞清楚谷口良夫是不是罪犯呢?……真利子靠在椅子上,她陷入了难以言状的焦躁之中。

    “你不舒服吗?”

    良子俨然己经成了公寓的主妇,她一直在忙碌着。神山频频打着电话,询问着什么。良子一会儿给他端去咖啡,一会儿帮他做点什么事。这时,她走到真利子身边。

    “嗯。”真利子点了点头。

    “你为小姐担心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赎金己准备好了,罪犯也没有受到什么威胁,她肯定平安无事的。如果可以的话,喝点儿葡萄酒好吗Y……当然,要忘掉她是不可能的……”良子那厚厚的嘴唇和精力充沛的险上,泛出平静而恳切的神色。

    “不,我刚才是在考虑问题,我在考虑谷口……”“哦,……这事我丈夫正在调查呢,你就别挂在心上了。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呢。”

    “总而言之,这个案件牵扯到了了解我们生活的人。”

    “了解也有深有浅,要说只是道听途说的人,恐怕能有十个二十个呢,……比如说,这所公寓的居民里会不会就有?你的邻居……”良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想他们不知道。先生出入非常小心的。”

    “那倒也是,可是你堵不住别人的嘴呀;即使不住在这所公寓里的,象冼衣店送取衣服的、饭铺送外卖的伙计……经常进进出出,这种人的耳朵尖着呢!”

    良子的语气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吓唬。

    “在这一点上,十七年以来,我一直是十分留心的。”真利子深沉地说道,“我很明白自己是一朵开在暗地里的花。我之所以能受到先生的照顾,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不能把这个事实告诉他人,这一点我是铭记在心里的。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凡是关系到先生和我们之间关系的事,我都瞒着别人。我始终努力使进出这所公离的人认为,我是个死了丈失的寡妇,我们母女俩是靠他的遗产生活的。”

    “这我明白……”话突然说得深了,良子感到有点为难,“事到如今,你一个人这样苦恼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你尽可相信先生和我丈夫,耐心地等着,只能这样了。”

    总之,良子的意思是,你要相信神山。

    神山刚才一直在给各处打电话,记着笔记,这会儿终于慢慢转过身来,对着真利子说:“有点儿头绪了。”

    “是怎么回事?”

    “久留美小姐在朋友学校高中加入了徘句部,对吧?”

    “对。”

    “听排句部成员加贺美和子小姐说,九日放学以后,有一对可疑的男女在离校园不远的地方盯着久留美小姐。”

    “是一男一女?”

    “加贺美小姐是这么说的。如果真是罪犯的话,那可能就是男女合谋干的。”

    “……”

    “还有,这所公离的管理员也提供了一个情况。”

    “哦?”

    “一个星期以前,有个二十七、八岁戴着太阳镜的女人,独自来找管理员比田先坐,打听您家的情况。这个人恐怕就是女罪犯。当时,比田先生说是‘不太清楚’,给搪塞过去了。但是,那时她肯定已经明显地察觉到您和先生的关系了。”

    神山真不愧是众议员的第一秘书,他象刑警似的调查起案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