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梅津顺对我说。

    一路上我的眼睛都被蒙着,所以我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来,不过,这好像是一间放补渔网的小木屋的样子。小屋里没有电灯,惟一的光源是梅津顺带着的大型手电筒。这里闻得到强烈的海潮气味,也微微听得到海浪声音。

    “太太,你好。”梅津顺微笑着说:“让你受委屈之处,请多包涵。嗯,你们可不能对太太无礼喔。我们这是在谈生意呢。”

    宽子被抛在小屋里的白沙上。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梅津顺耸耳倾听一下这个声音。

    接着,他说道

    “你确实很顽固,可是,我也是很有耐性的。”

    他以前没有说过这一点。不过,这一点我倒不关心。我此刻心里盼望着的是我的家会来个全烧。烧到保险箱里头的东西都变成灰烬的程度。而且这个火警一定会引起警察人员的注意才对。屋子里找不出我们夫妻被焚烧的尸体。失火原因在于电烤炉——这一点大概很快就查得出来了吧?警察当局一定会大大提高警觉的。镇上有保险箱的人随着也会有所警惕吧?这样,保险箱窃案就可以防患于末然。梅津顺好像还没有发觉到这一点的样子。虽然我的房子烧毁了,但我因得以贯彻做人的原则,我心里并没有后侮。

    “你看起来蛮镇定的嘛。”梅津顺说道。

    “因为我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不把密码说出来-是不是?”

    “确实如此。”

    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大。梅津顺交代一名手下过去看看。

    约莫l5分钟后,这名手下跑回来报告说:

    “这个老家伙的家起火了!”

    “混账东西!被他动了手脚,你们不知道吗?那座保险箱已经报废一不过,密码一定在这个人的脑子里……对不对,老兄?”

    “没错。可是,你想用什么力、法查出来呢?难道要解剖我的

    大脑不成?”

    “你如此镇定,原来是这个缘故喂?”

    “可以这么说。”

    “这倒是有点棘手,不过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这就要看我有没有头脑嘛。”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呢?”

    “要是这个月无法下手,我只有把你留到下个月嘛。”

    “我想,警方会四处搜寻我们吧?”

    “或许是吧。”梅津顺悠然地点了一下头:“那我不得不让你吃点苦头了。”

    梅津顺的眼睛露出冷酷的目光来。

    起先,我不知道梅津顺心里怀的是什么鬼胎。

    “你有自己刮胡子的习惯吗?”梅津顺突然问起我奇妙的事情。

    “是啊,刮胡子我是自己来的。”

    “你当然是用安全刮胡刀呀?”

    “是啊。”

    “这么说,完全刮胡刀的刀片是你的生活必需品喽?”

    “可以这么说。这个东西也可以说是凶器哩。”

    “对。不过,制造这个东西,当然不是为了用来当做凶器使用。厨房里的菜刀以及裁缝用的剪刀也都一样。这些东西被使用杀人或杀伤用的工具时,才称为凶器。以护身为目的而持着的枪支不是凶器。猎枪也是一样。我曾经说过不用武器,可是,你太固执了,我不得不把这武器的范围稍微扩大。我除了言语和头脑之外,现在要使用这个东西了。”

    我在梅津顺的手掌上赫然看到一枚安全刮胡刀用的刀片。

    “你准备怎么使用这个东西呢?”

    “我当然不能让你死,所以我是不会动你的粗血管的。刮胡子的时候,不是偶尔会刮伤自己吗?我只给你这个程度的刮伤。看样子,你相当熬得住精神上的痛苦,我现在要看的是你对肉体上的痛苦熬得过的能耐。我相信我的手下对你说过,接受这个试验时,你是有权利随时喊‘暂停’的。”

    梅津顺这名绅士真正可怕——我第一次有了这个感觉。他用拇指和食指把刀片夹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后,侠地在我脸颊上划了一下。在这个瞬间里,我并没有感觉任何痛楚,而在片刻后,我知道这个地方已在流血,同时觉得微微的刺痛。

    “人的脸部皮肤组织是蛮坚韧的,轻拍几下,流血很快就会止住。”

    接着,他把我的裤管卷了起来。

    “脚也是比较不会觉得疼痛的部位——”

    梅津顺的手在我的腿肚上以纵的方向划了过去。萎时间,在手电筒照射下的这个部位显露出一条白线,片刻后才见到微小的血泡处处冒出。感觉到痛楚是过了半晌之后。

    “这枚刀片,我今早才拿出来刮过一次胡子,所以相当锐利。我顺便教你使刀片长久保持锐利的方法。这就是使用后用布或面纸拭去上面的肥皂、水分和油脂,然后不能就这样搁置,而必须不嫌麻烦地用原来的蜡纸和包装纸包回去,使它不接触到空气。这样,刀片的寿命就可以保持很久。后来变得不快时,可以把刀片放进盛了水的玻璃杯里,然后用食指按着刀片的中心部分在玻璃的内壁上来回擦几下。这样,刀片会变得锐利如新。胡子不是特别浓的人,一枚刀片可以使用一个月之久……咦?你还不喊‘暂停’,是不是?”

    我喋若寒蝉,不给他半句回话。对付他这种话多的人,我认为沉默应该是最有效的抵抗。

    “火烧得怎么样?”听到梅津顺这句问话时,一名手下立刻到外面望望回来。

    “那边火蔓延起来了,火势猛烈得很。”

    “我的天!”梅津顺叹口气说:“害到一些无辜的人,这太不应该了。”

    我的房子投有火险,可是,被发现系由投保者纵火,这就领不到保险金。这么一来,我在这小镇不是待不下去了吗?脸颊上的创伤一度不痛后,现在又感觉到刺痛。这大概是汗水流进创口的缘故吧?

    “我问你——”绅士说:“用这个方式割伤,什么部位最会感觉到痛楚,你知道吗?”

    “这就是手腕之间的部位,也就是手背和手指。这个部位不但血管多,神经也特别集中。像你靠手工作的人,这一点应该很滑楚吧?”

    我以前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人的手比其他任何部位都灵巧,这一点好像可以证明梅津顺所言不假。

    梅津顺的手指灵活地动了一下。他没有以直线方式割伤我的手臂,为的是避开血管吧?这一招的确使我痛彻心肺。

    “指尖和指甲边缘——这些地方应该是干你这一行的人最重要的部位吧?”

    “你等一下!”

    “你现在肯说了吗?”

    “我说。”

    “拿纸张和铅笔过来。”梅津顺对着手下说。

    “我会说的,可是……”

    “我不接受任何条件。还有,你千万别想要我。你要是敢骗我,我不但会把你留到下个月底,还会让你遍体鳞伤。来,你现在先说出农会的保险箱密码吧。”

    我要是说谎,梅津顺一定很快就回来给我真正的苦头吃吧?他们好像明天要去向这些保险箱下手的样子。可是,今晚发生了一场火警,而且火主夫妇双双下落不明。警察当局一定会发觉个中有蹊跷存在,也会对镇上所有保险箱的安全问题所有戒心吧?这是我惟一的寄望。我已经全力抗拒到底了,现在屈于对方的淫威之下,这还能怪我吗?我发现自己此刻的脑子非常清晰。

    “向左边转两次8,再向右转一次l2。最后是向左转三次9。”

    “现在说钟表店。”

    “向右转三次6,再向左转……”

    我为能够对答如流而自己都感到惊讶。可是,现在已把秘密说出去,此刻对自己的脑力之好惊讶,这有什么用呢?结果,我把十三座保险箱的密码全部吐露了。

    “让我吸一支烟吧。”

    梅津顺突然行色匆匆地要离开这里的样子。

    “可不要忘记带钥匙。”由他对手下喊的这一句话来推测,他们好像已经得到保险箱的钥匙了。

    “把这两个人好好捆绑起来。万一被逃脱,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嗯!等等!你们不是明晚才要下手的吗?”

    梅津顺将脸凑到我的眼前说

    “我们要动手的是今晚,而且趁着大家正在为火警乱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你的纵火可以说是帮了我们一次大忙。我们说明天要干,这是骗你的话。你的缓兵之计结果派不上用场了。我们的行动计划早就决定了的。如果你说的密码没有错,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天亮后,你们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他说的一点没有错。这个镇发生了火警是稀罕事,此刻镇上所有的人都赶去看热闹吧?而最要命的是消防队以及警察人员全都到现场去。我这不是为这三名贼实现了一次调虎离山之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