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来,从宫寺警部到雾岛三郎都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报告。

  警方在千方百计搜寻荒井健司的行踪,但毫无线索。监视澄子的警察也没发现异常现象。但是,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第三天一早,便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情况。

  首先是上午10点多钟,宫寺警部的电话使三郎吃了一惊。

  “检察官,畑忡圭子的去向找到了!”

  三郎刚把话筒放在耳朵上,警部就高声说。

  “是吗?是你的功劳啊。现在她怎么样?”

  “这……,真没想到。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就在我们眼前。圭子是末广组的组长,是佐原总二的老婆!”

  “你说什么?”

  三郎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不过,她现在不叫圭子了,叫千代子。从名字看,好象改名了……。我是刚刚证实了这些情况。我马上带两名型警去佐原家。我想请她出庭作证,你看行不行?”

  三郎拚命转动着大脑,怎么解释这一事实呢?只坐在这凭空想象,是无济于事的。

  “那好吧,有了结果请马上通知我。只是荒井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我想他可能还不知道,她是加入末广组以前改的名。有个老组员也没听说师娘的旧名叫圭子……。”

  “明白了,还有什么情况?”

  “增本的股票交易,基本有了结果。我在和他长年搞交易的兜町丸高证券公司了解到很多情况。据说他对股票生意确实很在行。看来这一点,西尾常务没有撒谎……。听说最近他的生意很兴隆,光今年就赚了300多万日元。”

  “现在连四大证券公司都会出现倒闭,一个外行却能赚那么多钱。”

  “听说增本最近专接投机生意,买空卖空。干这种生意,只要拉下脸皮就行了。也不知道他是靠敏锐的洞察力还是靠什么特殊情报关系,令人费解。”

  三郎对股票生意不大在行,只是职业的关系,多少了解一点。

  所谓的买空卖空,就是看到股票价格上涨时卖出,同样,看股票价格下跌时再买进。吃一进一出的差价。

  例如:商品的牌名是限定的。50万日元的现金作为抵押金存在证券公司,时价100日元的股票可以卖一万股。下跌到80日元时再买进来,一进一出可赚20万日元,去掉手续费,净赚10万日元。

  道理上很简单,可搞不好就会赔本,还有结账时间的问题,非常复杂。卖股票盈利被称为行家艺术。特别是全面下跌的时候,充当证券代用品的现物股票也随之下跌,这里面的学问非常复杂。

  “要真是这样,他确实收获不小。那么增本在股票交易中,真没有做手脚吗?”

  三郎有些怀疑地问。

  “嗯,丸高证券的职员曾有侵吞公款的丑闻,我不相信他一点问题没有。我想再进一步调查一下。不过,只有一件事,我有些怀疑。”

  “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想你也想知道,在那个圈子里,有一句话叫‘点灯笼’。意思是往往装成成功的人做股票买卖。增本身边肯定也有几个这样的同伙。其中就有佐原千代子。如果他们早就认识,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看来佐原千代子的名字也就这样叫起来了。三郎考虑了一会儿。

  “那么说千代子以前也参与了丸高证券公司的交易?”

  “不,听说还不到两年。”

  “那么数额是多少?”

  “本钱100万,每月可以赚20万。按道理,这伙人搞买空卖空是胡作非为,可干他们这一行的是胜者王侯,敢者贼。我看千代子不要说什么是公司的业绩,就连公司是干什么的也未必清楚。”

  “你这话挺有意思。”

  “我已经布置下去了,包括这个问题,要完全搞清楚同增本的关系,现在正等他们的报告。”

  “明白了,以后再谈。”

  三郎放下电话,插着手思考着。

  小林警察和去年从负责暴力集团的四课调到一课的警察森拜访了佐原的家。

  森在门外喊了一声“有人吗?”就大楼大样象来到一个熟人家似地进了客厅。千代子正坐在长火盆旁边,边抽烟边看着报纸。

  “唉哟!是警察先生,久违了。”

  若是一般人家,看到两个警察进来,肯定要惊慌失措,可她却微笑着摆出一副黑社会大师娘的样子。

  “打扰您了,今天我有话要同你说。报纸上有增本被杀的消息吧。”

  “不,我看的是股票交易栏。对,对,森君调到一课了吧,今天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

  “不要装糊涂,随便一看也该明白吧。听说你在结婚前姓畑忡,叫圭子是吧?”

  森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千代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点点头,看来地好象什么都知道了。

  “嗯,是的。不过先说一下,我和增本只是一般关系。”

  “那么,你是什么时侯改名叫千代子的?”

  “说来话长,大约是1956年吧……连着有两个算命的说圭子这个名字不吉利。”

  “于是,你认为千代、八千代吉利,能长命百岁?不过,你丈夫知道吗?”

  “当然,我怎么能对家里人隐瞒呢?”

  “那么,和增本认识也……。”

  “那还用说,是我把增本介绍给家人的。当时他在做食品方面的生意,我正开茶馆、酒吧……。”

  “你和增本在横滨认识之后,一直有联系吗?”

  “不是的。我是1955年底离开横滨到东京来的,自那以后我们就断绝了来往,3年前偶然又碰到了他……。”

  “你说的1955年,是古谷事件以后吧?”

  千代子沉下了脸。

  “的确是件令人不快的事。不过,我来东京与那件事可毫无关系啊。”

  “与那件事有关的人,不知为什么,从1955年的秋天到第二年都悄悄地离开了横滨……。”

  “是吗?不过,我一点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千代子做出一副一概不知的样子,吹了吹烟头上的烟灰。

  “在那个事件中间,你曾经以证人的身份,证明一个叫杰克的男人不在现场的吧?”

  小林警察接着问。

  “嗯,我也不愿意那样做,但是不能说谎吧。”

  千代子不高兴地回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可怜义妹幸子。父母被害,杀人犯又是自己的恋人,真是祸不单行啊。不过,当时杰克确实和我们在一起玩麻将……。”

  “杰克当时真的一刻也没离开过麻将桌吗?”

  “当然,上厕所例外啦。”

  隔了一会儿,小林警察尖锐地问道:

  “你知道杰克究竞是什么人?他的真名叫什么?”

  “噢,我也不知道。”

  “不过你们毕竟一块玩过吧?”

  “警察先生,别说了。我们只是一块儿玩玩麻将,我对那个男人丝毫不感兴趣,我怎么知道他的底细呢?再说即使他和流氓阿飞接触,也不等于你就是流氓阿飞啊。”

  小林警察被顶得一时无言对答。森又接着问:

  “杰克是什么时候离开横滨的?”

  “我不知道。那件事之后,我的心情很不好,再也没见杰克他们。尽管我没有恶意,但结果却是把幸子的恋人送上了绞架。”

  “古谷幸子从那以后怎么样了?”

  “自然,从那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也回避和我们见面。我来到东京的时候,她还在家里。可是,现在在哪里,干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们还听说那时候你和岛田康吉关系非常好?”

  “岛田?不,我并不怎么喜欢他。只是我处理问题时,他从不说三道四。那时,我正以大姐身份做股票生意,如果朋友悄悄地把家里的东西泄露出去,又要费我不少精力。这一点你们明白吧。”

  “那些已经过时了。我们也不过多指责。可是,你和增本认识是通过岛田介绍的吧?”

  “听说是他的内兄……不过,好象岛田先生下落不明啦。”

  “你难道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我怎么就应该知道?别开玩笑了。”

  千代子气愤地说。

  “算了,咱们都是朋友,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警察森尽量缓和气氛安慰千代子,然后慢慢地点上一支烟。

  “另外,你和鬼岛桃太郎一直有联系吧。”

  “没有,如果他使用真名,我肯定会觉察到的。”

  千代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过去就听说,在兴洋会自家人中,有一个叫鬼岛太郎的人。那件事以后,才知道他就是桃太郎。我父母好象和他有一点儿来往。不过,家里人都说他是不可救药的人,称他是‘家里的累赘’,哥哥根本不许他来我们家。所以,我没见过他。”

  警察森也相信她的话多半是真的。

  “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说自己曾叫过圭子这件事呢?”

  “你问为什么?从没人问我呀,你们是不是想让我脱光衣服,让你们看一看纹身,说我过去叫畑忡圭子,然后斥责我?不管在哪儿,你们根本不会作戏。”

  “不,不,我们并不想威吓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们私下提供点情况。鬼岛和增本相继被害,古谷事件中。杰克的两个证人都死于非命,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呀,说不定下次该轮到你的头上了。”

  “可是,现在管束这样严格,单凭这一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调查,会给家里人和组里人带来很多麻烦,再说,这个家年轻人出入频繁,来一个不三不四的人也不致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吧……。”

  “不,千万不能粗心大意。另外,你是不是和荒井健司或澄子说过自己过去叫畑忡圭子?”

  “没有。我改名的时候,人家告诉我,尽量不要使用过去的名字,否则会招来很多麻烦。到了这个组以后,我一直使用千代子这个名字。只要父母不说……。不过,我们一般都不谈论这件事的。”

  “那么,荒井被开除的事你知道吧?”

  “嗯。不过,我还是莫名其妙。说他什么来着?是不是介入别人的事情,干出愚蠢的事儿啦,如果他能和我这个首领说一句,我会把过去的事告诉他,阻止他的愚蠢行动。听说他找杰克几十年了,仍毫无线索。”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杰克已经被人杀了。”

  千代子斩铁截铁地说。

  “你说什么?!杰克被害了?是真的吗?”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地说。千代子的话,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千代子反倒惊讶了。

  “是的。警察先生,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在哪儿?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是1956年夏天的事。那时我住在品川附近,也就是进末广组之前。”

  “怪不得,请讲下去。”

  “最初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可是来了一个叫与太公的流浪汉大出了一阵风头。他让当地的流氓大吃苦头,还和我的好朋友春子不干不净。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总之,他很粗野,当时我想让人教训教训他,把他搞残废,可打得太重了。”

  “那么说是伤害致死了啦,那个叫与太公的人就是杰克吗?”

  “是的,由于受春子的牵连,我也受到了调查。我看到死者的脸真吓了一跳。因为萨吉城的杰克完全面目皆非了。”

  “你当时对警察说过这件事吗?”

  “说过。品川警察署肯定还有当时的记录……好象最终也没抓住罪犯,就不了了之了。因为被害的一方也有罪,有什么办法呢。”

  “被害人真的是杰克吗?你的确没看错吗?”

  “如果杰克是双胞胎的话,那另当别论,……。”

  “不过,那家伙是被折磨死的,脸部也许全走形了吧?”

  “只是有点浮肿,但还能辨清面目,而且在他的二只胳膊上确实刺有含苞欲放的樱花纹身。”

  “真是这样……。”

  小林警察也沉思起来。

  “可是,你还和谁说过这些吗?”

  “没有,和谁也没说过。”

  千代子使劲摇摇头。

  “_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可你说你和增本3年前就认识了,你肯定在什么时候对他说过吧。”

  “警察先生,流氓阿飞是不能考虑昨天和明天的。对增本我从来未说过以前……,如果没发生这件事,我都不会再想起来。”

  千代子拿出一副黑社会师娘的腔调。

  “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一问,你4月2日晚上在什么地方干什么来着?”

  警察森凑上来问。

  千代子显露出明显的厌恶神情。

  “就是鬼岛被害的那天晚上吧?那天晚上我一直在‘佩佩’,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我们的常客。”

  “佩佩就是你家里开的那个店吧?”

  “对,是个酒吧。‘佩佩’这个名字是家里人起的。听说是法国一个流氓头的名字。”

  “法国的流氓头儿?啊,是不是电影《望乡》里的佩佩·尔·莫克?”

  “大概是从那儿学来的吧。顺便说一句,增本被害的那天晚上,我在‘鲁潘’,这个名字的由来你们知道吧?”

  “嗯,那是法国大盗贼的名字吧。你开的咖啡店,名字叫‘蒙’,那也是意大利流氓头儿的名字吧?”

  “总之,那天晚上我一直和一个叫川崎的税务人员在一起。难道警察认为是我把增本怎么样了吗?不是开玩笑,他一死,我的股票生意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

  “对了,提起股票的事,听说你也是跟增本学着做股票生意的吧?”

  “是的,听说他搞股票发了大财,我也想学他赚点钱。”

  千代子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只有这一点我一直隐瞒着家里人。因为我们家里是个开赌场的,他们认为做股票生意是邪门歪道。绝不肯去做那种事……有时明明知道可以赚钱,还是袖手旁观,真拿他们没办法,所以要靠我自己的私蓄担负一家的吃喝,还要支付家里人各种难以启齿的费用……。”

  “这我明白。可是,并不是谁搞股票生意都能赚钱。最近赔本的人可是相当多的,而且,增本干的是相当有胆量的买空卖空……。”

  “我不懂那么深奥的道理,只是认真按照增本教我的去做,结果,到目前为止赚了不少钱,增本可真是做股票生意的天才,他死了真可惜。”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大大叹了口气。

  不久,两名警察离开了佐原家。

  “现在我们成了祛恶避邪的对象了。”

  警察森苦笑着说。

  “嗯,不过,那个女人还是谈了一些酒吧的事。但不能全信。看来,在他们内部的确没有昨天和明天。”

  小林警察扭过头说。

  “这个变化太大了,增本一死,今后谁教她做股票生意呀。她那副哭丧脸倒是真的。而且,看得出他们的关系相当密切。”

  两人默默地走着,好一会没说话。

  “如果品川署的记录确实证明杰克已经死了的话,那又会怎样呢?目标就集中在荒井身上啦?”

  小林警察小声嘟囔着。

  “嗯,不过,我有一种感觉,现在荒井肯定在寻找杰克。即使他已经是个幽灵,也不能说找他的人就没发现他。但不知道荒井在开始找杰克之前,有没有告诉自己的老婆?”

  “从人之常情来看,肯定会说的。可他老婆却说她什么也没听说过。”

  “问题不在于他老婆说什么,而是她丈夫和她商量时,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她,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小林警察突然止住了脚步。

  “对呀,当时荒井就会改变主意,不拼命去找杰克了,那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两起杀人案了。这么说,他还是没把这个秘密告诉老婆。”

  “对刚才的事我有些怀疑。”

  森又苦笑了一下。

  “我是从那个店的起名方式想到的。刚才我看到咖啡馆的火柴,猛地心里一动。火柴盒上并排写着两个蒙字。我想,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出人意料的名字起因。听说千代子和荒井的老婆一起去找纹身匠,象是比赛一样,两人全身都刺满了花纹。大概就从这个时候起,她们成了比一母同胞还亲密的朋友。”

  “这事我以前倒是听说过。大概是因为两人共同忍受了同样的痛苦的缘故吧。”

  “这么好的朋友,荒井的老婆怎么会什么事都不和千代子商量呢?我觉得不可思议。”

  森连连摇头。他一向认为非常了解流氓的心理。可面对女人的心理也一愁莫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