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羽柴秀吉得知德川家康追击池田之时,已近四月初九辰时四刻。

    此前,秀吉一直待在乐田,频频让军队在小牧周围骚扰德川的人马。当然,这只是故作姿态,其真实目的便是不想让家康洞察他偷袭三河。

    “若家康到今日午时还未察觉,可有热闹看了。”清晨,秀吉刚起床就一反常态,说要出去活动一下,便让手下牵过马来,绕着大营转了两圈,才悠然而回。

    在他看来,池田胜人偷袭三河定瞒不过今日。家康一旦得知,必然采取行动。而家康一旦行动起来,便是秀吉大显身手之时。秀吉扬扬得意:获知老巢危在旦夕,家康必大惊失色,匆匆撤兵,接下来就该由自己进行精彩的表演了。这是又一次贱岳大捷!

    家康再擅长野战,一旦失去了老巢,也会如佐久间玄蕃一样,陷入困境,分崩离析。

    决战当在今日!秀吉思量。回到帐中,他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回头望望一旁的石田三成,像在自言自语:“今日中午,胜人应该已进入三河了吧?”

    “当然。家康现在大概还蒙在鼓里。”

    “那还用说!他若是知道,在这里还待得住?即使我秀吉,若听到大坂城遭袭,定也不会坐在这里慢条斯理用饭了。”秀吉一边笑,一边让人撤下膳食。随后他将幽古叫来,准备给人写信函。

    正在此时,在二重堀扎营的日根野备中守派人送来消息:家康早已下了小牧山。

    “家康不在小牧山?”一听报告,秀吉差点把桌子都踢翻了。他连忙起身,让一旁记录的幽古停笔。“这信先不写了……”话音未落,秀吉就已从帐里出去。

    今日秀吉已备好出阵。按照他的计划,应是口述完书函,就要赶赴龙泉寺,准备出发,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宜。大队人马依然留守小牧山,他自己则率领堀尾吉晴、一柳末安、木村隼人等得力旗本大将,要重温贱岳七杆枪的美梦。这一次,秀吉确是有些过于狂妄了。战场上,无论是谁,稍稍有一点狂妄,就有灭顶之灾,以至万劫不复。

    秀吉走出营帐,大喊一声“出发”,便跨上了战马。在风幡、长枪与旗帜的森林中,秀吉之军如疾风暴雨般行动起来。信长的大军开赴田乐洼的时候,秀吉就是这样,今日亦是。他头戴唐盔,身着赤地锦阵羽织,直奔龙泉寺而去。此时此刻,秀吉已完全成了一个孩子,全然无所顾忌。

    在赶到龙泉寺之前,秀吉对自己的人马在长久手大败依然一无所知。虽然觉得家康这次行动的确神速,极可能危及小牧之战,可秀吉万万没料到竟会如此惨败。在他的念头里,从来就没有“失败”二字。

    此时,龙泉寺的堀尾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秀吉的命令。秀吉一近他们的大营,就高声喊道:“茂助!末安!今日这一战有可能要糟。快!”他一面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大喊,一面跳下战马。到此时,他才获知长久手战败。

    “胜人是不是攻打岩崎城了?”

    “是。不仅如此,还一一验了首级。”

    “啊呀,这个胜人!”秀吉一声长叹。按照计划,今日出兵是要一举将家康击溃,现在形势竟然发生了逆转,自己不得不去救人。

    “都怪那个老实人!”秀吉拍若大腿,叫苦不迭,“我叮嘱过他那么多遍,他竟还要去攻打岩崎城。”

    只要胜人马不停蹄地进军,家康就会在后面穷追不舍,这样,两军就能展开大决战,可是现在……秀吉心头火起。然,转瞬之问,他义从愤怒的旋涡里解脱了出来。如果一味沉溺于愤怒,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益。

    “让胜人去的不是别人。哼,现在只好一面救援胜人,一面打击家康。要彻底把家康击垮,方解我心头之恨!”

    一瞬间,秀吉就回心转意,不再沉溺于愤慨和责备,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进攻上,这就是秀吉。他调整情绪恰如剑客变幻招数,变化之快,直让人瞠目结舌。

    秀吉命令堀尾、一柳、木村三人向长久手急进,前去营救池田胜人,自己则率军攻打家康。此次调动的总兵力达三万八千人,不扭转败局绝不罢休!

    “无论如何,先把家康的旗本大将全部包围起来,一个不留,就地歼灭!敌人正是人困马乏,我军则斗志昂扬。”

    家康下山后,小牧大本营里,负责留守的石川数正、酒井忠次,以及猛将本多忠胜三人此时正唇枪舌剑,面红耳赤地争论不休。

    “看来,你是不听我的意见了?”

    “我并非不听,是说你考虑欠周。”刚直威猛的本多平八郎忠胜拍案而起,而石川伯耆守数正则苦口婆心地劝说。酒井忠次不时发几句感慨,对二人的争论冷眼旁观。几个人都全副武装,只差戴上头盔了。每一句话出口,都震得桌案嗡嗡作响。

    “我考虑欠周?到底是哪里不周?你说,数正!”

    石川数正终究年长些,总是不慌不忙。“一切都在主公掌握之中。平八难道连主公的智谋都要怀疑吗?筑前一旦发现主公已去追击池田,他定会前去追击主公。若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还是我们英明的主公吗?我想他不至于这么愚蠢。如真听你的,贸然出击,进攻犬山城,局面将难以收拾。”

    “真是气死我也!”忠胜恨得咬牙切齿。其实他的想法是,秀吉匆匆忙忙地出兵救援池田,犬山城必疏于防守,趁这绝好的机会,数正、忠次与他三人立刻向犬山城发动偷袭,一举拿下城池。这样一来,本想对三河实施偷袭的秀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犬山城都赔上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因此,忠胜建议立刻发动进攻,然而遭到了数正的坚决反对。

    数正的理由是:如贸然进攻,一旦陷入秀吉重围,再想向小牧山方向撤离来不及了,这样一来,恐将全军覆灭。

    “主公临走时曾明确吩咐过,要我们严加防守,可他并没有说明如敌人出现了破绽,就让我们发起进攻啊!”

    万一家康大破池田胜利回师,却发现小牧山已经落入敌手,即使拿下了犬山城,也绝不会有多大的利益。相反,或会引起混乱,更严重些,恐有全军被逼回清洲之虞。如此一来,犬山、清洲就将陷入向来擅长攻城拔寨的秀吉的重重包围。

    “我并不是说所有人马都前往犬山城,而是在那里留下一人驻守,其余二人率军返回……这样,犬山和小牧都到手了,岂非两全其美?你怎么偏偏理解为拿小牧换犬山,故意和我过不去?”

    “我还是坚决反对!现在并非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之时。当在此地耐心等待主公的指示才是。”

    “石川大人!”

    “即使你今天磨破嘴皮,数正也是铁了心留守小牧,其他的想法,我一概不敢苟同!”

    “大人,军中现正流传关于您的传言,您是否知之?”

    “鄙人不知,也不想知!”

    “您当然不想知道了。听说您不时向筑前派出密使,莫非已对秀吉动了什么心思?现在营中已经传遍,想必您不会一无所知。”

    “你……你说我私通秀吉?”

    “对,所以您今日才拼命反对我进攻犬山城,难道不是……我还对您那么信任,替您遮掩此事。我真是瞎了眼!”

    “你给我住口!住口,平八!”

    二人针锋相对,一旁的酒井忠次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劝解道:“通敌之事休要乱说,要讲证据。”

    “我对流言可不负责任。别人怎么说,谁管得着!”

    忠胜还想继续争辩,却被忠次制止了。“数正,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反对进攻犬山了?”

    “是。如贸然进攻,即使取胜也不会有多大好处,而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忠次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好,我不主张攻城。平八,你也放弃了罢。”说着站了起来。他这一举动实是在安慰忠胜的不平,他虽很是赞成忠胜的进攻计划,可是,既然石川数正如此坚决反对,也只好放弃。为了安慰愤怒的忠胜,他才故意一副气恼之态。

    可是,正在气头上的忠胜却误解了忠次之意,以为他竟也被数正说服了。“哼,那好,我明白了!”

    忠胜愤然伸出岩石般粗粝的胳膊,一把抓过赫赫有名的三叉鹿角大头盔,抬脚踢翻了坐席,“反正我不待在这里了!”

    “站住,忠胜!”

    “不。不打就不打,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老子是铁了心。”

    “你站住!”

    “呸!”

    数正慌忙阻止,竟挨了忠胜一骂。忠胜头也不回地返回北侧大营,不过,他没有直奔犬山城,而是率军朝着相反的方向追击秀吉。数正忧道:“若不加阻拦,他定会去和秀吉拼命,恐白白丢了性命。”

    忠胜恐是觉出了家康有难,便疯了。他只带了五百多人,跟在从龙泉寺出发的秀吉后面一路追去,未久就追上了秀吉的千成瓢箪马印。在并行的另一条路上,忠胜突然向秀吉开枪。

    正在向长久手急进的秀吉不禁惊讶万分,无需细察,只要看一眼最前头的鹿角大头盔,就知来者除本多平八郎忠胜,再无别人。

    “呀——你这只猴子,给老子站住!”两军只有一河之隔时,忠胜哇哇大叫,“猴子怕老子作甚?是不是被老子的头盔吓破胆了?哈哈哈!破葫芦一见我三河鹿,立马瘪了。”

    听到如此恶毒谩骂,加上对方频频发枪,秀吉手下实在忍不住了。“主公!”血气方刚的侍卫们忍无可忍,“那只臭苍蝇竟敢对主公如此兀礼,不将其一脚踩死?”

    秀吉并不理部下。这不过是对方的诡计,故意妨碍他们前进。

    “哎,对面究竟是木偶还是玩物?武士都死绝了?”忠胜确比苍蝇还要烦人,他每喊一次,秀吉的部下就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都想停下来狠狠还击。

    “主公,干脆一脚将其踩死。那厮如此放肆……”

    “休要理他!花费精力对付那只苍蝇,不如用在走路上。长久手早就告急!他不能对我们怎样,何必惹他?你们以为他是故意来送死的?这是他们的诡计……”

    骂了半天,见对方始终没有一丝反应,忠胜索性绕到秀吉斜前方骚扰起来。“今日三河之鹿非要尝尝羽柴筑前守的葫芦是何滋味。哦,吓跑了!吓跑了!”

    再能忍耐的人也有限度,秀吉当然也不例外。忍无可忍的秀吉人马终于向忠胜开火了。这是失去理智的行为,在战场上并不少见。遭遇战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极易发怒,而发怒即导致两种结果:要么大胜,要么大败。

    理智可助于发现对方的破绽,也会加重自己的恐惧之感。故,适度地调整士兵的情绪与心态,乃是用兵之大道。秀吉并没有坚决阻止手下和本多交火,但也没让他们停止前进。

    “平八郎可真是有趣。”秀吉一面催马疾驰,一面不停地笑。“家康可真是家有猛将啊,豁出命来都要阻止我。我看这小子不久就会成为我的家臣了,一定要活的,要活的。”

    在最关键的时刻,秀吉把手下就要进发出来的怒火压了下去。

    渐渐,长久手在望。

    已过了午时,纪伊守元助已被安藤彦兵卫直次斩首,残部则护卫着苟延残喘的辉政向士段味、水野、筱木、柏井方向溃退。

    本多平八郎忠胜逐渐恢复了理智。他突然悟到秀吉置之不理,一味急进的用意了:秀吉原来只是想跟主公决战!这样一想,忠胜再也不敢在路上耽搁。他想尽快和主公的主力会合,共迎秀吉大军。

    “弟兄们,咱们绕到前面去等着。反正今日的葫芦老子是吃定了。走,到前面恭候他们!”随着一声吆喝,在灿烂的阳光下,忠胜率领骑兵绝尘而去。由于只是一支五百来人的骑兵队伍,无论进退,都灵活自如。

    秀吉依然对其不理不睬,继续率领大部队急进。他们渡过矢田川,越过草挂,终于看不见本多的人马了。

    枪声逐渐少了,四周全是层层叠叠的绿色,明媚的阳光静静地倾泻在大地上。午时四刻左右,秀吉不禁皱起眉头,奇怪啊,应到了长久手一带,却连个敌人的影子也不见。该不是被那只鹿给涮了?难道本多忠胜故意用些挑衅之言,把我诱入长久手一带?秀吉不禁疑惑。若真如此,家康一定趁此机会追杀完池田的人马,向相反的小牧山方向去了,他玩的必是声东击两!

    家康若趁我不在,偷袈我大营可怎生是好?秀吉惊出一身冷汗。看来,总是工于谋略并非好事。向来以谋略见长的秀吉,一旦疑虑,便被自己的想象束缚住了。他高声急喊稻叶一铁,急不可待地让其前去打探敌情。在秀吉的戎马生涯中,像这样的失算恐还是头一次。

    一路上,秀吉不管本多忠胜对自己百般辱骂,直是风尘仆仆急行,此处却找不到一个敌人的影子!他再次命令彦右卫门的儿子蜂须贺家政和日三根野弘就前去侦察。“来不及叫一铁了。你们立刻派人四处打探:家康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四处如此安静?”一路风尘,长驱直人,却找不到对方的人马,这当然会令人心里发毛。

    那么,让秀吉陷入重重疑惑的本多忠胜义藏到哪里了呢?原来,忠胜快马加鞭,早已赶到家康前一夜驻营的小幡城去了。忠胜也万万没有想到,一时气愤而恶童般对秀吉进行的百般骚扰,竟对家康的进退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此时忠胜不禁又生起闷气来: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主公还要向小幡城撤退,怎这么糊涂啊,竟满足于如此之小的胜利!现在正是率领士气高涨的人马,一举击溃秀吉的绝好机会,而且小牧方面有酒井忠次和石川数正严阵以待,敌人根本无法迅速赶去救援。

    忠胜依然坚信,现在为时不晚。如立刻建议家康从秀吉背后袭击,秀吉在长久手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困兽。到时候,德川方面施展最拿手的野战,纵横捭阖,分割驰骋,估计在日落之前就能结束战斗。

    眼看着天下就要握在自己手里了,主公却对此无动于衷,居然还有空到小幡歇息,真是愚蠢透顶、鼠目寸光、妇人之见!因此,一到小幡城,忠胜就大叫大嚷:“主公呢?主公在哪里!”他如疾风般穿过盔铠上血迹末干、依然在严阵以待的士众,直奔家康大营,“你们这些旗本大将都傻了?怎么没人向主公提议,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也看不出来?”

    忠胜翻身下马,如赤鬼般愤然闯进家康帅帐,大声质问:“主公,这究竟怎么回事?”

    家康刚摘下头盔,正忙着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哦,这不是平八吗?”

    “正是!主公,现在秀吉正迫不及待向长久手赶去,像一只无头苍蝇。扭转乾坤的机会来了!主公快戴上头盔,速速上马……”

    “不急。”

    “主公,快!现在可不能犯糊涂呵!”

    “谁犯糊涂了?你先别急,说说秀吉到底怎么了?”说着,家康命人解开盔甲的绳扣。

    “别解了!”忠胜大喊一声,呵斥着随从。“主公,你没听清我的话?”

    “听见了,你先静一下。”家康让随从继续为他卸下盔甲,对似乎要吃人的忠胜笑了起来,吩咐随从道:“好,就挂在那里吧。”

    “主公……主公的意思,是觉得我军没有胜算?”

    “不,当然有。我却不想去。”

    “主公说什么?稳操胜券的仗也不打?”

    “正是。”家康使劲点点头,沉下脸来,“即使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还来得及!秀吉正在长久手那边心急火燎地寻找我们呢。”

    家康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已发觉不妙,正在慌慌张张撤退。”

    “依主公看,他们会往哪个方向撤退?”

    “乐田。若不撤往乐田,不就被你这样的暴徒抄了后路吗?若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他还是筑前守?休要再说,锅之助!”

    每当家康叫起忠胜的幼名,就是已作了最后决定。忠胜也会不知不觉地回忆起少年时代,忘记了愤怒。

    “我还是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主公。这么好的机会……会后悔一生!”说着,忠胜在随从们搬来的杌子上坐下,擦起额头的汗水来。

    “打仗不能太过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什……什么?”

    “故意放走秀吉,才是真正的战争。”

    “可是,就要取得秀吉的首级了,却眼睁睁地把他放跑了,这岂不是放虎归山?也称得上是胜利?”

    家康摇头,缓道:“今日把秀吉杀死,整个天下又会大乱。”他望着天空,自言自语:“我并无秀吉那样的实力。若一时感情用事,把他杀了,便会和袭击信长公的明智光秀落得同样下场。”

    “主公越说越离谱了……”

    “毫不离谱,锅之助!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仔细反思神佛的愿望。神佛已经厌弃战争……如除掉秀吉,使天下再陷混乱,神佛恐也不会答应。纵然让秀吉代我取得天下,只要有我一条活路就是。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吗?设若我在此处除掉了秀吉,接下来,我们必须同天下所有的大名征战。而若放秀吉一马,秀吉就会成为盾牌。若我把秀吉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而打破,那么,我对世人发出的誓言也就成了谎言。我是体察神佛的心愿,想早一日结束这乱世,让天下苍生早一日安居乐业啊。这才是我的夙愿。”

    忠胜对此却不屑一顾:“骗人,这……完全是在骗人!取得天下,治理天下,才当是主公的心愿……我看您是胆怯了。”

    家康不再理会忠胜,单是叮嘱起本多正信来。看来,他已经决意让正信去察看秀吉撤退的情况,自己则防备秀吉意外反扑,尽早撤回小牧山。今日的胜利只是暂时的,回去之后,还要重新回到战前的对峙状态。

    忠胜很不服气地走出帐去,他的怒气依然未消。好不容易得来的胜机,就这样白白放弃了!他不禁恨起家康来:主公越来越不可理喻了!神佛也没说你家康未信守誓言啊,而且,若信雄、家康和北条父子联合起来,完全可以纵横天下,然而,眼前的主公却被秀吉吓破了胆。看来,其器量也不过如此,原本就没有敢取天下的气魄。除了骏、远、三之外,他把甲州和信州的一部也弄到了手,对此,主公已是十分满足。到底是谁让主公变成这样?

    艳阳高照,城周围全是就地歇息的人马。由于昨夜没有睡,很多士兵往草地上一躺,就沉沉睡去。

    当忠胜气呼呼地践踏着草地,回到逗留在大营外的三浦九兵卫和牧野总次郎处时,有一个双眼血红的人正等着他,那便是率先杀人秀次阵中、为此次大胜奠基的水野忠重。

    “忠重,你有何事?”

    “主公不许咱们进攻秀吉,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哪里?”

    “到主公那里……我看出来了,秀吉今夜定要撤到龙泉寺驻营,天明之后大攻小幡城。如我们坐视不管,定出大事。故,我们必须夜袭秀吉,取他首级。”

    “不行!”忠胜爱理不理地摇摇头,“现在主公连追击都不允,还能答应夜袭?想得美!”

    “纵然主公不允,也绝不能坐视不管。明日一早……”

    “我明白!明日一早主公就知道了。可是,若让秀吉的精锐部队给吓住了,确实不像话,依我之见……”

    “依您之见……”

    “依我之见,今日让主公患得息失的,定是自以为是的正信、数正之流。对,定是数正,那厮连进攻防守空虚的犬山城都不敢。”说着,忠胜愤愤地径直走进牧野总次郎的大帐。

    此时秀吉已经从长久手返回龙柬寺,且正如水野忠重所料,在急召众将士,商议进攻小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