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引起轰动的十分典型的案例,它一瞬间便可将全部记者变成业余侦探,为报界提供整版整版的颇具“文学色彩”的描述文章,也可给人提供难以捉摸的推论演绎材科。

    没过多久,近百辆汽车载着摄影师种拍摄器具来到出事现常更有甚者,来的都是英国人,是否英国比世界上任何国家都养着更多的业余警察,只有上帝知道。

    案发地点离埃特勒塔镇不远,在勒图凯镇附近。每到夏季,埃特勒塔和勒图凯形成一种英国式的“封建采地”。九月份的天气晴朗灿烂,当地的宾馆饭店找不到一间空房。

    也真所谓无巧不成书,被害人的尸体本该被散步的人或第一个出门下地的农民发现,但却正好被一个从贝努维尔沿着悬崖下边的小路返回的警察看到了。

    贝努维尔村有居民三百人,距埃特勒塔两公里半。小村座落在悬崖顶上,估计有一百多米高,常有奶牛来到悬崖边上吃草。

    沿着悬崖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小路往上直通埃特勒塔,再往前,突然直泻而下,绕过“海员教堂”,在与岩石同一水平线上停止,小路的尽头便是两家豪华饭店。

    就在臣贝努维尔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一名刚刚获得晋升名叫利贝尔日的警察在高高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件颜色发浅的东西。不久他便看到了一具女人尸体,女人生前可能很年轻、富有、漂亮,但现在的样子令人惨不忍睹。

    这是一桩极其卑鄙下流、极为肮脏的犯罪:碎尸。散落在现场的是衣服碎片,一件套领丝衫、一件连衣裙和几段细布片。

    警察是一个人。他刚出校门不久,对新学的一套理论还记忆犹新,因此,什么也没有触动。他将两手紧贴腰部,飞速跑到埃特勒塔镇。

    故事继续戏剧性地发展:这次警长一反常态,对亲自破案不感兴趣,而是将电话立即打到了巴黎。

    五个小时以后我们就来了。人们对早晨的发现一无所知,继续在海边游泳。也有的人沿着悬崖攀登,不过一般情况下游客们不会走得太远,都是逛到教堂便止步不前了。

    六十分钟内便结束了该做的一切,该拍照的拍了照,该测量的作了测量。

    晚上尸体送进太平间。至此,报纸对本案只字未提。

    G·7自有主意。第二天,下边这个通告便出现在当地最有影响的日报上,同时还张贴在娱乐场所。

    在从埃特勒塔至贝势维尔的路上捡到一枚红宝石戒指。与亨利先生联系。在莫里斯旅馆。每天十八点至十九点。

    这并非胡编乱造,的确有一枚戒指,是G·7从被害者手上取下来的。为了确定被害人的身分,对她进行了全面检查,没有放掉任何一个细节。

    难道就不会有杀人犯在同样的情况下忘记点什么的例子?这一次杀人凶手说不定就忘记取下戒指,这也可能是他的一时疏忽。

    G·7在通告里有意不提悬崖小路,而是说从内地通往菲孔经过贝努维尔的大路。

    “有希望吗?”当第一天晚上我们在旅馆等候的时侯我这样问G·7,我们下榻的旅馆房间外面便是满地卵石的海滩。

    G·7做了个不置可否的手势。他不停地吸烟,一个钟头之后,他说:“七点了!今天到此为止……”另外我们还进行了秘密查访,发现一家旅店的一名女游客失踪,其失踪方式并不神秘。随即通知了勒阿弗尔、费康、鲁昂、第厄普以及圣瓦莱里等城市的警方。

    没有人报案!没有任何消息!

    法医完成了验尸任务。受害人三十岁左右,扼勒而死。

    碎尸手法干脆利索,凶犯手都不哆嗦。

    第二天下午六点,我们又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也就是说来到G·7的房间,房间里事先采取了一定的措施。

    一支手枪藏在我朋友伸手就拿到的地方。我的位置则在门后,一动手便可把房门锁上。我手里还准备好了手铐,只要凶手反抗,便能立刻把他铐上。

    楼下大厅里有人喝茶,有人跳舞。我们同时还能听到游乐场的乐声,游乐扬的音乐和饭店的音乐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混杂在一起。

    最后便是窗下大海波涛撞击卵石的阵阵拍打声……“总之,恐怕连十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我眼睛盯着G·7,突然发出这样的叹息,G·7却让人看不出一点烦躁不安。

    他刚要说点什么——我永远也未能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人敲门了。我感到胸口一阵发紧。我转身对着门口。这一时刻的确非常激动人心。我脑海里想像着这个把女人碎了尸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我们的房间,我们一伸手即可将其抓获。

    他马上就要张口说话,但并没料到我们已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我还不由自主地想像着此人的面貌、表情、态度以及说话的声音。

    “请进!?

    G·7站起身,并随手将一本画报塞到我手里。他朝门口走去。他躬身施礼,我使劲控制着自己,集中眼神朝房门看。

    “请进,小姐……我想您可是为通告而来?……”我转身后看到的是一位还不到二十二岁的姑娘,她美丽漂亮,闪闪发光,身上的着装和在我们楼下跳舞的姑娘们一模一样。

    “我看到了通告,是这样……”她的法语带有浓重的英国口音,“我当时在加来城,正要登船回英国……我的假期结束了,但并没有准备这么快回埃特勒塔……这枚戒指是我母亲留下的一个纪念品……”“请原谅,小姐……您是否详细描述一下……您知道这是规矩,我这样做完全是按规矩行事……”。

    “戒指是白金的。上面镶嵌的宝石重……”我本来还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她说得不对,可是毫无疑问,她说的和事实完全吻合。

    “很好!您没有必要再继续描述下去了,我马上将首饰归还给您……”G·7朝一件家具走去。我一直打量着这个英国女人,我惟一能说的是,她和所有夏季来海滨度假的英国上层社会的女人并无什么不同。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没有一个细节可以引起注意。

    G·7将首饰拿在手上。

    “还有最后一道手续。这是纸和笔,请您打个收条,注上您的姓名和住址……”她不慌不忙,写道:贝蒂·汤姆森,伦敦,里日街,十八号……接下来G·7口授,她写,没有一点发慌发窘。写完后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戒指放进手提包,从中取出一个蜥蜴皮钱夹。

    “请原谅……”她局促不安地说,“你们为此破费了……是这样!发通告要付……仅仅是为补偿……”她手里揉搓着一张十英镑的钞票。

    “请等一等!”侦探边说边按铃。

    楼层的当班出现在门口,我的朋友把钞票递给他。

    “能为您服务深感荣幸,小姐……”

    她已走到房门口,只需说声再见便可以走了。G·7一直站在房间中央,几秒钟的寂静和不安。

    “您回伦敦?”侦探终于嘟哝出这么几个字。

    “对,回伦敦……”

    “请代我转达对汉克夫人的敬意……”

    “汉克夫人?……”

    “不错!她和您同住一栋楼!里日街,十八号……您可能认识她……”“肯定……肯定……”“一位很可爱的人,是不是?”

    “很可爱,对……可是,请原谅……我上火车的时间到了。”下边要发生什么事我一点也猜不出,我只有干等着,浑身不自在得无法形容。

    “在街角等侯的那个人是您父亲吗?”

    “啊,他……也就是说是我的司机。”

    “您是坐小轿车来的?”

    “是,乘轿车……再见,先生们……”

    她倒退着赶紧出门。我以为G·7会急忙跟踪而去,恰恰相反,他却朝窗户跑去。年轻女人很快钻进汽车,一个仪表不凡的老人正坐在车里等她。

    “就这么让她走了?”

    “快来看。”

    “对!他们溜得真快!我明白了……”

    “再看左边……”

    “那个拿着球拍的年轻人?”

    “不!是那个身着高尔夫球裤的男人……”“他是谁?”

    “不知道!他是谁目前并不重要……您去拦一辆出租车……广场上就有。您快去追赶那辆车……”“我追不上……”“追上追不上都没有关系……”我一直追到加来才发现那辆车,可是车里只有那位老绅士,那个英国女人则无踪无影。

    老人个子很高,头发花白,下巴刮得精光,脸部表情冷漠。

    他买了一张开往多佛尔的船票,在我正要跟踪而去的时候,船泊公司办公室将G·7的一份电报交到我手上:立即回埃特勒塔。

    我完全被弄糊涂了,我还从来没有一次在破案过程中这样把线索给丢了。

    我回到埃特勒塔时天气还早,G·7仍在床上睡着。

    睡醒,他便指给我看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纸。

    “这是我在这里得到有关您追踪那个人的情况……”我说。

    纸条上是这佯写的:

    埃特·豪维尔爵士,五十五岁,原镇议会议员。一年前娶了一个三十岁被人称呼为多罗蒂·贝德的美国舞女为妻,此女身分颇为可疑。他为此女放弃上流社会,放弃从政。三周以前同她一起下榻埃特勒塔的马约斯提克饭店。

    “那又怎么样?”我问G·7。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为您指指路……”“您,您认为这能提供什么线索?”

    “这,这要看情况……喂!您没有觉得昨天夜里有人跟踪您?”

    “我什么也没有察觉……”

    “您看看窗外,海滩上可能没有人了,是不是?”

    “有几条小船,船边有几个渔民……”

    “就这些?”

    “对不起!我们窗下有个人来回地走。”

    G·7伸了个懒腰,从烟盒里摸出支香烟,然后叹了口气。

    “那么,一切都会好的……”

    “我能猜到您与我同时获知的第一点,”G·7开始了他的解释,“就是那个年轻英国女子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内情,但她又在说谎,在扮演着一个角色……换句话说,她是被人派来出演这个角色的,当然会有报酬……“汉克斯夫人的故事是我编造的,不过却给了我一定的启示……“剩下的便是要弄清这个姑娘是受凶犯还是别的什么人所派遣。

    “至于楼下等候的那辆车,车内还坐着一位绅士,我想不会是杀人凶手,因为一个拿自己的脑袋玩命的人一般是比较谨慎的。

    “再者,我还看到另外一个人,就是身穿高尔夫球裤、想方设法混进人群的那位……“也就是说,那个姑娘和她的伙伴是被人监视的……“我把您派往加来。您扮演的角色是警察,我想看看穿球裤的人是否跟踪您。

    “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一步不停地在饭店附近转悠……“这个家伙,我们一到就被他发现了。

    “他知道我们是两个人……您开始入门了吧?

    “我记下了汽车牌照号码。英国警察挺棒,不到几分钟,斯考朗德·约尔德就为我提供了关于豪维尔先生的情况。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推理、分析联系起来,其结果不久将会得到证实:多罗蒂。贝德在其情夫,一个美国冒险家的陪同下来到英国。她在英国结识了豪维尔先生。他娶了她。

    “这可是一笔财富!豪华的生活!只是,不幸的昔日伙伴开始敲诈自己的同谋……“他甚至还敲诈豪维尔先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您可以研究一下这些美国绅士所采用的手法……“多罗蒂想结束和其情夫的一切。她想成为一位真正的贵夫人。她毫不掩饰地将这一点告诉旧情人。

    “在双方的一次争吵中,他杀了她,并将尸体肢解后扔到悬崖边上的草丛中。

    “豪维尔一直看不到妻子的返回。他料到出事了,但是他实在不愿被这一桩本来就不般配的婚姻所牵连。他要一个人返回英国………“他到达加来的时侯发现了我们的通告。他害怕那枚戒指会使人识破他妻子的身分。他害怕丑事败露……“他不敢自己亲自来取,于是便请在船上随便遇到的一个姑娘帮忙。

    “现在请您打开窗户,吹声口哨,好不好?……只是要当心!那个人看到您不去跟踪豪维尔,反而回来了,肯定料到您已猜出……”我打开窗户,吹声口哨,看到在那个身着高尔夫球裤的人的背后突然蹦出两个身影。我明白了,他们是G·7布置的岗哨。与此同时,枪声响了。一粒子弹在我耳边飞叫,子弹很近,我的耳朵被它削去一块!

    一小时之后,在我一边捂着还在流血的耳朵,一边过足了烟瘾之后,那个家伙终于承认了。

    但是法国法律只能对他所犯罪行表示谴责,不能对他进行审判。法方将其交予美国警方。他至少犯有十二项谋杀罪,目前可能正在美国接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