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架机环救旅行,又将从东京郊外的S机场起飞了,十八日这天,是他为横穿太平洋取道东京一站的告别飞行日。

    飞机起飞预定在凌晨五时。天还没亮,S机场上已经聚满了为他送行的人群。

    临近起飞时间,日本朝野的有关人士才络绎不绝地赶来。接下来举行的是冗长的欢送致辞和预祝飞行成功的干杯。报社的记者们排成一长工排等待着抢镜头。人群中欢声雷动,中间夹杂着警察的喝斥声。

    在一片喧嚣声中,夏普朗一行三人将飞行器检查完毕,登上了飞机。

    凌晨,天还没大亮。夏普朗等三人头戴飞行帽,飞行眼镜把眼睛捂得紧紧的。喧闹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对这三人产生过半点怀疑。可只须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三个空中勇士在欢送会上甚至在祝酒干杯之时也不脱下飞行帽,的确有些举动异常。

    三人中个子最小的一位飞行勇士似乎最羞于见人。一开始就畏畏缩缩地不肯露面。而且,在例行的飞行前检查尚未完毕就钻进了飞机驾驶舱,直到飞机起飞也没露过脸。这的确有点奇怪。

    然而,狂热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随着飞机的螺旋桨声响起,停机坪顿时欢声雷动。

    飞机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滑出平坦笔直的跑道,转瞬间一昂头飞上了天空。跑道上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该一直往北飞去的飞机突然掉过头飞了回来,并开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头顶上盘旋起来。

    难道夏普朗一行对此地流连不舍?要不,是飞机出了故障?人们翘首仰望着天空,整个停机坪上鸦雀无声。

    飞机在低空盘旋,几乎碰上树枝。坐在加强席上的夏普朗的身影仿佛伸手可及。

    人们惊愕了。他们看见坐在飞机驾驶席上的是一个从头到脚闪射着金色光芒的人。正巧此刻破云而出的朝阳照射在他身上。飞行夏普朗变成了一尊镀金佛像。

    “黄金假面人!黄金假面人!”

    人群开始有人发出奇怪的喊叫。转眼间变成了对空中魔鬼的怒骂声。不知什么时候,飞机上的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竟摇身一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黄金假面人!人们头上,驾机做嘲笑似盘旋的人变成了凶残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

    狼狈不堪的警官们在停机坪上东奔西窜、无可奈何。观众开始剧烈骚动。惊叫声、怒骂声以及女孩子的哭叫声顿时覆盖了整个停机坪。

    胆大懦弱的人象害怕空中强盗会扔下炸弹似地只顾逃命,象一群没头的苍蝇乱窜。

    飞机上浑身金光闪闪的飞行士举起一只手,一边对地面的人群打着挥手告别的手势,嘴上一边大喊着什么。真正的夏普朗决不可能干这种事!飞机上转眼之间换了人!横穿太平洋的飞行勇士,换成了凶残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

    化装成夏普朗的黄金假面人在飞机上边挥手边喊道:“日本的女士们先生们!这么长时间打扰啦。再见!虽然日本的著名侦探明智小五郎彻底毁了我的计划,可我吕班也在最后关头使他粉身碎骨了!我一向不喜欢杀人,这次破了戒也是万不得已。小五郎的尸体,你们会在O镇的大佛废墟中找到的。还有夏普朗一行三人,被我们堵上嘴捆在飞机库的一个角落里,你们会找到的!没办法,只好委屈他们了。”

    “我吕班算是失败了。可是,我并不懊悔!因为,我已经复了仇!女士们先生们,听我说,我得到了一件比上千件艺术品还要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大鸟不二子小姐!我带着她一块飞行是为了与她同生共死!我太高兴啦!……女士们先生们,后会有期!”

    吕班对着地面上的人群做完了最后的道别演说。当然,他喊叫些什么人们不可能听见,人群中也没人懂法语。这只是出于吕班自诩为侠盗的习惯,他总想给这片国土留下些什么。

    侃侃演讲结束后,吕班通过飞机上的传话器对坐在身后的大鸟不二子说:“不二子小姐,咱们已经脱离危险了。快把口里的胶囊吐掉!我早就把那玩艺用脚踩得稀巴烂了。我们已经在空中了,再也用不着那玩艺了。如果真想死,这架飞机会带我们去天堂的!哈哈哈哈……”

    化装成另一名飞行士F的大鸟不二子听到吕班的话,一下吐出了一直含在口中的剧毒胶囊。

    飞机停止了盘旋,渐渐地升上高空,朝北加速飞去了。

    突然,飞机的最后一排座位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虽然笑声不断被巨大的螺旋桨声淹没,可吕班还是有所警觉地回过头来。他看见那位也化装成飞行士的部下K正哈哈大笑。

    到底出了什么事?K那家伙疯啦?

    “哈哈……你终于还是把毒药吐出来了。我等待多时了!现在轮到我说话了。不过,先告诉你,吕班,我的枪口正对着你的后心窝!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吕班的部下K越来越得意忘形。不过,他讲的法语,实在令人不敢恭维。K是地道的巴黎人,不可能这样怪腔怪调。

    “你不是K?说!你他妈的究竟是谁?”吕班骇然失色地问。

    “还能是谁?死去了的小五郎呗!刚才你还替我致了悼词。”

    飞机突然一下倾斜,可见吕班吃惊的程度。

    “你想用炸药炸死我小五郎,可你打错算盘啦!被炸死的其实是你吕班的一个走狗!只不过穿着我小五郎的衣服罢了。你的部下K死在自己头目的手中也太可怜可悲了。真没想到你吕班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当时,三个歹徒追赶逃走的波越警长去了,只剩下一名同伙解押小五郎。小五郎见机设下锦囊妙计。虽然对手手中握有武器,可一对一的较量,小五郎凭一身武艺不有枪也能将对手治服。对小五郎来说,徒手将对手击倒在地,然后扒去衣服,让他穿上自己的司机服、堵上嘴巴这一连串动作简直易如反掌。

    然后,小五郎再利用从对手身上扒下来的服装假扮成吕班的部下,并一同乘下逃窜的汽车,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治服吕班的机会。

    遗憾的是,吕班和他的情人大鸟不二子两个人口中都含有剧毒胶囊,如果一不小心或操之过急,落得个自杀的结局,就不能生擒活捉。吕班自绝于人世倒不足可惜,可大鸟不二子要是自杀了,人死再也不能复生。

    所以,小五郎一直扮成吕班的部下K没露声色。他甚至执行吕班的命令,绑架了夏普朗等三人,还抢了他们身上的飞行服。

    也许读者会疑惑,小五郎为什么会将这出十分难演的戏演得如此得心应手?其实,这也是一种偶然。因为他具备许多对他有利的因素,第一,时间是从半夜到凌晨,天色一直很暗。第二,吕班一伙全部是一模一样的打扮,每个人的面孔都藏在假面具的后面。第三,连吕班在内,同党的每个人都戴上了飞行眼镜,正巧遮掩了小五郎那种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等等等等。

    话题再回到飞机上来。

    素以老奸巨滑著称于世的阿尔赛恩-吕班刹那间惊骇得丧失了思维能力。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巳确死无疑的小五郎还会复生,甚至会假扮成自己忠实的部下K一同乘上飞机。

    飞机象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大鸟,在空中不停地摇晃。大鸟不二子禁不住尖叫起来。

    然而,阿尔赛恩-吕班可不是碰上棘手的困难就惊慌失措的人。他马上镇静了下来,拿过送话器,说道:“算我输了,小五郎,跨国大盗阿尔赛恩-吕班谨向你这位日本著名侦探表示敬意。不过,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你准备将我如何处置?”

    “让飞机在刚才起飞的机场着陆!把大鸟不二子小姐送还大鸟家。至于你吕班嘛,移交给艾贝尔警官!”

    “阿哈哈哈……小五郎,小噜苏!你那些话还是留在地面上讲吧!这巳是云层上空!弄不好你我一块没命!手枪那小玩艺帮不了你多大的忙。只要你开枪,飞机失去了操纵,马上就会坠落!哈哈哈哈,天空上好象仍然是我吕班占上风嘛!”

    顽固不化的怪贼不但不投降,反倒破罐子破甩,企图扳回败局。他想只要豁出去,三个人也无可奈何。

    “快说,那你准备将我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带你到北边大海上的无人岛去,让老子吕班也出口恶气!”

    吕班说不定打定主意把小五郎弄到北海的冰山或其它什么危险之地去。

    “哈哈……小五郎,你没招了吧?不想犟几句嘴?你那脑袋瓜就想不出好点子啦?”

    双方沉默了片刻。小五郎其实在准备不得巳的最后一招。

    “那么这样,吕班。我可以不抓你回去,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放弃你的一切计划!你不能从日本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要将大鸟不二子小姐从你的魔爪中夺回来!”

    小五郎话没说完,只觉飞机一阵猛烈的摇晃,一声女人的惨叫从飞机上坠落下去。天空中,两团黑乎乎的物体翻了个滚,象炮弹一样直落而下。原来是小五郎挟着不二子一纵身跳下了飞机。

    然而,这决不是自杀行为。因为小五郎事先早就在自己和大鸟不二子的身上系好了降落伞。

    消息的传播速度比飞机的速度还要快。地面上的人群已经知道了飞在头顶上飞行的是黄金假面人驾驶的飞机。这时他们一见从那驾奇怪的飞机里突然冒出两只降落伞来,顿时喧然骚动起来。

    附近所有的屋顶上都集满了观望的人群。人们一齐张着大嘴,呆呆地仰望着天空。灰白色的公路上,十几辆汽车正在往飞机飞行的同一方向拚命追赶,大多数车上装载的是新闻记者和摄影机。

    两只降落伞,一前一后象两只巨大的水母,轻轻飘飘地往睛坠落。如此景观真是令人赏心悦目。两只降落伞下吊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人们都以为死去了的著名侦探小五郎;女的是人们谁也不认识的吕班的情人大鸟不二子。可想而知,第二天的新闻该有多么让人吃惊和令人振奋。

    两只降落伞先后在木更津附近的海岸着陆。小五郎和大鸟不二子被当地渔民阿神接回家去。稍事休息后,从东京驶来一大串汽车赶到了。艾贝尔警官在波越警长的陪同下乐呵呵的走下警车。

    小五郎象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他把大鸟不二子亲手还给大鸟家人之后,回首望着波越警长和艾贝尔警官,脸上浮起带有几分羞赧的微笑。

    “虽然让吕班给逃走了,可他的同伙全都巳被绳之以法。国宝已经完璧归赵,就连大鸟不二子也逃脱了吕班的虎口。这一战,也许可以算我小五郎打嬴了吧?这一场战斗,吕班没有地利的优势。在日本这个陌生的国土做案的确有着不少对他不利的因素。这一点倒是事实。”

    吕班的飞机去向,在那以后的几天里一直音讯杳然。不久后的一天,人们从报纸上读到了这样一条消息:一艘正在太平洋上航行的汽艇,在海面上发现了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的飞机。

    吕班难道已经葬身海底?不,不,此人诡计多端。也许这又是他的金蟑脱壳之计,给人以死亡的假象,说不定这会儿正躺在世界的哪个阴暗角落策划着一个更大更可怕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