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们穿过维库斯‘帕特利丘斯大街,沿着维米纳尔街来到古老的维米纳尔大门前。大门附近有一块平地,迪奥克列茨扬后来在这里盖广一座豪华的浴池。随后他们又穿越了寒尔维斯‘杜留斯①皇帝昔日残存的城墙,走过一些更加荒凉偏僻的地方,来到了诺门塔拉大道上;再从这里往左拐,朝萨拉里亚那边走去,到了一块丘陵地上。这里到处都是沙坑,有的地方还有坟冢。这时天色完全黑了,何月亮还没有升起,因此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幸好基隆早就料到会有基督教徒给他们引路,要不然,笮靠他们0己走这条路就会遇到很多困难。在他们的左右两边和身前身后都有一些黑色的人影,正在小心翼翼地朝着沙石沟那边移动。冇几个人虽然打着小灯笼,也用外套竭力把灯光遮住。还有一些人对这条路比较熟悉,就摸着黑前进。维尼茨尤斯那双军人的眼睛这时能够从他们的动作辨认出哪一个是青年人,哪个倚着拐杖,步厢蹒跚,显然是老者,也看得出那些女人穿肴衣裙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偶尔到此的过路人和离城回乡的农民看到这些夜游神,还以为他们是到沙沟里去干活的苦力,或者是一些送葬的人,要在夜里祭奠亡人。这位青年贵族和他的随从越是往前走去,周菌郓些闪烁的小灯笼和走动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考的人还低声地唱着哀婉动人的悲歌,这歌声使维尼茨尤斯感到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不时还传来了一两句歌词,如“醒来吧,沉睡的人!”或荇“从死亡中复活吧〖”一些男女的口中不断地念叨着基督的名字。但维尼汝尤斯对这些都不很关心,他一心想的是莉吉亚,他以为莉吉亜可能就在这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当中。当冇人从他身旁走过,对他说一声广平安与你同在”或者“赞美基督”时,他甚至把这当成是莉苦亚在对他说话,他的心也跳得更厉害了。一些相貌或者动作和莉吉亚相似的人影使他在黑暗中不时产生错觉,一直到这种错觉产生了许多次后,他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他对这一带本来足很熟悉的,但是由于夜色很暗,难以辨认方向1义使他觉得这条路实在太远了。道路有时变得十分狭窄,还总要遇到一挡颓垣断壁和房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罗马市郊会有这么‘些东过了一会儿,在高高的云层上终于露出了一轮皓月,把地面戚得比昏暗的小灯笼亮得多了。隨后在远处又出现了闪烁的篝火和闪光的火炬。维尼茨-忙斯转身问基隆道广那边是不是奥斯特里亚努姆?”

    茫茫的黑夜,远离城市,还有那些幽灵似的人影给基隆留下了十分可伯的印象,因此他听到维乂茨尤斯的问话后,有点迟疑地回答说:

    “不知道,老爷丨我没有去过奥斯特里亚努姆,不过罗马城的近郊区,也是可以找到地方礼拜基督的。”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还是说点话来壮壮胆子为好,于是他又说道:

    “虽然他们好像-伙聚众的强盗,但他们是不许杀人的。我想那个莉吉亚人是不会肷骗我的。”

    一直在思念着莉吉亚的维尼茨尤斯,看到这些基督教徒那么小心和神秘地集合起来,去听他们的最高教长的讲道,也感到非常奇怪。他说:

    “像所有别的宗教-样,基督教在我们的人中也有不少的信徒。但它只不过是犹太教的一个教派,既然犹太教的神庙都在第怙河对岸,犹太人白天到那里去上供,那么这些基督教徒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集合呢”

    “不,老爷!犹太人和他们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我听说在当今皇帝还没有登基之前,犹太人和他们就差点要打起仗来了。克劳迪乌斯皇帝就是因为对他们之间的争斗感到厌恶,才把那些犹太人全都赶走了。这条驱逐令今夭虽已取消,但是基督徒见到犹太人和罗马市民,还是不愿和他们接触。你也知道,罗马市民都把他们看成是罪犯,对他们十分仇视。”

    随后他们沉默不语地又走了一会儿,走得离城门越远,基隆就越害怕了,他说:

    “我从埃乌电茨尤斯那里回来的时候,在一家理发店里借了一副假发,还在鼻孔里塞进厂两粒豆子,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认得出我了。他们就是认出『我,也不会杀我!他们不是坏人,他们都是一些非常正直的好人。我喜欢他们,也尊敬他们。”

    "你旦不要把他们夸得太早了丨”维尼茨尤斯说。这时他们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坑道。坑道被两条水渠夹在中间,水渠上面还有一道水槽横穿面过。月亮从二层黾出來后,可以看见坑道的末端有一堵墙,墙上面爬满『常春藤,在月光的映照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辉。那里就是奧斯特里亚努姆。

    维尼茨尤斯的心跳得更剧烈了。

    大门前有两个采石工人在收牌子。没多久,维尼茨尤斯和他的随从便来到了一个颇为宽敞的地方,它的四周围着一道土墙。这里到处都是散乱的墓碑,正中间有-个通往地窖^也就是墓穴^的大门。墓穴的底层在地平面下,里面有许多坟墓。大门前有一座喷泉在哗啦啦地喷着水。由于前来参加集会的人太多,地窖里显然容纳不下,维尼茨尤斯很快就想到了仪式将在露天举行,不一会儿,在这块宽敞的平地上也挤得人满为患了。一眼望去,那些灯笼都-盏盏地挨在1起,还冇许多人没有带灯笼来。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戴上丁风帽,并且用它遮住了睑,这是为了提防奸细,也是为了御寒。维尼茨203

    尤斯感到有点不安了,他想,如果他们始终都是这个样子,灯光这么暗淡,要在他们中辨汄出莉吉亚就不町能了。

    但是在墓穴的近旁突然点燃了几根松脂火把,然后又垒起了一个小火堆,一下子就把四周围照亮了。人群幵始唱着一首奇怪的赞美歌,起初声音很小,后来越唱越大。维尼茨尤斯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赞美歌,他在前来墓地的路上听到那一个又一个行人低声哼唱的歌曲中,曾经感受到一种领怀的情调。这种情调仿佛也反映在这首赞美歌巾,而且反映得更加强烈,更加突出。,到最后,它那无比强大的感人力量促使整个坟场、山&、沟堑和附近所有的地区都好像和人们一起加人丫这股缅怀的巨流。这歌声又像是-种深夜的呼唤,一种在迷途和黑暗中的哀婉的求救。人们都把眼睛仰望着天空,好像在那里看见了什么人似的,尸是他们乂把双手高高地举起,恳求他降临尘世。歌声停下来后,他们乂默默地等待着。这种等待是那么激动人心,使得维尼茨允斯和他的同伴也不由自主地朝星空望去,怕真要发生什么不寻常的大事,怕真有人从夭而降。维尼茨尤斯不论在小亚细亚、在埃及,还是在罗马都见到过各种各样的寺院和庙宇,接触过许多不同的宗教信仰,也听到过数不清的赞美歌,可是那些地方的人都只是为了履行一种规定的仪式。只有在这里,人们对神明的呼唤才是出自内心的要求,出自对神的真挚的思念,就像孩子想念他们的父母那样。一个人只要有…双眼睛就不难看出,这些人不仅崇拜他们的神明,而&以整个灵魂热爰“他?这是维尼茨尤斯今天无论在哪个国家,在哪一种仪式上或者哪-个神庙中都没见到过的。希腊人和罗马人敬奉神明只不过是希望得到神明的护佑,或者饵为他们害怕神明,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过要热爱他们的神明。

    年轻的军团长的心思虽然专注于莉吉亚身[急亍想在人群中找到她,但他看到这些在他周围发生的令人惊异的极不平常的亊情,也不能不分散广自己的注意力。这时有人不断把火把往火堆里抛去,于是燃起一团红色的大火,把坟场照得更加明亮了。可是那些灯笼在火光的照櫂卜‘,也就显得暗淡无光I;就在这个时刻,-个老人从地窖里走了出来,站在火堆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他身穿一件带风帽的外衣,但是把脑袋露在外面。

    人们-肴见他都显得非常激动。维尼萃尤斯听到他旁边的人在低声地说:“彼得!彼得!……”有些人跪下了,还有一些人向他伸出了双手。周围肃静异常,只听见烧尽了的炭屑从火把上掉下来的响声,从远处诺0塔拉大道上传来的车轱辘声和晚风吹动坟场旁边几株松树的簌簌声。 ”

    基隆躬下身子,凑到维尼茨尤斯跟前,悄悄地说:“就是这个人,基督的大弟子,一个渔夫!”那个老人举起一只手画了个十字,给众人祝福,在场的人马上跪倒在地。维尼茨尤斯和他的同伴为了不引起周围的注意,也跟着他们一起跪了下来。他对周围给他留下的印象一时还不很理解,只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既很单纯而又极不平凡,面这种不平凡又正好是出自于他的单纯。这位老人头上没有戴法冠,额前也没有戴橡树技花环,他的手上没有拿棕榈枝,胸前也没有挂金牌,他的身上既没有穿绣着星辰的袍褂,也没有披白色的袈裟。一句话,他身上连一点东方、埃及和希腊的僧侣以及罗马祭司的标记都没有。维尼茨尤斯觉得这位老人真的像他听到基督教徙(门唱的那首赞美歌那样非同凡响。在他的眼中,这个“渔夫”不仅是一位精通宗教仪典的高僧,而且是?位生性质朴、今人尊敬的证人和长者。他从远方来到这里,要向人们讲述他耳闻目睹和亲身感受的真理,他相信这种真理就像相信眼前的亊实一样,他热爱这种真理也正因为他相信它,因此在他的脸上就显示出了真理本身具有的那种信念的力鲎。维尼茨尤斯是一个怀疑论者,本来不受任何魅力的影响,可这时候却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想知道这位基督神秘的同道要说些什么?希望通过他去了解莉吉亚和蓬波尼亚丨格列齐娜信奉的这个宗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彼得开始讲活了。他首先像父茏教导孩子那样,告诉他们应当怎样生活,要他们舍弃一切荣华富贵和纵欲享乐,要他们安贫乐道,爱护纯洁的贞操,要他们热爱真理,心甘惰愿地忍受屈辱和迫害,服从自己的主人和上司,谨防叛逆、欺骗和诽谤。还要他们彼此间都做出好的榜样,甚至给异教徒也要做出好的榜样。可是对维尼茨尤斯来说,只有把莉吉亚送还给他才是奸的,一切在他们之间设置的障碍则都是坏的,因此他觉得老人所说的这些真理有的触犯了他,引起了他的愤怒。他认为,老人公然劝说大家抛弃欲望,保持纯诘,这不仅是对他的爱情的指责,而且还会激起莉吉亚去反对他,助长她的反抗情绪。维尼茨尤斯很清楚,莉吉驱只要听到了这些话,把它们记在心上,她就一定会把他看成是基督的敌人,看成是一个坏蛋。他一想起这些,就压制不住心屮的怒火,因此他颇为遗憾地说:“我在这里昕到的东西有什么新鲜呢?难道这就是那个不为人知的新的宗教吗?这不是谁都知道,谁都昕说过的东西吗9犬懦派同样安贫乐道,节制人欲,苏格拉底还说过美德是一种古老和尽善尽美的东西。就连最髙尚的禁欲主义者,那位家里收藏着五百张柠檬木桌的塞内加也赞美温和的中庸之道,倡导真诚的美德,在逆境中忍辱负重,在不幸中坚贞不渝。可实际上,所有这些东西就像陈仓里的槺谷一样,年长日久,便腐烂发霉,只有耗子才去用它们磨牙,人是不会吃的因此维尼沃尤斯除了愤怒之外,又好像产生了一种失望的情绪。他本以为在这里能够发现一种人所不知的魔法的秘密,或者至少听到一篇演说家的词彩辉焯、令人赞叹的演说,可是他现在听到的却只是一些毫无修饰的最简单的说教。他感到更奇怪的是,在场的人对这种真理却听得那么全神贯注,鸦雀无声。彼得又向这些虔诚的听众继续说了下去,他规劝他们要善良、驯和,要主特正义,安广贫困和保持纯洁。这不但是为了在现世能够活得安稳,更重要的是在来世能够永远和基督在一起,享有在现世中得不到的那种欢乐、荣誉、幸福和发展。维尼茨尤斯对老人所说的道理虽然刚才还抱有成见,不愿意听,但他听到这里,也不能不承认这些道理和犬儒派、禁欲主义派以及其他哲学家们的主张有所不同。这些学派宣扬的善良和美德虽然是合理的,但它们只存在于人卅而这位老人却认为美德和善良是永生不灭的。这种不灭不是埋在地下的那种可怜的不灭,不是寂寞和空虚的不灭,仑是一种壮丽无比的不灭,可以和永生不灭的神媲美。他在说这些话时是那么自信,使人们感到这种永生不灭的美德乃是一沖无价之宝,和它相比,生@中遇到的灾难就算不了什么了。为了获得这种享受不尽的幸^而暂时受苦,和自然规律的受苦是完全不同的。这个老人接着说了下去:每个人都应当热爱和保持善良和美好的品德,因为最高尚的善良和永恒的美德就是上帝,一个人热爱善良和美好的品德就是热爱上帝,他也就成了上帝所怜爱的孩子。维尼茨尤斯对这些话虽然不很理解,但他早先从莲波尼亚‘格列齐娜对裴特罗纽斯说过的一些话中已经知道,铵照基督的信仰,上帝只有一个,“他”是全能的。而现在,他从名人的嘴黾,又听到这位上帝不仅是全能的,而且还是至善和至真的。因此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法:和这祥的神相比,朱庇特、萨图尔努斯①、阿波罗②、朱诺、维斯塔和维纳斯不过是一群吵吵嚷嚷、微不足道的乌合之众,他们在一起就你争我夺,为非作歹。使维尼茨尤斯最惊奇的是,他听到这个老人说,上帝要把爱普及于天下,“'个人只要爱其他的人,他就完成了上帝陚予的最高使命。可是单爱自己民族的人是不够的,因为上帝在为全人类流血,他在异教徒中还找到了像百夫长科内留斯那样的选民。只爱那些对我们行善的人也是不够的,基督连那呰把他章去处死的犹太人和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罗马士兵都宽恕了,所以我们不仅要宽恕而且要爰那些曾经加害于我们的人,以恩德报他们的仇怨。我们不仅要爱善良的人,还要爱那些恶人,只有爱才能清洗掉他们身上的恶。可是基隆听到这些话后,却马上想到他的一切努力都将毫无成效了,因为与尔苏斯别说今天晚匕而且以后任何时候都不会再去杀死格劳库斯了。不过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从老人的谈话中又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那就是格劳库斯即便发现了他,或苒汄出了他,也不会杀他。如果说到维尼茨尤斯,他这时候也不再汄为老人的话中没有任何新的东西了,他颇为惊奇而又困惑不解地问自己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上帝呢?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宗教呢?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呢?所有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从来没有过的新的概念,他根本无法理解。他觉得如果信仰这种宗教,就非得把他原来的思想、习惯、性格,把他的夭性全都烧成灰烬,然后去过另外一种生活,换一个全新的灵魂。这种宗教叫他这个罗马军人去爱安息人、叙利亚人、希腊人、埃及人、高卢人和萨图尔努斯.古罗…播种之神,象征平等、富裕和水久的和平。②阿波罗,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和光明抻,艺术和科学的保护神。人们为纪念他,常举行体操和表演比赛。

    不列颠人,去宽恕敌人,对敌人以德报怨,还要去爱他们。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个疯狂的要求,可是这种要求的力量却比以前所有哲学的力螆都更加强大。正因为它是疯狂的,就不可能实现,也正因为不吋能实现,它就显得特别神圣。维尼茨尤斯心里虽不愿接受它,但他如果真的要离幵它,又会觉得像离开一片百花盛开的大草原那样,有点依依不舍。因为那里到处都是醉人的泠香,不管是谁,只要闻到这种芳香,就好像来到了洛托法戈伊人①的国度一样,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忘记,一心想着那一片大草原。他觉得这种宗教虽然-点也不现实,可是罗马的现实和它的教义相比,却诚得太渺小了,因而也不值得为这种现实去尽心思考。他觉得他周围出现了一个简直无法想象的浩瀚广阔的天地,而他0己则仿佛置身干漫无边际的云海之中。这座坟场就像是个疯人聚集的场所,一个沖秘莫测,令人心怵的地方。它是一张魔床,…种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在这里涎生广。他这时把老人从一开始发表的关于生活、真理、爱情和上帝的言论又想了一遍,但是他的思想被这种教义的光辉搅得很乱,就像他的眼睛被不断闪烁的电光弄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一样。人们通常爱以激情表现生活,维肜茨尤斯也是以他对莉吉亚的爱来看待生活中的一切。由于那闪电般的光辉的照耀,使他心里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莉吉亚今天来到了这块墓地,如果她真的信奉这种宗教,而且受到了老人布道的感动,那她一定不会做他的情妇。

    维尼茨尤斯从他在普劳茨尤斯家里认识莉吉亚以来,他终干认识到现在即使找到了她,也不能说就得到了她。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现在他虽然这么想,佢还是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十分明确的认识,而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觉得他已经遭受『不可挽囬的掼失,他很不幸。这种不肀给他带来了痛苦,这种痛苦又激起了他对所有的基督教徒,尤其是对那个老人极大的仇恨。这个渔夫最初-给他的印象,本来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现在却是那么可怕,就好像是一位神秘莫测的命运之神,毫不留情地判给了他悲剧的命运。

    采石工人又绐火堆添上了几根松枝。松树林中的晚风这时也停止了呼啸,于是火焰悠悠上升,最后形成了一丝细长的火梢,朝着那万里晴空中闪烁的繁星飞逝而去。老人随后谈起了基督的死,从这里幵始他就一直在谈着基督了。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地倾听着,周围更加静寂无声,连人们的心跳都听得见。老人因为是基督生平的见证人,他叙说的一幕又一幕的场景都是从他的记忆中反映出来的。他就是闭上眼睛,也会再一次地看到那些场景的出现。他说他从十字架那里回来后,和约翰一起在饭厅里整整坐了两天两晚,既不吃也不睡,他用双手抱着脑袋,一直在想着“他”已经死了,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痛苦、悲哀、惊惶和疑虑。唉,那是多么艰难和痛苦啊!等到第三天早晨,黎明的曙光巳经照到餐厅里的墙壁上,但他和约翰两个人还是那么束手无策地坐着,真是亳无希望,后来他们昏昏欲睡了(因为他们从耶稣受难前的那个晚上起就没有睡觉〕,可是过『一阵,他们忽又惊醒过来,便禁不住失声痛哭了。太阳刚一升起,抹大拉的马利亚就跑了进来,她蓬头散发,气喘吁吁地大声叫道广主被人谕走了!”昕到这个消息,他们马上跳了起来,向墓地跑去。约翰年轻,第一个跑到广墓地,看到墓穴是空的,他不敢进去。等到三个人都来到了墓穴的大门前,他,也就是现在给大家讲道的这个人便走到墓穴里面,怛他只在地板上发现了一件衣眼和…块裹尸的白布,尸体却没有找到。

    他们都很害怕,因为他们以为基督的遗体肯定是被祭司们偷走了。两个人冋到家后7陷入了更大的悲哀。后来别的门徒也来丫,〒是一齐举哀,放声大哭,要使上帝也能听到他们的哭声,接着他们又…个个地轮流悼念。他们本来期盼着基督会把以色列赎救出来,但是基督巳经死去三天了,因此他们感到十分懊丧,都不理解为什么天父抛弃了他的儿子。他们宁愿不见天口,宁愿死去,也不愿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老人…想起那些可怕的日子便热泪盈眶,两行泪水顺着他的白胡须流厂来了,在火光的照耀下十分醒目。他的那颗光着的脑袋在不停地颤抖着,他的话都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维尼汝尤斯寻思:“这个人在传授真理,他在为真理哭泣。"那些纯朴善良的听众也悲伤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丫。他们不止一次地昕到过基督受难的故事,本以为在悲伤之后就是欢乐的,但现在讲故亊的人是一位亲眼见到过基督受难的使徒,大家都被他感动得哭了起来,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脯。

    可是一种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强烈愿望使他们又慢慢地安静广来。老入这时闭上眼睛,仿佛要在灵魂深处吏仔细地回想起那些遥远的往事,他接着说:

    “正当大家都在哀悼的时候,抹大拉的马和亚又跑了进来。她大声地叫嚷,说她看见主了,只是由于强烈的光照,她当时没有看清楚,还以为那是个园丁。可是主却在呼唤她:‘马利亚!,她昕到后,马上叫了一声‘拉披尼!’①便跪倒在他的脚前。主吩咐她去找他的门徒,随后他就消失不见了。马利亚高兴得要哭了,可是使徒们却不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有人责备她,还有人说她是由于悲痛而失去了理智,可她又说她在坟墓里还见到了天使。他们只好又一次地进到『墓穴里,钽发现里面依然是一座空蓽,所以就更不相信她了。当天晚上,克列奧法斯和另外一个人从玛阿斯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对他们说:主真的复活了。大家因为怕犹太人知道,便关上大门议论起来。这时候,房门虽然没有响,主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发现我们大家有些惊慌,便说"平安与你们同在。’

    “我看见他了,我们大家都看见他了。他是光明,是我们心中的幸福,我们相信他已经复活了,哪怕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他的光荣永远也不会消失。

    “过了八天1托马斯4狄提莫斯把手指插进了主的伤口,触到7‘他’的肋骨,他跪倒在主的脚前,叫唤道“我的主哬!我的上帝!’主对他说:你是因为见到了我,才相信我的。我要祝福那些没有看见我也相信我的人。’我们都注视着‘他’,仔细地听完―广‘他’的这些活,‘他,就在我们中间。”

    维尼茨尤斯昕后感到有些奇怪。好一会儿,他竟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完全失去对现实的感觉,也不知道用什么标准去判断事务。他不相信这个老人说的是真话,可是他又觉得,只有瞎子和失去了理智的人,才会汄为老人说的“我看见了”是谎活。不论他那激动的情绪和眼泪,他的整个讲话的姿态,还是他所讲的每一件事,都毫无疑问地给人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维尼茨尤斯有时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断地环顾着周围这些听得人神的人群,灯笼的油烟味扑人了他的鼻孔。在不远的地方烧着一堆大把,火堆旁边靠近坟墓的一块石头I:站着这个老人、他的头有点颤抖、为了使人们相信他,他把‘‘我看见了”这句话反复地说厂好几遍。往下他还要把有关基督所有的故事,一直到“他”最后升天的故事都讲给大家听。他讲得很详细,有时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下,使人感到这位老人连最微小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就像他把它们已经铭刻在石碑上一样。这便给所有听讲的人都带来了极人的满足,他们对这些在他们看来无比珍贵的话语一句也不愿放过。为了听得更清楚,他们都脱下了风帽,这样他们便觉得好像有一种超人的力挝把他们迭到了加利利①,他们正和使徒们一起在那异国丛林和烟波湖岸上徘徊。这个奥斯特里亚努姆坟场也变成了提贝拉兹湖,湖岸上笼罩着晨雾,基督站在那里,和约翰那次在小船上看到的情景完全一样。他当时在船上叫了-声:“主显圣门”彼得便跳人水中,向那边游去,想即刻趴在那双町爰的脚跟前。听众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不已的神色,他们忘却厂人生,充满丁幸福和无限景仰的感情,有一些人还产生了幻觉。彼得讲到基督升天的情景时说,祥云瑞气是怎么浦现在救世1:的脚下,遮住了他的身子,不让使徒们看见。这时昕众们都不由自主地抬眼望着天空,希望能够再见到“他”一面。他们以为“他”会从天国再一次地来到人间,看看这个老使徒是怎样看护“他”的羊群,给他和“他”的羊群祝福。

    对这些虔诚的听众来说,罗马已经不复存在了,瘋狂的皇帝也不存在了,神庙、诸神和异教徙都不存在了。只有基督和他们在一起,“他”是整个大地、海洋、天空和宇宙中的一切。

    在零苓落落分布在诺门塔拉大道两旁的一些房子电,这时传来了公鸡的鸣叫声,报告午夜己过。棊隆于是扯着维尼茨尤斯的衣角,小声说道:

    “老爷,我看见乌尔班广他就站在离老人不远的地方,他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维尼茨尤斯一下子好像从梦中惊醒了似的,他转身朝着希猎人指出的那个方向一看,果然是莉吉亚。

    第二十一章

    这个青年贵族见到莉吉亚后,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他忘记广听众,忘记了老人,也忘记了他听到那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后感到的惊讶,他的眼里只有莉吉亚一个人了。在尽了自己的一切努力,经受了不知多少个9日夜夜的惊惶、痛苦和忧虑之后,现在终于找到她了。他生来笫一次感受到欢乐就傢野兽一样,猛扑到他的身上,使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过去,,直认为命运之神应当帮助他去实现他的一切愿望,而现在反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眼前的幸福了。他生性暴躁,要不是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一定会采取不理智的行动。他苜先要弄个明白,这到底是不是那些他曾多次想象过的奇迹出现了,或者他依然在做梦?可是他看见了莉吉亚,她距离他不过十来步远,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姑娘的身上映照着明亮的火光,他可以尽情地欣赏她那天仙般的美貌了。她的风帽滑下来了,头发有点散乱,嘴唇微微地张着,两眼凝视着大使徒,对他的讲话听得七分人神,睑上还露出了颇为激动的神色。她身穿一件深色的呢外套,仿佛一个平民出身的少女,可是维尼茨尤斯却感到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动人。尤其是她这一身奴隶式的打扮和她的头上和睑上显露出来的贵族般的高责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爱情像烈火一样燃遍了他的全身,它和怀念、赞美、敬仰以及欲望融合在一起,就变得更加伟大了。她的出现给他带来的欢乐好似久渴之后突然遇见了一泓清泉。她站在乌尔苏斯这个巨人的身边,看上去比以前个子小了,几乎傢个孩子,他也注意到她的身材比以前更加苗条了。她的皮肤分外光泽,好似一朵鲜花,或者像一个精灵。待别是她和他在东方及罗马看见或者接触过的那些女人都不1样,使得他更吋汪热地想要占有她。为了得到她,他就是拿他看到和接触到的所有夂人去进行交换,就是付出整个罗马和全世界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要不是基隆使劲地扯着他的衣角,怕他干出什么伤害他们的蠢事来,那他一定会把所有的-切全都忘记,就这么痴呆呆地-直望下去。这时候,基腎教徒们开始祈祷和唱圣歌广。不-会儿,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我主降临》的歌声。大使徒了是取来了喷泉的水,给长老们引荐的那钱要求入教的人受洗。维尼茨尤斯觉得这一夜好像永远也不会完,他现在要马I跟踪着莉吉亚,在半路上或者在她的住地把她抢过来。

    一部分教徒开始离开了坟场,基隆又悄声地说:“老爷,我们到大门口去等吧!刚才我们没有脱下风帽,有人一苴在望着我们哩!”

    的确是这样,刚才使徒讲道的时候’基督教徒们为了听得更加清楚,都脱下了风帽,可他们没有脱下。维尼茨尤斯觉得基隆想得很妙,守候在大门口,能够看见所有出去的人,乌尔苏斯身高体壮,行为举止都很粗笨,很容易就认得出来。

    基隆说:“我们要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究竟到哪-栋房子里去,等到明天,不,就在今天,老爷!您要吩咐您的奴隶守佧房子所有的人口,然后就把她抢过来。”“不广维尼茨尤斯说。

    “那么您要怎么干呢?老爷!”

    “我们跟着她,到了她的住地就马上把她抢过来,克罗顿,你可是答应了这么干的啊!”

    “是的!我如果不能把守护着她的那头公牛的脊梁骨打断,我甘愿做您的奴隶,大人!”龟斗士答道。

    可是基隆仍然劝告他们,还以诸神的名义恳求他们不要这么干。“我们让克罗顿和我们一起到这里来,是为了万一被基督教徒识破的情况下出来保护我们,而不是要他去抢那个姑娘。只有两个人就要去抓她,那简苜是送死。你们即使抓到了她,也会被他们夺回去,然后他们还会把她藏在别的地方或者带着她离开罗马。到那个时候,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呢?你们为什么不去做有把握的事,却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种后果难以预料的事情呢?”

    维尼茨尤斯只有尽全力地克制自己,才没有当场动手,把莉吉亚抢到自己的怀里。他也觉得基隆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因为克罗顿为了得到报酬急着要干,他才没有听他的劝告。

    “大人,您叫这只老山羊闭嘴吧丨”克罗顿说,“不然我就要用拳头硒碎他的脑袋了。有一次,卢茨尤斯丨萨杜尔尼努斯请我到布克森杜姆去参加比武,在旅店里我就遇到七个喝醉了酒的角斗士向我扑了过来,结果没有…个人不是被我砸断了肋骨出去的。当然我也不主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马上去抢那个姑娘,因为这么一来,他们会向我们扔石头的。我是说,等她回到了她的住所后,我再把她抢过来,给你带到你想去的随便什么地方。”维尼茨尤斯听到这些话后,真是高兴极了,便说:“凭赫耳库勒斯起誓,就这么千吧!但我们如果已经惊动了他们,他们-定会把她转移走,所以我们明大在她的住地也可能找不到她。”

    “我觉得那个莉古亚人的力气大得吓人昵丨”基隆悲哀地说。“谁也没有叫你去抓他的手!”克罗顿答道。但他们在大门口还是等了很久。直到公鸡报晓的时刻他们才看见乌尔苏斯和莉吉亚从大门里走『出来,还有几个人陪着他们。基隆觉得其中就有那个大使徒,他的身旁有一个个子矮小得多的老人,还有两个年纪不轻的女人和-个提着灯笼给他们照路的少年。他们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有两百多个。维尼茨尤斯、基隆和克罗顿便混在这一群人中。

    “是的,老爷!”基隆说,“那位大使徒和您的那个姑娘走在一起,她是受到神明护佑的。您瞧,当他走过去时,人们都给他下跪。

    的确有许多人跪在使徒面前。可是维尼茨尤斯根本没有左理会他们。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莉吉亚,他的脑子里想的只是如何把她抢过来。由干他曾夂经沙场、运筹帷幄,临机应变是他的特长,他便以他作为一个军人所持有的周密思考,拟订厂-个抢走姑娘的全盘计划。他觉得他要采取的步骤是很大胆的,但是他也知道只有大阻的进攻才能取得最圆满的成功。

    只是路还很长。有时候,他甚至想到莉吉亚所信奉的这个使他感到奇怪的宗教在他们之间造成广一道鸿沟。他懂得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懂得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对这一切已经有广很多的了解。他知道他过去并不了解莉吉亚,只看到她是个娇媚动人的绝色姑娘,便对她产生了一股火一般的情欲。现在他终于看到,就是这种宗教使得她和别的女人大不相同,一切像他过去那样,想用情感、欲望、财富和享乐去诱惑她的企图都是实现不了的。他和裴特罗纽斯都没有看到,这个宗教给人的灵魂已绞灌输X—种新的、这个世界未曾有过的精神。莉吉亚即使爱上了他,也不会为他而牺牲这种精神。

    如果她有自己的欢乐,那么她的欢乐和他以及裴特罗纽斯、皇宫和全罗马所追求的欢乐也是完全不同的。他认识的别的女人都可以委身于他,当他的姘妇,只有这个女基督徒不会成为他的牺牲品。

    想到这些,维尼茨尤斯就感到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涌上了心头。因此他十分气恼,然而这种气恼却不解决问题。他相佶,把莉吉亚抢过来并不难。但是他也深深知道,和这种宗教的教义相比,无论他的勇敢和权势,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对付它。这位罗马军队的军团长-皇认为,既然剑和拳头的威力已经征服了这个世界,那么它们就应驾永远统治这个世界。可是现在,他看到了除厂这种威力之外,还有一种更加伟大的力量,这种伟力甚至使他感到惊奇,因此他不得不问自己,这究竞是一冲什么力量?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坟场上的各种景象‘幕又一幕地出现在他的脑海:老人接连不断地讲述基督的受难、死亡和复活,“他”如何拯救了这个世界,给人们许诺了到达冥河彼岸之后的幸福。参加集会的群众和莉吉亚都听得那么人神。他越是这么想脑了-里就越是乱糟糟的。到后来,由于基隆突然发出了抱怨,才把他从这种混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基隆怨的是自己命苦:他不仅答应维尼茨尤斯去寻找莉吉亚,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找过她。把她找到后,他X指给了他看。那么维尼茨尤斯还要苛求他什么呢?难道要他动手‘去把那个姑娘抢过来吗?谁能要求一个缺了两个手指的残废,——个年老体弱,本来专心致志于研究学问和道德的人去干这种事呢?再说,维尼茨尤斯这样高责的老爷要是在抢莉吉亚时遭到了不测,那又该怎么办呢?当然,诸神应当出来保佑自己的选民,伹他们不也常常只顾自己玩牌取乐,不管人间爱生了什么事情么?谁都知道,命运夂沖是蒙着眼睛的,她在大0天都看不见东西,更何况晚6呢?如果真的出丫什么事,如果那头莉吉亚熊把一块磨坊里的石头向高贵的维尼茨尤斯扔过米,或若更槽的是把-桶水泼在维尼茨尤斯的身上,那么谁能担保他基隆以后还能得到报酬,而不会受到责罚呢?像他这么一个穷哲学家只能依靠髙贵的维尼茨尤斯,就像亚里土多德非得依靠亚历山大“马其顿①-样。只要尊敬的维尼茯尤斯能把他离家时当宥他 ;

    的面塞进腰带里的那个钱袋送给他,那么他在遇到危难时,就可以用这笔钱去求得帮助,或者请那呰基督教徒来保护他。唉!为什么老爷不听一个冇经验的老人经过深思熟虑提出的意见呢?

    维圮茨尤斯听到这些话,便从腰带里取出那个钱袋、扔到基隆的手诅。

    “拿去,闭上你的嘴吧!”

    基隆掂了掂这个钱袋,觉得很重,便马上糟神抖擞地说:"我的希望全都在这上面啊!既然赫耳库勒斯或者泰修斯都能完成最艰难的事业,那么我最亲爱的朋友克罗顿,X怎么不能成为赫耳库勒斯呢?可是您,尊敬的老爷!我不能称您半仙,因为您是一位真正的神仙,请您以后也别忘了我这个贫穷而又忠心耿耿的仆人,他常常需要接济,因为他一&钻进了书本,世上的?切就什么也不管了。……要是能够再赐给我一块几分地的庭园和一栋有夏天遮阳的小走庳的房子,那就真的够得上您这样一位慷慨的施主了。现在我要走得远远的,我要赞美你们的英雄行为,我要祈求朱庇特来保佑你们。在紧急的时候,我还要大声地呼救,我要叫醒半个罗马城的居民,让他们都来援助你们。这条路坑坑洼洼,实在难走,灯笼里的油也点完了,克罗顿有那么大的力气,又是个好心人,他能不能把我抱起来,一直抱到城门口呢?他要是这么做,首先就证明了他确实能够轻易地把莉吉亚抢过来。冉者,他的这个行为有埃内阿斯①那么高尚,还会赢得大慈大悲的诸神的好感,我对这次胃险的结果也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我宁愿去扛一只一个月前害脓疮死了的绵羊,也不抱你这么一个恶心的懒虫。不过你要是把尊敬的军闭长刚才赏给你的那个钱袋送给我,我倒是可以把你背到城门口去!”那位角斗士教师回答说。

    “你会摔掉脚上的人拇指的。”这个希腊人说,“邢位尊敬的使徒说清贫和慈善是人生最重要的美德,你对这是怎么看的呢?……他不是嘱咐你要持别爰护我吗?看来要把你变成一个起码的基督教徒,也永远是办不到的。把真理灌输到你这个河马的脑袋里比让阳光透过马梅登监狱厚实的围墙还要困难得多。”克罗顿有一股野兽的蛮力,怛是没有一点儿人情味,他因答说:

    “你放心好了。我决不会丢掉自己的饭碗去当基督教徒。”“唉!你要是有一点哲学的基本知识,那你就会懂得,黄金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把你的哲学拿过来吧!我只要用脑袋碰一下你的肚皮,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知道谁胜谁负了。"

    “一头牛也会对亚串丨士多德说这样的话。”基隆反唇相讥地回了一句。

    天色开始发白,惨淡的晨光照出了围壙的轮廓。大道两旁的树木、房屋以及零岑散散竖着的墓碑都从阴影中显现出来了。給!:.已有来往的行人。菜贩子们赶着驮运蔬菜的毛驴和骡子,急急忙忙地向那即将打开的城门跑去。三三两两的大车满载着各种野味,也吱扭吱扭地行驶过来。大路和路旁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预示着-个美好的晴天。那些在晨雾中行走的人们远看好似一詳影影绰绰的幽炅,维尼茨尤斯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莉吉亚的苗条的身影。霞覺更加明亮了,她的身躯也遂渐变成了银白色。

    “老爷厂基隆说,"我刚才向您提出我的意见,如果是想要您表现您的慷慨,那也许会惹得您生气。可您现耷已经把报酬给了我,就不能认为我是力了自己的利益才说那些话了。我再一次衷心地劝告您,您找到天仙般的莉吉亚的住地后,要马上回府去,带一些奴隶和一乘骄子来,可别听这个象鼻子克罗顿的胡说,他非得一个人去抢那个姑娘,不过是想把您的钱袋子挤出来,就像挤奶渣袋子一样。”

    “我只要一拳打在你的脊梁骨上,就会马上叫你丢了狗命。”克罗顿说。

    “你的意思是要从我这里捞到一瓶凯法罗尼亚美酒喝,所以我的健康不会受到威胁。”这个希腊人说。

    维尼茨尤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怏要走到城门口时,一个奇怪的景观突然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当使徒走过城门时,两名士兵都跪下了。使徒于是把手伸到他们的头盔上,过了一会儿,他在他们的头上画了个十字。这个年轻的贵族没想到军队里也有基督教徒,因此他不无惊讶地感到,这个宗教就像罗马城里燃起的大火烧毁了越来越多的新的房屋那样,它每夭都在吞噬着许许多多活的灵魂,其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可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莉吉亚,他觉得,如果她要离幵罗马,当然也是可以找到一些守卫城门的士兵,把她偷偷地送到城外去。然而这样的事情毕竟没有发生,否则的话,他就找不到她了,为此他还要感谢诸神哩!

    来到城外的那片空地上后,那些成群结队的基督教徒便分散幵了。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们在踉踪莉吉亚时,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基隆幵始抱怨他的那双腿受了伤,痛得很厉害,渐渐走到后而去了。维尼茨尤斯认为这个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希腊人现在用处不大,也没有管他,如果他真的不愿干了,维尼茨尤斯也不会留他。可是这位尊敬的贤人是为了保持谨慎才走在后面,他之所以跟着他们,则是出于他的好奇心。有时他还追上前来,一而再地重复着他提过的意见,因为他觉得那个陪同大使徒的老人身材矮小,很可能就是格劳库斯。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伯河的对岸。等到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莉吉亚那一行人也分散了。大使徒和那个老妇人以及那个少年沿着河岸往上头走去;那个身材矮小的老人、乌尔苏斯和莉吉亚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他们沿着小巷往前走了一巨来步,便走进了一栋房子的门廊里。这栋房子里有两家店铺,一家卖橄榄,另一家卖鸟。

    基隆跟在维尼茨尤斯和克罗顿的后面,大约距离五十步远,这时突然站着不动了,仿佛一下子被钉在地上了似的。他把身子紧贴着墙壁,幵始嘘嘘地叫着,要把他们叫回来。

    他们听到后也想和他商量一下,便来到了他的跟前。

    “你忐看看,基隆!”维尼茨尤斯对他说,“这栋房子有没有通往别的街道的后门?”

    基隆刚才还闹脚痛,现在却健步如飞地跑了,仿佛他的脚上突然长「墨丘利的翅膀。没有多久,他就回来了。“没有,只有-道门!”基隆说。接着他又叉着手说:

    “我以朱庇特、阿波罗、维斯塔、基贝拉、伊西斯、奥西里斯、密待拉斯①、巴尔和东西方各路抻明的名义请求您,老爷,快点放弃您的那个打箅吧……您听我说……”

    他突然看见维尼茨尤斯生气X。他的脸色发白,两只眼睛像狼一样露出了凶光。基隆马上打住了话头,因为他一发现这种情景就明白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维尼茨尤斯去采取他的行动。克罗顿也用他那赫耳库勒斯的胸瞠吸着空气、把他那个并不发达的脑袋左右不停地摇摆着,好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黑熊,不过他的睑上没有丝毫的胆怯。“我先进去!"克罗顿说。

    “你跟在我后面!”维尼茨尤斯以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便离开了昏喑的『】廊。基隆于是拔腿就跑,跑到附近一条小街的拐角上后,他便躲在一个煤堆后面朝这边张望’等着看会发牛什么事情。

    第二十二章

    维尼茨尤斯到了前厅,才发现这次行动遇到了很多困难。

    这栋房子很大,有好几层楼,在罗峙城里,像这样的房?有好几千栋,都是用来出租的。它们大部分也都是匆匆忙忙盖起来的,质过很差,往往不到一年,就有好儿栋塌了下来,舾在房客们的头匕。这些房屋虽然髙大何很狭窄,里面的房间也很狭小,还有许多曲里柺弯的过道,住的都是穷苦人,就像一个大的蜂窝似的。罗马城里冇许多街道都没有街名,街上的房子也没有门牌号,房东总是比奴隶去收房租,奴隶并不负责向市政府交报房客的名单,所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房客的名字。要在这样的房子里打听某一个人,就很困难[再加上这里没有看门人,义添^层困难。

    维尼茨尤斯和克罗顿走过一条像走廊一样长长的过道后、来到了一个狭窄的院于里,这个院子四周有围墙,是全屋公用的院子。它的中间有一座喷泉,喷泉的水都洒在地面上一个石头水池黾。围墙旁边有许多石头砌的或者木制的阶梯通向走廊,走廊1:面便是各家住所的房「丨。下面第一层楼就有住房,有的住房装上了木门,有的只挂着一张毛织的I」帘,和院子隔开。这些帘子大部分都已经破烂不堪,有的打了许多补丁。

    时间还节,院子里还没有人。很明显,除了那些刚从奥斯特里亚努姆回来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还在睡梦中。“我们怎么办?大人!”克罗顿停住了脚步,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也许会有人出来。别让人在院子里看见我们7维尼茨尤斯回答说。

    他这时候想到广基隆的意见是对的。如果有十几个奴隶,就可以把大门堵住,它好像是这栋房子惟一的出口,然后再对所有的住户进行搜查。可现在呢?他只有马七找到莉吉亚的住处才有办法。否则的话,这栋房子一定住了不少基督教徒,他们会去通报莉吉亚,说有人在搜寻她,到那个时候再去打听就不安全了。维尼茨尤斯终于想到『是不是回去把奴隶们带来要稳当些。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一间住房的门帘后面钻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竹篮,向喷水池走去。

    维尼茨尤斯一眼就认出了是乌尔苏斯。“这就是那个莉吉亚人。”维尼茨艽斯悄悄地说。

    “要我就左打断他的骨头吗”“^―^”

    因为他们站在院子的喑处,乌尔苏斯没有看见他们,于是他安安静静地涮冼着那满竹篮的蔬菜。很明显,在墓地里熬了一整夜后,他现在要做早饭了。没有多久,他洗完了菜,拿着水淋淋的竹篮又钻进门帘里去了。维尼茨尤斯和克罗顿于是跟了上去,以为这一下就可以闯进莉吉亚的住所了。

    可是他丨门发现门帘里面原来不是住房,而是-条阴暗的走廊,便不由得吃了一惊。走廊的尽头有一座小花园,花园里十分显目地长着几株柏树和桃金娘。花园旁边还有一栋小房子,它和另外丨栋房子没有窗户的后墙紧靠在一起。

    他们马上明白过来八原来这里的环境对他们很有利。如果在全屋公用的那个院子里,就会招来所有的住户,但在这么一个僻静的小房子里动予却是不难的。他(门很快就会干掉那些保卫莉吉亚的人,说得更确切一点,就是干掉那个乌尔苏斯。然后他们也会很快就把莉吉亚抢出来,带到街上去,到了街上就有办法了。想必不会有人来阻拦他们,如果有人来干涉,只要说明他们抓的是一个在逃的皇帝的人质就行了。此外维尼茨尤斯还可以去找巡警,叫他们来帮忙。

    乌尔苏斯正要走进这栋小屋,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于是停了下来,转身一看,有两个人跟在后面,便把竹篮放在栏杆上,向他们走去,问道:

    “你们来这里找谁呀?”

    “就是找你的。”维尼茨尤斯答道。

    他随即转向克罗顿,用压低了的嗓音马上叫道:

    “打死他!”

    克罗顿霎时间就像猛虎似的扑了过去。这个莉吉亚人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看清对手是谁,就被角斗士的-双钢铁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

    然而维尼茨尤斯过于相丨1克罗顿的超人的力气,他不等斗争结束,就抛开他们,往那栋小屋的门口跑去,然后把门推开,冲进了-间昏暗的小房子里。房里的炉子还生着火,把周围映照得稍微亮了一点。一道火光一直照到了莉吉亚的脸上,那个陪同姑娘和乌尔苏斯从奥斯特里亚努姆一起回来的老人也坐在炉火旁边。

    维尼茨尤斯因为是突如苒来地冲进了房里,他也没有等到莉吉亚认出他是谁,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往门外跑去。老人虽然上前阻拦,但维尼汝尤斯一只手把莉吉亚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另一只空手推幵了老人,他头上的风帽也滑下来了。莉吉亚看请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它现在是那么狰狞可怕,把她吓得全身的血都要凝固了,她的声音堵塞在喉咙里,想要呼救也呼喊不出来。她还想抓住门框抵挡一下,但也没抓住,因为她的手指在石头上滑过去了。当维尼茨尤斯抱冓她跑到花园里时,要不是她突然看见了一副极其恐怖的景象,也许就要昏迷过左。

    乌尔苏斯两手托着一个脊梁骨完全被折断了的人,这个人的头往下垂着,嘴里流出广鲜血。乌尔苏斯看见他们后,又在那人的脑袋上汀X—拳,转瞬之间,他就像一头狂怒的猛兽向维尼茨允斯扑过去。

    “完了!”维尼茨尤斯的脑子里马上闪出了-个念头。正在

    这一瞬间,他仿佛在梦中,听见莉吉亚喊了一声:不要打死他【”接着他乂感到0己好像遭到了雷击样,-双抱着莉吉亚的手被劈开了,于是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肴不见白昼的光明厂。基隆依然躲在煤堆后面的街角上、等着事态进展的结果,好奇心在不断地和他的恐惧情绪进行斗争。他想,如果他们能够把莉吉収抢出来,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依靠维尼茨尤斯了,并且再也没有什么乌尔班来恐吓他了,因为他确信克罗顿会把这个莉吉亚人汀死。他喑0思忖,如果在这些空荡荡的街上来了一大群\要拦劫他们,如果基督教徒或者别的人都来反对维尼茨尤斯,他就可以冒兒政府的代友,冒充执行圣旨的大臣来对他们说话;如杲这也不行,他还可以去把巡警找来,叫他们帑助年轻的贵族忐对忖那些流氓无赖,这样他乂可以得到新的报酬了。他本来认为维尼茨尤斯采取的这个行动很不慎重,沮他现在相信,克罗顿确实力大无比,他们一定能够获得成功。如果事态进展得不顺利,军团长也会抱着莉吉亚出来,让克罗顿给他幵路。可是时间越等越长,基隆远远地望着那座门廊,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使他终于感到不安了。

    “他们要是没有找到她躲藏的地方,就会大闹起来,那会把她吓跑的。”

    怛他这么想的时候,并没冇产生不痛快的感觉,他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维尼茨尤斯又少不^他,他又可以从他那里捞到一大笔钱财。

    “他们无论怎么千,对我都是有好处的,虽然他们谁都不会想到这一点……诸神啊!诸神,请你们允许我……”

    他突然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门廊里伸出来了,于是马上停住了自言自语,把身子紧紧地阽在一堵墙上,屏住呼吸,留心地注视着那边。

    他没有看错,果然有人向门外伸出了轳个脑袋,往因周环顾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这个脑袋乂缩回去了。“如果不是维尼茨尤斯,那准是克罗顿。"基隆想,“不过,那个姑娘要是被他们抢了出来,她为什么不叫喊呢?他们为什么还要去街上张望呢?他们来到卡雷纳以前,街上早就有来往的行人,反正是要碰到人的嘛!啊,这是为什么呢?永生不灭的诸柙啊丨……”

    基隆头上仅仅剩下的几根毛发突然竖了起来。乌尔苏斯在门口出现了。他的肩上扛着克罗顿的尸体,再一次地望7—下四周围,就沿着空寂无人的街道往河边跑去。基隆全身上下就像-团烂泥似的,紧紧地粘贴在墙上。"他要是看见了我,我就没命了。”他想。可是乌尔苏斯急急忙忙绕过街角,在近处』栋房屋的后面消失不见了。基隆不敢再等?"去,他吓得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齿,赶紧向^条横穿面过的小街跑去,他的行动是那么迅速,连年轻人看了都不能不为之惊讶。

    “他回来的时候如果在远处看见了我,那他一定会追上来,把我杀死的[”基隆对自己说,“宙斯啊,快来救救我吧!阿波罗,快来救救我吧!赫耳墨斯,快来救救我吧!基督教的上帝,求您也来救救我吧!我这就离开罗马,回到梅哲姆布里亚去,求你们把我从这个恶魔的魔掌里救出来吧!”

    这个打死克罗顿的莉吉亚人在他的心目中,一下子成了一个真正的超人。他一边跑一边想道:一定是哪个抻仙借了这个野蛮人的身躯下凡来了。他过去嘲笑过神仙和抻话,现在他对世上所有的柙仙和所有的神话都相信了。他的脑子里还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杀死克罗顿的,也许就是基督教的上帝,那么他不是在和一位强大的神明为敌吗?一想到这个,他真感到毛骨悚然了。他跑过了好几条街,一直到发现远处来了一些工人,这氺稍微镇定厂点。他跑得气喘吁吁,只好在一户人家的门坎上坐下,然后扯起外套上的衣角,开始擦着满头的汗水。

    "我老了,我需要安静!”他说。

    可是远处那些工人却又拐到旁边的一条小街上去了,这又使他产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整个城市还在睡梦之中,只有宮人居住的地区,谷种活动都开始得早些,因为富人家的奴隶必须一大早就起来干活。那些靠国家养着的自由民终日游手好闲,早晨都有睡懒觉的习惯,冬天就起得更晚了。基隆在门坎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寒冷刺骨,便站了起来,摸了摸身上,发现维尼茨尤斯给他的那个钱袋没有丟失,便以缓慢的步子朝河边走去。

    “也许我在仆么地方还能找到克萝顿的尸体。”他自咅0语道/‘诸神在上!这个莉吉亚人如果只是一个凡人,那他一年可要挣得好几百万银币啦!他连克罗顿都像掐死一只小狗那么轻易地就仃死丫,又有谁对付得了他呢?他大概每一场比武都能得到和他的体重一样重的黄金。布他保护那个少女可真比塞尔贝尔①看守地狱述要牢靠得多呀!但愿地狱把他吞了下去!我是再也不会和他打交道了,他的骨头太硬了。现在已经发生广这么可怕的事情,我该怎么办呢?他既然打断广克罗顿的脊梁骨,那么毫无疑问,维尼茨尤斯的灵魂也…定飞出广那栋该诅咒的房子,正在房子上面哀声痛哭,等着安葬呢!凭卡斯托尔起誓,他可是个贵族呀!而且还是皇帝的朋友,裴特罗纽斯的外甥,又在军队里任军团长的职务,是一位蜚声罗马的大人物。为了他的死,决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该不该到禁卫军营房或者巡警那黾去报告‘下呢?……”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想了一阵后,义自言自语道广我该倒霉厂!是谁把他带到那栋房子里去的呢?可不是我吗?他家所有的解放奴隶和奴隶都知道我找过他。有的人还知道我去找他的目的。如果他们控告我,说我有意把他带到那栋房子里去,使他遭到了这场杀身之祸,我对怎么办呢?即便在法院里查明了我并没有害他,他们也会说我是造成他死的直接原因……他是个大贵族,我可逃脱不了这场惩罚了。如果我偷偷地离开罗马,逃到很远的地方去,那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有好的结果。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尽一切努力,使这种惩罚能够减轻一点。罗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而基隆现在却感到它小得连他自己都容不下了。要是别人,就一定会去找巡警队长,把发生的事情说个明白,即使6己无辜涉嫌,也不怕接受审查,相倌自有青天白日之时。可是基隆则不-样,他那丑恶的过去使得他只要和那些市政府的官员或者警长们进一步地接触,就会招来更大的麻烦,并旦证实他们过去对他的种种怀疑是没有错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他要逃走,裴特罗纽斯也会认定维尼茨尤斯是他出卖的,是他和基督徒们合谋杀害的。裴特罗纽斯是个有权势的显赫人物,他能调动全国的军警,他要抓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抓回来。基隆脑子里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何不干脆去找裴特罗纽斯,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是的!对他来说,这才是个最好的办法。裴特罗纽斯是个沉着冷静的人,相信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地听完。他对这件事本来一开始就有所厂解,会比那些巡警队长们更加相信基隆是无罪的。

    但是他去找裴特罗纽斯之前,得把维尼茨尤斯的情况了解清楚,而他现在却是一无所知。他只看见那个莉吉亚人扛着克罗顿的尸体,偷偷地往河边上跑去,别的情况就什么也不知道厂。维尼茨尤斯有可能被杀,也町能受了伤,或者被他们扣下来了。怛是基隆认为,基督教徒绝对没有胆量去杀死一个有权势的朝廷命官,一个军队里的高级将领。他们如果杀了这样一个人,那么所有的基督教徒都会受到株连,遭到不幸;^。因此,他们很“7能把维尼茨尤斯扣留起来,以便羸得时间,把莉吉亚藏到另…个地方去。

    基隆这么一想,便感到轻松多广。

    “这条莉吉亚恶龙第一次向维尼茨尤斯发动攻击的时候要是没有叫他粉身碎骨,那么他一定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他本人就可以证明,我并没有出卖他。到那个时候,我不仅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赫耳壞斯,你就等我送给你两只牛犊吧!〉而旦还能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我可以随便找一个维尼茨尤斯家的解放奴隶,告诉他到哪里去找他的主人,至于他去不去报官,那是他的事,可我是不会去的……我还要到裴特罗纽斯那里去,他会给我一笔酬劳……我找过莉吉亚,现在我要去找维尼茨尤斯,以后再去找莉吉亚……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探明维尼茨尤斯究竟是活着,还是巳经被杀死了。” ‘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晚上他还可以到德马斯的面包坊里去,向乌尔苏斯打听这件事,可是基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再也不愿和乌尔苏斯打交道了。他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測,如果乌尔苏斯没有杀死格劳库斯,那一定是基督教徒的长老事先警告过他。因为他把这个打算告诉长老后,长老会对他说,这是一起罪恶的勾当,是一个叛徒为了挑拨离间叫你去干的。基隆不论什么时候,一想起乌尔苏斯就不寒而栗,他决定等到晚上,再派埃乌里茨尤斯到那栋出事的房子里去探听一下。现在他最需要的是饱餐——顿,然后洗个澡,再睡…大觉。熬了一整夜没有睡、徒步一直走到奧斯特里茈努姆,又从第伯河对岸逃因来,他的全身上下已经闲乏到了极点。

    有一件事使他总是那么美滋滋,这就是他手里己经有广两个钱袋。维尼茨尤斯在家里给了他一个,另一个是从坟场回来的路上拋给他的。基隆-想到他是那么样的走运,想到他经历过的那许多惊心动魄的场面,便决定这一顿饭要吃得丰盛点,要喝一些平日喝不匕的上等美酒。

    早晨酒店刚一汗门,他就走广进去,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后连冼澡都忘了。他真的想睡一大觉,他那浓重的睡意使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在苏布拉区的家里。到了家后,他用维尼茨尤斯给他的钱买的那个女奴止在等着他哩!

    基隆一走进那间像狐狸洞穴-样阴暗的卧室,便昏抒沉沉地倒在床上,马上就睡着广。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醒来,实际1:是那个女奴把他叫醒的,因为有个人有急事来找他,要马上见他。

    基隆是-个遇韦机警的人,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他急忙披上那件带风帽的外套,叫女奴在一边去,小心翼翼地望着外面。

    当他看见卧室门外站着身材魁梧的乌尔苏斯时,一下子给吓呆了。

    乌尔苏斯的出现使他感到头和脚都变得像冰雪一样的冷了、他的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丨脊背上像有一群蚂蚁在爬着似的难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后来他的牙齿开始不停地抖动,终亍勉强地张幵了口,与其说在说话,还不如说是呻吟了几句:

    “希娜!你姆我不在家……我不认识……这个“….好人……”

    “我已经告诉广他你在家里,说你正在睡觉,老爷!可是他要我马上叫醒你……”那个女奴凹答说。“啊!诸神在上!……我叫你……”乌尔苏斯对里面的拖延好像有点心焦了,他走到卧室门前,躬下身子把头伸了进来。

    ‘‘基隆-基洛尼德斯!”他说。

    '‘平安与你同在!平安!平安!①”基隆答道,“啊!最慈善的基督教徒!是的!我是基隆。可是你找错人啦,我不认识你啊!”

    “基隆“基洛尼德斯!你的主人维尼茨尤斯叫你马上和我一道去见他!”乌尔苏斯又说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