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球》

  叮当叮当,是那个铃的声音……

  公主抬头往天上看去。

  院子里的树丛对面,出现了一条宛如彩虹般美丽的弧线,

  那不是线球——阿泉的线球飞起来了吗?

  1

  公主坐在丝绸坐垫上,这是豪宅最里头的一间房间。

  垂着长长的头发,淡红色的脸蛋儿,如果不是在哇哇大哭的话,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偶人了。

  可是——

  “呜、呜、哇、哇、哇——”

  公主的哭声又大又厉害,与外面的那些淘气鬼没有什么两样。眼泪也不是珍珠,只不过是水而已。两手擦眼泪的动作,也与那些住在穷人大杂院里的鼻涕鬼没有什么两样。尽管这样,啊啊,为什么只有公主不能和小朋友们嘻嘻哈哈地玩呢?公主就为了这个生气,已经哭了大半天了。

  “阿菊——阿藤——”

  公主喊着一直来玩的两个玩伴儿的名字。阿菊和阿藤,是在难得不得了的考试之后,从许许多多的女孩子中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挑选出来的玩伴儿。公主和这两个小朋友,每天不是玩过家家儿游戏,就是玩偶人游戏。

  不过,阿菊和阿藤突然就不来了,已经有十天了。

  原因是麻疹。

  这种讨厌的小孩子的疾病正在全国蔓延,不管是阿菊或是阿藤,都病倒了。奶妈怕公主传染上麻疹,就不让孩子出入宅门了。没有了玩伴儿的公主,厌倦了稀罕的玩具、好吃的点心,发起脾气来了,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

  哭声飞过院子里的假山、树丛,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这让奶妈也犯愁了,连哄带劝的,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哭累了就会睡着了。”

  可是公主怎么会睡着呢?她哭得越来越凶了。

  “呜、呜、哇——、哇——”

  哭着哭着,公主突然想起了前些天做过的那个梦。

  是一个自己在一片油菜花田里,与许许多多的小朋友玩的梦。有阿菊,也有阿藤。对了,全都是不认识的孩子,一大群!可是,穿着重重的漆木屐的公主,不管是赛跑也好,还是捉迷藏也好,总是马上就输掉。于是,她就抬起一只脚:

  “明——天好天!”

  把右边那只漆木屐给甩掉了。然后,又抬起了一只脚:

  “明——天好天!”

  又把左边的那只漆木屐给甩掉了。白白的短布袜踩在田野的地上时,甭提有多么快活了……

  公主一边抽搭,一边又呆呆地想起了那时油菜花田的黄色。

  就在这时,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你为什么哭啊?”

  公主吓得肩膀头一抖。然后,就半睁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出去。

  细柱柳的影子里蹲着一个小女孩,正盯着这边看。可是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呢?

  “阿菊?”

  一边抽搭,公主一边问。见她不回答,就又问:

  “阿藤?”

  这下,那个孩子又粗又大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阿泉。”

  “阿泉……”

  公主歪着头,她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于是,她就猛地喝道:

  “到这里来。”

  这时,一个大大的线球,从细柱柳的后面咕碌咕碌地滚了过来。接着,阿泉跟在它后面一边叫着,一边跑了出来:

  “看——呀,好球吧?”

  是一个皮肤黑黑的孩子。穿着一件碎白点花纹布的短小和服,头发归到后面扎了一个结。只听稻草鞋“啪嗒啪嗒”地响着,阿泉跑到了公主面前,又问了一遍:

  “好球吧?”

  那是一个用五颜六色的棉线绕成的大大的线球。而且,芯子里头还装了一个铃。当它一滚起来,叮当叮当,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阿泉双手捧着那个线球,问:

  “你也有这样的线球吗?”

  公主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声不吭。

  公主的线球,虽然是用光洁的丝线绕出来的,但却没有那么多的颜色。各种各样的线球,十个、二十个都不止,但就是连一个芯子里头带铃的都没有。公主老半天没吭声,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于是,阿泉连连点头:

  “啊,所以你方才才哭个不停啊!我也是一样啊。我想要一个线球,哭了好久好久,最后奶奶才为我绕了这个线球。奶奶挨家挨户地讨来织布剩下来的线头,一段一段地接起来,好不容易才绕出了这个来。”

  “织布剩下来的线头……”

  公主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句难懂的话。然后,就像看一个什么稀罕得不能再稀罕的东西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阿泉的线球:

  “用线头就能绕出这么漂亮的线球?”

  她问。

  阿泉笑了,解释给她听:

  “是呀,因为村里织布的线全部用上了。这个蓝色的,是我的和服;这个红色的,是娃娃的棉袄;这黑色的,是邻居奶奶的围裙。这边这紫色的,原来是木炭店女主人的和服,不过,现在变成被子了。”

  阿泉开心地笑了。可是,公主还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于从来就没见过织布的公主来说,想像不出来穷人们是怎样用织布剩下来的线头,绕成孩子的线球的。公主摇晃着长长的刘海,问:

  “什么是织布呢?”

  阿泉眼睛放射出了光芒,这样说道:

  “我现在就让你看吧!”

  说完,她就突然拍起线球来了。

  豪宅那擦得发亮的檐廊下,阿泉的线球弹得老高。

  阿泉用沙哑的嗓子,唱起了公主从来就没有听到过的线球歌。接着,在歌的最后,砰,线球就钻到了自己和服的袖兜里。阿泉用双手捂住袖兜,说:

  “往里头瞧瞧看!”

  见公主呆在那里发楞,阿泉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胀得鼓鼓的袖兜,仿佛它是个活物似的,跪在地上蹭了过来,压低声音说:

  “快瞧,在织布呀!”

  公主朝阿泉的袖兜里瞧去。

  看到了什么呢?

  阿泉那碎白点花纹布的袖兜里,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女人,叮叮哐哐叮叮哐哐,正在织布。织布机上是一根根五颜六色的棉线。红的绿的黄的紫的、蓝的、白的、黑的、茶色的……这些彩色的线,掀起了好看的波浪,织成了美丽的斜纹布。

  织布的女人把和服的长袖子,系到了背后。

  “那人是谁?”

  公主问。阿泉笑着答道:

  “是我的妈妈。”

  说完,就猛地抖动了一下袖兜。

  于是,那个女人、织布机、还有布什么的,就都变得支离破碎了。

  “啊呀,全都坏啦!”

  当公主叫着,按住阿泉的手腕时,阿泉的袖兜里就只有一个线球,在像陀螺似的骨碌碌地转动了。公主哭丧着脸说:“没有了!”

  线球从阿泉的袖兜里滚了出来,“啪”的一声,掉到了檐廊上。

  公主红着脸,抱住了那个线球,叫道:

  “这回让我来做一次!”

  阿泉点点头,就又唱起了线球歌。和着歌,公主叮叮当当地拍着线球。歌完了,公主也让线球进到了袖兜里。按住了淡红色的长袖的袖兜,公主的胸口“咚咚”地跳个不停,念咒似的嘟哝道:

  “织布……”

  “真的会有吗?”然后,又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了阿泉。

  “有呀!看——”

  阿泉弯下腰,朝公主的袖兜里瞧去。

  “咦呀——”

  随即就失声尖叫了起来。

  “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哪!”阿泉叫道。公主急忙一瞧,天呀,袖兜里竟是油菜花田。烂漫盛开的黄花,如同波浪一样在袖兜里连成了一片。

  “太好看了……”

  公主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突然按住了胸口,说:

  “像以前的梦一样!”

  想不到,阿泉也突然按住了胸口,叫起来:

  “啊啊,像以前的梦一样!”

  然后,就小声这样说道:

  “我呀,前些天做过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阿泉讲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阿泉和一大群伙伴们玩着“占卜天气”的游戏。

  “明——天好天!”

  阿泉叫着,往上踢木屐时,不想腿一下子抬得高过了头,木屐像一只木头鸟似的,飞到对面的麦田里去了。阿泉用一条腿“咚咚”地蹦着,进到田里去找木屐。可是,麦田这么大,阿泉的木屐究竟掉到了哪里呢?找呀、找呀,怎么也找不到。阿泉在又高又密的麦子里不知找了有多久。

  很快,天就暗了下来。

  “阿泉,我们先回家了——”

  伙伴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阿泉,再见——”

  “我们先回家了——”

  阿泉要哭了。可要是找不到木屐,明天就没有穿的了。

  阿泉在田里蹲了多久呢?

  很快,周围就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黄色的光辉里了,当阿泉还以为这是黄昏的颜色的时候,她身边变成了油菜花田。阿泉在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的黄花当中,坐了好久、好久。

  (什么时候穿过麦田,走到这里来了呢?)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打算要站起来的时候,阿泉的眼前噗地飞过来一只木屐。

  “哇!”阿泉跳了起来。

  “找到了

  她禁不住叫出了声。

  可这根本就不是阿泉那只磨得薄薄的木屐,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木屐。又重又亮,漂亮得晃眼……。是的,这是一只漆木屐。

  这样好看的鞋子,阿泉还是头一次看见。红漆上绘着金色的花卉图案。木屐带上还有刺绣。上面还拴着一个非常可爱的银铃。

  阿泉的心一边怦怦跳着,一边悄悄地碰了一下漆木屐。突然,想要这只漆木屐的念头,像口渴一般地涌了上来。就是一只也想要,不,就是只有那个铃,阿泉也想要。

  “明——天好天!”

  就在这时,从远远的对面传来了黄莺一般清澈的声音。脚步声也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找过来了!)

  阿泉那时一把就把漆木屐的铃揪了下来,用右手紧紧捏住,霍地站了起来,一溜烟地逃掉了。

  阿泉一次也没有回头。她终究没有看见那只漆木屐的主人是一位多么漂亮的小姐。哪还顾得上那些,一种偷了人家的东西的想法,没命地催促着阿泉的双腿。

  (快点快点,追上来了!)

  阿泉汗流满面,不顾一切地逃着。

  可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油菜花田,跑也跑不完。不不,是越跑越宽了。天呀,竟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线!油菜花的黄色,像光的海洋一样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连悬在天空上的月亮,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阿泉突然想,自己该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方踏步吧?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怕传遍了全身。

  ——阿泉、阿泉——

  有谁在喊。(追来了,追来要铃了!)阿泉一下子躲到了花中间。头顶上“阿泉、阿泉”的呼唤声,像风一样飘了过去。

  ……

  阿泉就这样在麦田里待了不知有多久。

  阿泉阿泉,来接她的奶奶的呼唤声听上去,就仿佛是梦中的声音。

  “阿泉,你待在这里干啥?”

  有人敲她的后背,阿泉一下子醒了过来。四下里已经相当黑了。

  “我在找木屐。”

  只听阿泉嘟囔道:

  “找着找着,就飞过来一只漂亮的漆木屐……”

  阿泉睡眼惺忪地抬头朝奶奶看去。奶奶一脸的吃惊,说:“你做梦了吧?”然后,晃了晃头,站了起来:

  “走,快回家吧!”

  阿泉的木屐终于没有找到,阿泉抓住奶奶的手,抽抽搭搭地往回走。梦里的漆木屐实在是太漂亮了,自己那一只磨得薄薄的木屐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

  可是回到家里,双手支在门口的横框上时,叮当一声落下来的,正是刚才那个铃。就是那个圆圆的、小小的、银色的……

  阿泉马上把它捡了起来,心扑腾扑腾地跳着,一个人到屋外细细地打量起来。

  (我是从梦里拿来的啊……)

  阿泉想。这时,一大群伙伴、弟弟妹妹的脸突然浮现了出来,他们都想要这个铃啊,阿泉要把它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当奶奶说要给她绕一个线球时,阿泉就让奶奶把铃嵌到了线球的芯子里。

  “这么漂亮的铃,哪来的?”

  当奶奶问她的时候,阿泉答道:

  “过节的时候捡来的。”

  阿泉说完了,公主飞快地叫了起来:

  “我以前也做过油菜花田的梦哟!在梦里,甩掉了漆木屐哟!一边喊着‘明——天好天’,一边甩掉了拴着铃的漆木屐哟!”

  “真的?”

  真有这样好玩的事情?两个人的梦竟会连接到了一起。而且,梦里的铃竟会在这个线球的里头!

  两个人轮流朝公主的袖兜里里瞧去。

  “看,就是那时的油菜花田。”

  “是的,就是那时的油菜花田。”

  两个人相对莞尔一笑。

  2

  从那以后,阿泉每天都到公主的院子里来玩。有时从墙洞里钻进来,有时藏在进入豪宅的运输车的蔬菜里。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两个人就躲在树丛的影子里悄悄地玩。手球、偶人、翻花鼓、过家家儿……不过最开心的,还是线球。两个人不是轮流拍那个线球,就是往天上抛。

  线球被抛得好高好高,变得和一粒酸浆果差不多大了。当它好像就要被云彩吸进去了的时候,叮当,传来了一丝铃声。这时,阿泉就说:

  “看呀,油菜花田从天上落下来了!”

  “看呀,这回是织布!”

  线球直直地、慢慢地落了下来。阿泉伸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就像天上下起了花似的,铃声落了下来。

  “油菜花落下来了哟!落下来了哟!落下来了哟!”

  阿泉说。公主把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想不到,线球正好落进了袖兜里。按住淡红色长袖的袖兜,公主对阿泉说:

  “啊唷,这回是织布哟!”

  然后,两个人悄悄一瞧,袖兜里正在织布。小小的阿泉妈,叮叮哐哐叮叮哐哐,正在织布。

  嘿嘿,公主像春天一样地笑了。阿泉也缩着肩膀,扑哧地笑出了声。

  不过,过了几天,阿泉突然就不来了。公主站在檐廊边上,一天又一天地等着阿泉。这样,有一天又哭了起来。

  “阿泉——阿泉——”

  奶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

  “阿泉是谁呀?”

  于是,公主就一边抽泣,一边小声告诉她:

  “是一个穿着短短的和服,没穿短布袜的小孩。”

  “没穿短布袜!”

  奶妈的眼睛立刻就变成了三角形。

  “那是身份低贱的孩子。公主不能和那样的孩子在一起玩。”

  这下,公主躺到地上哭开了。手脚叭哒叭哒地乱踹,脸都憋红了。

  “呜啊、呜啊、我就要阿泉!”

  这时,公主的脸蛋像烧了火一样地烫人。

  (这可不行!)奶妈想。

  (要是这样哭下去,血就要上头了!)

  于是,奶妈对侍女耳语了几句。侍女又对家臣耳语了几句。家臣穿过长长的走廊,匆匆地向马厩跑去。

  不一会儿,一个家臣就骑着马冲出了宅门。

  “有个叫阿泉的孩子吗?阿泉在哪里?”

  家臣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向村子的方向奔去了。

  不过,还不到一个小时,家臣就骑着马,风一般地赶了回来。

  “不、不、不、不好了,不得了啦!”

  家臣慌慌张张地向奶妈报告道:

  “阿泉出麻疹了。”

  “麻疹!”

  奶妈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站了起来,穿过游廊,向公主的房间冲去。

  “公主、公主、公主……”

  这时,公主已经躺在丝绸的被子里了。枕头边上,侍女把药都准备好了。看到奶妈进来,就恭恭敬敬地说道:

  “公主出麻疹了。”

  “到底……”

  奶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公主还在叫着:

  “阿泉、阿泉……”

  奶妈没有办法了,只好对她说:

  “阿泉也出麻疹了。和公主是一样的病,也躺着呢。”

  公主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一样的病,原来也躺着哪!”

  说完,竟高兴地笑了起来。

  十天之后。

  总算出好了麻疹的公主,照旧还是坐在最里头房间的丝绸坐垫上。边上玩着贝壳的弹子游戏的,是也出好了麻疹、脸色白得像米粉团子的阿菊和阿藤。

  可是,公主却不肯加入她们的游戏。她的眼睛,从方才开始一直盯着细柱柳那边。她觉得阿泉那黑乎乎的小手,随时都会从那细细的树枝里伸出来,来呀来呀地叫她。公主就不敢把目光移开。

  阿泉再也没来过。

  奶妈对看门人和警卫吩咐过了,绝对不能让那个把病传染给公主的坏孩子再进来。不管公主怎么哭,奶妈也不会改变主意。

  “轮到公主了哟。”

  背后,阿藤叫道。

  “跳过去。”公主冷冷地说。然后,就竖起了耳朵。

  那时,公主确实是听到了。叮当叮当,是那个铃的声音……公主抬头往天上看去。

  院子里的树丛对面,出现了一条宛如彩虹般美丽的弧线,那不是线球——阿泉的线球飞起来了吗?

  公主的脸一下子放光了,禁不住站了起来。这时,阿菊在背后慢吞吞地叫道:

  “轮到公主了哟。”

  “跳过去!全都、全都跳过去!”

  公主尖声叫了起来,穿着雪白的短布袜就跳到了院子里,大大地伸开了双臂,去接线球。她大声地叫道:

  “阿泉——”

  可是,阿泉没有跟在线球后面出现。

  进不来了。墙上的洞被堵死了,门口站着好几个可怕的守门人。阿泉用力把那个线球抛进宅子里,就回家了。

  就这样,阿泉的线球,就成了公主的线球。当剩下公主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在檐廊上叮当叮当地拍起了线球。唱着记不大清楚的线球歌,最后,让线球进到了袖兜里。然后悄悄一瞧,就在袖兜里看到了织布。

  不过,这回的织布多少有点不一样。

  坐在织布机前面的,竟是小小的阿泉。阿泉用布手巾包住了头发,背着小弟弟。正用不太灵活的手势,叮叮哐哐地织着布。那样子,有点像一个小大人。

  这时,公主明白了。

  阿泉不再玩了,要开始学习干活了。不能再拍球、再到油菜花田里疯来疯去了。

  公主用双手摸着线球,她盼望在梦中再一次见到阿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