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会像是阳春白雪一般的土崩瓦解,摧枯拉朽的不堪一击。

 只有在对等的力量或者悬殊不太大的实力面前,才有两军对垒一决胜负的可能,否则,那就是一场**裸的屠杀。

 可惜,生活中永远都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有事?”

 面对赵文的问话,穆开山谄媚的笑着说:“赵副县长,你看,我能进去说话吗?外面风大啊。”

 有时候有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容易相处,纵然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用心“险恶”赵文却觉得自己不能失了风度,虽然这种风度给不给穆开山都行。

 进到了屋里,穆开山呵呵的笑着说:“赵副县长真是清廉,屋里这么简陋,我真是看着都打心里觉得佩服…”

 “赵副县长,我前些日子从市里刚刚买了一套新的家具,准备放进新家的,可是,我老婆却非要住到市里,她在市里看了另外的房子,还定了家具,而且家具是成套的,县里放着的这一套,就多余了,你看,不如你帮个忙,将我的那套给用了?”

 赵文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自己先坐下,穆开山点点头也坐下,赵文说:“新家具?你看我这房子,能衬得住你的新家具吗?”

 穆开山一拍脑门:“嘿,你看我这脑子,要不这样,我不是要到市里住吗,县里的那套房子就空着了。县长你不如就搬过去,一是物尽其用,二来,也换换环境,你看?”

 赵文说:“谢谢你,不过,县里的同志都这样住着,我没必要搞特殊——你有事,请直言。”

 赵文心说这次穆开山就坐下了,难道痔疮好了?还是他以为上次的钱自己已经收了。得到了一个什么卖乖讯号?

 穆开山却以为赵文是客气。轻笑一声说:“其实,县里除了挂职的几个领导外,都有自己的住处的。”

 穆开山所说的其他县领导的住处当然不是说像赵文现在所在的住地,但是他给赵文吐露这些。到底是要说什么呢?

 像是看到了赵文的淡然。穆开山就说:“赵副县长到大王的时间不长。但是很有气魄,我是真的被你所折服…皮件厂是不行了,可是。我还想继续的发挥光热啊——”

 果然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哦,不知穆厂长想怎么,或者到哪个地方去继续发挥光热呢?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穆开山没有听懂赵文有些调侃的话,脸色顿时庄重了起来:“我尊重县里的安排。”

 “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

 “只是希望县里在考虑我工作的时候,能够看到我是在皮件厂这个几百人的大厂停留过的,能充分的考虑到我的长处,那就好了。”

 穆开山说完了这些,然后又坐了一会,就告辞出门了。

 这一次离开,穆开山倒是没有大声的说赵副县长你请留步之类的话,像是他悄然的来一样,又悄然的离开,不惊动任何的人。

 大张旗鼓的总是虚张声势、与虎谋皮,而隐蔽无声的,总是暗度陈仓、假途伐虢。

 穆开山这次倒是表现的有些水准,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赵文从他短短的话语中领悟了一件事情:穆开山的新工作已经在县里某些人的酝酿之中,而穆开山来到自己这里,一者是觉得上次的送礼成功,觉得和自己已经熟络了,就很“随意”的走动走动,增进感情,看看还能不能继续的亲密些,二者,就是希望在他新岗位的安排上,赵文不要说什么反对的话,不要阻挠。

 第二天早上大王县要召开县委常委会议,在会议召开之前,县委书记龙仁海找赵文谈话。

 龙仁海先问了一下赵文最近到基层调研的事情,然后说:“五龙乡的周学敬,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

 “基层和我们上面不一样,有一句话叫看透世事凉透心,识破真相惊破胆。”

 “其实越是底层的官员们,工作的难度就越大,这个,我在下面时间长了,很有感触。”

 赵文看着龙仁海,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讲为官之道,还是为五龙乡的周学敬求情,还是些别的什么。

 龙仁海亲自为赵文倒了杯水,端过来,等赵文接过,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比如说一些安全事故、群众上访事件、还有一些**问题,大多出在基层。”

 “要是出了问题,小事不说,一旦闹大了,要处理人,都是先拿基层开刀。”

 “现在就咱们两个人,就你一个常务副县长,还有我这个书记,关了门说话,打个比方说,前些日子皮件厂的那次静坐,别说几百人坐一天半天的,就是坐上一年半载的,市里能有事吗?省里,能有事吗?”

 “小赵县长,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没有,一点都没有,他们乱不了。”

 “说到这里,你也许会问,那是真的没出事,可是能出多大事?打砸县政府?”

 “真的有了事件,追究起责任,能处理到市里省里的那些人吗?不能,只有我们基层的人在第一线。”

 龙仁海笑了下说:“我这样说,只是在阐述一个道理,基层难,难在基层,你、我是基层,而五龙、四平、土洼,他们更是基层中的基层。”

 “对于周学敬来讲,我们就是上级,一般老百姓平时打搅最多的,就是周学敬这些人了。”

 “而一般的事件,到了县一级,就是一个分水岭,就是一个隔火墙。”

 “在老百姓的眼里,县长管着全县几十万的人。是个很大的官,戏文里老百姓经常说的青天大老爷,其实多数指的就是你,我可不是。呵呵,可是你、我承担的工作压力和责任风险也是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而周学敬他们,就是生活在老百姓中间,更是时时刻刻的在经受考验。”

 “如果还要我打个比方,我觉得我们就像是被电饼铛烙的饼,上级的压力和下面群众的火力。很快的就让我们熟透了。”

 龙仁海说到这里。笑笑的看着赵文。

 赵文就说:“书记说的语重心长,我记住了。”

 龙仁海说:“小赵县长到了大王这么久,我都还没有和你好好聊聊,这是我的失职。也是我对你关心不够。同时。你经常的到下面去,工作的热情,我们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龙仁海说了这些。往沙发上一靠,很是随意的说:“根据组织上了解的情况,小赵县长还没有结婚?”

 龙仁海斜着眼对着赵文看,赵文点头说是,但是对于龙仁海又继续探究的目光,赵文却没有做回应。

 龙仁海就哈哈一笑说:“我也就是好奇,毕竟小赵县长是很优秀的,我倒是对你的那一位,充满了期待啊。”

 话已经说完,赵文表现的有些似是而非,回答的是模棱两可,但是龙仁海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最起码自己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

 这是赵文到了大王县后和一把手第一次促膝长谈,里面可以理解的东西太多。

 龙仁海在提及皮件厂的事情时,没有说那次职工们的闹事喊话,就很讲究谈话的艺术,也很讲究策略,算是对赵文的尊重,也算是一个信号,一个对强势副县长的示好。

 有两点可以明确,龙仁海知道了赵文昨天在五龙乡的遭遇,他没有说周学敬的不对,也没说周学敬就是对的,只是说了基层的困难,让赵文自己考虑。

 赵文知道,龙仁海从心里将自己当成了年轻气盛有背景惹不起而又在大王镀金完后就会高升的那一类人,这类人在大王县这些年层出不穷,所以,赵文对龙仁海的态度也不以为意。

 还有一点,龙仁海的话很有代表性,也反映出了大王县其他干部的心声,那就是赵文这个常务副县长,至今为何还没有结婚?

 这个问题和赵文年轻却又身处高位一样,是很引人瞩目和猜测的。

 一会儿,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常委之一的苗大海进来对龙仁海说常委会议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赵文准备出去的时候,龙仁海仿佛是想起了一样,说:“那个厕所,就是一个面子工程,有时候,为了获得,就得付出。”

 “大王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赵文出来走在廊里,心说龙仁海的话也有道理,如果讨取省扶贫办某些人的欢心是扶贫款顺利发放的必要条件的话,修建一个富丽堂皇大异于当地情况的公共厕所,对于扶贫款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但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步骤。

 只是不知道,那个一句抱怨就让五龙乡修了一个在当地算得上五星级茅坑的省扶贫办女领导,后来再次的到过五龙这个地方没有,她知不知道那里澄明瓦亮的茅厕还为她在虚位以待?

 就这一点上,到过五龙乡的人们,都将永远铭记她的建设性言论。

 由于原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邹友峰违纪被上级纪律检查机关调查,现在大王县的常委会议,就剩下了八名常委。

 这次的常委会议由书记龙仁海主持,在审议了一些议题后,县长麦正浩说:“各位常委,我想谈一下稳定和发展的问题。”

 “没有社会的稳定,就没有社会发展的前提和保障;没有社会的稳定,也断难拥有个人生活的安宁——这是一个铁律,已经为无数历史和现实的实践所证明。”

 “自觉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就要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

 “自觉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就必须统一思想,凝聚力量。发展是硬道理,稳定是硬任务。”

 “我认为,目前我们大王最主要的是稳定,只有稳定了,才有发展,才能发展。”

 麦正浩这些看似没头没脑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些茫然,但是聋子听戏,哑巴说话,说是说听是听。

 麦正浩简短的话说完了,赵文沉声接到:“我也来说几句。”

 “稳定和发展从来都是相依相成的,但是并不是绝对的,它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辩证的统一,不矛盾,不对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赵文的话更是让一些人稀里糊涂,觉得他说了就像是没说一样,但是龙仁海明白,赵文这是要对麦正浩进行辩驳。

 麦正浩注重的是稳定,是一种已经走过来路途的稳固,而赵文强调的,则是发展,他认为发展和稳定固然联系紧密,但是并不是颠簸不破的。

 龙仁海瞬间觉得,今天这个常委会议,将会开的比较热烈。

 ps: 朋友们,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