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听寥晓娟的话,当即有一种石化的感觉…

 下午上火车后,武娟打来了一个电话,说信访局门前设置的那个布告栏作用很明显,很多群众都围在那里观看,发表议论,到信访大厅里上访的人倒是立竿见影的就减少了不少,而且信访局的工作人员顿时就清闲了起来,大家都说赵局长给信访局同事在减压,看样子至少可以轻松的过个chun节了。

 不过,县委办公室那边也打来了电话,说有几个被公告栏里点名的单位都反应信访局这是在推卸责任,将一些没有查明的,或者正在调查和处理的事情公之于众,这是对工作的不负责,是对兄弟单位的攻击,有很大的负面影响,造成了他们工作上的被动,要求zhèngfu办将信访局门前的公告栏给撤掉。

 武娟的意思很明确,那些给县委办公室搞告状的单位都是没胆子直接到信访局这里闹事的,因为信访局虽说是科级单位,可是信访局的领导却是县委常委之一。比那些被曝光的单位领导级别高出不少,更有人不知道这个信访栏是不是县委常委会通过的注意,更是不敢乱说话,只有通关系私人关系到县zhèngfu办沟通一下,了解了解情况。

 一路上很顺利,凌晨五点多到了华阳县,张福禄和李桂枝带着那个上访的妇女直接回汶水去了,赵则干脆打车回到了乾南市里,他有些难以消化廖晓娟给自己说的那些讯息,不知道今后面对廖晓娟和甄妮的时候。自己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

 到了建行十八楼住处已经六点多了,甄妮还没有起床,赵梳洗了一下,没有打扰甄妮,就到了另外的一间屋子去睡觉。

 这一觉好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赵躺在床上不起来,看看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都是不重要的。于是也不管,来到外面。就看到茶几上压着一张纸条:老公,醒来给我打电话,吻你。

 下面是一张笑脸的图形。

 赵就要去洗漱,就看到手机震动,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就接通了,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寥革萍,有事和你说一下。”

 竟然是未来丈母娘的电话。

 赵沉住气,问:“阿姨。有什么事,您请说。”

 寥革萍略顿了一下,问:“半个小时后,到百灵宾馆见面。”

 寥革萍挂了电话,赵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这未来的丈母娘叫自己有什么吩咐,难道和昨天廖晓娟的见面有关?

 来还很懒散的,这会却急急忙忙的。挑了一件比较正统的衣服穿上,想了想没有什么拉下的,又照照镜子就坐车出了门。

 看来,寥革萍是知道自己倒了乾南市里了。否则也不会说让自己半个小时见面的话,甄妮要自己醒来就给她打电话的,这会也只有等见了寥革萍的面之后再说了。

 看来百灵宾馆的确是市zhèngfu搞接待的指定地点,白天这里的车子大多是zhèngfu的牌照,到了之后,赵就拿出电话给寥革萍打过去,两人说好了见面地点,赵就坐电梯上了六楼。

 到了六楼,看看房间号码,赵敲敲门,里面就传出一个声音让他进去,赵原以为有工作人员给自己开门的,没想到里面只有寥革萍一个人。

 这是一个套间,寥革萍穿着职业装,看起来很干练。

 其实赵觉得甄妮和寥革萍并不是太相像,都说女儿像父亲,儿子跟随母亲,也许甄妮长的更多的是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

 而外甥女像姑姑,廖晓娟倒是和寥革萍有些神似…可是自己从前怎么就一直没将两人往一起联想?

 寥革萍示意赵坐下,然后她给赵端来一杯茶水,这样赵有些诚惶诚恐,连忙接住,等寥革萍坐下,他才落座。

 对未来丈母娘表面上的尊重,还是应该有的。

 寥革萍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头,不知道从何谈起,赵只有静静的坐着,看这个自己的上司、女朋友的母亲到底和自己谈什么。

 好大一会,寥革萍看着赵说:“你的背景,我已经了解了,也难怪,只有赵家的孩子,才能在短时间里做出这么多的成绩,而且,做的还很不错。”

 “你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那时候才这么高…”

 寥革萍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其实,我来找你,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了…”

 看着寥革萍yu言又止,赵心说自己还真的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可是寥革萍又是一阵的沉默,赵只有无话找话的说:“我昨天见过廖晓娟,她提到了你。”

 赵以为廖晓娟给寥革萍打电话了,要这个小姑姑照顾自己的,于是首先就坦白了,可是寥革萍的话却显然不知道赵和廖晓娟的见面:“哦,是吗?晓娟开始休假了?”

 “我也很久没见他们的面了。”

 赵暗暗的嘘出一口气,原来廖晓娟和自己之间的事情寥革萍并不知道,害得自己好大一会都忐忑不安。

 可是,寥革萍下来的话,让赵就顿时犹如坐了过山车一样的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小,我记得在家里,家人都这样叫你对吧?我们两家人一直关系很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算得上是世交,我父亲和赵政委当年就在一起共事。”

 “来,我一直担心你和甄妮之间的关系,觉得你们俩不太般配,当然,我这样说你应该理解。我是处于一个做母亲的心理对待你们的相处的。”

 “我一直很担心甄妮会被人利用,她是一个好女孩,是我的宝贝,我很疼爱她。”

 赵注意到寥革萍用了很多的语气助词“我一直”这三个字她在很短的时间里说了两次。

 “现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要是攀上了一个有能力的亲戚,自然可以少奋斗一些年,我并不反对甄妮认识一些优秀的青年人,如果那个青年人的确值得我去信赖和扶持的话。为了甄妮的幸福,我这个做母亲的。又何乐不为呢?”

 “但是,自从了解了你的背景之后,我原有的那些担心也就不存在了。”

 说了一大会,赵也不知道寥革萍在说什么,是在称赞自己的好,还是在自我的解释,仰或是和自己攀谈老一辈家人的深厚友谊。

 又过了一会,寥革萍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的身份一直隐藏的很好,我想。除了赵长军之外,乾南市除了他没人知道你是谁,当然,赵长军也不会对谁说起你。”

 “如果不是你和甄妮相识,我可能也不会去查你,更不会知道你竟然是赵家的孩子。”

 寥革萍的话说开了,言语也就顺畅了许多:“你有没有想过。只将你的快速升迁放在一边不说,为什么你们汶水乡两次申报村支书转干为副科乡长的事情,都能够赶得上上面的好政策,而且。为什么每次只要一申报,就会毫无悬念的通过呢?”

 赵一听愣了一下,寥革萍点头说:“是的,这当中虽然有你的努力和那两个村支书的成绩,可是你不觉得要是仅仅因为这个,就有两个农民被转成公务员,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有些解释不通呢?”

 “而且,难道全市符合转干条件的,仅仅就是汶水的两个人了,全市五百多的村支书全都是没干实事的碌碌之辈吗?”

 赵愈加糊涂了,他不知道寥革萍到底要说什么。

 要是面对的其他人,赵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哪怕是面对着市委书记陈高明,他都无所畏惧,可是,偏偏面对的是寥革萍,是自己未来的丈母娘,这就让他有些顾忌和疑虑,所以,干脆的就保持沉默。

 寥革萍点头说:“是的,这两人的升迁,中间是有赵长军的帮忙,当然后来也有我的一份,赵长军对于你他是无条件的支持,最主要的,是我主动的去找的赵长军帮忙。”

 “其实,这件事后来也牵扯到了市委书记陈高明,他的作用是决定xing的,功劳也是最大的。”

 “陈高明对你印象很深、也很好,而且,陈高明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和背景,但是,估计你也隐瞒不了多久了。”

 寥革萍的这句话赵倒是很赞同,纸究竟是包不住火的,已经有很多人在查自己的底子了,陈高明作为乾南市的一把手,不可能不对自己这个一直表现的很高调的二十岁县委常委做一个深入的了解,那不符合事物的客观规律。

 更何况,自己在华阳县的入常委人选乃至于最终击败訾红升成为最年轻的常委之一,没有乾南市委的支持,那无异于白ri做梦。

 寥革萍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赵看着寥革萍,说:“阿姨,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

 寥革萍站起来,走到窗户前,说:“我想请你离开甄妮。”

 赵在来找寥革萍的路上想到了寥革萍找自己的很多理由和缘故,但是唯独没有想到寥革萍会让自己离开甄妮。

 一瞬间,赵有些发愣,想问个为什么,可是,需要问吗?又该怎么问?

 寥革萍沉默着,她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和甄妮真的很般配。无论是从家庭,还是你自己,都是很相配的。”

 寥革萍皱了一下眉头说:“请你们分开,这是我的一个请求,我在请求你离开甄妮,原因,难道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赵看着寥革萍,寥革萍幽幽的说:“好吧,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今年十一的时候。你是不是坐船从首都回到赣南的?”

 赵恍然大悟,但是愈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那个和我一起的男子,不是甄妮的父亲…我们是大学的同学…”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两个聋哑人在一起睡觉,彼此都在打呼噜,可是都听不到对方发出的声音。

 很久,寥革萍说道:“这个,我就不用解释了。我和他认识在甄妮的父亲之前,可是。后来因为很多原因,没有走到一起…”

 “那次甄妮病了,你送甄妮回家,我就觉得从哪见过你…以至于后来你在汶水的所作所为,我就很上心。”

 “当然,对于你的帮助,我并不是要你回报给我,无论是作为咱们两家的关系,还是作为你和甄妮之间的友情。我帮你,其实也就是对我自己好。”

 “来,我倒是想着你和甄妮不会有结果的,原因是你们都太年轻,爱情这个字眼又太沉重了,我也了解到你以前的一些传闻——不过,要你和甄妮分开。和你的从前没关系,人总是会变的,人不放纵枉少年,更何况你是赵家的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要面临的诱惑和考验要比一般人多得多。”

 “而且,人都是会变的,你现在就做到很不错。”

 “我原以为你和甄妮只是短时间内相互的欣赏,过一段时间,你们看到对方身上不仅有闪光点,还是有很多不足,那样,你们会分开的…可是,后来你们之间的发展太过于迅速,也可以说,你真的很优秀,优秀到吸引住了甄妮,我看得出,甄妮对你有些陷入的太深了…”

 “你真的很好,终极原因是,我不能面对你。”

 “因为我一见到你,就有一种原形毕露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累人”

 “…我是想过忽略不去想的,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是甄妮的母亲,而你是她喜欢的男朋友,今后的生活还长着,我一见你,就有一种对家人,对甄妮的父亲深深的负疚感,这很让我难堪。”

 寥革萍终于正视着赵说:“所以,我决定请你离开甄妮,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真的已经努力过了,我无法做到坦然的面对你。”

 “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个女人,一位母亲的矛盾心理。”

 寥革萍说了这么多,让赵难以应对,赵不知道该和寥革萍说什么,可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太过于窝囊。

 寥革萍太过于诚恳,她将自己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都给赵诉说了,成功的转嫁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让赵自己去判断她所面临的煎熬和痛苦。

 是的,有一句潜台词寥革萍没有说出来,赵只是甄妮的男朋友,可是寥革萍是甄妮的母亲,要是一定让甄妮选择,她又会选择哪个,要赵,还是她的母亲。

 赵觉得从昨天在京城和廖晓娟会面开始到现在,自己都在参演着一个蹩脚的言情电视剧的制作,自己恰恰的就是那个让人去意彷徨的男主人公,无论怎么选择,自己都是一个失败者,都会失去一些什么。

 前进一步是错,后退一步,也是错,站在原地,更是错。

 是的,寥革萍说她不能面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那会让她很难堪,很尴尬,因为她有着对不起甄妮父亲,对不起家人的愧疚,而自己呢,难道要抛开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甄妮吗?

 偏偏,寥革萍不是在用暴力,用武力来棒打鸳鸯,而是很诚恳很真挚的在请求自己,和自己站在同等的一条线上,坐着和自己谈心,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在请求自己帮助她,帮助她不要让她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不知所措,这才是让赵最犯难的地方。

 可是,这也就是寥革萍最高明的地方,她没有用市长的权威来压迫自己,因为她可能知道赵是吃软不吃硬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也没有用封建家长式的强硬姿态来命令自己,因为在感情的事情上,长辈的命令也许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赵沉默了很久,他真的有些难以取舍,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实在不行,能不能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比如说,我安排你去省委校学习,或者,让你们家人安排你到别的省份供职,那样,距离产生了,也许你们就会感情淡薄些。”

 赵心里有些好笑,寥革萍想到真是周全,连安排两人暂时分开的借口都想到了,难道距离产生的不只是美,还有二奶和小三的言论就那么的真切吗?

 赵有些无语。一贯的能言善辩的他今天决定是徐庶进曹营,什么也不准备说了。

 寥革萍黯然的说:“我会和甄妮解释的。你们要不就先分开,然后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的。”

 赵想笑,想反问寥革萍,既然时间能冲淡一切,她和她的那位大学同学兼现在的情人为何还能重新的走到一起呢?

 在游轮上浪漫,回忆往ri的情怀,说白了就是寻找一个没人注意的浪漫的地方肆无忌惮的苟且和无所顾忌的交配。

 可是说这些已经没有必要了。

 两人就这样的枯坐了很久,寥革萍终于叹了一口气说:“谢谢你没有对我发火,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人生就是在无数次抉择中渡过的,正确与否,只有时间能证明。”

 “要不,我安排甄妮先离开一段时间,或许,你们之间就会淡然一些。”

 “或许吧…总之,时间会证明这一切的…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并且理解我,毕竟,你是一个很成熟的年轻人。”

 看来不用再说什么了,再谈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赵站了起来,对着寥革萍说:“谢谢你,阿姨,起码你明白的对我说了这件事,我很感谢你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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