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刘燕妮丰富的社会经验和人生经历,她的本事要对付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肯定绰绰有余。她给小伙子努努嘴,把他示意到路边,满面笑容地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大姐,我叫唐庆。”

 “结婚了吗?”

 “没有,农场这鬼地方,号称北原市的西伯利亚,兔子都拉屎,寡妇也不愿嫁给咱,别说大姑娘了。”

 “想不想发财?”刘燕妮问小伙子说。

 “做梦都想,没钱怎么娶老婆。你能帮我发财?”

 刘燕妮笑笑,说:“人要靠自己,不能总接受别人的帮助,别人只能帮助你一时,不能帮助你一世。看见我那辆车了吗?是我成功的象征。歌中不是唱过,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农场的土地是国有的,现在被蒋丽莎承包了,我们大多数人一个月也就是几百元工资,仅能维持吃饭,怎么发财。”

 “你说的对,正因为如此,才要穷则思变。你要想和你的工友们发财,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们两年之内就能实现你们发财的梦想。”

 唐庆高中毕业,父母这一辈都在农场,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学,外边又不好就业,就只能学着父母在你农场混口饭吃。一直以来,他就对蒋丽莎承包农场土地有意见,和又不敢和人商量,怕捅了篓子父母也跟着遭殃。现在,有人主动上门和自己谈农场的土地问题,唐庆不由喜出望外。

 经过一番交流,唐庆很快就把刘燕妮当做了千载难逢的知己。他答应,只要刘燕妮的想法不违反国家的相关政策,他愿意尝试刘燕妮提供的方案。

 刘燕妮见小伙子愿意接受她的建议,就看看四周,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给他支了个招。

 小伙子听了刘燕妮的主意,不解地问道:“这能行吗?”刘燕妮肯定地说:“能行。法不制众,何况你们的要求符合国家政策,谁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问题,你随时可以和我保持联系,我能帮助你们。”

 小伙子接过名片看看,脸上顿时显出激动,顺手把名片揣到口袋里后,又拍了拍,生怕名片会长了翅膀飞走了。

 刘燕妮告别了小伙子开车到农场去了,快到农场的大门时,她停下车来,把头探出车窗往后看看,只见原来还干得热火朝天的人们现在围在唐庆的身边。唐庆挥动手臂,正在向他们讲解什么。刘燕妮虽然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什么,但她知道,那个叫唐庆的小伙子一定正在向农场的职工们传达她的“旨意”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刘燕妮上了车,带着笑容把车开进了农场,去找李旭东去了。

 在办公室,李旭东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曾经插手过食品加工厂财务工作的美丽女人。

 场面上的话自然说了不少,莫非都是些相互吹捧的冠冕堂皇的话。他们都知道这些话很虚伪,但有不能不说。

 刘燕妮不停地夸奖李旭东这个外乡人事业有成,是男人中的精品,并希望他能继续发扬光大的他的事业。作为回报,李旭东也夸奖刘燕妮是现代市场经济的弄潮儿。他以为刘燕妮会礼貌性地欣然接受他富有热情的高帽子,没想到刘燕妮听了却突然拉下脸来,说:“李总裁,我可不像你这么事业有成,想在都焦头烂额了。看到你事业的辉煌,说实话我很嫉妒。”

 李旭东见刘燕妮不像在开玩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刘燕妮皱起眉头,说:“我今天正是为此事而来。你大概忘记了,一年前那个搞建筑的郝琪贷了一笔款,是你的企业做的担保,没想到这家伙现在搞建筑赔光了家底,那笔帐恐怕要烂掉了。按照惯例和生意场上的规矩,他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而你就是他庙宇中的主持,所以我就找你来了,想听你念念经,我也好解脱一下。咱们还是先协商一下,你先替他把这笔贷款还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承担责任,我就别无选择,只好一纸诉状把你们都告到法院了。”

 这件事对于李旭东来说无疑是突发事件。听了刘燕妮的一番告白,李旭东才猛然醒悟道,郝琪贷款时刘燕妮非要通过蒋丽莎把他的食品加工厂拽进去,也许本来就是个阴谋。可李旭东对于经济方面的法律也粗通一二,如果郝琪真的没钱还给刘燕妮的风险投资公司,这笔钱一定会算在他的头上。

 三十万五十万他也就认了,那可是一笔五百万的数字,他李旭东就是再傻,也不会做这个冤大头。

 李旭东心里紧张,但饱经风浪的他并没有把这种紧张写在脸上。他朝刘燕妮嘿嘿地笑着,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挣钱,挣钱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活得坦然,但钱毕竟是身外之物,咱们如果为了这点小钱闹翻了脸,岂不是本末倒置。刘总放心,如果郝老板真的还不了钱,我作为担保人,绝不会逃避责任。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忙,就不陪你了。”

 李旭东说完了好听话,还没等刘燕妮再表态,就对她下了逐客令。刘燕妮知道外强中干,里外不一,就站起来说:“既然李总裁有事,我就不打扰了。那笔钱的事你过两天给我一个回话,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我会牢记在心的。”李旭东说。他坐着没动,他知道,刘燕妮既然早就设好了个局,就不会轻易罢手。他也知道,刘燕妮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所设的这个局一定和蒋丽莎有关。

 刘燕妮似乎也猜到了李旭东的心思,说了句“不客气”然后迈开步子,坦然地走出了房间。

 刘燕妮刚刚离开,李旭东就拨通了蒋丽莎的电话。

 蒋丽莎是李旭东在北原市的靠山。李旭东冷了,蒋丽莎就是他的太阳,李旭东热了,蒋丽莎就是他遮风挡雨的房间。如果蒋丽莎这棵树没了,李旭东在北原市什么也不是,最多也就是黄河滩的一粒沙子。尽管他对蒋丽莎的贪财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但到关键时刻,他还是离不开这颗贪财的太阳。

 李旭东用南方的普通话向蒋丽莎汇报了刚才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的语气十分沉痛,像报丧。他委婉地埋怨蒋丽莎道:“当初是你要我做担保的,现在出事了,你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如果哪个混蛋郝老板真的赔了钱,还不起贷款,我希望你的农场能起点作用。”

 李旭东的意思很明显,言外之意就是要蒋丽莎替她还账。蒋丽莎哪里肯吃这套,张嘴就大骂道:“说别人混蛋都是假的,我看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我的农场是国家的,怎么能替你这个私人企业还钱。你先别着急,等我弄清了情况再说。”

 李旭东由于说话不当,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放下电话暗自生闷气。他思来想去,最后总算得出了很多人都能总结出来的结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蒋丽莎和刘燕妮等人到一个夜壶里,最后受害的就只能是他李旭东了。

 蒋丽莎和李旭东通过电话,迅速拨打了刘燕妮的手机。她友好地向刘燕妮发出了邀请,想和刘燕妮见个面,沟通一下那笔贷款的担保问题。刘燕妮客气地告诉蒋丽莎,说她现在没有时间,当然,如果蒋丽莎真的想见她,可以把时间定在晚上。

 有合同为证,刀把似乎已经掌握在刘燕妮的手中,和蒋丽莎和李旭东相比,她的机会可能会多一些。

 蒋丽莎在刘燕妮那儿碰到了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窝了一肚子火。她不由拨通了郝琪的号码。

 郝琪还在醉酒梦游,和周公以及其他古代的先哲们讨论着人的处世哲学问题。孔子和孟子告诉他说:“做人要厚道,要仁义,要克己复礼,不能见钱眼开忘恩负义。”

 郝琪问什么叫克己复礼,孔子指指孟子说:“这个问题我懒得回答,你还是问我的弟子吧。”

 孟子仰起脸来,不屑一顾地说:“现代人真他娘的扯淡,一天到晚都说要从古文化中吸取精髓,其实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告诉你,克己复礼就是你们所说的严于律己,其实就是教育人们都学会仁义。”

 孟子的话还没有落地,孙子就说:“郝大老板,别听他们的。商场如战场,既然是战场,就要兵戎相见。除了比武器的先进性,更要比脑子的灵活性。我建议你要用武力打拼天下。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果你需要看兵书,我倒是可以向你推荐一本书,它就是我写的《孙子兵法》。”

 这边还没说完,那边的老子扛着锄头说话了。他笑呵呵地来到郝琪面前,说:“他们都是一派胡言。人生在世,也就是几十年光景,转眼即逝,一张床一口饭而已。生着一口气,死了一把灰,来自自然,回归自然。你看我,南山打柴,北山放牧,一个人独来独往,和邻居们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一个人优哉游哉,岂不快哉。”

 此时碰巧韩非子从法院回来路过这里,就把郝琪拉到一边,说:“别听他们胡囔囔,我知道你想打官司,我告诉你,在法治国家里,法律是解决一切纠纷的唯一手段…”

 诸子百家各持一词,开始辩论,直辩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郝琪虽然是个粗人,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认为他们每个人说的都在理,正要提出疑问——关于贷款的问题,突然听到了手机的铃声。

 郝琪睁开惺忪的眼,也没看是谁的来电就把手机贴到了耳边。

 蒋丽莎遭到刘燕妮的冷落,把全部怨气撒在郝琪身上,出口就问道:“郝琪你个王八蛋,是不是不想在北原市混了。”郝琪虽然醉酒,但仍能听出事蒋丽莎的声音。要是别人这样骂他,他一定会怒火冲天,但骂他的人的是蒋丽莎,而且两人的曾经亲密无间地接触过,他不但没发火,反而笑笑回答蒋丽莎说:“火气好大呀,要不是我给你消消火。”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蒋丽莎更是大骂道:“放狗屁也不臭。你给我说说,当初你和刘燕妮联起手来要李旭东给你作担保,是不是早有预谋。谁不知道你的建筑生意现在红红火火,怎么就还不起那笔快款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和我来阴的,看我不整死你。”

 在郝琪的眼里,蒋丽莎也就是那回事,一个花里胡哨的女人而已,他不会和她计较什么。等蒋丽莎发完了脾气,郝琪不紧不慢地说:“我妈的屁臭不臭我没闻过,只有闻过的人才知道,看样子你好像闻过似的;再就是,我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给你来阴的,我只能给你来阳的,因为我没有阴的,只有阳的,你要是喜欢阳的,我什么时候都能成全你。告诉你吧,谈到钱的事,我现在一分也没有,我除了能给你阳的,还能给你一条命。”

 郝琪说完,没有再给蒋丽莎说话的机会,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傍晚,蒋丽莎提前做好了晚饭。现在,她做饭已经成了习惯,也成了她的压力。如果黄江河回来后吃不到可口的饭菜,轻者对她大发雷霆,重者就会往房顶努努嘴。两者相比较,蒋丽莎最怕黄江河朝房顶努嘴,那将意味着她随时可能被关进储藏室。所以,每次黄江河发脾气,蒋丽莎都会赔笑,直笑到黄江河不发火为止。

 蒋丽莎把饭盘子端到餐厅,又给黄江河和高寒盛好了饭,才怯生生地坐在黄江河身边,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想给请个假——”

 黄江河看也没看蒋丽莎一眼,说:“去吧,不过那可记好了我给你说过的话。”

 “记着呢,九点之前回来,不喝酒,不进娱乐场所,回来后向你汇报情况——”蒋丽莎重复着黄江河交代过的话。

 当着高寒的面,蒋丽莎认为黄江河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她是怎样的女人,高寒心里有数,她自己的心里也有数。

 黄江河见蒋丽莎罗嗦起来没完,就不耐烦地说:“别烦人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