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回到省委家属院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她想着高寒要上班,家里肯定只剩下了吴老太。令她想不到的是,当她敲门后,是高寒给她开了门。

 “你怎么还没有去上班呀,这样吊儿郎当的,不定哪天人家就把你开销了。”黄珊埋怨高寒说。嗔怪中带着关心。

 高寒替黄珊关上门,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倒是想上班,可走得掉吗。”

 原来,高寒两点钟要去上班,被吴老太拦住,无论高寒怎么说,吴老太就是拽着高寒不放手。她不要高寒离开,自有不要他离开的理由。

 “你说你媳妇一会儿就回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伙骗我,即使你们不骗我,房产证要是那不会来,我岂不是猫吃泡——空欢喜一场。你要走也行,我跟着你去上班。在拿不到房产证之前,你休想叫我离开你半步。”

 高寒摆脱不了吴老太的纠缠,只能陪她干坐着。高寒要喝水,礼貌地让让吴老太,吴老太的话差一点没把他气死,只听她说:“我儿子来自农村,就是上了你们这些城里人的当,我得吃一堑长一智,万一你趁着没人在水里给我下了药把我毒死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装在麻袋里,半夜再运到附近的山沟里一扔,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高寒哭笑不得,只能等着黄珊回来。他在心里不停地祷告着,希望黄珊能不负所望,带着房产证回来,好把吴老太赶快打发走了事。高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黄珊空手而归,他就亲自去见见冰莹,即使赔偿点损失,也要叫她把房产证交出来。

 吴老太寸步不离,高寒只能陪着她面对面坐着。

 黄珊听了高寒的话,已经猜测到吴老太不让他离开,就从口袋里掏出枣红色的房产证,丢在吴老太面前,冷冷地说:“东西我已经给你拿回来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吴老太从沙发上捡起房产证,打开后看了一眼马上又合上,抬头看了看高寒,说:“我不认识字,谁知道你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珊不耐烦地问道。

 “我要你证明房产证是我儿子的我就离去。”吴老太凶巴巴地说。她瞪大的眼睛像兔子的,布满了血丝。

 黄珊还想争辩,被高寒挡在一边,说:“那好,我给你念一遍,如果上面有你儿子的名字,房子的面积,发放证件的日期,就能证明这是真的。”

 不等吴老太答应,高寒从吴老太手里夺过房产证,打开后一口气把上面的内容读了一遍,读完之后把房产证重新塞到了吴老太的手里,说:“这总行了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高寒问道。

 “你要是胡诌的怎么办?我要你陪我出去找个人,你不许和他说话,让他读一读,如果和你刚才读的一样,我就相信你。”

 黄珊一听扑哧笑了出来,笑过之后说:“都说农村人老实,我看像你这样的农村人一点也不老实,疑心挺重的。刁民!”

 吴老太反驳道:“本来挺实在的,都是让你们城里人害得。套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这就叫一天被井绳咬了,十年都怕蛇。”

 高寒和黄珊哭笑不得,只得按照吴老太的意思,陪着她在家属院门口找了人,重新把房产证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吴老太这才放心。

 就在吴老太像打发瘟神一样把吴老太打发走转身要回家时,吴老太突然回过头来又朝高寒跑了过来。高寒以为她又要找事,就忙问道:“又怎么了?”

 “我还没路费呢,拿点钱给我,我好坐车,不然我还得回到你家房子里。”

 高寒见吴老太只是想讹点钱,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递了过去,吴老太把钱接过去,又是点头又是微笑,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

 打发走了吴老太,黄珊牵着高寒的手向二号楼走去。楼道里,黄珊突然问了一句,说:“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情人再好也只是情人,最多寂寞时和你取点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结发妻子能充当你的马前卒,为甘愿为你献身。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如果你再敢和刘燕妮勾三搭四的,小心我也从楼上跳下来。我可不像吴黎那么傻,死之前连话都没留下一句。在我死之前,先给儿子留下遗言,把他的老爹说得不值一文,然后再告诉世人,把你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叫你后半辈子讨不到老婆,孤孤单单地过。”

 高寒一手搂着黄珊的腰,一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比刘燕妮还坏。她是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而你呢,是肚脐眼儿里流脓,先从中间坏,烂了心肺。”

 黄珊见高寒取笑自己,就在他的裤裆处碰了一下,说:“你才是从中间开始坏的,要是那东西不坏,怎么会像蛇一样不安分,总是寻找那些见不得人的石头缝。”

 高寒听黄珊越说越不像话,也打趣道:“自己一身白毛毛,还说别人是妖精,你要不是受不了了,怎么死乞白赖地找到省城来,还赖着不走。”

 两个人越说越红,越说越高兴,肩并肩手拉着上楼开了门。不久,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灵魂撞击的声音,至于两个人在房间里干了什么,不长脑子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客观上说,由于刘燕妮的恶作剧,才使得吴黎命丧黄泉,但刘燕妮丝毫没有感到自责。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也扪心自问,吴黎的死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不但她这样问自己,就连吴黎也会偶然闯入她的梦境,质问刘燕妮为什么要诬陷他试图她。刘燕妮从噩梦惊醒后,经过仔细的思考,她终于找到了答案。她认为,吴黎的死虽然和她有点关系,但追根溯源,都是黄江河惹的祸。当然,其中也有吴黎自己的责任。她要是不追随黄江河和蒋丽莎,怎么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此想来,刘燕妮就感到了轻松。如果吴黎再次闯入她的梦里,她就告诉他说:“你的死怨不得我,该负责人的是你自己,还有黄江河和蒋丽莎。”

 吴黎事件就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刘燕妮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靠近蒋丽莎。她靠近蒋丽莎,主要是想靠近蒋丽莎的农场,靠近她的三万亩土地。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把她自己的业务和蒋丽莎的农场扯上了关系,不但她的资金投入有了去向,还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种收获将是报复性的,不但能把蒋丽莎从场长的位置上拉下来,还足能以使蒋丽莎倾家荡产。

 现在,她的计划已经成型,并且要马上付诸行动,至于是否能成功,除了看能力,更重要的就是运气。

 和冰莹闲扯了一会儿之后,消了冰莹的气,她把冰莹拉出了酒店,坐着车向东郊驶去。她要去见米兰,从米兰的种子入手,然后再用计整垮蒋丽莎和她的农场。

 前几天,刘燕妮已经打听到米兰和朱志明种子公司所在的位置,但一直忙于公司的事,无时间前来拜访。公司的事有了着落,吴黎的死也画上了句号,刘燕妮才腾出手来。

 现在是销售种子的淡季,很多种子公司都关门大吉,但米兰和朱志明除了经营种子,还兼营化肥和饲料,所以虽然已是冬季,但还坚守在公司的门市部里。

 两年多不见,朱志明已经略显苍老,米兰头上裹着纱巾抱着一个婴儿坐在火炉旁。当刘燕妮出现在门市部时,她没有认出米兰,也没有认出朱志明来。而米兰看到打扮入时的刘燕妮,只是觉着似曾相识,也不敢贸然相认。她朝着正在忙活的朱志明喊了一声,说:“志明,看看客人要买什么?”

 朱志明放下手中的伙计,赶忙来到柜台前,打量一眼刘燕妮,怔怔地问道:“请问你是——”

 “呵呵,还不算健忘,有点印象,再好好想想。”刘燕妮眯着眼看着朱志明,和和气气地问道。

 朱志明和刘燕妮并不熟悉,米兰很快听出了刘燕妮的声音,抱着孩子站起来来到柜台前,说:“你是燕妮吧?”

 “做了大老板了,不敢相认了。没错,我就是刘燕妮。”

 刘燕妮应着米兰的话,一边打量着她。从米兰的脸上,刘燕妮并没有看到过多的热情。说来也不怪米兰,她曾经嫁给白宝山,而白宝山又是刘燕妮的前夫,两人见面,难免尴尬。

 “什么大老板,也就是混口饭吃。你怎么回来了,搞养殖还是承包了土地了。”米兰问。

 “为什么这样说?”

 “我这里来的客人不是买化肥就是买种子的,所以——”米兰看着刘燕妮华贵的衣服,脸上泛起了红晕。

 “我既不来买化肥,也不来买种子,我是专程来看望老朋友的,怎么,不欢迎吗?”刘燕妮尽量调合着现场的气氛,不停地笑着。

 朱志明听刘燕妮是来看望老朋友的,赶快打开柜台的门,把刘燕妮请了进来。

 刘燕妮和冰莹一前一后进到里面。刘燕妮伸手就从米兰的怀里接过孩子,掀开包裹婴儿的小棉褥子,说:“多俊俏,挣钱多少没关系,生个孩子就是最大的成就。”说着,扭头看看冰莹,说:“还愣着干什么,孩子可不是白看的,快掏钱。”

 冰莹拉开包,把手伸进包里,却迟迟没有掏出钱来。米兰赶忙说:“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金贵,就是美国总统,看了就看了,还掏钱干什么,别啰嗦,让小孩子从小就见钱眼开,养成坏毛病。”

 刘燕妮还顾不上说几句客气话,冰莹就小声地问道:“姐,拿多少?”

 冰莹本来怕米兰听见,想不到刘燕妮大声地说:“你这孩子,我和米兰在农场就是好朋友,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有多少拿多少。”冰莹得到刘燕妮的吩咐,手才从包里出来,估计攥着两千来块钱,塞到了孩子的包裹里。

 米兰似乎受到了感动,一边想把钱从包裹里掏出来,一边说:“你太客气了,给点意思一下就行,不用那么多的。你给那么多,我可是以为你是在施舍我。我这两年和志明搞公司,少说挣了一二十万,还过得去。”

 米兰和刘燕妮撕扯着,刘燕妮又怕碰到了孩子,就冲朱志明喊道:“给过的钱怎么能收回了,你分明是看不起我们。你心里要是过意不去,等一会儿就请我们吃饭好了。”

 “一定,一定,难得你看得起我们,我一定选最好的酒店请你们。”朱志明点头道。

 “不用了,就近方便,我们又不是来蹭饭的。”

 双方似乎达成了协议,米兰也不再和刘燕妮纠缠。四个人坐下来,先谈论过刘燕妮的公司,又谈起了米兰和朱志明的种子和化肥业务。

 当刘燕妮提起米兰和朱志明必须要有自己培育的种子时,朱志明为难地说:“我也想过,可既缺少资金,又没有地,只能空想。”

 刘燕妮见朱志明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禁喜上眉梢,问道:“你大概需要多少钱多少地?”

 “少说也得百八十万,多者也得三五百万。至于地面,一二百亩不嫌多,三五百亩不嫌少,韩信点兵,多多益善。靠我们的能力,根本就搞不来这么多钱,所以只能小打小闹混口饭吃了。”朱志明随口说道。

 刘燕妮等朱志明说完,不禁哈哈大笑,朱志明以为刘燕妮在笑话自己,就问道:“你是不是觉着我不知天高地厚,太异想天开…”

 “不对,我是在笑话你没错,但我没笑话你异想天开,只觉得你的胃口太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想办法给你弄五百亩地,贷给你五百万元——”刘燕妮认真地说。

 坐在一旁的米兰以为刘燕妮是来挣利息的,就故意问道:“一年的利息得多少钱呀?”

 “利息肯定不少,一年最少三十万。要是换了别人要从我手里贷这么多,最少得五十万利息。”刘燕妮一边说伸出巴掌,一边岔开五指在空中晃了一下。

 “不行,要是赔了钱,我们这辈子就不说了,就连孩子都难见天日,绝对不行。”

 情急之下,米兰的声音太高,吓醒了孩子,孩子开始哇哇地叫。米兰站起来,在房子了转悠着,哄着孩子。

 刘燕妮既然敢来,就有把握说服米兰。等孩子安静下来,刘燕妮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只把米兰和朱志明说得心旌动摇,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