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基本同意公安局的处理意见。”经过认真的考虑“鸣冤”对赵一山说“同时谢谢你的周旋。”

 赵一山见公安局的意见得到了“鸣冤”的肯定,脸上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吴黎犯的是刑事案,住院期间在警察的看管中跳楼自杀,刑警队逃脱不了干系,而赵一山是刑警队的负责人,如果死者的家属一直闹下去,上面追究下来,他肯定会受到严厉的处分。

 任何人一个公职人员都不希望自己光辉的历程上沾染污点,哪怕是不经意中的一点油渍,也很难清洗。

 “但是,你们的处理意见还得进一步修正。”

 “鸣冤”突然加重了语气,盯着赵一山说“首先,吴黎的案子就此搁置起来。他人已经死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像风一样的来,也像风一样的消失,无影无踪。第二,吴黎安葬时必须要举行追悼会,公安局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还要协调相关单位不能插手干预。这样做也不是想示威,只是为了能给死者的老人带来少许安抚。第三,加大赔偿数额,翻一番,三十万,并且必须在安葬之前把钱赔付到死者家属手里。”

 随着“鸣冤”嘴里不断地吐出一二三,赵一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脸色也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

 等“鸣冤”说完,赵一山抽了风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怎么就那么多事呢,就这些条件,也是我求爷爷告奶奶领导才答应的,你这样做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鸣冤”见赵一山发火,嘴巴也不干不净,自己不但没在意,反倒笑笑,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你刚才说过的话更正一下,不是我给你添麻烦,而是你们给死者和他的家属制造了麻烦。你想想,要是你派去的人对吴黎进行严密的监守,没有一点疏漏,吴黎怎么会有机会去跳楼呢。他要是不死,他的家人能悲痛欲绝吗?他要是不死,说不定他或许还真的能翻案。而现在,由于你们的玩忽职守,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像一缕青烟似的消失了,我要求赔付三十万已经很克制了。试想一下,咱们别的不说,即使在监狱里由于看守的渎职导致了犯人的死亡,只怕也要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吧,轻者处分,重者可能还要开出公职——”

 “好好,好,我没文化,我没有口才,我说不过你,我的大姐,我的姑奶奶,我算服了你了。你能说会道,精通法律,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们公安局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等着,我豁出这张脸不要了,现在就去给领导汇报,他要是不答应,我索性碰死在他面前,跟着那个混账走了得了。到时候我的父母要是来闹,你可千万别替我打官司。”

 赵一山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由于只顾看着“鸣冤”桌子的一角碰到了他的,他“啊哟”一声,差一点倒地。“鸣冤”看到他的狼狈相,掩口失笑。

 她虽然和赵一山认识不久,但善于和各色人打交道的她能看出来,赵一山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她喜欢这种性格的人。望着赵一山的背影“鸣冤”不由喊道:“副队长,千万别乱叫,我没你的年龄大,当不起你的大姐,更没你的辈分高,不敢当你的姑奶奶。你最好别碰死,你要是死了,我跟随要钱去。”

 赵一山虽然文化素质不高,但当兵时在国家首脑级人物身边呆过,局领导不能不看他几分面子。他如实地向领导汇报了“鸣冤“的请求,公安局长王仕途很快就答复了他的要求。

 半个小时后“鸣冤“签好的协议装进了公文包,兴致勃勃地开车从公安局大院里出来,直接向医院驶去。

 凭着丰富的办案经验,鸣冤认为如此棘手的案子能办到如此程度,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不由自我感觉良好。她要到医院去,把这个大好的消息告诉死者的家属吴老太和她的老伴儿。

 “鸣冤”赶到医院时,吴老太和她的老伴儿依然守在太平间。两人站在平房前的台阶上,相互看着彼此红肿的眼睛,把凄凉和无奈写在了脸上,就连“鸣冤”的到来都没有给他们带来惊喜。

 在他们的心里,纵然彻底为吴黎平反昭雪,吴黎也不会活过来了。

 “老人家,事情已经办妥了,我来给你汇报一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请你提出来,我会通过努力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鸣冤”站在老人的旁边,平静地说。她的脸上不敢有任何的表情——高兴或不高兴,忧伤或兴奋,生怕给老人家带来不快。老人点头后“鸣冤”把今天的收获简单地讲给了老人听,并拿出了协议递给吴老太。

 吴老太连看也没看就把协议递给老伴儿,然后对“鸣冤”说:“闺女,你辛苦了。你别嫌我老太婆啰嗦,还有一个人你没找,她也得为我儿子的死负更大的责任——”

 “你指的是冰莹吗?”“鸣冤”忍不住地问道。

 “还是你们律师懂行,不是她还有谁。她要是不和我儿子闹别扭离家出走,我儿子就不会到酒店找她,也就没有什么案。没有强加到我儿子头上的案,我儿子就不会被逮进公安局,也不会挨打,也不会住进监狱,就不会自杀…还有那个市委书记和她的老婆蒋丽莎,他们一个是我儿子的干爸爸,一个我儿子的干妈。才出事的时候我去找他们,黄书记叫我去找刘燕妮,然后又叫我…等我再去找黄书记时,他竟然说了那么多的难听话,还躲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子,他死得太冤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什么狗屁干爸干妈,我儿子就是他们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吴老太说着说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并且跑了题。但“鸣冤”似乎从她的话听出了门道,就说:“大妈你说的没错,冰莹确实是罪魁祸首,但从法律上说,她无论是离家出走还是与人私通都不能治她的罪,只能在道德的法庭上对她进行审判,可那都是虚无的东西。如果你觉着还需要有人为你儿子的死负责,我知道该去找谁,你要是答应了,我马上就去。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应该负责的人赔点钱,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我也无能为力。现在的赔付金额已经达到了四十五万,我尽量再增加五万。”

 吴老太听了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说:“人死如灯灭,要钱何用。你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不过我把话说前边,如果再要来钱,全部归你,也算是我和吴黎他爸对你的辛苦的补偿。”

 “鸣冤”相信吴老太说的是真话,钱对于她刚刚失去的儿子相比,确实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是,她绝不能轻易接受这种用生命代价换回来的补偿,于是就说:“你先不要提钱,该拿的我自然会拿,不该拿的我一分也不要。我们收费是有制度的,不能胡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再讨个说法。”

 开车从医院出来,鸣冤一直在考虑老人刚才的说过的话,听口气吴老太好像对蒋丽莎和黄江河有有成见。为了解开老人的心结,鸣冤决定向蒋丽莎和黄江河讨个说法。

 想法简单做事难,黄江河是北原市的一号人物,而蒋丽莎又是他的夫人,要想从他们身上拔毛,可不像对付刘燕妮那么简单。如果把黄江河惹毛了,自己在北原市就无立足之地,后果的严重性不需要动脑子就能想象得到。可是,如果不向他们讨点说法,不要说吴老太,就是她自己也心有不甘。

 “鸣冤”的固执是娘胎里带来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既然答应了吴老太,就要言必行行必果,最后,她下定了决心,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她也要试试,把手伸进老虎的嘴里,拔一颗牙出来。

 “鸣冤”拿定了主意,就开始想怎样迈出第一步。

 她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先和黄江河接触,然后再趁机和他谈论吴黎的案子,等水到渠成时,再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她相信,凭着自己的口才和经验,只要她能战胜自己,就一定说服黄江河或蒋丽莎。

 “鸣冤”回到了律师事务所,然后给黄珊打了电话,她告诉黄珊说她已经见过了高寒,想对她转达高寒对于离婚的意见。

 等黄珊想迫切地知道高寒对于离婚的看法时“鸣冤”话题一转,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们最好能见个面。我现在没时间,我想晚上到你家去一趟。当然,我只想和你单独谈谈。”

 “鸣冤”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从侧面打探黄江河晚上是否在家。这种套话的方式可谓别具一格,一般人很难防备。

 果然,黄珊一出口就想解除鸣冤的后顾之忧,说:“我爸爸肯定在家,但我可以把谈话的地点选择在我的卧室。”

 有心人招架无心人,无心人毫无防备,幼稚的黄珊根本不知道鸣冤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除了要和黄珊谈论关于离婚的话题,更想接触她的爸爸黄江河或阿姨蒋丽莎。

 鸣冤放下电话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她洗把脸之后打发助手到外边搞点吃的,填饱了肚子之后,坐在电脑前整理了一些文件,一边工作一边静等着夜晚的降临,从而达到从经济上为吴老太讨个公道的目的。

 七点整“鸣冤”准时出现在别墅的大门口,早已接到电话通知的黄珊和鸣冤打了招呼之后把她领进了别墅。

 黄珊的卧室里,关于离婚的话题在两个女人之间展开。两杯清茶两张嘴,两颗同是女人的心,但却各怀心思。黄珊急切地想知道高寒对于离婚的态度“鸣冤”却问黄珊说:“你一定要离婚吗?”黄珊点头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道:“一定,我的决心已定,无可更改。”

 “鸣冤”叹了一口气,说:“都是女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刚刚经历过和你一样的感情波折。我的爱人虽然没有高寒那么英俊潇洒,但也不失为一位美男子。我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腿脚出了问题。他当年追我时,我曾经警告过他,说我是四肢不健全的女人,要他严肃地考虑和我结婚之后所要面临的冷嘲热讽。他却信誓旦旦地表白说:‘你的腿瘸了,但你的心和脑子都很健全,再说你的容貌也非一般女子能企及。我要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你,直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为了博得我的芳心,他甚至不惜下跪,趴在我的腿上要我答应他的求婚。看着为我痴情的男人,我动心了,从心灵深处接纳了他。”

 “你们为什么又离婚了呢?”黄珊问道。

 “鸣冤”喝了一口水,又叹了一口气,说:“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再好的女人,如果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在男人的眼里都会变成豆腐渣的。如果漂亮的女人是鲜花,那么男人就是观花的人,再好的男人看久了一朵鲜花也产生审美疲倦。满大街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你怎么能独占他的眼睛呢。等我主动和他离了婚我才知道,原来男人只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大男孩,当他犯了错误时,你要先像老师一样教育他,然后再像妈妈一样给他做点好吃的,尽量收买他。如果你用棍子打他,他就会一怒之下走出家门,再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黄珊虽然没有歪心眼,但她已经明白“鸣冤”今晚过来是来劝她和高寒和好的。听到这里,不禁问道:“是不是高寒对你说了什么?”

 “当我把你要离婚的念头正式通知他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坚决反对。”鸣冤低头喝了一口水,偷眼看看黄珊。

 “他的第二反应呢?”

 “还是坚决反对。”鸣冤放下杯子,直愣愣地看着黄珊。

 黄珊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我就知道他会这样。我在他的眼里已经是豆腐渣了,但他舍不得我们的孩子,又怕毁坏他的名声。”黄珊说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子,对鸣冤说:“我找你就是为了要把证据收集齐全后,通过法庭起诉他,听口气你今天来好像是替他当说客的,你是不是得了他什么好处?”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咱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如果你放弃,也许在你眼前的人里,就会有人对他发起攻势,这里面可能就有我。这么好的男人,哪个女人见了不动心。”

 没有红着脸说完,冰莹睁大了吃惊的眼睛。她不知道鸣冤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