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冤”看似冷不丁的发问,并不是一时兴起,其实是有备而来。要为吴黎讨个说法,她必须收集更多的情报,在理清了头绪之后,才能在大量的情报中找到对吴黎有利的证据。

 律师问过,再次补充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不必多心,为客户服务是我们的天职。”她看着刘燕妮,观察者她的反应“我已经掌握了冰莹怀孕的事实,即使你不说,我也能在医院查得到。”

 刘燕妮出道已久“鸣冤”尽管装得若无其事,但她的小伎俩还是不能逃过刘燕妮的心机和眼睛,于是就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你究竟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问得裸露点,我想把我和冰莹怎么样?”

 “鸣冤”见刘燕妮态度严肃,知道掩盖自己的目的再也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为了打消刘燕妮的顾虑,就解释道:“我只想达到两个目的,第一,为吴老太讨回更多的经济补偿;第二,为了安慰老人,我不能叫吴黎背着嫌疑犯的罪名离开这个世界,这不公平。你们做生意在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我们做律师的就是尽我们最大的能力来为遇到麻烦的人讨回公道。我只有掌握了更多的情报,才能使公平浮出水面。”

 律师说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刘燕妮在律师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为了确定律师不给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烦,刘燕妮盯着律师问道:“你能确定你不再伤及无辜?”

 “我不但能确定,我还能保证。”

 刘燕妮这才说:“看在你真诚的目的上,我愿意给你透露点小小的秘密。致使吴黎的老婆怀孕的是一个叫高寒的男人,他是市委书记黄江河的女婿,他的老婆叫黄珊,据说正在和高寒闹离婚。你只要见到他,就能解开冰莹的怀孕之谜。”

 “黄珊,好熟悉的名字,是不是和我一样,走路不太方便?”

 “也许,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郑重地声明,今天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我才承认,如果事情的发展对我不利,我在任何场合都会否定我所说过的一切。抱歉,该说再见了。”

 “鸣冤”大律师回到律师事务所,把自己和刘燕妮的谈话稍加整理,然后才到离事务所不远的地方吃了点便饭,打算填饱肚子后驱车到医院,把自己所获得的初步战果带给吴老太,也许能减缓她心灵的忧伤。

 “鸣冤”每次和各色各样的客户打交道,纷乱的纠纷和难解的题早就是家常便饭,无论再复杂的案子都丝毫不能影响她胃口对于美食的兴趣。

 繁复的不顺利的案子不影响她的情绪,而顺手的案子却能使她的心情愉悦起来。今天,她格外的高兴。

 晚饭和往常一样简单,她一口气吃完了六个小笼包子。尽管包子比小孩子的拳头还小,但毕竟是六个。年轻的女人一口气吃了六个包子或许有点骇人听闻,但她的仍旧感到饥肠辘辘。她偷眼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就悄悄地来到服务台,对着比她还年轻的女服务员比划了一下,告诉她说自己还需要六个,然后返回到自己的座位。

 包子端过来,几乎又是一口一个,风卷残云般进了肚子。她喝了一碗八宝粥,然后打着饱嗝付了帐回到自己的车上。

 她要到医院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刚刚失去儿子的吴老太。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阻挠了她的行程的安排。在别墅里孤独的黄珊在电话中告诉她说,如果她有时间并且方便的话,她想和“鸣冤”律师聊聊。

 客户不但是“鸣冤”大律师的上帝,也是她的衣食父母,在任何时候她都尽可能地接受客户的邀请并且和客户进行多方面的交流。

 “鸣冤”答应了黄珊,应承她说她就在律师事务所等她。

 蒋丽莎从医院回去之后,酒精已经深度麻醉了黄珊的大脑神经。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进入了难能可贵的梦乡。

 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忘记现实婚姻的不幸,把她所谓的另一半深深地埋在大脑的死角。她的脸色依然惨白,紧锁的眉头就像正在静流的河水里被人投进了一块小小的石子后激起的涟漪,惹人心疼。

 尽管黄珊已经入睡,但黄江河仍然守护在她的身边。张曼莉走了,黄珊是黄江河唯一的亲人。女儿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女儿的不幸就是她的不幸,如果他能把降临在女儿身上的痛苦嫁接过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剪刀,把女儿身上所有的痛苦剪下来,然后移植到自己的身心。

 可是,这只能是一种美丽的想象,他不得不用自己的那份无奈守护着女儿,守护着她的痛苦和忧伤。

 跛脚的女儿,的女婿,黄江河一想起就痛彻肺腑,义愤填膺。看到睡梦中娇柔的女儿,黄江河不由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恨不能把高寒碎尸万段之后再一口一口地吞下去,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愤怒之后,黄江河的眼睛湿润了。半百之人,虽然贵为市委书记,但对女儿的幸福却无能为力,他忧心忡忡,伤心欲绝。

 就在这时,蒋丽莎回来了。

 蒋丽莎找遍了客厅和自己的卧室没见到黄江河的影子,就推开了黄珊卧室的门。

 黄江河听到动静,赶快擦擦眼睛,他不想在蒋丽莎面前暴露他的懦弱。越是想掩藏越容易暴露自己,敏感的蒋丽莎还是感觉到黄江河的伤心。她知道,黄江河肯定在为黄珊和高寒僵持的婚姻关系而伤脑筋。

 不过,蒋丽莎顾不上安慰黄江河,她悄悄地坐到黄江河身边,瞅了黄江河一眼,低声地说:“江河,大事不好了,吴黎跳楼身亡了。公安局勘验之后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想把尸体拉到殡仪馆火化,被吴老太和她的律师阻拦。双方展开谈判,暂时还没结果。”

 黄江河连看也没看蒋丽莎一眼,心不在焉地说:“死人的事每天都在发生,火化场的烟囱每天都在冒烟。死了就死了,谁都不能逃脱死去的厄运。再过几十年,或许几年,我们都会死去。那时候,没人为我们的死去而悲哀,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黄江河声音低沉,情绪也极为低沉,蒋丽莎不敢和他争辩,只能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关心他的死亡,我是怕吴老太请来的律师如果查下去会牵涉到很多问题。如果调查到冰莹的怀孕与高寒有关,岂不败坏了你市委书记和黄珊的名声。你想,像我这种家庭一旦闹出了绯闻,还和跳楼死人事件扯上了关系,我们的脸面——

 蒋丽莎的深刻探究并没有打动黄江河,他淡淡地说:“即使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麻烦的事已经缠身了,你就别插手了。我现在只担心黄珊的婚姻,对其他的都有心无力了。”

 蒋丽莎见黄江河心绪不宁,也不敢过多提及吴黎的跳楼死亡,只能陪着黄江河守护着黄珊,直到傍晚来临。

 黄珊终于醒来了。从酒精的麻醉中醒来的黄珊一睁开眼睛就像换了个人。她看到黄江河和蒋丽莎都坐在自己身边,嫣然地一笑,说:“爸爸,阿姨,我饿了,我想吃酸面叶。”

 酒醉之后,肠胃不适,一般人都想吃一点软的食物,而人工擀出的面叶是最适宜解酒的食物。柔软的面叶如春天鲜嫩的叶片,小磨香油散发着诱人的馨香,放一点菠菜和香菜,稀稀拉拉地喝上一碗,既能填饱肚子又能舒适肠胃,是解酒的佳品。

 黄江河一听黄珊想进食,一边站起来朝外走,一边说:“我去给招娣说一声,叫她马上赶制出来。”

 蒋丽莎拦住了黄江河,说:“还是我来吧,论做酸面叶的本事嘛,我的手艺兴许比她要高些。”

 黄珊对着蒋丽莎点点头,说:“谢谢阿姨。”

 蒋丽莎走到床边,在黄珊的脸上抹了一把,说:“娘俩几年了,还这么客气。”

 黄珊摸着蒋丽莎的手,说:“阿姨,爸爸,一场夫妻不容易,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蒋丽莎知道黄珊是感叹她和高寒的婚姻,赶快安慰道:“孩子,快别多想了,我明天就去省城,即使绳捆索绑也要把高寒这个狗东西弄回来。”

 蒋丽莎不说还好,一语未了,黄珊已经泪如雨下。

 “太晚了。”黄珊说。

 黄江河瞪了蒋丽莎一眼,训斥道:“别那么多废话,赶快忙你的去。”

 黄珊吃了整整两大碗酸面叶之后,脸色不再苍白,精神也好了许多。她起了床洗了脸,然后当着黄江河和蒋丽莎的面给“鸣冤”大律师打了电话,要求和她见面。

 面对濒临破裂的婚姻,她不想再隐瞒什么。

 从黄珊和律师的对话中,黄江河似乎感觉到了不妙。等黄珊打完了电话,就小心地问道:“女儿,你究竟要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和高寒离婚?”

 黄珊还没回答黄江河的话,蒋丽莎就开导黄珊说:“我的乖乖女,有些话本来当着你爸爸的面我不该说,可作为你的长辈,我不得不实话实说。像高寒这种才貌双全的男人,很多女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除了他具有风流本性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要是一松手,他很快就能成为抢手货,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听阿姨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把他看紧点就是了。”

 黄江河对蒋丽莎的话也表示坚决的赞同,附和道:“是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无论怎样说,高寒都是瑕不掩瑜的好男人,你就是要和他离婚,也不急在一时,等考虑全面了,再做决定不晚。”

 两人左右劝说着黄珊,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但黄珊主意已定,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是她改变心志。等两人说完,黄珊灿然一笑,说:“谢谢,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已经想好了。我情愿找一个低矮的男人,也不会再和一个大众情人生活在一起,每天胆战心惊的,还得跟在他后面拍马屁。我要找回我自己,要找回我做女人的尊严,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黄江河看到冰莹不再哭丧脸,心里反而替她担心起来。吴黎刚刚跳楼自杀,他怕黄珊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一旦出了意外,他将会痛苦一生。

 眼见留不住黄珊,黄江河就对蒋丽莎说:“你和珊儿一起去吧,她刚醒了酒,还犯迷糊呢。”趁黄珊不注意,黄江河又小声地说:“看紧点,如果出了事我那你是问。”

 蒋丽莎紧跟在黄珊的身后,喊叫道:“等等我,刚好我也到市里,咱们就同坐一辆车,也好节省点油。”

 黄珊知道两个人在嘀咕什么,头也不回地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希望看到原野也到美国读书呢。”

 “鸣冤”律师事务所内,两个女人的谈话正在进行。

 离婚本来就是个沉重而令人恐惧的话题,但黄珊谈起来却极为轻松。不等“鸣冤律师追问,她就娓娓出了离婚的理由。

 “我和高寒的婚姻系媒人包办,婚前没有很好的沟通,更谈不上感情基础。婚后他多次被已婚的和未婚的漂亮女人勾引,和她们产生了婚外情。我多次规劝无效,已经厌倦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我之所以委托你当我的代理人,是碍于我的特殊的身份。我的爸爸是市委书记,所以我不想抛头露面。”

 打官司讲的是证据,黄珊的话太笼统。“鸣冤”律师不得不问高寒都和那些女人有过婚外情,她最想听到的就是高寒和冰莹暧昧的关系,于是就发问道:“空口无凭,我希望能有具体的女人的名字来佐证你所说的是实情。”

 “合适吗?”黄珊问道。

 “适合,如果高寒不同意离婚,我会建议法庭进行不公开审理,从而保全你的名节,不至于丑闻外漏。”

 “鸣冤”律师之所以这样问,一是为了案件的需要,二是想掌握高寒和冰莹私通的证据,更多地为吴老太和已经死去的吴黎讨回公道。

 没有心机的律师不是好律师,但心机 并不标志律师品德的低下。为了职业道德,律师能随时随地调查每个当事人的行为,从而使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私通,致使女方怀孕,这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黄珊为了达到和高寒离婚的目的,不得不考虑对“鸣冤”律师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