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声音震动着李时民和冰莹的耳膜,李时民从床上一跃而起,急诊手术,耽误不得。他还没穿好鞋子,稚气脸就推门而入。冰莹也坐起来移到了床边,脸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地面。

 稚气脸看到这般光景,顿时明白了一切,吃惊过后,严肃地对李时民说:“你只顾着亲热,电话也不接,值班主任都发火了。”李时民赶紧摸口袋,没找到手机,又四处张望,还是没见手机的影子,突然拍着脑袋说:“都怪我,把手机忘在门诊的抽屉里。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怎么就——”

 稚气脸上去拉着李时民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就别磨蹭了,看守所的两个犯人打架,一个姓吴的被另一个用碗砸断了脊椎骨,现在就躺在急诊室,等着你去施救呢,其他的医生正忙别的事呢。据说姓吴的进去之前还是一中的校长,之前还当过市委书记的秘书。这年月,满大街的小姐,怎么去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就是不想找小姐,一个的校长要找几个相好,还不是裤裆里抓鸡娃——”

 稚气脸粗话说了一半,被李时民碰了一下,才意识到冰莹在场,就闭了口。

 冰莹一听等待急诊病人姓吴,光着脚从床上蹦下来,然后紧追两步,顾不得礼貌,上去就牵住了稚气脸的胳膊,焦急地问道:“他是哪个一中的,是不是北原市高中的校长?”

 看着冰莹着急的样子,李时民和稚气脸同时停下了脚步,望着冰莹。稚气脸吃惊地问道:“看把你急的,不会是你的亲戚吧?我只听说是一中的,他们也没说是哪个一中的。对了,我好像听看守所的人说了,那家伙大概是因为了女生才被关了进去,还能判刑呢,就出了这档子事,够倒霉的——报应呀,老天长着眼睛呢。”李时民这才猛然记起来,似乎听冰莹说过,她原来的老公就是一中的校长,于是就扯了扯稚气脸,说:“别耽搁时间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李时民顾不上安慰冰莹,扯着稚气脸的手很快走出了宿舍。冰莹一下子瘫坐在床边。

 毫无疑问,一定是吴黎。冰莹虽然已经打算和吴黎离婚,但毕竟夫妻一场,现在听到他遭此不幸,人性的软弱和善良的一面战胜了怨恨情仇。一想到吴黎所遭遇到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她顾不得体面和自尊,突然跑出了宿舍,追赶李时民和稚气脸。

 冰莹出了门,已经看不见李时民和稚气脸的身影。她一溜风似地穿过走廊,直奔楼道口。

 楼道里,依然看不见李时民的影子。冰莹急匆匆地奔下楼道,在楼道的拐弯车,一不小心被阶梯绊了一下,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哎呀“的声音。

 “哎呀”声引来了路人的目光。她抬起头来,看见李时民就在喷泉的一侧,顾不上疼痛迅速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追赶李时民。

 “等等。“眼看李时民和稚气脸就要消失在楼房的拐角处,冰莹不由大叫一声。

 两人回过头来,一看是冰莹,同时掉转了身子向她靠过来。

 三人走到一处时,冰莹红着脸悄悄地对李时民说:“拜托你一定要接上他的脊椎骨,一定。”

 李时民低着头正在考虑怎么回答冰莹,稚气脸张嘴就来,说:“你说得多轻巧。莫说是脊椎骨,就是普通的骨头摔断了是容易接上的吗?脊椎骨受到损伤还好说,如果脊柱骨里面的传输神经系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一辈子就只能瘫痪了。我说你是怎么了,医院里每天都有很多病人,隔几天就会死一个,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还是回去吧。”

 李时民见稚气脸说话没分寸,知道他素来口无遮拦,又不了解底细,就对冰莹说:“人的骨头不是钢筋,我也不是焊接工,具体情况只能等诊断以后再说。你先和他一块回去,等我告诉你结果。”

 能有和美女接触的机会,稚气脸求之不得,随即和冰莹一道返回宿舍。李时民也急忙向急诊室走去。

 稚气脸好不容易逮住了单独和冰莹在一起的机会,一进宿舍就对冰莹开始大献殷勤,有是倒水又是让座。做完了这一切,才大胆地对冰莹说:“你这么长时间没来…还真有点想你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挺讨人喜欢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李医生来到医院后离过婚,那人嫌弃他家在农村所以就…离了婚。我比他年龄小,还没结过婚呢。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个什么,公平竞争,在感情方面人人平等不是…其实我和他是好朋友,以前也对你提起过他离婚的事,毕竟是朋友嘛,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哪里体会到冰莹此刻的心情,只管表白着自己的意思,诉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冰莹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现在实在没心情和他讨论感情平等的话题,又不能说别的什么,只能闭着嘴不说话。稚气脸见冰莹不吭声,就又问道:“你不会是认识那个急诊病人吧。”他本以为是无话找话说,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冰莹说:“他可能是我的老公?”

 “什么,你结婚了?”

 看到稚气脸吃惊的神态,冰莹问道:“怎么,怕了吧。不过你放心,我正打算离婚呢。”

 “那你老公是怎么回事,听说他了——”

 “属实,但的对象不是女生…也不是,就是未遂。你就不要问了,挺复杂的,你不会懂的。”

 稚气脸听冰莹不像对他撒谎,就站起来说:“我还有事,一个人人先呆着,回头见。”说完,不等冰莹回话,转身就出了宿舍。

 稚气脸所谓感情的平等的话在冰莹已经结婚的事实面前,再也平等不起来。

 稚气脸刚出去,冰莹就接到了刘燕妮的电话。刘燕妮在电话中告诉她说,李旭东担保一事已经办好,叫她迅速回去。

 冰莹开车经过门诊楼时,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在看什么热闹。她无心看热闹,但由于围观的人太多,车子无法通过,就只能等着。她本能地把车窗打开,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车窗玻璃刚落下,就听到一阵哭声传了过来。

 “我的儿呀,你白白地当了一回秘书,又枉当了一回校长,这是做了什么孽呀,被人整进了班房,现在又被人打断了脊椎骨,天呀,我一个老婆子可怎么活呢…我可怜的儿子呀。”

 隐约中,冰莹听得出来,这好像是吴黎妈妈的声音。她的心猛地一紧,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几个保安走过了来,驱散了人群。人们议论着散开后,两个保安劝说着吴黎的妈妈,要他不要吵闹。吴黎的妈妈擦擦眼泪,正要再发牢,抬眼看见了冰莹坐在车里,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车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说:“好儿媳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老太婆求你别离开我儿子,我知道他不中用,可他对你是真心的呀,我老太婆求求你了,我的天呢。”

 人的绝望之时,总是希望上天能帮自己,拯救自己与苦难之中。可是,天在哪里。

 吴黎的妈妈坐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拍打着脚,歪着脑袋长一声短一声,把冰莹哭的心烦意乱,顿时没了主张。她迅速关闭了窗户,然后倒退着车,迅速地离开了医院。车子的后面,留下的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和婆婆凄厉的哭声。

 傍晚,李时民从手术室出来了,吴黎也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吴黎的妈妈拦住了李时民,询问儿子的病情,吴黎很疲惫,但还是微笑着告诉吴黎的妈妈说:“万幸,你儿子的脊椎骨只是骨头破裂,里面的脊髓并未受到大的伤害,在这里住上两三个月就能康复。老人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吴黎的妈妈听完了李时民的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连声谢谢也没说,就自言自语地说:“我要上告,我儿子不是犯,他的女人很漂亮,他怎么会去糟蹋别的女人。”

 李时民摇摇头,带着满身的疲惫向宿舍楼走去。

 黄江河一家人正在餐厅用餐,院子里传来了“咣咣”的敲门声。蒋丽莎不耐烦地说:“搞什么鬼,现成的门铃不知道按,乱敲门。”说完之后对着餐厅的门喊了一声招娣的名字,招娣从厨房出来,慌慌张张向门口跑去。

 招娣回来了,进了餐厅的门,一脸无奈地对大家说:“我不让她进来,她偏要进来,怨不得我——”

 话没说完,吴黎的妈妈闯了进来。

 在农村,吴黎的妈妈是个大本事的女人。她在重症监护室看望过吴黎之后,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打听到了黄江河家的地址。她说过她要上告就要上告,而市委书记就是上告的最好对象。她了解儿子的为人,认为自己的儿子不是犯。她要把儿子从看守所拯救出来。

 吴黎的妈妈一进来就跪在了餐厅的中央,没等黄江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开始自我介绍说:“我是吴黎的母亲,我今天就是来为儿子讨个公道。我儿子不是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诬陷了我的儿子…儿子的老婆你们又不是不认识,长得如花似玉的。那个诬陷我儿子她的女人的长相不会超过我的儿媳,她的那个里面又没镶嵌珍珠玛瑙黄金钻石,怎么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肯定是个**贱人…”

 黄珊一开始还静静地听着,可越听越不像话,站起来就出了房间。农村人真会骂人,怎么会想到把是钻石藏在那里面——黄珊想笑。

 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被这个闯进来的老太婆扫了兴,蒋丽莎十分讨厌,就训斥说:“你要讨公道到法院或公安局讨去,我们家又不是法院,你来胡闹什么?”

 黄江河推了碗站起来,走到吴黎妈妈的身边,说:“老人家,吴黎当过我的秘书,我清楚他的为人,我也认为他不是犯,可人家女方一口咬定他要人家,又没有旁人在场,谁也救不了他。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你是市委书记,全市的人归你管,你能救我的儿子。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老太婆低着头,固执地说。

 “你先起来,咱们商量一下,也许你儿子还有救。”

 黄江河如此一说,老太婆还真的站了起来。黄江河要把她拉到外边,但吴黎的妈妈就是不肯挪步。迫不得已,黄江河才说:“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咱们到外边说去。”

 “你可不要骗我——”

 “你是老人家,我怎么会呢?”

 黄江河和吴黎的妈妈一起来到院子里,黄江河压低了声音,对着吴黎妈妈的耳朵如此这般就交代一番,吴黎的妈妈吃惊地看着黄江河,问道:“这办法有效?”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无效?你现在就去,咱们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烫了嘴麻烦就大了。”

 吴黎的妈妈一边听一边点头,等黄江河说完,她才将信将疑地说:“你是市委书记,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听你的,这就去试试。等我救了儿子出来,一定好好地感谢你。”

 黄江河要给吴黎的妈妈出主意,并不是因为吴黎当过他的秘书,也不是因为吴黎为了当校长曾经送给蒋丽莎十万块钱,而是因为刘燕妮。刘燕妮重新杀回北原市之后,她所走的每一步棋都被黄江河看得清清楚楚。尤其黄江河听了蒋丽莎给他讲了李旭东企业抵押一事,黄江河最后认定,刘燕妮此次回来,一是为了办公司盈利,二是怀着报复的心而来。所以,黄江河不想坐以待毙,他必须借着吴黎的案,搞臭刘燕妮,叫她在北原市无法立足,从而撵她滚蛋,去了自己的心病。

 吴黎的婆婆走了,按照黄江河的吩咐,她要到酒店去找刘燕妮,她要当着酒店里所有人的面质问刘燕妮,她的儿子吴黎为什么要她,是怎么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