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拥抱和激动的哭泣释放了冰莹膨胀的激情。她把头抬起来,擦擦泪水,埋怨高寒说:“虽然是我主动的,但你毕竟接受了,这么长时间了,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叫我好不寒心。你不会是怕人家缠住你不放手,破坏你的家庭才不敢和我联系的吧。”

 高寒低头想了半天,才找了个借口说:“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我是有家室的人,不能拖累你,妨碍了你的幸福。这只能说明我对你负责。”

 冰莹的文化素质没有高寒高,能言善辩不是她的特长,见高寒的话无懈可击,就又问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没良心的,我再问你,你想我没有。”

 对于高寒来说,这个问题比上个问题还难回答。他要说想她,还是怕冰莹像刘燕妮当初一样,缠住他不放手,惹出很多麻烦事;如果说不想她,又怕伤了冰莹的心,辜负了她的美意。想来想去,只能转换了话题,问道:“想不想都是虚幻的事,看不见摸不着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冰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试试高寒,于是就把皮球踢给了回去,说:“我既然决定在那个时间把我给了你,一切都听你的,你说生下来我就生下来,你说拿掉就拿掉。”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随便,就像提前设计好了,谁都不肯拿个主意出来。其实,对付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拿掉,一是生下来。高寒没有说生下来,其实已经在告诉冰莹要她拿掉了。

 高寒被冰莹逼到了死角,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他不能直接地说,那样做会伤了冰莹的心。高寒不想伤任何人的心,包括黄珊在内,如果哪个人因为高寒而伤心了,高寒肯定是无意的。

 看着冰莹充满迫切的眼睛,高寒伸手摸摸她的脸,平静地说:“我先替你分析一下,如果能生下来,我就主张生下来,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况且他又是无辜的生命。如果吴黎没进去,你倒是可以考虑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吴黎现在住在里面,可能还要被判刑,你没打算等他,又年轻,以后也要嫁人的,带着孩子还怎么做人。”

 听着高寒的话,冰莹的眼睛突然就黯淡下来。她真的想听高寒这样告诉她说:“冰莹,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不养我养,即使送人也要把他生下来,那是我们感情的见证…”

 想到这里,冰莹哭了。在感情的问题上,她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的,从没打算向高寒索取过什么,尤其是在物质方面。可是,现在独身的冰莹感到那么的孤单,她希望有像高寒这样的男人来安慰她的心灵,抚慰她的创伤,哪怕是假意的也好。

 虽然冰莹伤心,但冰莹毕竟是冰莹,她不是胡搅蛮缠的女人。流了一会儿眼泪,她突然抬起头来对高寒说:“那就把孩子拿掉吧,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放心,我一定会补偿你的。”高寒有点兴奋,但他没敢表露出来。

 “我要是要钱,就去傍个大款,找你干什么。在我重新组合家庭之前,你要和我好。”

 冰莹说完,愣愣地看着高寒。

 一个好字,隐藏着多么丰富的内涵,相对于年轻的男女来说,意味着感情的沟通和相互的给予,意味着水**融,意味着把彼此装在心田。等等。

 高寒听着这句话是那么熟悉,好像哪个女人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在记忆深处苦苦地寻觅着,终于,他想起来,是刘燕妮。在他和黄珊结婚以后,刘燕妮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刘燕妮的家里,或许还有其他的地方。所以,他开始疑心,冰莹的这些话都是刘燕妮教唆的。

 这个念头在高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还不是该谴责谁的时候,只有把冰莹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了,他才算清了一笔账,才会感到浑身轻松。

 掂量了轻重缓急之后,高寒点点头答应了。他不得不点头,不能不应允。充满朝气的年轻女人要主动对他无私的奉献,风流的他不但感到自豪,心里还充满了感激。

 虽然高寒答应了冰莹的要求,但在冰莹看来,高寒还不是整个男人,最多也就是半个男人。如果是充满血性的男人,他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血脉扼杀在摇篮之中。

 冰莹想着,不禁又哭了起来。高寒只能安慰她说:“等以后你成了家,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就把她生下来——”

 “难道现在肚子里的就不是我的孩子吗?”冰莹泪眼看着高寒,委屈地说。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坐在大堂等得不耐烦的刘燕妮进来了。高寒听到门响,急忙松开了冰莹,然后苦笑着对刘燕妮说:“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冰莹的事给你增添了麻烦。如果你不介意,我改天带着她到医院去,我们都商量好了,该怎么办她知道。”

 “就这么简单?”刘燕妮用讽刺的目光盯着高寒,冷冷地问道。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主意?”高寒反问刘燕妮说。

 “要换了我,我就不会把孩子拿掉,吵着你和结婚,看你怎么办。你不就是看冰莹没背景吗,要是她爸爸是个大官,我看你对她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讨好卖乖,溜须拍马,仰人鼻息。你这种男人,我算是看透了,只顾自己快乐,不管别人的感受。你一脱裤子又是犁地又是播种的,等到收获的季节,一拍走人了,多好的苗儿也不心疼。”

 尽管和李燕妮钻过不少次被窝,但高寒还是被她臊得无地自容,只好搭讪着说:“算命的说了,我在四十岁以前命犯桃花,由不得自己的。”

 “别把好听话挂到嘴边,牛不喝水还不强按角,你要是本本分分的,我们女人怎么就会招惹你。”

 高寒本要辩解一番,说无论是刘燕妮还是冰莹,都是你们主动找上门来。但这话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没敢说出来,只能应付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

 刘燕妮和冰莹也没阻拦,任他开了门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八点,刘燕妮带着冰莹吃了早饭,按照昨晚的约定,给蒋丽莎打了电话。三个人很快在农场会面,四个人很快在农场会面,地点就在李旭东食品加工厂的办公室。

 除了冰莹之外,郝琦和李旭东都认识,虽然还不是熟悉。作为开场白的主角,蒋丽莎象征性地作了介绍。令刘燕妮想不到的是,蒋丽莎做完介绍之后却说出了刘燕妮和郝琦费解的话来。

 “李老板,昨天郝老板和刘小姐找到我,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关于企业方面的,我就把他们领过来了。我现在到场部有事要处理,你们先谈着,我待会儿过来。”

 此话一出口,郝琦和刘燕妮面面相觑。郝琦想起黄江河昨晚的态度,知道在他们走后两人又嘀咕了什么,所以蒋丽莎想临时撤退。

 刘燕妮脾气倔,一看蒋丽莎的态度和昨天截然不同,就想当面质问为什么,但还没等她张口,蒋丽莎就向在座的点点头,然后风一般地离开。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蒋丽莎变卦了。没有蒋丽莎在其中穿针引线,谈判很难展开。

 蒋丽莎走后,李旭东倒是很热情,着南方的普通话和刘燕妮等人闲聊了几句,然后就直接问道:“两位老板今天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只管张口,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绝不袖手旁观啦。”

 刘燕妮和郝琦相互看了一眼,正在选择适当的语言,冰莹倒是先说话了。

 “郝老板,这话可是你是说的,你要是心口不一,恐怕你就要回到家乡大展你的宏图了。”

 再笨的人也能听得出来,这是委婉的威胁。如若李旭东违背了他们的意志,就要承担打回老家去的后果。

 一个投资上亿元资产的老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受到别人的威胁,怎么下得了台面。按照一般人的性格,即使不大发雷霆,也会板着脸针锋相对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是,李旭东却不然,听冰莹说完,不但没发火,反而笑着说:“妹妹好靓啦,嗓音也好,百灵鸟儿似的啦。不过你们还没有说明来意,怎么就知道我心口不一呢。”

 李旭东的大度出乎刘燕妮等人的意料,冰莹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粉脸又泛起红晕,低着头不再说话。为了给李旭东找回面子,刘燕妮不得不假装数落冰莹,说:“大人说话,小孩家的别插嘴。我们是来求李老板的,不是上门吵架的。李老板,她平时就这样,心直口快,但心眼不坏,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冰莹,还不快向李老板认错。”

 老板发话,冰莹不得不从,站起来朝着李旭东微微地鞠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

 李旭东也欠欠身子,笑容满面地说:“没事啦,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没有娇柔做作,很率真啦。闲话就不多说了,谈正事吧。”

 郝琦从进来还没发言。刘燕妮要贷款给他,自然他就是主角,一切事情还得由他来说明。见李旭东主动问起,郝琦说:“我们就不绕弯子了,直话直说。我的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想从刘老板的风险公司贷点款出来。可你也知道,贷款有贷款的游戏规则,没有财产的担保,刘老板一分钱也不会给我。我们昨天和蒋场长商量好了——”

 一开始郝琦还认真地听着,等郝琦快要亮出底牌时,李旭东表面上虽然还露出笑容,但有点心不在焉。郝琦还没说完,李旭东就打了个哈欠,说:“昨晚打牌打了一个通宵,今天有点困,要不是你们过来,我真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说,继续说,我听着呢。”

 李旭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早已明白了一切。他中间插话,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不仅表明了立场,还给了郝琦和刘燕妮难堪,叫他们知难而退。

 他只知道蒋丽莎是农场的场长,是市委书记的夫人,却不知道刘燕妮是省委书记的女儿。他能在这里立足,靠的是蒋丽莎,他不会买任何人的账。他好不容易费尽周折才搞了一场借鸡下蛋的把戏,眼看鸡已经长大到了产蛋的时候,怎么会允许别人把鸡抱走。

 当然,如果他知道刘燕妮的身份,也许会变换一副面孔。

 李旭东要郝琦继续说下去,郝琦正要再说,被刘燕妮挡住。“不要再说了,既然李老板还没休息好,咱们这就先回去,等李老板睡醒了再说。”

 刘燕妮站起来,冰莹和郝琦也跟着站起来,然后一起向门外走去。李旭东本来只想委婉地拒绝,没想到刘燕妮回来这一手,就跟在后面问道:“我还没听个究竟,你们就要走,我怎么向蒋场长交代。”

 刘燕妮转过身来,很有风度地一笑,说:“你不必向蒋丽莎交代了,我们刚才改变主意了。你也不必看任何人的面子,但一定要注意保护好你的面子。”

 说完,转身出去。冰莹在后面瞪了李旭东一眼,然后在地上啐了一口。李旭东站在门口,看到三个人上了车,心跳加速。人的异乡,得罪了任何神仙自己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分明感到,三个人走过的地方刮起一股阴嗖嗖的阴风,直凉到他的脊梁骨。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两辆车子正要通过场部的月亮门,刘燕妮看到蒋丽莎刚从场部办公室出来,就叫冰莹停下车子,等着蒋丽莎走近。

 蒋丽莎走过来,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刘燕妮等蒋丽莎走近才摁下了玻璃,然后也笑着看着蒋丽莎。

 两种笑容碰撞在一起,幻变出尴尬的火花。

 “你们这么快就谈好了,怎么样,他同意了吗?我想他应该同意的,在咱们的地盘上,他不敢不同意。”蒋丽莎把虚伪的笑容转换成了虚伪的关心。

 “没有你在场,他怎么敢同意我们非分的要求。预期说在他的地盘上,还不如说这是在你的地盘上。”刘燕妮依然笑着,但在笑容的深层,藏着隐隐的杀机。

 “我也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要么咱们再去谈谈。他自己的公司,我也不好横加干涉…”蒋丽莎这是才露出本来的面貌,讪讪地说。

 刘燕妮突然冷笑一声,回敬道:“不必了。担保事关重大,一般人都不会同意。要是任命个校长副校长,或者办个出国手续,也许能容易点。”

 蒋丽莎还没回过神来,刘燕妮就命令冰莹说:“开车。”

 车子猛然发动,车尾喷出一股淡淡的蓝色烟雾。蒋丽莎处在烟雾的包围中,和烟雾混在了一起,心也开始朦胧起来。她和李旭东的感觉相同,认为刘燕妮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