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撕开了脸面,白宝山已经豁出去了。他一把推开小李子,穿好衣服下了床,说:“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摆在你面前就是一条路,就是离婚。你不要问我理由,我不会告诉你。但是,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不妨告诉你,如果你不和我离婚,你的下场会悲惨,也许会被人收拾掉。她回来了,她的爸爸是省里某个大人物,比黄江河的官还要大好多。我不说你该知道她是谁?”

 “是米兰?”小李子擦了擦眼睛问道。

 “她哪有那个福气。”

 “是刘燕妮,是你的第一个妻子刘燕妮。”

 白宝山点头。

 一听说是刘燕妮,小李子不哭了。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要见她,她离开你都那么多年来,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我要问问她,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公平两个字。”

 “当心她收拾你。”

 “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叫她得逞。”小李子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你是疯了。”

 “你们才疯了呢,你们城里人全他妈的是疯子。”小李子对白宝山吼叫着。

 白宝山自知理亏,虽然喝了酒,也不敢和小李子过多地纠缠。现在是校长了,文化圈子里的人,被人听见和老婆大吵大闹,会影响到自己的影响。没有理会小李子的吼叫,走出卧室直接开门出了房间。

 他走了,把小李子孤零零地留了下来。

 小李子欲哭无泪,坐在床上伤心了一会儿,然后打起了小算盘。在这座城市里,她举目无亲,没有人能给她出个主意,甚至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为了自卫,她绞尽了脑汁,想了能想到的所有的办法。她想去妇联,搞白宝山无情无义,也想去法院,找人写个诉状,述说她不想离婚的理由。可是,凭着对司法程序的粗浅的认识,她知道白宝山如果不起诉和她离婚,法院就不会受理她的请求。不然,就到学校去闹他,让他身败名裂…

 所有的办法都想到了,但也是只是想想而已。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际,突然想到了蒋丽莎和黄江河。

 在小李子看来,黄江河和蒋丽莎就是这座城市的法院,也许他们能说服白宝山改变主意。当然,小李子之所以要找黄江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黄江河曾经夺取了她女人的第一次。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小李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果断过,她穿好了衣服,稍微打扮了自己,从枕头底下那点钱出来,然后就去开门。

 在拉开门闩的一瞬间,她回头望望屋里的一切,顿时,眼泪从眼睛里扑簌簌地流出来。也许,几天以后,她将会离开这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她的生活。

 桌子上,酒瓶里还剩下小半瓶酒,两个杯子静静地站在桌面上,两个玲珑的小瓷碗里还盛满了面汤。该死的白宝山,跟我睡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想着那个曾经被他抛弃的女人。虽然我是农村来的,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小李子拐回头去,抓起酒瓶子鼓咚咚地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角,昂首挺胸,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房间。

 小李子打车来到黄江河的别墅时,黄江河和蒋丽莎也刚刚吃过午饭。

 客厅里,黄江河和蒋丽莎并排坐在沙发上,小李子就站在两人的面前。她刚喝过酒的脸上红扑扑的,像刚刚涂抹过胭脂。

 黄江河有些尴尬,他的尴尬是因为蒋丽莎知道他和小李子之间的那段情事。黄江河看看蒋丽莎,见她脸上没有恼怒和责备的神色,就问小李子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有事吗?”

 小李子打量着客厅,然后所问非所带地说:“嘿嘿,这房子可真漂亮,一间比原来的一个院子都打大。”

 说话模糊,吐字不清,黄江河和蒋丽莎一听就知道她喝了酒。黄江河怕小李子当着蒋丽莎的面再要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站起来就想往外走,被蒋丽莎拦住。

 “黄书记问你呢,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能坐下吗?”

 小李子笑嘻嘻地问道。

 蒋丽莎超沙发指了指,小李子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才回答:“我当时当保姆时家里可没有这么排场,怎么我一走黄书记的阔气起来。以我看肯定是新娘子带来的福气。不过说实在的,我跟着白宝山过的也不错,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今天中午突然提出要和我离婚。黄书记呀,你说这人他又不是大街上的猫儿狗儿的,交配完了就各奔东西,好歹我跟着他这么几年,他怎么就这么绝情哩。就是猫儿狗儿的,干完了事也不会反目成仇吧。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评个理,他如果非要和我离婚,我得讨个说法。”

 两人一听,心想白宝山这东西行动够迅速的,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向小李子摊派了。

 黄江河刚要问个所以然,蒋丽莎先问道:“他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呀?”

 “还不是那个他第一个老婆刘燕妮回来了,他说刘燕妮现在的爸爸是省委书记,他要回到她的身边,还说如果我不同意,那个女人就会找人修理我。我不服气,所以就找你们来了,想叫你们替我出个主意,同时数落数落老白,都那么大年纪了,把家庭看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你们评个理,要我怎么办。”

 小李子说着,打了个饱嗝。黄江河唯恐她要出酒,赶忙喊来招娣,要她端来盆子放在小李子身边。蒋丽莎看到小李子傻乎乎的样子,知道她是个容易上当的主儿,就耐性地开导说:“按说你在这个家里当过保姆,也算是个有功的人,但政府提倡婚姻自由,他要和你离婚,连政府都管不住,我们怎么管。”

 小李子满怀希望来,听到的却是蒋丽莎无用的话,想起白宝山说一个星期之内就要和自己离婚,不禁悲从中来,咧着嘴就想哭。声音还没出来,蒋丽莎就赶紧说:“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

 “你真的有办法?”

 蒋丽莎慎重地点点头说:“这种事,你该去找刘燕妮,只要刘燕妮松了口,不肯和白宝山结婚,你还白宝山不还是一对。”

 “刘燕妮要是不同意呢?”

 “你就在酒店闹呀,每天都闹她,一直到她同意放弃白宝山。女人呀,最要紧的是面子,你在人多时和她吵闹,时间长了,她自然就会放弃的。”

 无知的小李子把蒋丽莎的主意当成了法宝,正要感谢她时,突然问道:“你在骗我,她要面子,那我的面子呢?我可不是不要脸的女人。”

 “你老公都快被人抢走,里子都没有了,还要面子何用,你说是吧?”

 无知的小李子被蒋丽莎三言两语地糊弄了。她也不想让这么个人一直呆在家里,就把刘燕妮所住的酒店和房间号码告诉她,然后下了逐客令。

 小李子刚被招娣送走,黄江河就忍不住地问蒋丽莎说:“我看你是昏头了,咱们说好了要白宝山和刘燕妮重归一起的,怎么转眼你就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蒋丽莎耸耸肩膀,好像是要活动筋骨的样子,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你懂个球,两手准备,和好了更好,不能和好,就让小李子闹她。咱们坐着不动,看她怎样收场。要我估计呀,两年前她被逼出走,离开了这里,现在,她离滚蛋也不远了。活学活用,不能死板教条。我倒是想知道,你不会是心疼老相好了吧。看看你的样子,在她面前,连话都不敢说,唯恐她说话跑了题,当着我的面揭了你的老底,出你的洋相。”

 黄江河被蒋丽莎这么一说,脸顿时红得像个猴,抓耳挠腮,干笑两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蒋丽莎仍然不依不饶地问道:“当时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她,你们谁先主动呀?别不好意思,都过去了,我不会说你什么的。”

 黄江河没想到,蒋丽莎就竟然提出这么个问题。不好说,他也不愿说。

 蒋丽莎见黄江河不想搭理自己,就又问道:“她当时是第一次吧,我想肯定是的,农村的姑娘,你要不勾引她,她怎么敢呢。你也真不够意思,把人家破了,也不好好补偿一下。还是小情人好呀,她今天来,除了讨个主意,也是来看你的。”

 黄江河见蒋丽莎喋喋不休,就站起来走出客厅。蒋丽莎跟在后面,继续问:“不高兴了,被我说中心事不是。以后再找女人,找个拿出门的,像小李子这般的,就是再第一次,也失了你的身份。”

 小李子站在303房间门前,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无人回应。正要到服务台询问,刘燕妮和冰莹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

 服务员拿着钥匙打开房门离开后,刘燕妮才问道:“请问你找谁?”

 其实刘燕妮认识小李子,还在她当信用社主任那会儿,经常到黄江河家里坐坐,基本上都是小李子给她开的门。小李子没和她先打招呼,刘燕妮自然要摆点架子。

 “我找303房间的刘燕妮。”小李子刚说完,突然像从梦中醒悟了一般,抓着刘燕妮的胳膊就说:“你就是刘燕妮,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李子,在黄江河家里当过保姆的小李子。”

 “进去吧。”

 刘燕妮平静地说,一边挣开了小李子的手。

 小李子想起了蒋丽莎要她见到刘燕妮就大闹的话,就说道:“我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说。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抢走我的男人。”

 冰莹站在小李子的身边,早已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又听她说话疯疯癫癫的,就使劲往门里推了她一把,然后自己跟进去,反锁了门,说:“有什么话在里面说,别在楼道里囔囔,以为这是菜市场呀,告诉你,昨天晚上,有个人在这里吵闹,被公安局抓了去,现在还没出来呢。”

 小李子到底从农村出来,胆小怕事,一下子就被冰莹唬住。但一想到刘燕妮要夺走自己的老公,就焦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老公。据我所知,当时是他先提出和你离婚的,后来找的米兰,米兰和他离婚后,他才和我结婚,我一个农村来的女人,好不容易找个城里老公,好日子刚过了几天,你就忍心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我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年,但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要是他和我离了婚,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们不觉得我可怜吗?”

 说到伤心处,小李控制不住,潸然泪下,还要再说,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刘燕妮不恼反喜,示意冰莹把她拉到沙发坐下,然后又叫冰莹给她拿来一瓶冰红茶,拧开后递到她手里。

 小李子正渴着呢,接过瓶子仰起脸就灌了两口。刘燕妮坐在她的身边,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白宝山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蒋丽莎,就是黄书记的后老婆。”

 “她在电话里告诉你的吗?”

 “不,在家里,在她的家里。那别墅好大,比原来的房子大多了。我只想在这里有个家,没想要住别墅,可你们连这点权利都要夺走。”小李子说话的逻辑有点混乱,但丝毫不影响刘燕妮和冰莹的理解。等小李子说完,刘燕妮才开导她说:“你想想,无论是你还是米兰,都是后来的人。在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们离婚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几句话,现在我回来了,当然你要把他让给我。我打听过了,你也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他的。”

 “可是他要和我离婚,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该怎么办?”

 刘燕妮一拍大腿,说:“我的好妹妹,不就是这点小事吗?我早已替你想好了,我今天对他说过了,要他赔偿你十万块钱。今天你既然来了,我就再做点让步,叫他把房子让给你。你想呀,那可是个不小的院子,可能比黄江河的别墅还大,值不少钱呢,少说也得几十万。你有了房子,又有钱,凭你的长相,好男人多的是。”

 还真别说,刘燕妮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小李子一听说要赔偿自己损失,又把院子留给自己,就站起来认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放心,在你和他离婚之前,我要他写个协议给你,到时候他要反悔,你就和他打官司。”

 本来向刘燕妮兴师问罪的小李子一听说有这么大的好处,早已喜出望外了。等她彻底明白了刘燕妮的话,就说:“要是真能这样,我就和他离。到时候,我把父母都接来,让他们的后半辈子在城里度过,也享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