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饭很简单,一斤半羊肉,掺上韭菜,拌成馅儿做成饺子,一家人坐在一起热乎乎地吃了一顿团圆饭。蒋丽莎为了讨好两个小字辈的,又是包饺子又是往锅里下饺子,忙上忙下,等大家都吃完了自己才吃。黄珊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里想着,年轻夫妻老来伴,等爸爸将来老了,能有蒋丽莎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她不但能少心,还省了不少麻烦。

 三个人吃过了饺子,黄江河接到电话有事走了,高寒也要到刘燕妮的家里去看看她的病情恢复得怎么样,家里只剩下黄珊和蒋丽莎。两个人说长道短不到半个小时,蒋丽莎就要求黄珊抱着孩子和她一块到商场逛逛。黄珊本来不想出去的,但碍于蒋丽莎的诚心邀请,只得答应。

 在北原市最大的百货超市,蒋丽莎特意把黄珊领到了儿童玩具专柜。她今天领黄珊过来,就是为了给原野买玩具和衣服。她很聪明,讨好大人不如讨好孩子,有孩子的女人,只要你眼里有了他的孩子,她自然会对你感激不尽。

 坦克飞机,工程车,围着轨道循环运转的火车,只要是蒋丽莎如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打包。黄珊想拦也拦不住,说得多了,蒋丽莎就一句话:“这是给孩子买的,不用你管。”

 “可孩子太小,他不会玩。”黄珊辩解道。

 “他会长大的。”

 这些玩具,与其说是给原野买的,还不如说蒋丽莎是给自己买的,她买的不是玩具,一条路,一条高速公路。不用原野长大,这条路就会把蒋丽莎运送到每个家庭成员的心里,从而成为这个家庭的主心骨。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她能做到这一点。

 买完了玩具,再买衣服,蒋丽莎恨不能把这里所有的衣服都买下来。黄珊眼见阻拦不了蒋丽莎,就只能听之任之。

 来而不往非礼也,黄珊为了回报蒋丽莎,想给她买一件冬天的衣服。在成人服装专柜,黄珊看中了一件蓝色的狐皮大衣。她看了一眼标价,三万八人民币。她身上的钱不够,不敢贸然。站在一旁的蒋丽莎从黄珊看衣服的神态中,猜测出她喜欢这件衣服,就喊来了服务员,要黄珊试试。

 “蒋阿姨,我是给你看的,本来想给你买,但身上的钱不够,所以就——”

 黄珊不好意思地说。

 “傻妮子,我一大把年龄了,你就是买了我也不敢穿,走到大街上,人家会说我是老妖婆。你还年轻,今天就给阿姨一个面子,就买这一件。”

 蒋丽莎说完,不等黄珊有还口的机会,就从她怀里抱过孩子,推着她走向试衣间。黄珊推脱不得,只能拿着服务员递来的衣服进去。

 等黄珊再次出来时,连自认为自己美若天仙的蒋丽莎的眼睛都为之一亮。蒋丽莎拍着手,啧啧称赞,把黄珊的脸羞得灿若烟霞。

 “服务员,打包。”蒋丽莎对说。

 服务员拿来包装,就要让黄珊脱衣服,蒋丽莎埋怨服务员说:“让你把原来的衣服包起来,这件穿着走。”

 服务员包好黄珊脱下的旧衣服,到柜台前开了票递给蒋丽莎。蒋丽莎交了钱,替黄珊提着包,喜洋洋地离开了超市。

 高寒这次主要是想看看刘燕妮的病情。与她的母亲不同,黄珊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善良超出了高寒的想象。在省城,当高寒向黄珊提到刘燕妮的病情时,黄珊虽然没有喜笑颜开地鼓励他回来看看,但也没有表现出反对,她反而认为,高寒能如此地牵挂一个和他曾经有过感情纠葛的女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也会用同样的性情来善待自己。她为这辈子能找到高寒的夫君而高兴。

 再大的官也会有失落的那天,再多的钱也会有花光的时候,唯有感情是永存在心底的不灭的精灵。

 高寒在去看刘燕妮的路上,心情非常激动。这激动不仅仅来自于马上就能见到刘燕妮,亲眼看一下他劳动后收获的成果,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能有一颗善良的心而骄傲。正如歌中所唱到的那样,如果人人能付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如果当初自己被刘燕妮拉去吃饭和跳舞违背了自己的初衷,那么现在,他是主动的,没有好色的企图,没有金钱的诱惑,没有一丝一毫的功利性的成分。

 高寒敲响了刘燕妮家的防盗门,保姆燕子打开门来,一见到是高寒,两团高高鼓起的颧骨猛然地上下耸动了几下,接着鼻子和眼睛快速地伸展,又迅速地合拢,完成了这几个连贯的动作,才张开宽厚的嘴唇,满脸扎成一朵秋天里盛开的向日葵。

 她笑了,面对着高寒。此刻的高寒成了向日葵瞩目的太阳。

 燕子没有说话,但燕子的表情已经在告诉了高寒,刘燕妮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

 “她怎么样了?”

 “好着哩,医生告诉哦说,燕妮的脑子没有器官性的——那个啥,变病,只是功能性受到了伤害,只要不受到——那个啥,激刺,在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底康复。”

 到底是农村人,没文化,也许是由于激动,燕妮结结巴巴地向高寒汇报着刘燕妮的情况。

 “是病变,不是变病,是刺激,不是激刺。”

 “告诉哦,什么叫器官性,功能性。”燕妮想多增长些知识,向高寒讨教道。

 “奥,器官性病变,就是,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头,你只是感到头晕,而里边的东西还都是原来的位置,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这就是没有器官性病变;如果某一根血管被打破了,就会脑出血,这就是器官性病变。”

 “原来也是这样,要是有人打哦的都,我就告诉他,千万不能把我打成器官性病变。”燕子边说着,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嘴里还不断地说:功能性,器官性,知识,绝对是知识,了不起,真的是了不起。

 “她在哪里?”高寒焦急地问道。

 燕子这才停止拍打自己的脑袋,向书房指了指。